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了,”柳东一把按下电话,“快走,救人要紧!”
“不行,必须要向支队领导报告!支队长命令任何人都不准擅自离开驻地,要是出事怎么办?”朱壮再次推开了柳东的手“你!”一向在朱壮的眼里温顺听话象一个绵羊的柳东,此刻象一头恼怒的狮子,“你——,简—直—是—个—懦—夫!”
当柳东从牙缝里迸出的最后一个字时,人已经冲进了雨幕中。几分钟后,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的朱壮,放下电话冲到门口时,柳东的背影早已经消失在雨中,一道闪电掣过,紧接着一声惊雷在空中炸响……
好大的雨!冲进滂沱大雨的柳东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出事的地方跑去。经过幼儿园的时候,柳东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一下,看了看大门紧闭的幼儿园,这才意识到幼儿园今天也放假了。
柳东想了想又拐进了幼儿园旁边的胡同里,此时路面上的水已经积到了膝盖处,如果刚才没有听错的话,呼救的声音应该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胡同里漆黑一片,除了哗哗的流水声,仍可听到从胡同深处隐约传来的孩子哭声,出来太急竟忘了带手电筒,柳东想着但脚下的步子并没停住。
怎么没了声音呢?柳东凭着感觉走到了胡同尽处,而声音却忽然消失了,柳东用手揉揉眼睛,使自己尽快适应眼前的黑暗,模糊中,柳东注意到,在胡同的一端有一个小院子,看样子屋内的门是开着的,可是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有人吗?谁在叫喊?”柳东把手放在嘴上卷成一个桶状,冲着院子里面大声喊着,“我是武jǐng,谁在喊?”
“叔叔,我们在这里?快来救我们!”大约一分钟后,终于从黑洞洞的屋内传出了一个孩子哆哆嗦嗦的声音。
“别害怕,叔叔来了!”顺着声音柳东淌着越来越深的水,几步就来到屋前,“扑通”地一声,柳东只觉得脚下一沉,水一下子没到了腰部,原来屋内明显低于屋外的地面,连床上都是水,借着闪电,柳东看到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已经被迫站在了屋内的桌子上面。
“别害怕,叔叔救你们出去。”柳东一边安慰着被吓坏了孩子,一边四处张望想找到照明的东西。
“柳东,柳东——,你在哪里?”一阵脚步声从外边传来,伴着朱壮着急的声音。
“朱壮快来,我在这儿!”听到朱壮的声音,柳东喜出望外,急忙答应了一嗓子。
一道手电筒的亮光顺着声音照了过来,“快,这儿有两个孩子,咱们一人一个赶快把他们救出去!”柳东抱起那个年纪大约7、8岁的小女孩,借着亮光就跳了出来。朱壮也不含糊,冲进屋去将那个可能是哥哥的孩子夹在了掖下,跟着柳东就冲出了院子。
两人一前一后把孩子救到了对面的一栋地势高一点小楼前面,敲开房门只见这户人家里也只有一位老nǎinǎi。也幸亏柳东和朱壮穿着武jǐng军服,如果是其他人的话,老nǎinǎi也未必敢在这黑灯瞎火的晚上放他们进来朱壮一边不停地用手往下甩着水珠,一边埋怨柳东:“你干吗跑那么快,我给支队长他们打完电话你就不见了,真急死了!”
