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沟书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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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沟书画家- 第1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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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秦白了眼钟岳,“白痴。年节里你最好自己抽空来我家,别让我父母请你。”

    “明白。”钟岳笑道。

    感受着顾秦成熟的一面,钟岳忽然感觉到一种温暖,她……还是当初那个任性的魔女吗?还是说因为他而改变了?钟岳站在桃枝边上,愣了好久,原来不止他一个人在成长。

    ……

    ……

    收拾完毕后,周大光的孩子要睡觉,就回他们村里了,钟岳陪着张来福走回了家里,和黄幼薇一起去荷山小学。

    “之前听嫂子说图书室,我还愣了好一会,以为你闹着玩的,真要资助?”

    黄幼薇转过头来看着钟岳,“你不捐助吗?我说的可是和岳哥哥你一起捐助。”

    一声岳哥哥,叫得钟岳整个人都汗毛乍悚。

    “幼薇啊,我要解释一下。昨晚太困了,我发短信给……”

    黄幼薇打断道:“岳哥哥,顾姐说今天你归我。”

    看着黄幼薇很认真的样子,钟岳反而有点傻了,啊?什么……现在的女孩子都这么好说话的吗?他感觉到有点不太适应了……

    两人走了半个小时,才到了荷山小学。现在这个时候,学校自然是放寒假了,没有人过来。不过钟岳刚刚给学校的校长打了电话,说了资助的事情,乡里立马找人过来开了门。

    本来还想和钟岳他们一起参观,不过被钟岳拒绝了。这里没有人比他更熟悉了。记得他读小学的时候,荷山小学还只有一幢三层高的教学楼,如今还在使用,不过另外有建了一幢,也是三四年前的事情了,虽然外观看上去确实还行,不过在教学设施上,确实不行。

    “那次捐了钢琴之后,你又过来过?”

    “嗯,岳哥哥你不是说人活着得有意义么?之前我总是在想着如何活下去,从沪上回来,就想着如何活得有意义。我弹琴,如果只弹给我自己听,那意义在哪里呢?”

    说着,黄幼薇走到了那架钢琴边,除了古琴,钢琴也是她擅长的。

    看着黄幼薇坐在钢琴前,弹着不知名的琴曲,钟岳想起当初那个冰冷到生人勿进的黄幼薇,今日在饭桌上,也会替他说谎圆场,何尝不是一种成长呢?

    热情若似火,激情过后则让人疲惫;但冷若冰山,那就只留下欣赏和感慨了。钟岳拎着皮匣,在一旁坐下来。

    他还没有替黄幼薇画过一幅画。这次出来之前,黄幼薇特地让带上画纸,说替她画一幅,钟岳便答应了。

    一幅好的工笔画,其实一天之内根本无法完成,除非不上色。

    三矾九染,这种古法,现在工笔画中几乎稍有人会去尝试,然而工笔重彩要精确表现人物形体结构,取得明朗、润丽、厚重的艺术效果,须从反复渲染、逐遍积旋中获得。

    钟岳用那支鼠须小毫勾勒着线条。如今以书入画之后,加上尽得张僧繇画法传承,钟岳的画技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原本不擅长人物画的他,对于线条的把控,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普通的画师,可能在写意画中的泼墨上融入书法之中的笔法,然而工笔画中会去尝试以书入画的,少之又少,但钟岳恰恰做到了。未着色,便已看得出钟岳的画工有了很大的进步。

    两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时候……

    ……

    ……

    到了下午,一听说有人要在小学捐图书室,乡里的不少领导都过来了,连年假的事情都不顾了。看到是钟岳,更是高兴了。自己乡里的,更靠谱啊。

    钟岳答应了捐图书室的事情,不过酒局就免了。推辞再三,这才将酒局推掉了。他可不想因为这次的事情,被认为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小金库,给小荷山捐造的图书室,必须是专款专用,来不得丝毫的马虎。

    两人走在乡间的小道上,不时有熟识的人打招呼。

    “这不是老钟家的阿岳嘛,诶,这姑娘好眼熟,是不是音乐老师,好几次在学校里看见她了。”

