电话很快接通了。
“长远,你们那里情况怎么样了?省委王书记和市委刘书记都在我身边,我们正打算要去你们昌县呢。”
唐庆天的声音充满了焦虑和急切。
“唐市长,大凌河掘堤,县里有三坐水库也溃坝了,人员还没有来得及撤离,我现在向市里请求联系部队进行救援工作。”
冯长远几乎是一口气的说完了想说的话。
“什么?你说什么?大陵河掘堤、水库溃坝,你连一个人都没有给我撤出来,冯长远,你这个县委书记是怎么当的?我们马上去大河镇,你和张子兰在县政府门口等着,和我们一起过去。”
唐庆天几乎是吼叫着说出了这些话。
随后,唐庆天挂短了电话。
可见,他心中的气愤与恼火已经达到了极点,对于冯长远这个心腹手下没有留丝毫情面。
呆呆的望着手中的电话,冯长远内心一片苦涩。他不怪唐庆天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话,他能理解对方。
也许,因为这场重大灾难,不仅仅是他的仕途就要终结,估计唐庆天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第二百三十六章 怒发冲冠
会议室内的众人,几乎都听到了唐庆天的怒吼声。
此刻,无论是否和冯长远有恩怨,没有人幸灾乐祸。
接下来,常委们就那么静静的坐在会议室里等着,每个人心理都很沉重。
本来,按照常理,冯长远或是张子兰应该争取主动,马上派出县里所属的相关人员去溃坝水库、以及大凌河沿岸实地了解情况、实施救援。
但此刻,冯长远处于万念俱灰的状态,张子兰则是沉浸在无限的愧疚和自责之中,两个人都已经处于失魂落魄的状况。
冯长远只有一个念头,他只想等到领导们来了之后,带他们去灾难现场。
之后,也许就是他被组织处理的时候了。
何况,在如此重大的灾难面前,他即使派出县里那些为数不多的人员,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亡羊补牢已经不适合他所面临的情况了。
黄峰和李涛先后提出了类似的想法,冯长远都摇摇头、没有做出其它反应。其它的常委们看到这种情况,也都只能暗自叹息,咽下了想说的话。
他们都看出了冯长远情绪上的消极。事实上,他们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张子兰的目光仿佛失去了焦距,眨也不眨的盯看着前方。
常委们彼此面面相觑,他们心理清楚,两个县里的主要领导已经方寸大乱,失去了正常的领导能力。
他们居然在这种重大的灾难面前,没有做出任何工作安排,只是坐等市里支援,这显然是不妥、失职的。
二十分钟后,冯长远站了起来,“张县长,我们出去吧,总不能让领导们到了之后还等我们吧。”
说完之后,冯长远向外面走去。
其它人注意到,县委书记的腰佝偻了一些,虽然脚步很快,但似乎有些不稳。
张子兰在脸上胡乱抹了几把,机械跟在冯长远身后走了出去。
冯长远和张子兰下楼,走到门口的时候,他们发现,雨势已经减弱了很多,此刻,雨水的强度只有中雨的水准。
两个人各自上了自己的专车,指示司机把车开到了县政府大门外,停靠在路边等着领导们的到来。
十几分钟之后,由七、八辆车组成的车队载着省委书记王林、以及市里主要领导抵达昌县。
路过县政府的时候,车队没有停下来、甚至都没有减速。
冯长远和张子兰的车紧紧跟在车队后面,向着大河镇的方向驶去。
刘常清和省委书记王林坐在了同一辆车里,两个人的面色都非常严肃。
只是相比于王林内心的焦虑,刘常清虽然心理也非常焦虑,但他还抱着一份希望,这份希望来源于赵长天。
“常清,我们的党员干部,危险意识已经降低到了如此令人感觉失望的程度了吗?短短几天内,两场大暴雨,都没有引起足够重视。
难道就没有一个人意识到,在这种情况下,可能会发生的洪涝灾害吗?
常清,那是成千上万条生命啊,他们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
王林痛心疾首的说着。
看着这个年近六旬的老人满面怒容的样子,刘常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清晰的记得,在不久前,昌县县委书记冯长远向市长唐庆天汇报完令人震惊的消息之后,当老人知道了大凌河决堤、三坐水库溃坝,数万人没来得及撤离时,老人面色铁青、怒发冲冠的指着所有的市领导大骂了一痛。
在来昌县的路上,又陆续收到消息,全省氛围内,普降大暴雨的几个市有数十坐水库溃坝。
仅仅在顺城,包括昌县在内,四个县加到一起,有十三个水库溃坝。
在所有溃坝的水库中,其下游危险地带的群众被成功转移的只有不到半数,共有七坐水库下游的危险村庄没来得及转移群众。
其中,水库最多的昌县虽然溃坝的程度相比之下最轻。但是,三坐水库下游涉及到的将近十个村子,却没有一个来得及转移。;
从这个角度看,即使不包括大凌河决堤的因素,昌县的防汛工作无疑也是最失败的。
综合考虑昌县的受灾情况,两个镇、十多个村子,数万人生死不明。
人们正躺在床上睡觉、或是倾听外面的风雨声时,当大洪水遽然降临时,能有多少人逃出生天?