“救人如救火,不急不行啊,如果咱们再晚到一会,这两个孩子可就没命了。”寒欣脱下上衣拧干,把衣服凉在了楼梯的扶手上。
和孩子们简单的交谈中,寒欣才知道,这几天因为水库的水位暴涨,孩子们的父母和全村的人两天前就全上了大堤,留下小兄妹俩在家。昨天还好一点,今天一下雨,家里就开始灌水,他们的爸爸妈妈也没消息回来,平时从没下过如此大的雨,兄妹俩一下子吓坏了,最后还是哥哥拉着妹妹上了家里最高的桌子,拼命地喊“救命”,终于等来了武jǐng叔叔。
小女孩此时已经没了刚才的惊恐,她好奇地看着柳东和朱壮,听着他们的谈话,还不时地似懂非懂的点着头。
“看样子这雨一会半会停不了。”柳东望着外边一点不见停的雨,对朱壮说道:“这个村里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没有转移出去,咱们稍微休息一下,再挨家挨户去看看。
“支队长说了,他会马上派人回来的!”听到朱壮的话,柳东放心了,和那两个孩子谈起来,这才知道自己还是这两个孩子的表哥。
忽然,小女孩“哇”的一声哭了,把柳东和朱壮吓了一跳,“怎么了?”哥哥一把拉过妹妹的小手,过了好长时间,才听清楚,“哥哥,我的包!”小女孩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包怎么了?”柳东急忙问到。
“忘在了桌子上,没拿出来。”小妹妹抽噎着说。
“咳,我还以为什么呢!”朱壮听了不仅扑哧一笑,“明天再拿!”小哥哥看着楼外不停的大雨也劝着妹妹。
“我不,里面有我的暑假作业,马上要开学了,我还要交作业呢!”小女孩固执地继续哭着。
“小表妹别哭了,表哥给你去拿!”柳东看了一眼外边瓢泼一般的大雨,摸了摸女孩的头发,在她耳边轻轻地说着,小女孩顿时嘴一咧,露出了门前的一对小虎牙。
“柳东,不行,这雨还没停,现在去会有危险的!”朱壮一听柳东的话就急了,他一把拉住柳东的胳膊,“一会等队长他们来了再说!”
“不要紧,这没几步远,你照顾好老nǎinǎi和我这两个弟弟妹妹,我一会就回来。”柳东的眼里闪过一道亮光,抓过朱壮手中的电筒,不容分说就再次冲了出去。
“你小心点!”
“放心,我没事!”
朱壮知道柳东的脾气,这个看似文弱的小伙子,如果他决定了的事可能九头牛也拉不回来。让朱壮没有想到的是,这竟成了和柳东的最后诀别。
两千八百九十一章激烈争论
借着电筒的光亮,柳东找到了孩子放在桌子上的包,又找了一个塑料袋把包包好,揣在了怀里,带上房门快步向外边跑去。**()
就在这个时候,“轰隆”一声,紧挨着院子的一段围墙突然倒塌,柳东只觉得一座很重很重的大山压在了自己的身上,“不好”,他的手本能伸向怀中掏出包伸向前方。
“包!”当他拼力喊出了最后两个字后,一道刺眼的亮光闪过,而后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喀嚓”一声巨响,又是一阵暴雨倾天而降……
“柳东,什么事!我来了!”听到外边的响声,朱壮飞快的冲了过来,一看到眼前的情景顿时惊呆了。大雨滂沱中,刚刚坍塌的围墙下,倒在血泊之中的柳东,手上还紧紧攥着用塑料袋包着的包,昏黄的灯光下,夹杂着鲜血的水流从他的身下向四周散去。
“这不可能!”朱壮根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冲着柳东就扑了过去,拼命地扒着埋在柳东身上的砖块,“柳东,坚持住,我来帮你。”朱壮哭着,喊着,血顺着手指缝里流出来,也浑然不知,等他终于扒开柳东身上的砖块时才发现,柳东的心脏早已停止了呼吸。
“柳东——”,伤心yù绝的朱壮嘶心裂肺的喊声,在瓢泼大雨的夜空中传了很远很远……
