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部正在召开会议,易军也有所耳闻。他们厅主要领导在首都开会的事情,应该不假。考虑到整个公安厅只有这位吕副厅长一个人坐班,确实不便跑到医院里亲自坐镇,毕竟整个公安厅一大摊子事情,如今都要他一个人来主持,任务极重,关系也极大,不可能因为一个案子就跑过来。
而且,安排一名市局副局长以上的人带队,好歹也算说得过去了。至于省厅派来的十来名同志,倒是派来了,只不过吃夜宵去了。
所以,这位吕副厅长也只是无奈,易军说不出什么来。但是,易军还是问道:“当时我跟您说,务必严防这个杀手自尽,您对下面安排了没有?”
“安排了,安排的死死的!”吕副厅长说,“金陵市局的路局长接的电话,他也答应的好好的!”
易军脸色阴沉的说:“可是,现场值班的几位同志却说,这一点要求并未传达给他们。”
“什么?!”吕副厅长大恼,“这么重要的安排也能疏漏了?您稍等,我马上问一下,看问题出在哪个环节,是哪个王八蛋在玩忽职守!”
不一会儿,这位吕副厅长的电话打了回来,似乎刚刚发了大火气:“领导您好,我问过了,金陵市局的老路安排了他们的副局长任建新,并要求任建新现场指挥。”
易军暂时没有回吕副厅长的电话,而是看了看眼前屈指可数的四个警察,冷问:“你们任副局长呢?”
那个刑警队长说:“任局刚才还在,不过大约半个小时之前,他陪着省厅那些同志一起吃饭去了。那是厅里的人,我们市局不敢太怠慢了,所以……”
混蛋玩意儿!这狗日的请吃请喝的熊毛病,啥时候能改一改。当然,易军对此事抱有怀疑态度,所以不会把问题看得这么简单。
至少通过吕副厅长的话来看,他把“严防杀手自杀”这个要求传达给了金陵市局的一把手路局长,而路局长说又把这个要求传达给了这位陪着去吃饭的任副局长。也就是说,这个命令到了任副局长这里,突然断了,没能贯彻给眼前这几个刑警。
谁没有安排到位,问题就出在谁这个环节上面。
于是,易军在电话上对吕副厅长说:“吕厅长,麻烦您告诉省厅派来的那些同志,别在外面吃饭了,赶紧回来。另外,请这些同志务必‘陪着’任建新一同回来,我必须见到这个任建新!”
“什么,吃……吃饭?!这群猪,难道就知道吃吗?!”吕副厅长更火大了,感情自己派过去的人,都特娘的跑出去吃大餐了!关键时候出了大差错,偏偏被公安部来的领导抓住了大吃大喝的辫子,这不是找挨骂吗!“您放心,我这就跟那几个混蛋说。”
易军心道杜绝大吃大喝、扭转不正之风,那是你们地方党委政府的事情,跟我这个“临时工”无关,老子也懒得管。关键是把人给老子带回来,毫无差错,这才是最重要的。要是把省厅那十几个人搞得鸡飞狗跳的,万一那些人来了情绪,故意找别扭就不好了。“不要情绪过激,如今最重要的,是把任建新带回来。请省厅派去的十几个同志务必提高觉悟,这次再也不能出差错了。”
吕副厅长哼了一声,显然依旧火气未消。
有省厅领导的直接安排,这回真的再无差错了。省厅那十几个正在吃饭的干警一听吕厅长的臭骂,顿时一口饭菜都吃不下了。当然,听说案子出了重大失误,他们吓得更厉害。他们自己也知道,出了如此重大差错的同时,他们正在这里吃饭,这是何等重大的责任。
所以,当吕副厅长要求他们务必将市局任建新带回医院的时候,他们当然不敢含糊。开玩笑,所有的责任,还都需要这个任建新顶着呢。
回到医院之后,省厅一位三级警监跑上来向易军敬礼,而后满是道歉的话。这个人,是省厅派来的职务和警衔最高的。而在这个人身后,一个五短身材但是黝黑健壮的胖子走过来,也是满脸歉意的自我介绍:“领导您好,在下是金陵市公安局的副局长任建新,幸会幸会。今天出了这么大的差子,我要承担责任,我要承担……”
你不承担,难道还要让别人来承担?开玩笑!哪怕你说的大义凛然,也逃脱不了玩忽职守的罪名。
“任局长,刚才吃得不错?没多喝两杯?”易军冷淡的看着对方,直把任建新看得心里头发毛。
但是作为一个省会城市公安局副局长,高配的副厅级干部,任建新还是有一定心理素质的。看到易军的面色阴冷,任建新陪着笑脸,黝黑而干巴的脸挤出了不少褶子:“酒是不敢喝的,咱们有禁酒令,刚才只不过轮班胡乱填了填肚子……领导,今天这件事我要做深刻检讨。至于下面该怎么办,请领导指示。”
毫无疑问,这个任建新是极其可疑之人。易军上下将其打量了一番,笑道:“我自有安排。只不过眼下最关键的,是查找此次意外事故的漏洞。查缺补漏,正视错误,这才是以后更好的开展工作的基础,任局长你说呢?”
