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血红时》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正是血红时- 第8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祝娟道:“你们工作得不错,去监视敌人吧。”
  假少佐走了,刘明哲对天保说:“关司令,有人说你会占卦,不知你还会呼风唤雨,真行!可是,你费那么大功夫诱鳖入翁,为什么不翁中捉鳖呢?”
  “上边不让捉,”天保应着,脸上雨水哗哗淋,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对周成龙说,“队伍撤进村休息不许扰民,贵部军纪,吾兄自知,可否劳驾监督一下?”
  “我有交代,扰民者杀!”周成龙下了山。
  杜老撞也走了,天保才说:“刘师长,人都被我支走了,你有什么机密话现在可以讲了。”
  刘明哲大吃一惊:“你怎么晓得我有机密话说?”
  天保笑道:“人来了就不作声,说明藏有私货。”
  “不错,昨天早上顾长官打电话叫我来找你,我没吭声,你也看出有私货。”刘明哲抹着雨水说。
  他讲的事是三天前28军兼第一游击区指挥部和驻地县政府受到日军袭击,损失不小。28军下辖三个正规师和两个游击纵队,总兵力队力四万挂零,控制天目山区,原是防止项英南进的。现在,皖南事件已过去半年,他们并未受领新任务,队伍逐渐散漫、懒惰,战斗力下降。他们机关驻县城怕空袭,在城郊傍山盖一片草房,住机关和直属队。当地县政府也是怕空袭,搬到指挥部附近一座大庙里住。
  日军骑兵是天刚亮打来的,指挥部和县政府仓皇逃跑,连敌人多少也不清楚。午后28军两个师赶到现场,指挥部和县政府驻地全被烧掉了,军部的军需处长恋钱跑得慢,连他10名随员都被砍死。县长胡啸海是个贪官,抽大烟抽得马都不能骑,让日军抓住,捆在树上乱刀刺死了。日军退走快,估计没掳东西,此行目的就是对52师打那两仗的报复。此事弄得三战区很尴尬,28军是江苏系二等主力,如实上报,会危及该部命运,不报,又怕关某知道了告诉陈诚,陈、顾不和是路人皆知。顾要刘明哲来,是要他以私交关系央告小关司令,能装糊涂最好。
  天保已知张亢成功,口里却说:“明哲兄,中国的事无处不是派系倾轧,我何苦讨好一家而开罪另一家。”
  刘明哲挺高兴:“老弟真是少年老成,佩服!你装糊涂,三战区也不报,死个脏官县长不是大事。”
  往下刘明哲又讲皖南事变,蒋从未直接下达什么命令,全是总参谋长何应钦和军令部长徐永昌传令的,他问天保:“这里头到底有什么讲究?”
  天保答云:“吾兄从戎有年,总该明白,领袖永远是正确的,你我等人不宜往深处想。”
  雨小些了,还没完全停,小杜跑来报告说:
  “鬼子开始南撤了,共被打死四百零几个人,他们自己带走了。忠义救国军那个团无伤亡,俘敌军曹两名,李士良部伤一人,另两个总队也无伤亡。40师伤亡580人,战果也不小,房师长明明知是谁让放生的。还骂骂咧咧的不高兴。这位师长今天战场表现不错,真是带队冲锋了,一窝狗也真勇敢,就是师长太粗鲁了。”
  “下山吧。”祝娟下令收摊子,“记住,小杜,抗日的是英雄,不许再叫人家一窝狗。”
  “是,是,抗日是英雄,不是一窝狗。”刘明哲赶紧接口说,显然是祝娟的话刺到了他的痛处。
  “下山吧,明哲兄,你得以参观者身份周旋一阵,免得引起他人猜疑,”天保挽起刘明哲一同下山。
