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州书协办公楼
吴中贺上任书协会长之后,便不再徽美任职。
“吴会长,这国赛推荐信,到底送不送去了?再不交上去,申报可就要到截止日期了。”
吴中贺放下手中文件,笑道:“章理事,你急什么?两月前寄去的信,人家都不着急来取报名表,我们跟这里急什么?”
“不是,人家徽大校方的老师都好几次过来了,已经说明了这件事,这个钟岳是去华美作为交流生了,可能是没有收到信件,他们可以帮忙填表。”
吴中贺靠在椅背上,“这怎么行?这是按规章制度办的事?”
“会长,我听说这个钟岳和西岭方面有交流,还和篆刻大家钱筠尧联名出书了。”
“老章啊,你就别人云亦云了。现在出本书还不简单吗?你要肯花钱,我去给你找上边书协的副会长,让他出书的时候,和你联名。”
章智云也算是市书协的中流砥柱,将黄明川拿过来的书往吴中贺桌上一放,“您看看,这是黄老在书店买到的,听说是热销书呢。”
“我不看。屁大点事搞得咱们书协都要围着他转似的。行了,他爱报不报,如果再过几天没消息,直接将这个名额,让给黄旭,真是,年轻人自己不虚心点,怎的?还要我们压八抬大轿,请他过来不成?”
年轻的理事走了进来,“会长,有个叫钟岳的,说要见您。”
吴中贺笑道:“你看,说什么来着。说曹操,这不曹操就到了。你多虑的,谁会跟前途过不去呢?”
章智云讪讪一笑,心里暗道:那也没您这样办事不靠谱的。好在是个松散的协会组织,这样是从政,你这挟私报复,那还不被举报了?
“要不我去处理吗?”
吴中贺将桌上的文件合上,“别。钟岳怎么说,也是我的晚辈,这来见我,又不是来见你。”
章智云说道:“我看了他的小楷,写的不错。既然是西岭出版,还获了奖,之前黄老那里也有提名,我看借着这次机会,就吸纳到我们协会里来,您看怎么样?”
“会写楷书,就吸纳到书协。老章,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讲这套?真是有趣。”吴中贺走出办公室,“那个什么,小周啊,你去把他请到会客室吧,我待会儿过去。”
“好。”
……
……
钟岳之前倒是没来过徽州书法家协会
在市区找了很久,这才摸到了这里。一般书协的理事都只是挂个职。这类的协会,可能真正处理事情,上班任职的也就不到十人,不然要是全市书协的会员、理事整日吃饱了饭没事干,一群大老爷们坐在一起写书法,谁来养?不可能的事情。
像黄明川这样的老资历书法家,之前担任过副会长之后,如今也就是挂个名,除了什么大型活动、年会什么的,其他时候,也不会过来。
钟岳坐在会客室,看着这古色古香的会客室,这每年吸纳不少会员,会费一年几百一收,机构里自然过得滋润不少。不过这都等了十几分钟了,一杯茶都没有,这待客之道则有些说不过去了。
不过你端上来,总得支会一声,自行取水吧?钟岳笑着看了眼手机。将欧阳明发来的宣传短片上传到了自己的微博上,中秋将至,除了金尊礼盒,杰瑞刘出品的宣传短片,自然也要同步上传,不少超市的广告窗口,也会播放。
本来欧阳国青的意思,是斥资购买地铁九号线,中途路过沪上书协的那条,购买下播报广告权,不过钟岳觉得没这个必要,也只是在地铁站台上的广告窗里,租下了几个广告位,用来摆放黄幼薇之前帮助拍摄的平面广告。
“这不是钟岳嘛,怎么劳您大驾,过来我们这么不起眼的协会了?”
钟岳听着阴阳怪气的声音,不明白,书协的人都是中了什么毒,选吴中贺当会长?塞钱了?
“吴主任,哦,不,现在要改口叫吴会长了,别来无恙啊。”
吴中贺走进会客厅,坐在软皮沙发椅上,“我还是习惯别人喊我吴老师啊,这在学校教书,跟学生打交道,可没现在这么累。”
“那是。吴老师您当主任,那学生是尊重您。”
“呵呵,是我握着学分,学生要毕业,就不敢干出格的事情。”
钟岳看着吴中贺春风满面的样子,也跟着干笑了两声,“中秋节要到了,这份礼,吴老师您收着。”
“诶,这是做什么?让人看见多不好?况且你又不是我学生,这之前,咱们还有些过节呢不是?”吴中贺眼眉一挑,之前他是徽美的系主任,这八竿子打不着钟岳,也只能气得牙痒痒,现在屁股坐在徽州书协,这钟岳想要入书协,还不得低声下气,来求他?
他口气比之前缓和,但是凌人的气势依旧不减。
“吴老师说的这是什么话,您来函,这都要提名我参赛了,提携之恩,我这过来送点小礼物,别人能说什么?”