第644章 黑锅不好背
听了易军连捎带打、不冷不热的一番话,练就了一副好脸皮的任建新倒也没有脸红,而是连连点头:“领导说的是,说的是!当然,这次要说漏洞,最重要的环节还在于执勤人员没能贯彻上级要求,以至于杀手找到了自杀的机会。当然,我负有现场领导的责任。”
呀喝?易军不由得瞧了瞧这货。看样子,他难道把那个“严防杀手自杀”的要求,贯彻给了现场执勤的这四个警察?
但是,这四个执勤警察的带队的——也就是那个刑警队长,却明明说了:没有人指示他们“严防杀手自杀”。
也就是说,任建新和这个刑警队长之间,必然有一个撒谎的!
在这种重大问题上撒谎,其实不是明智之举。因为这样一来两人对质,虽然未必能对质出什么问题,但是一下子把嫌疑圈子最大化的缩小了——使得大家把目光瞬间击中在了任建新和刑警队长吴辉身上!
倒不如说自己一时忙乱,忘了把这件事交代下去了。虽然这是工作失误,而且听起来稍微有点假,但至少大面上说得过去。哪怕别人再怀疑,也不至于出了大漏子。
……
以上这是正常思维。但是,任建新做事没这么简单。
没错,正是他把“严防杀手自杀”的安排给截留了!现在他也知道,易军正沿着这个线索往下追查,查到谁谁倒霉。
任建新更知道,假如自己承认“忘了安排下去”,马上就陷入了死结。但是他没有这么做,他就是要故意把水搞混,让人不但怀疑他,同时也怀疑刑警队长吴辉。
到最后,哪怕事情败露了,查出是他任建新没有把要求传达下去,任建新也可以掉过头来哭诉:当时自己是害怕承担责任,鬼迷心窍了,这才往下属头上扣屎盆子,而实际上是他自己当时一时慌乱,忘了传达下去了……
得,如此一来,事情又回到了原点。也就是说,哪怕被人查破了,也最多和主动承认“失误”是一样的结果。当然,最多加上一条“往下属身上推卸责任”的评判。但是在这种重大案件上,多这么一条评判实在是无足轻重。
但是由此,任建新却可以故意折腾一阵子,至少能给自己多争取几天时间不是?
现在,任建新需要的就是时间。因为背后的老板说了,最多不出三四天,就会把这件案子给渐渐平息下去。到时候,事情会不了了之,那么任建新也自然就安然无事了。
至于任建新身为堂堂副省级城市的公安局副局长,为何会做出这些,究其原因还是自身不正,被某些人抓到死死的把柄。抓住他这个把柄的,就是他的“老板”。
……
吴辉本来也正听着呢,小心翼翼。但是听到任建新这么一说,顿时气炸了胸腔子。开玩笑,听你这语气,仿佛是安排了我,我却没执行?
但是,做官要有做官的度量,关键时候能给领导背黑锅,往往才是快速进步的捷径。现在,吴辉正在考虑是不是帮着任建新把黑锅背下来。
易军也看得出吴辉的犹豫,知道这小子恐怕在考虑是不是要帮着任建新背黑锅。于是,易军冷笑道:“吴支队,看样子,任局长把那个‘严防杀手自杀’的要求传达给你了。可是你刚才跟我说,似乎没有接到任何一级领导关于类似的指示。”
吴辉额头有点渗汗,一时之间没有做出准确的决定。因为他忽然感觉到,易军给他带来了一种巨大的压迫感。
而任建新一听,则当即黑着脸说:“吴支队,眼前这是大事,可不许信口开河!我当时明明告诉你,这些杀手都是穷凶极恶之辈,是些不怕死的亡命徒,要防止出现自杀之类的意外。怎么,任务一紧就给忘了?这可是个不小的失误!”
任建新这是在循循善诱,诱导吴辉帮着自己顶黑锅。他这句话,等于暗示吴辉“任务一紧”给“忘了”,属于不小心疏忽。而最后的定性,又是个“不小的失误”,失误算什么?谁没有失误?“失误”这个词儿很玩味儿,性质甚至比“错误”还轻,而和“失职”更扯不上关系。
果然,吴辉本能的就想承认是自己“忘了”。但是,易军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而是冷笑道:“更正一下,这不是‘失误’这么简单。我已经上报了公安部,包括中央警卫局,这次事件的严重程度,恐怕到了你们无法想象的地步。你们不了解其中的厉害,自然也不知道最终会产生何等恐怖的后果。”
任建新刚刚说得轻描淡写,易军马上就形容得泰山压顶,搞得吴辉已经判断不出这件事究竟是何等的严重。刚要帮任建新背黑锅呢,结果一下子又犹豫了。
任建新双目爆射出一股寒芒,但旋即消失微不可察。他听得出,易军现在已经明确的怀疑到了他身上,相反并未怀疑吴辉。
与此同时,易军又冷声补充了一句:“吴支队,一旦查出任何猫腻,别说你们市局的同志,就是你们苏省公安厅的个别领导同志,恐怕也逃不脱关系、顶不住压力!此次事件关联很广,至少已经关联到十来天后即将召开的东北亚经济论坛会议。而你们或许不知道,那个论坛会有国家大首长参加会议。好吧,我只能说这么多。”
轰!吴辉的脑袋都几乎要炸了。万幸,万幸自己没有一时冲动,把这个黑锅给顶下来。易军说得太恐怖了,事情的严重性远远超乎了吴辉的预料。
总之,易军三言两语就打碎了任建新的妄想,让误会清楚的意识到:黑锅可不是那么好背的。
果然,任建新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盯着任建新说:“任局长,您什么时候安排我们了?我们几个同志一直都在这里,您问问大家伙儿。要是我忘了,难道大家都忘了?”