柳东牺牲后,针对是否要为寒欣记功的问题,武jǐng虞州支队党委发生了一场激烈的争论,支队长和政委还在会上拍了桌子,党委内部形成了两派。开了多次会议之后,最后由于大家的意见分歧严重,虞州支队只好把这件事情上报到顺海省武jǐng总队党委,并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捅到了武jǐng部队政治部,这件事情就算是彻底的闹大了。
是否应给一位牺牲的战士记功,只要是支队一级的党委定下来,到省总队政治部批一下就可以了,根本就不用上报到省武jǐng总队党委,更不用捅到武jǐng部队政治部去。支队长和政委之所以要闹得这么厉害,恐怕也绝不是为了是否应该给一个牺牲的战士记功的问题,这里面还有着更深层次的原因。
省武jǐng总队也专门召开党委会讨论这件事情,会议由武jǐng部队政治部,专门调查柳东救人事迹的工作组组长、副主任李思浩主持。
齐强从这个调查组一来到顺海就觉得有些窝火,这么一件不大的事情,竟然被一些人给捅到了总部政治部,这让谁也受不了,派下来的这个调查组,也是一些偏听偏信的混蛋,简直是草菅人命,更本就不听他这个总队长的意见。
等调查组成员把他们掌握到的情况介绍完了以后,齐强实在是憋不住了,终于开了火。
“不管柳东同志是否是擅自行动,也不管他救的人究竟与他有什么关系,单就此事而言,我个人认为,应该对柳东同志的英雄行为作出肯定,并向总部报告他的事迹,在全部队对柳东同志进行表彰。”
齐强根本不去观察李副主任有些yīn沉的脸,他那透过烟雾缭绕的目光,犹如两道利剑闪着灼人的光芒,一边烧着从进入会议室就没停过的烟枪,一边为自己的言论作着进一步的诠释。
作为旁观者,省武jǐng总队政委郝平当然注意到了李副主任脸sè的变化。郝平悄悄拉了一下齐强的衣角,齐强张了张嘴巴,但并没有说出更让人恼火的话来“恩。——恩,”调查组成员,总部政治部一处处长高强在一旁开了腔,齐强这个时候才体会到,高强讲起话来尖声尖气的,真是名副其实的高腔。这个时候齐强压根也不会相信,这个装模作样带着一副眼镜的家伙会有什么新发现。
“从我们调查的情况来看,有几点值得我们注意:一事发当天,柳东在执行留守任务时,没有完全执行支队领导的指示,要他看好卫生队的家,不得擅自离开岗位,而他却擅自离开了;二,在当晚村里发生内涝时,很多村民家里都进了水,而他偏偏听到了他舅姥姥家孩子的呼救声,其动机值得怀疑;再次也是很重要的一点,在一起留守的朱壮要给支队领导打电话请示的时候,柳强却阻止了朱壮,这是典型的无zhèngfǔ主义、zìyóu主义的表现;还有,据当事人讲,柳强是救了人后又为拿一个包才被围墙砸倒的,为什么要去拿包,包里有什么值得他去拿,这是值得我们怀疑的……”
“啪”地一声,齐强的手重重地拍到了笔记本上,把正在发言的高处长吓得一哆嗦,齐强马上感觉到了另外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
“吆,老齐,怎么这么多的蚊子,打死一只全是血呀!”郝平急忙拿起齐强的手煞有其事地说道,“就是,早该把他拍死了,到处咬人!”
高强听到这两个人指桑骂槐,脸sè顿时涨的通红,他打住了话头,求援的目光看向了李副主任。此时,李副主任比谁都清楚眼下的局面,轻轻咳嗽了一下,故作沉稳的说道:“哦,高处长的发言我看还是比较客观的,大家接着发言,接着讲……”
“我个人认为总队长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一旁沉默老半天的顺海总队参谋长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道,“柳东固然有他的不对,但也要看到,这孩子离家只有500米,他并没回家去嘛!况且大家都知道,他家三代就只有这一个独苗,我们不能因为孩子可能存在的某些疏忽,而去过分追究一个已经离开我们的人!”