    “您好,我只是代课老师。”

    “咳,我家狗蛋很皮的。他一直说学校里来了个漂亮的音乐老师,他们都坐着不想动,比以前什么语文老师上的音乐课可好多了。”

    “谢谢您的认可。陈小楠乐感很好。。”

    “是我们谢谢您呐。这番薯刚从田里挖来的,小黄老师,您拿回去蒸在饭锅里,可香着呐。”

    “不行的,不能要。”

    钟岳看向夕阳掩映下的黄幼薇,居然在她脸上看到了羞涩时候的红晕,以及嘴角略带自豪的微笑。

    看着黄幼薇葱细的手指绾过耳朵边落下的头发,一个劲地与乡间妇人说着不客气,钟岳刹那间有一种感觉,这个向死而生的女孩,她活了,而且活得很精彩。

    甚至钟岳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羡慕,什么时候,他也能像黄幼薇那样,活得洒脱和淡然?

    那种仿佛就算整个世界都背叛了她,她还能笑看整个世界的勇气。

第三四二章 幼薇芳华

    两人谢过了邹婶的番薯,黄幼薇自然不会去拿邹婶沾着泥的番薯,不是怕脏,而是感觉受之有愧。

    然而她的口才,自然拗不过娴熟的农妇,一个劲地朝钟岳求助。

    钟岳欣然接受了,还说改天要上邹婶家田里自己刨几个尝尝滋味呢。

    黄幼薇皱着眉头。

    “在我们这里啊,虽然有些人没什么见识,但是心肠大抵都好,所以这家送点菜,那家送点多的番薯,很正常,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黄幼薇轻抿着嘴唇,说道:“我还是觉得不好。”她有些局促地轻皱眉头,小手拧着那白色绒衣的一角。在钟岳的印象里,黄幼薇很会保护自己,而她保护自己的方式就是保持自己的冰冷,是那种虽然在和你交流,但是你丝毫感受不到烟火气的冰冷,然而看到她这幅模样,让钟岳不由一愣。

    “哦?为什么?”

    “你就不担心,收了人家的番薯,她回头托你办事,那怎么办?我看那个邹婶,很想让你……”

    “人都是要面子的。都是乡里乡亲,当初我第一年的学费,还是乡里凑起来的,不是很过分我自然会帮,这个你不用担心。”钟岳也不是白眼狼,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做不到,回敬以厚恩,那还是可行的。

    之前家里那块碑,虽然一系列风波后拿回来了,但钟岳依旧不后悔当初的决定。

    晚上就剩下钟岳和黄幼薇两人了。张来福去乡里吃老年宴了,钟岳已经不是四五岁的小屁孩,自然不可能让张来福带去蹭饭,本来乡里的领导说让他过去陪席,顺带着就是讲讲小学图书室的事情,钟岳既然推了饭局,自然也就不去了。

    捐个图书室,花不了几个钱。几万块肯定是够了,又不可能是图书馆,小孩子看点文学、艺术类书籍足矣。

    院子外生了柴火,天气不是很冷,但毕竟是冬日,到了晚上,气温在七八度。坐在一旁木椅上的黄幼薇,托着下巴,看着燃烧着的火堆,说道:“番薯丢里边不会烧得灰吗?”

    “不会,而且这样烘烤出来的番薯,才好吃呢。”

    黄幼薇很期待的样子,两只小手搓了搓。

    钟岳坐在火堆旁,在短信里写道:我和她在烤番薯,晚上可能……他打到这里,又把信息删了,将手机放入了口袋里。

    “对了,你下午画的画呢,为什么不给我看?”