任建新冷冷的看着误会,嘴上却不屑的冷笑:“好你个吴辉,为了推卸责任,连局领导你都敢诬陷了。没错儿,刚到医院里的时候,我在厕所单独告诉了你。只想着已经告诉你了,事情一忙也就忘了安排其他的同志。但是,除了我之外,你就是这里的负责人。我把这个交代给了你,也算完成职责了。”
单独告诉了吴辉?当时,两人确实一同去了趟卫生间,没有别的同志在场。但是,其余三个同志能证明,任建新和吴辉一同去了卫生间。
而吴辉回忆起,正是任建新主动“邀请”他去卫生间,说是到里面抽根烟。
去倒是去了,可是在里面根本没说这些啊!
吴辉意识到,这是任建新的一个圈套。
第645章 虎爷
既然说是单独交代的,也就只有他们两个当事人,于是问题也就根本说不明白。
但是问题的后果被易军说的那么严重,以至于吴辉根本不敢让这种事落在自己头上。他只是个市公安局的刑警队长,小胳膊小腿儿的,哪能承受得起那种可怕的后果。扒了一身警服都算是小事,就怕到时候还得判刑啥的。
所以,吴辉也甩开膀子不顾情面了,和任建新争了个脸红脖子粗。而任建新本来就想着把事情搞复杂,试图拖延更长的时间,自然也闹来闹去不可开交。
易军眼看着这两人争执,而且大体得知任建新是在演戏,于是笑眯眯的坐观其表演。不一会儿,金陵市公安局的一把手老路来了,一上来就把任建新和吴辉骂了一通。先是骂他们工作出现重大疏漏,继而骂两人不识大体在这里吵闹不休,让公安部派来的领导看了笑话。
本单位一把手发火儿了,任建新和吴辉当即停了下来。此时路局长又对易军说:“狂龙同志,今天这件事不说别的,我这个做主要领导的首先要承担领导责任。至于他们两个的事情,我会具体查办,弄清事实之后再追究具体责任……来人!”
路局长一声招呼,几个警察当即走了上来。路局长说:“把任建新和吴辉两位同志带走,暂时吃住在市局大院里面,不准走出大院,好好反省反省!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让他们出来。”
吴辉吓得不轻,而任建新则一愣,继而有些恼怒的说:“路局,再怎么说我也是班子成员,是市里面任命的领导干部,你怎么限制我人身自由……”
路局长冷哼一声:“老任,这件事说轻了是玩忽职守,说重了的话,你们其中一个都已经牵扯到参与犯罪的嫌疑了!我这么做是轻的,也是保护你们。你要是不同意,那好,后面全交给部里来的领导处置,或者启动调查程序——那么一样要限制你们的自由。”
易军则帮着说了句话:“任局长,我在这里说句不好听的,要是交给我来处置,决不至于有范围的限制自由这么简单。”
任建新看了看易军那张冰冷的脸,也不再争执什么了,任由两名警察将他们两个带走。临走之前,任建新还满腹冤屈的喊了一句“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其实,两名警察跟着都是走个形式,因为在如今这个形势下,任建新和吴辉犯不着逃跑。真要是逃跑的话,马上就会全国通缉。
带走了任建新和吴辉,路局长当即把易军拉到一边说:“狂龙同志,事情演变到这一步,我们市局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是道歉的话我就不说了,只等着部里面来处分。现在最关键的,是有没有什么办法把案子继续进行下去。不敢说将功补过,至少让损失降到最低,也只能这样了。”
这还算是个合理的态度。而且易军也看出来了,这个路局长应该没有什么猫腻,于是笑道:“路局长放心,这件事跟你没关系,部里面也不会怎么牵连的。明说了吧,这只是九局的任务,也就是中央警卫局的任务,并非来自于公安部本身。所以,到时候我跟警卫局的领导说一声,不会难为咱们金陵市局。当然,也不会通报给苏省的省、市两级政府。再说了,在这里出了这些事,本身也给贵局添了麻烦。”
易军就是这样,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若是不讲理,我比你更蛮横。这个路局长的态度好,所以易军也很给对方面子。
路局长这才松了口气,稍稍挤出了一丝笑容:“多谢多谢,多谢上级体谅我们。后面的任务请您指挥,金陵范围内的所有警力,都会无条件配合您的指令。”
易军摇了摇头:“大规模的抓捕没必要,也极有可能是无用功。现在我要仔细看一看两个杀手的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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