  下午四点,早已雨过天晴,就在公路东侧千余米一座大村里,参战的团长以上指挥官全被请来,关司令摆酒庆功。这种宴会,与席者无非都说些应场话,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只有房日清那海州腔开口就走火:
  “他奶奶十八代的!皖南事件弄得老子心里毛毛骨骨的,今天跟鬼子干场硬仗,我心里舒坦多了。今天这四千多鬼子本可以杀个精光,可是,他奶奶……”
  天保赶紧敬酒,堵住房将军嘴巴。
  席终客散,天尚未晚,周成龙才找到机会与天保单谈。他竖起两个拇指晃晃:
  “关司令,你可真行,今天你所做的,正是戴笠担心你做不到的。他前天发急电要我赶来,设法劝阻你不要消灭敌人,结果是多此一举。”
  “姓戴的手伸得太长了!”天保叹息道,“这种刀口放生的事既危险又不应该,上边要这么干,有什么办法?我看你老兄不会出卖朋友,不然我可不敢说穿这些。”
  周成龙默然无语,欲言又止好几次,到底啥也没说。直到天保送他出村,他紧握住天保的手,表情激动:“放心吧,兄弟,只要我姓周的能办到,一定尽力协助你。有人说我是八面光,随他说去吧,反正周成龙不是糊涂虫,你同我讲的话,不会白说。”
  天保送走客人回到住处,向祝娟弯腰一礼,祝娟以为他开玩笑,他表情却很严肃:“工作都交给你了,我不用罗唆什么,你全会。我要下河沐浴,穿粗布衣衫,进寺庙打坐静修几天,警戒和庙方工作都做好了。还有些佛门礼法拉杂事,说起来全是迷信,我又非那么做不可,能制服下一个对手,比打好一个战役还重要。”
  祝娟爱惜地看着他:“你昨夜就没睡呀!”
  “我可以调息自补。”天保走了。
  “哎!”祝娟叹息一声。
  张亢回来了,对祝娟说:“共弄来310万现钞,两万大洋,事情总算顺利,我们化妆成日军奔袭,顽28军机关和胡啸海的县政府一下子统炸了。我们只杀一个胡啸海,掳钱,没干别的。忙了个把小时,鬼子真来了,就一个骑兵中队。我们撤进山沟捆钱,鬼子放火,把28军机关驻地和县政府住的大庙烧个精光,28军还有十几个人也被鬼子砍死了。我怕鬼子伤害群众,又领几十人打鬼子,敌人也是窜扰性质,一打就跑,我们这伙假鬼子当然也要跑。”
  桂子一脚跨进屋里,笑得挺开心:“陶勇说阿四只会装猫变狗没想到阿四能做汪洋大盗。有意思咯!”
  祝娟笑出了眼泪:“江苏帮只知道关司令帮助他打三个胜仗,哪知道司令会抢他们,天哟,这个中国!”
  大家说笑一阵,祝娟对张亢说:
  “天保做玄虚去了,他把水路侦察工作委托给你。今晚好好休息,太湖那些土匪头子你都认识,怎么工作,你视情况而定了。”
  张亢夫妇走了,祝娟派人去看看李士良睡了没有,如未就寝,请他来一下。不一会李士良来了,他挺高兴:
  “天保做领导同指挥打仗都太高明了,我愿终生做他部下,补偿我从前的罪过。”
  “士良同志,”祝娟挺友好的说:“你不是党员,也是革命干部,旧事已经注销,我们以后都不再提了。这一仗你也够辛苦的,今夜好好休息,从明天起,有一重要任务,非君莫属。明日早饭后,小杜去代理你总队长工作,你把内卫班四个‘土匪’和几位日本同志集中起来,成立反间谍小组。如果需要使用当地帮会分子和湖匪,你酌情自定,要钱,到桂子那里支取。斗争对手就是日特,日本人名字我记不准,请找松村谈。”
  “保证完成任务!”李士良表决心,“周成龙他们对日特情况了解得更细一些,我可以借几个专家来。横直日特也分派,在中国土地上活动,对付他并不难。”