    钟岳说道:“还没画好呢,得三矾九染,最少要一个星期。”

    “这么久啊。”黄幼薇眼眸了闪过一丝失望。

    “对啊,三矾九染很麻烦的,还得上薄胶矾水。”古法虽然麻烦,但是反观那些隋唐流传下来的千年古画,色彩依旧,就是反复矾水浸泡,颜料渲染而成。

    “嗯。”黄幼薇点头道。

    她抬起头来,新月几乎无踪影,给了繁星一个展露的天地。天上星空点缀,在大城市很难见到的星空,在小荷山边,露出了它浩瀚璀璨的容貌。

    有了烟火气的黄幼薇,更让人觉得她的不凡。

    钟岳尽量不去提她身体的事情,“小时候,也是在这里,过年的时候,一家人快快乐乐地欢度新春。篝火边开始跃跃欲试要烤番薯,结果因为玩得太疯了,居然忘记了火堆里还有番薯这件事,结果等到第二天爬起来,才想到原来还烤着番薯。扒开熄灭了的炭火,像是淘宝藏一般,用小竹枝找寻着昨夜随意一丢的番薯。

    你能懂那种担忧之中又是满满期待的心情吧?然后发下那个外表被烧得炭黑,却还有淡淡余温的番薯,那一刻,简直是幸福到爆棚。”

    黄幼薇听着,眼睛里掩映着火光,满满的都是期待。

    晚餐自然不可能都是番薯,钟岳不想下厨,就订了一桌菜送到了这里。若不是认识饭店老板,这么远的地方,还是乡下,别人都不愿意赚这笔生意。

    “我们进去先吃饭吧,番薯要好一会儿的。”

    黄幼薇摇摇头,“我不想吃饭,我就想吃番薯。”说着,哈了口气,吹着冻得冰冷的小手。

    钟岳眯缝着眼,进了屋子里,拿了一件大衣和一瓶罐装热牛奶,递给了她,“外面冷,热一热吧。”

    “岳哥哥,能坐这里陪我说说话吗?”

    “我不是一直在陪你说话么?”

    黄幼薇看了眼长椅的一边。

    “这个……”

    黄幼薇笑道:“顾姐姐可是把你租给我咯,明天八点前,岳哥哥都是我的。”

    钟岳坐在长椅上,苦笑道:“她倒是大方。”

    黄幼薇手里握着牛奶,抬头仰望着星空,“小时候哥哥也爱写书法,我病了,不爱吃药,他就陪着我吃药,然后胃就吃坏了。

    我吵着要上学,但是爷爷不让,是他带着我偷偷去的学校,后来啊,因为翻窗的时候我没用,掉下来摔破了头,爷爷差点把他打死,但是他没有哭一声,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去学校了,因为我怕爷爷再打他。”

    钟岳静静地做着一个聆听者。

    这个世界上,有些人他的圈子很小,小到只能容纳一个人的空间,一旦你走进了他的圈子,你就是他的全部。

    “有一回,他过生,买了两个全家桶。我想吃,但是爸爸说油腻的东西对我身体不好,他愣是陪着我喝白粥,那次啊,就像岳哥哥你小时候吃的番薯一样,我感觉这是世界上最好喝的白粥。”

    “他的书法,是爷爷的老朋友教的,小时候我家里无聊,就学琴,他每天放学回来,就在一旁练字配我,后来我才知道,等我睡了,他才写作业,一直到初中毕业。”

    黄幼薇的眼睛仿佛坠落的两颗流星,亮得很干净,很纯洁。

    这是钟岳听过她讲得最多一次,他居然不想打断她。不是不想,是不忍。

    “后来,哥哥就死了。可笑的是我居然两年后才知道,连他死在哪里,我都不知道。爸妈也被爷爷送出国了。那时候我以为,他们不要我了,那我要更坚强,所以我从来不需要被人的帮助。”

    “也许岳哥哥你和他太像了,我才在青少年宫里和你说话的。”

    钟岳微笑道:“你哥哥都喊你什么的?”

    黄幼薇脸上浮现些许羞涩,“小薇。不过很多时候他都喊我小懒猪,因为我那时候怕冷,所以即便醒了,都爱躲在被窝里。他总是在窗子外喊着,小懒猪起床喽。”

    “他真的很疼你。”

    黄幼薇似乎并不想接钟岳这句话,看着星火堆,问道:“是不是好了?”

    “没呢,别看这火灭了,里面的温度还是很高的。现在番薯拿出来,最里边最甜的地方,还是生的。”

    “这样啊……”

    “饿了要不进去吃点东西?”