“行了,什么疏忽,明明是无组织无纪律的表现,象这样的人怎么能树为典型呢?”李副主任冷冰冰的话语重重地压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心上。
“是啊!”高强yīn阳怪气的语调让人想起了宫中的太监,齐强和总队的几个军官,此刻在心里把高强全家的女xìng亲属问候了一遍。高强却不知道他此时已经触犯了众怒,依然装腔作势的说道:“既然是典型,就要有群众基础,要有英雄的动机,而……”
“扯蛋!”高强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咚”地一声,只见政委郝平的拳头重重地砸在了面前的桌子上,桌上的杯子被震得掉在了地上,一路骨碌过去,碰到门边,“嗒”一声脆响变成了碎片。
齐强惊异地看着和他搭档三年都从未发过火的政委,只见这位温文尔雅的政委腾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也许是太激动的原因,他的话已经有些不连贯,“难道你们真的不能让一个未满18岁的孩子在九泉之下安静吗?难道你们真的无视孩子父母中年丧子的事实吗?难道这对下岗夫妇就没什么要求吗?你们,你们——!”
“咣当”一声,郝平狠狠地将会议室的门甩上,扬长而去。会议室里顿时寂静了下来,只有墙上石英钟滴答滴答的声音在空荡荡、鸦雀无声的会议室里响着。
两千八百九十二章胡作非为
讲到这里,齐强的脸sè非常难看,眼里含着泪花说道:“他妈的,一提起这事我就伤心,我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了我的那些兵。这都是些什么事啊,以后再遇到特殊情况,还有那个战士愿意挺身而出,我们这支部队的关荣传统,早晚会被这些王八蛋给丢光不可!”
齐强拿起酒瓶,把面前一个饮料杯咕嘟嘟的倒满,足足三两白酒一下子就倒进了嘴里:“原来总部今年不准备调整顺海省总队的领导班子,但就因为我们在柳东应不应该被评为烈士的问题上,说了真话顶撞了一些人,就惹下了大祸。前天我听一位老战友说,有人已经在活动,要让我和政委全都退伍。他妈的,走就走呗,当兵的服从组织决定没得说,其实说真心话,我真的不想离开部队,思来想去,我只好来京找我的老政委了。”
刘明新和他的师兄弟此时也气得把牙咬的格格直响。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却没想到这些混蛋竟然如此欺负人,做出来的事情本来就不讲道理,反而还要对敢讲真话的人打击报复,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齐老弟,你早就应该向首长反映这个问题。”心直口快的武田乐,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气愤的说道:“这些混蛋太不象话了,他们就没想一想,首长如果知道这件事情,能轻饶了他们?到底是谁给了他们这么大的胆子,敢如此胡作非为?”
刘明新到底是侍卫长,想了一下问道:“你们总队对柳东牺牲的善后是如何处理的?”
“调查组走后,总队党委就召开了一个紧急会议,决定从机动经费中拿出10万元,加上官兵主动捐出的差不多有10万多元,作为寒欣的抚恤金。柳东的父亲早年当过铁道兵,转业回来后,安排在了在柳东妈妈上班的那家国营小厂工作,前几年因为厂长卷款逃走,厂子倒闭了,夫妇二人双双下岗在家里,每天靠柳东的父亲蹬人力三轮车过rì子,rì子有些紧紧巴巴。”
齐强做了几个深呼吸,平稳了一下激动的情绪接着说道:“本来这对已过中年的夫妻俩还指望柳东在部队上干出点名堂来,打算到年底让柳东转个士官什么的,家里也有个照应。没曾想柳东为了救他舅姥姥家的孩子,把自己也搭进去了。可想而知,中年丧子对这一对夫妇的打击有多大。”
“柳东牺牲后,这对夫妇很平静地接受了孩子牺牲的事实,对部队领导的到来,他们也没有任何无理的要求。只是当政委把装钱的纸包放在桌子上时,柳东的母亲才淡淡地说了一句话,‘孩子都没了,我们要钱干甚么’”
“柳东母亲的话当时就把我们的政委给弄了个大红脸,当政委劝他们把钱收下的时候,柳东的母亲告诉郑伟:柳东从小不喜欢让别人来同情他,即使他们要想法子把他转成士官,柳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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