  谈一阵,李士良走了,祝娟感到困倦,也上床休息。雨后的夜,凉爽舒适,她却放下帐帘独眠,天保做“和尚”去了。她也从李士良变化的因因果果,一下子想到很多事,又睡不着了。她在想,所谓人民力量,阶级力量,又必须通过杰出的领导人才能施放出最大能量。而杰出的领导人都是有远见的,陈毅军长一直让天保用这种面貌活动,少奇同志派他冒大险护送邱光,现在益发证明这些都是非常正确的。天保没有辜负陈、刘二首长期望,他的知识、勇毅和刻苦精神,已经结出许多丰硕果实了,他能把谭岳将军引入统一战线行列,他能让反共军主力抗日,从而在顽固派内部引起分化。还有,李士良从特务变成好人,千条万条,天保的作用还是主要的。坏人是能变成好人的,特务作为群体是一回事,作为个人是另一回事。
  七天之后,“挺进军”大部移驻太湖边,机关和少量作战部队还驻公路旁那大村上。京杭国道上县城和大小城镇全被日寇占据,乡村未占,公路也不成其为封锁线,天保来才带动40师打一仗,此前这儿没打过仗。现在25军全部撤入皖境,那是怕日军报复,40师和52师两位师长和关司令还保持着联系。
  张亢只休息一天,带一总队侦察连查看水路去了。
  李士良的反间谍小组有25人,全穿便衣,忙些什么,知之者极少。
  这村有百余户人家,村北有一座大庙,老僧一,小僧七,一个水火工,共九人。天保自打完仗那晚换上粗布衣衫进庙,一直与和尚为伍,花了200元与老僧言定,租用后院七天。他的生活习惯完全按少林武僧礼教,除了温习武功,早晚也同和尚们一起参佛念经,和僧人们吃同样的饭。和尚们不认识他,更不知他是个司令,看他言行合乎佛门要求,以为他真是个少林俗家子弟。但后院警戒却很严,尤其夜间,任何人都不放入。这地方离公路近,国民党军不来,日军一般也不来,“挺进军”机关放在这里有悖常理,但关司令却有一个严密部署。
  昨晚庙里来个老和尚,须眉皆白,大约有80余岁,沈阳一带口音。他自称僧号慈云,朝山云游,到这儿挂搭休息几日。昨夜他与本庙住持(方丈)有过一次长谈,今早与天保同桌用斋,住持介绍他与天保认识一下,没交谈什么。但天保已知此僧是什么人,别看他眉毛都白了,而面色红润,行止稳健,行家一看就知道他武功不凡。
  天保刚把情况传给祝娟,李士良也来向她报告:
  “刀口放生,必有后音,天保算计正确,盛某已到。”
  “照计划做,你先去。”祝娟应着又换上上校军服。
  盛云清一伙还是三个人,在村西头被战士们拦住。内卫班搬一张大桌和一把椅来,有一位干部坐下准备做记录,两名“土匪”执刀立于桌旁。
  祝娟出来了,跟来一些老乡看热闹。“挺进军”来这儿几天没做群众工作,一切外表都和国民党军队一样,不同的仅只一点,不扰民。这位苏小姐生得美,听说会打仗,格外惹人注意,一会聚拢来两百多人,连大庙住持僧和“挂搭”老和尚也来了。她来到那大桌前,盛云清急奔过来,他两个跟班被四个战监视着。小老板还穿一身破衣服,手拎点心盒,做得很热情:
  “祝娟,听说你同天保都离开了共军,我很高兴,特地从南京赶来看你。”
  “我久候多时了!”祝娟半笑半怒地说:“你的事拖得太久,今天该了断一下。”
  “我是你表哥!”盛云哭丧着脸。
  祝娟突然变了脸:“把那两个人抓起来,带走,再搜查小老板,反抗者立予刀毙!”
  过去几个战士把盛云清的保镖和帐房捆上,拖走,又有两个战士搜查盛云清,搜出一支小手枪,400块银元,一一放在桌上,盛云清这下子慌了,申辩道:
  “祝娟,我真是来看你的!前天冷欣还请我吃了酒,你也是国军指挥官,怎么对我这样?”