    黄幼薇摇了摇头,“清雨姐姐别看是大明星,其实她更辛苦。岳哥哥你要是能帮帮她就好了。”

    “帮她?怎么?有导演要潜规则她?”

    黄幼薇摇头道:“曹氏一直签着她不放,虽然合同到期了,按理说如果不续签,清雨姐姐早就可以自己建工作室了,像她这样的大明星,自己的工作室更自由方便,但是曹氏在影业是个巨头,清雨姐姐现在又很红,自然不想放手。”

    “有机会我看看吧。”钟岳不敢夸下海口。毕竟他不是救世主,不可能每个人他都伸手拉一把,也拉不过来。

    黄幼薇闭着眼吸气,“好久没有感受到年味了。荷山小学的那群淘气们,岳哥哥你不知道,他们真的很顽皮呢。”

    “那你怎么降服他们的?”

    黄幼薇眼睛里露出了狡黠的目光,“以前我不乖,哥哥就给我吃糖,我就乖了。他们可没少吃我的糖。”

    “哈哈,你这是贿赂。”

    黄幼薇说着,“他们真的很努力,比我聪明多了。只是学校里的老师太少了,一个老师兼着四五门课,现在好多了,老师多了好几个。”

    “你啊,乡下小学,哪里来的这么多教学资源呢?”

    “那总不能亏待了他们。”

    钟岳靠在椅背上,冷风轻轻地吹,篝火自动熄了以后,变得有点冷清了。

    黄幼薇盯着木椅后边的大桃树。

    “这株桃树为什么比其他的大啊?”

    钟岳说道:“这株啊,是我爸从山上找来的野山桃。这片桃林里,就属它最老了。阳春三月的时候,满树的桃花,像一朵棉花云一样,这木椅还是我爸他打的。坐在这里,若是暮春季节,风儿一吹,就像是桃花雨一样,满眼好春光。”

    “那可能真的很美。”黄幼薇抬头看了眼。

    一道车灯,忽然从石子路尽头开过来。

    驾驶的司机毫无人性地打着远光灯,两人都用手遮着眼睛。

    黄幼薇说道:“岳哥哥,我得走了。”

    “番薯……”

    黄幼薇笑道:“我明早来挖宝藏呢。”

    “嗯,好。”钟岳笑着陪黄幼薇走到车边。

    黄三笠下了车,跟钟岳走到一侧,说道:“钟岳,谢谢你给幼薇一个快乐的春节。这么多年了,自从她哥哥死后,幼薇从来不过节,终于……如愿了。”

    钟岳看到黄三笠浊眼里闪过的泪花,当年关帝庙前大马金刀而坐的地头蛇,想不到也有铁骨柔情的一面,“三爷客气了。”

    “我和幼薇先回去了,改日再来拜访。”

    “嗯。”

    黄三笠拍了拍钟岳的肩膀,转身进了车。

    车子驶走了。

    钟岳坐在长椅上,独自看着这堆星火,发呆了好久。

第三四三章 曹公素回归

    大年初二。

    钟岳将幼薇图第一遍晕染,待墨迹干后,又上了一遍色,如此反复三次之后,用薄矾水浸泡凉山,如此一矾三染完成了。

    出门的时候,那堆早已经没了星火的木炭已久未动过。钟岳那树枝拨弄开炭堆,找到了仨烤得外表焦黑的番薯,用手背触碰,尚有一丝余温,只是这丝余温,仅仅是让牙齿触碰到番薯的时候,不觉冷罢了。

    这还是钟岳在凌晨三四点,重新生火,又等着火灭,将番薯丢入星火堆中保温,不然到了中午,早就凉透了。

    想来黄幼薇的胃口不至于大到要吃仨。钟岳将其中一个拿出来,用一旁的木棍拍了拍,炭化的表皮簌簌地落下。钟岳剥开来,露出淡黄色的番薯果肉,这样白种的番薯甜度不大,然而软糯喷香,很和他口味。

    吃完了一个,便觉果腹,然而两只手已经黑漆漆了,他看了一眼炭堆里的两个番薯,喃喃道:“看来是不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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