吴中贺扫了眼桌上的礼盒,看上去也有些气派,不像是小超市二三十一盒的垃圾月饼,笑道:“哪的话。提名,那是之前你获了奖,按照规定办事,让你过来,亲自确认,也是规定。不然我们上报到徽大,然后你不去,那算谁的责任?你说是不是?”
“是,吴老师您说的对。”
“恩,小钟,你这态度就对了嘛。”
钟岳微微一笑,“书协这里办事的人很缺啊。”
“怎么?”
“吴老师您都坐这里半天了,和我这样的闲人聊了半天,这都没个端茶递水的。”
吴中贺一愣,旋即哈哈笑道:“之前黄老和我提过,说小钟啊,书法呢,写得可以,后来又说获奖了。我说啊,小钟你水准是够入书协了,但是态度不是很端正。书法嘛,能达到标准的很多,咱们书协又不是什么垃圾收容所,如果真按那个标准,那良莠不齐,岂不是乱成一锅粥了?现在看你回来,态度好了不少,我看,要不你留在书协,实习一下,现在还在上学是吧,什么寒暑假,过来帮帮忙,你刚刚也说了,这里缺人手,就当勤工俭学,我发你工资。”
“那真是太好了。”钟岳面不露色,很平静地说道。
话语谦和,并不代表露怯,同样,不露声色的赞同,并不代表认可。有些人,不值得钟岳动怒,以前或许会,现在这个阿蒙,和蝼蚁无二。你会和蝼蚁计较?
“哈哈,小钟,放心,你入书协,保证没问题。”
钟岳站起来,笑道:“入书协,不不。我怎么有资格呢?”
“我说你有资格,你就有。”
“不,我不行,吴老师。”
吴中贺愈发地欣赏能屈能伸的钟岳,玩味地笑道:“怎么了?”
“听说书协会员要交会费是吧?”
“这个,入会是要交一千,后来每年也就二三百吧,这个具体多少,我也忘了。”
“那就是了。吴老师,对不起,我家穷,我没钱。”
说完之后,钟岳转身就走,头也不带回的。
留下吴中贺一人,留在会客室内发呆。
这……
“哟,老吴,这谁送的礼啊?”书协一理事恰好路过,看着桌上的大礼,目露异彩。
“啊?没什么。这东西你处理下。”
“处理下?”
“送你了。”
那理事有些惊讶地说道:“送我?你知道这东西现在多贵?我刚从超市回来,大利发,限量三套,每套6688,你要处理了?疯了吧你。”
“6……”吴中贺倒吸一口冷气。
穷?
没钱?
第二五九章 老司机,带带我
面对一个不相干的人,聪明人绝对不会将自己陷入狗咬狗的处境,掉价不说,可能还咬不过疯狗,钟岳自然不会再去和吴中贺过不去,没这个必要。
在家中事少了,自然有更多的时间在笔法系统内静修了。观摩永字八法,这是钟岳如今每日必做的功课。书法从没有什么尽头可言,观一代书家几十年的字法,书风变化,那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一成不变,那就是没有进步。
从王处临摹归来,有一件事,钟岳没什么经验,需要找个老司机请教一二。这个人选,钟岳想了想,郑板桥、金农都是半生落魄之人,王希孟同学呢,又少不更事,至于王这样的魏晋名门,则太过遥远,思来想去,还是文征明,吴门小楷的领袖,在常人眼里活得最最体面。
“衡山先生。”
“不器啊,许久未见了。”
钟岳坐在文氏书亭内,看着文征明老神自在的样子,确实称得上风流才子。
文家笔意风靡江南,蔚然成风。历经明清几百年,影响仍在,即便是董其昌崛起,仍无法取代吴门的地位,足以见文征明的笔力。
“先生,学生有一件事想请教。”
“但说无妨。”
钟岳深吸一口气,“如何说服一个有钱人,同意将他女儿放心交给学生?”
老而弥坚的文征明先是一愣,旋即哈哈大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看来不器是遇到了终身大事啊。”
“虽然学生所处时代已经没有这个说法,但是毕竟将来是亲戚,总不能交恶。”
文征明说道:“与有志者言志,与有钱者说钱。这十二字,你理解明白,若是再不行,为师亲自出马!”
钟岳脸色一变,亲自出马?您老人家已经走了几百年了,亲自出马是几个意思?
“与有志者言志,与有钱者说钱,先生的意思,就是让我挑他有兴趣的说呗?”
“他是嫁女儿,终究不能养女一辈子。所谓择人,不过就是想替女找个安心的归宿。他若是要找个门当户对之人,你若一穷二白,与他谈志向,不等于对牛弹琴?”
钟岳点了点头,“先生所言极是!”
“需知,说话谦逊而不谄媚,平和而不愤懑。”
“懂了!”