  祝娟自顾对李士良说:“立刻把主要力量转到大庙后院,这里由普通战士警戒就行了。”
  “放心,我都有安排。”李士良带几个人向大庙后院跑去,这里的警戒由松村指挥,只留下一个“土匪”站在百步之外的桥头上,一手提驳壳枪,一手拿大刀。
  祝娟又和颜悦色地对盛云清说:“怎么说我生母也出在盛家,可我身份又不许我摆宴款待你,不给你喝酒又与中国老例不合,只好小招待一下。”她说着一挥手,有人搬来小桌小凳,四盘菜一罐酒,祝娟给他斟酒:
  “我在你家住过八年,你母亲待我也不错。今天我最后敬你一次酒,我又不能陪,你放开肚子吃好啦。”
  “这才像话!”盛云清坐下,大吃大喝起来。
  祝娟对老乡们说:“同胞们!我们来贵地没宣传什么,关司令说,做比说好。这位刀条脸先生真是我亲表哥,他很富有,又爱吃白食,喝多了能说实话。我问他什么,他说什么,请大家用心听。”
  盛云清喝光了酒,菜也吃掉大半,脸红起来,看样子已有八分醉意。他不吃了,问祝娟:“要问什么快些个,完了我要买货,400块洋钿可退给我呵!”
  祝娟问:“你27足岁了,怎么还不成家?”
  他答:“有了亲戚会沾光,我的钱可不让别人拿。”
  又问:“你这万贯家财能跟你下土么?”
  又答:“说了你也不懂,生意人钱就是命。”
  “你姑父当汉奸,是你从中串线,不错吧?”
  “不错,不过那是生意,我得了500亩水田。”
  “你勾引日寇打广西军138师可有其事?”
  “有的,我得500块大洋。”
  祝娟连问25件大事,都是他以经商为名,引日特搞情报,然后由日军进攻国共两党军队的事,他全承认,还理直气壮,“做生意”嘛。这地方虽然无人管,人总也是中国人,盛云清说的这些,简直是个罪大恶极的汉奸,早该杀了,可是苏小姐又是他表妹,且看她怎么了断。祝娟问完了,才面向老乡们说:
  “这样的人,大家可能没见过,为了钱出卖灵魂,心甘情愿当日本狗。他的事我请教过心理学家,他们也无法作答,世上有嗜血狂、迫害狂、色情狂,没听说有过钱欲狂、卖国狂,其实他只是日寇豢养的一头无理性的劣等狗,利用完了,一刀宰掉,再把他家底全搜光……”
  “啊!”盛云清吓得跳起来了,“是真的么?”
  祝娟脸上含着笑说:“过来,在这两份东西上亲笔签名,我再告诉你怎么办。”
  他真来签名了,一份是供状,一份是遗嘱,后者写明他死后一切财产归二叔接收。他醉眼模糊的也没看清纸上写了些写了些什么,签了名,桌后那干部抖开一幅布告钉在近旁大树干上,他这才看清楚,布告是宣布杀他的。他哆嗦了,哀告道:“祝娟,我,我是,你,你表哥……”
  祝娟的脸上浮起一层杀气:“你的罪恶太大,我也不好办。这样吧,这西边百步之外有一座石拱桥,我等你一分钟,你跑到桥那边,这里再喊杀已经是空喊了,你是我亲表哥,这点情面我该给,快跑!”
  盛云清撤腿就跑,酒喝多了又跑不快,快到桥头他又向回跑,:“钱,钱,洋钿……四百……”
  祝娟喝道:“滚!时间让你误了一半,不要命了!”
  “命,钱,洋钿……”盛云清又掉头跑去。
  场上老乡轰然大笑,死到临头还要钱,这样的人还真没见过,赤佬!
  盛云清跑到桥上坡,场上观众也没看清是怎么弄的,就见他脑袋忽然从脖子上飞起,翻滚几下落入河内。无头尸身向前跑了几步,也跌下河里,随水流走。
  祝娟转身向大庙那边跑,一面喊道:“松村!你负责警戒,向民众做解释工作,我去保卫天保。”
  大庙后院里一场武打刚结束,共捕获四人,全被打得鼻青嘴肿。主力还是那三个“土匪”,他们内功不怎么样,打斗功夫都不弱。李士良也会点武功,尖嘴却被打肿了半边。祝娟赶到,事已过去,她赞扬道:
  “不错,没开枪,也就未惊动他人。士良同志把警戒安排好就去审俘,着重查明日寇对我苏北根据地企图。也要查问日方对正面战场动向,周成龙要来,怎样应付他,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