事实上,刘常清的心情也非常恶劣。全市溃坝的十三坐水库中,居然只有六坐转移了群众。
而在此之前,除了赵长天,只有东山县的县长向市里发出了预警,表明县内管辖的十坐水库有几坐非常危险,并果断的转移了水库下游危险地带的群众。
从目前知道的情况中,除去凌县,全市范围内东山县的损失最小,只有一坐水库下游的群众没来得及完全转移。
初步确认,有部分群众被洪水冲走,估计有几十人的数量。
至于凌县,由于自己的亲自坐镇,才确保了县城以及几坐危险水库下游的群众得到了转移,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任何人员损失。
西山县的水库溃坝数量是最多的,总共十五坐水库中,有四坐溃坝,几乎达到了四比一的比例,而且七下游群众都没有进行提前转移,有十一个村子遭遇了洪水席卷。
但根据目前的情况判断,抛去凌县不算,其它两个县加起来的损失也远远比不上因为大凌河决堤给昌县造成的损失。
毕竟,昌县有两个镇、而且是两个各自包含了上万人口的大镇受到了洪水的冲击。
虽然目前受灾的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但根据常识判断,距离大陵河咫尺之遥的这两个乡镇,将很可能承受灭顶之灾。
“唐庆天的心情一定很糟糕吧。”刘常清突然想到了自从自己上任以来,就和自己斗的不亦乐乎的对手。
王林到达市里之后,第一个批评的对象就是唐庆天。
唐庆天被批得几乎体无完肤。
虽然刘常清在潜意识中,有着一股难言的痛快。但同时,也未尝没有一丝同病相怜的感觉。
虽然在凌县转移群众的决策上,他处理得很好,但如果昌县的的损失过大,对于他来说,能不能功过相抵还是个未知数。
想到这里,刘常清对赵长天充满了感激。
如果不是赵长天几乎用哀求的语气、一再的坚持让自己转移凌县民众。那么,此时此刻,他必将陷入到一种痛苦和绝望当中,痛苦的是数以万计的生命就因为自己的决策而被洪水卷走,绝望的是他的仕途生涯也许就要到此为止。
如果凌县在群众没有转移之前被洪水摧毁,无论是他还是唐庆天,必须承担相应的责任,甚至,省里的一些领导也难逃连带责任。
刘常清估计,也许唐庆天这个对手会在心里感激自己吧?
“立军,这次真是要感谢刘常清,否则,就不是被王书记狠批一顿那么简单了。”
在唐庆天的专车上,唐庆天有些感慨的向着自己的心腹——政府办主任周立军说道。
“是啊,如果凌县的老百姓没有被转移,恐怕此刻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被洪水卷走了。如果真的发生了这种情况,我们市不知道有多少领导干部要承担责任呢。”
周立军有些后怕的说着。
“但现在还没有到真正度过难关的时候,还要看昌县这两个镇的损失情况,如果损失过大,也许刘常清还有可能凭借凌县的功劳勉强过关,我恐怕是必须要承担责任了。”
唐庆天眉宇之间难掩忧虑之色。
“老板,我前些日子听说,昌县那个很能搞事的常务副县长赵长天一直在大张旗鼓的进行防汛抗洪准备工作,这件事还一度成为昌县官场的笑话。
现在看来,成为笑话的不是赵长天,而是笑话他的那些人了。
据说,这个人自从几天前的那场暴雨开始,就屡次在县委常委会上极力主张建立应急预案,结果没几个人支持他。
在刘常清向各县下达建立应急方案的指示后,只有昌县及时的完成了任务,而负责制定方案的就是赵长天。
根据我的了解,几个小时前,赵长天还在县委常委会上要求启动应急方案,提前转移大凌河、以及水库下游危险地带的群众,但却遭到了大多数常委的一致反对。”
周立军仿佛颇为了解的向着自己的老板介绍了赵长天近期的一些表现,语气之中颇有为赵长天鸣不平的意思。
“立军,客观的说,对于赵长天这个年轻人我是很欣赏的。91年的那起震惊全省的特大抢劫案件,他的表现让我印象深刻,从那时起,我就一直在关注他。
赵长天这些年的表现,除了在政治上显得幼稚、很不成熟外,在工作能力上几乎没什么可挑剔的。
他几年时间所积累的政绩,也许很多官员一辈子都很难达到。而且,他在昌县民间拥有极高的声望,这样的干部在这个时代已经没有多少了。
有几次,我都动了爱材的念头。
这也是为什么,冯长远一力打压他,我却很手出手的原因,还让你不时的替我留意他的动向。”
说到这里,唐庆天停了下来,颇为遗憾的摇了摇头。
第二百三十七章 极大的贡献
片刻之后,唐庆天继续说道:“甚至在今年三月份,发生了对赵长天极其不利的群体上访事件,我也没有推波助澜。
可惜的是,他是郭青云一手提拔的,而冯长远又和郭青云的关系闹得很僵,导致这个年轻人不能真正的为我所用。”
“老板,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件,我看这次昌县的领导班子恐怕要大换血了,冯长远、张子兰肯定会被问责,免职应该是少不了的处罚,赵长天恐怕也凶多吉少吧?”