钟岳退出了笔法系统,向老司机取经完毕,自然是要找顾天昊谈一谈了。诸如电视剧中男主喜欢女主,女主家长强力反对,两人最后私奔的狗血剧情,自然不是钟岳虽想的。
准备好东西,钟岳便出发了。
顾家钟岳是没有去过,但是当初在老墨厂附近的出租屋见过顾天昊之后,钟岳就明白,盛世房地产集团,便是顾家的产业了。
徽州最高的大厦内,钟岳看了看底下林立的楼盘,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售楼部的叶经理见到钟岳坐在那里,便让底下人过去服务。
“您好,这位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穿着制服的销售顾问看上去比钟岳大不了多少,热情地问道。
“我找顾天昊先生。”
售楼小姐脸色一滞,将纸杯放在钟岳面前,“您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我说便是。”
“我找顾天昊先生有事。”
售楼小姐抿了抿嘴,“好的,那您稍等。”
她走到前台,低声道:“老大,那人说要找董事长。”
国字脸无框眼镜的叶经理抬头,看向沙发上的钟岳,“他又说什么事吗?”
“没有。”
“我来处理吧,你过去接待另外的顾客。”
“好。”
……
“这位先生,您好。我是盛世的售楼部经理,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我找顾天昊先生。”
“您是要找我们董事长?”
“是的。”
“请问有预约吗?”
“这个倒是没有,不过你告诉他,我叫钟岳。”
叶经理推了推眼镜,“您稍等,我问问。”他走到前台,打了个电话上去,“喂,张助理,有个叫钟岳的,说要见董事长。”
“谁?”
“钟岳。要不要我把他赶走?”
“你叫他等一下,我去请示一下。”
……
……
半小时之后,类似昨日的会客厅
只不过人换了,桌上也放上了茶。张助理看着几月前,窝在脏乱差的出租屋里的那个年轻人,换上干净得体的衣服,看上去也没那么糟糕,只不过想不出来这次来,又是来干什么的。
皮鞋嗒嗒地踏来。
几月不见的顾天昊,依旧是西装笔挺,单手插在口袋里,走了进来。
“您好,顾叔叔。”
顾天昊坐在沙发上,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钟岳啊,我记得之前说得很清楚吧,怎么,承诺这么快就忘了?”
“我承诺您什么了?”
顾天昊说道:“你和秦秦注定不可能在一起的,难道还要我再用些什么手段吗?我不想做得太过分,伤了谁都不是我的本意。”
“我想问一下,是我哪里配不上她吗?”
看着钟岳认真的样子,一旁的张助理都不好意思地笑了,“董事长,要不我……”
“不用,小张,你在盛世,如今一年的年薪是多少?”
“哦,十五万。”
顾天昊说道:“我并不是打击你,钟岳。秦秦从小就接受优质的生活,这个你能保证得了吗?并不是说,多一个人我养不起,但是我需要一个有能力有担当的人,将来能够让她所以依靠,给她足够的安全感,你,显然不能。”
“为什么不能?”
顾天昊眉头一皱,他说的话已经够隐晦了,还要怎样?
“你有我的助理这样的年薪吗?”
“我还在上学,没有年薪。”
顾天昊轻笑道:“别怪叔叔势力,你和秦秦,注定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人,即便是你有才华,但是才华能当饭吃吗?还是说,在你那狭小的出租屋里,炼什么墨,搞得满手漆黑,用那得来不易的一千两千薪水,维持生计?”
“我有房。”与市侩之人讲市侩,钟岳直接说道。
“呵呵,乡下吗?”
“在沪上。”
顾天昊靠在沙发上,看着一脸平静地年轻人,托着头笑道:“你是在做梦吗?沪上?你是说你住的寝室?”
钟岳将耕耘轩、明月楼等照片一一放在桌上,“这书斋,说起价值,应该上亿了。”
与有钱人说有钱,一个亿,可能没有盛世的资产高,但这套房,在沪上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不说最贵,至少算得上奢华系列了。
顾天昊低头扫了眼照片,手指敲打在沙发上。
“房子又如何?房子说明得了一切吗?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一个男人,难道一辈子的成就就是房子?事业呢!”
“顾叔叔,我是一点漆墨业有限公司的法人代表,也就是说,一点漆墨业公司是我的。”
与有志者言志,钟岳继续说道:“当然,公司现在发展规模可能还不是很大,但是至少,在沪上立足脚跟了。至于您觉得我在说假话,大可以查一查,看看我说的话是不是真的。至于我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这里有一本书,不才正是在下和西岭印社的副社长钱筠尧钱老联名所著,也算是时下畅销书籍之一了。”
会客厅里,只剩下钟岳一人在讲话。一旁的张助理呆若木鸡,这孩子怕是失心疯了吧,他是活在梦里吗?这些东西,是几个月可以达成的吗?怎么在钟岳口中,就像是真的一样?
“年轻人有理想是好事,但是太浮夸,总归不现实。”
钟岳很认真很诚恳地回答道:“叔叔,我说的是真的。”
……
……
两小时后。
顾天昊有些疲惫地坐在办公室内。
助理小张拿着一堆的文件跑了进来,“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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