周立军皱着眉头分析道。
“立军,你记住一点,在官场上,很多时候只看结果不看过程的。无论赵长天曾经多么坚持要启动转移方案,也无论他前期做了多少准备工作,但最终却是一个群众都没来得及转移,他这个分管防汛抗洪工作的常务副县长,是必定要承担责任的。
只是可惜了这么一个年轻的干部了,24岁的常务副县长,在整个中国也没有几个吧,哎……”
说到后来,唐庆天长叹了一声。
伴随着他的叹息,车内陷入了安静。
另一辆车内,省委书记王林在发泄了几句之后,表情忧虑的望着窗外,额头的皱纹已经堆成了山字。
显然,这个年近六十的老人正在牵挂着即将达到的大河镇、临河镇的灾情。
“王书记,您刚才的话,让我想起了昌县的一个干部。据我所知,这位干部,从七月中旬的大旱结束之后,就不遗余力的在昌县进行防汛抗洪准备工作。”
刘常清看到王林焦虑的情绪稍有一些平复之后,试探着说道。
“常清,你说来听听。”
王林随意的说道。显然,对于刘常清的话并未太放在心上。
“这位干部是昌县的常务副县长赵长天,他认为大旱之后会有发生大涝的可能性,为此,他专门请教了一些气象和农业方面的老专家、老同志,从这些老同志的分析中,他认为今年的气象情况与本地历史上曾经发生过的几次洪涝灾害的年份很相似。
以此为根据,本着防患于未然的原则,赵长天对昌县存在风险的水库进行了疏通御洪道、加固大坝的工作。
为此,他还受到了一些领导同志的批评和嘲笑,认为他小题大做。
但这位同志却不为所动,依然坚持着按照自己的思路开展工作。
在四天前,大暴雨开始之后,这位同志更是针对可能会发生的洪水数次提出要建立应急预案,但都没有在昌县常委会上获得通过。
我之所以在昨天颁布在全市范围内建立防汛应急预案,在一定程度上就是受到了这位同志的影响。”
刘常清抓住这难得的机会,不失时机的将赵长天推了出去。至于能否让赵长天在这位老人心目留下深刻的印象,他心理也没有多少底气。
刘常清只是希望,如果他心理抱着的那份希望落空的话,他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争取为赵长天制造一个能继续留在仕途上发展的机会。
“哦?还有这样的事情,看来这位同志的敏感性和危机意识还是蛮高的吗。”
王林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这个时候,他对刘常清的介绍产生了一些兴趣。
“在我们顺城包括昌县百年难遇的大旱中,赵长天也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注意到王林表情上的变化,刘常清趁热打铁,打算将赵长天进行进一步的介绍。
“极大的贡献?常清,说来听听,这位同志都做了哪些工作?让你有这样的评价。”
王林若有所思的望了刘常清一眼。如果到了这个时候,他还猜不出刘常清的某些想法,那他这个省委书记就白当了。但他相信一点,无论刘常清有什么打算,但他却不会对自己说谎。
而且,因为刘常清刚才的介绍,他倒是的确对这个叫赵长天的干部产生了一些兴趣。
“在去年年末的时候,这位同志就敏感的估计到今年春天会有发生旱情的可能性,因此,他顶着压力、宁肯得罪一小部分人,也要推行水库限制放水的举措。;
打算为可能会发生的旱情、多储备一些水。
为此,甚至还有一些利益受到损失的群众到市里上访。如果是不是市委考虑到他所做的工作不是出于私欲、而且旱情确实已经初步显现,恐怕,他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因为这件事被调整工作了。
但即使发生了这样的事,这位同志依然顶着巨大的压力坚持着他所推行的工作、毫不动摇。
今年三月份,那些曾经到市里上访的群众又因为同样的原因去了省里上访,如果不是当时恰好赶上他参加省委党校培训,恐怕难逃被调整工作的命运。”
刘常清边说,边注意着王林的脸色。
王林的表情变化,让他颇为满意。
“等等,常清,我想起来了,你说的这件事我有一些印象。我记得,当初应该是东阳同志过问了这件事,应该责成你们顺城市委严肃处理此事了吧?”
王林接过了刘常清的话头,他的眉头又舒展了一些。
“是的,王书记。确实有这件事。”
刘常清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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