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血红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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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血红时-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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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送祝嫚来秘密会小蒙的,小保子是叶飞要他回家看看,途中碰到一起的。祝嫚已经是大姑娘了,真是越变越好看,只是晒黑了些。小保子也是个小大人了,还是那么粉装玉琢般的俊美。两下相见都很高兴,祝嫚说,陶勇刚听说祝娟受了重伤,急得不得了,要她捎些补品送给祝娟,还给“关二甩子”带来50块大洋零花钱。说罢陶勇说小蒙,她说:
  “我最耽心悟子被捧坏了,蒙杰大哥牺牲以后,从老蒋起,不知有多少大官给他发慰问电,廖磊又请他去立煌大吹,大捧,他可不要忘了自己姓什么。”
  “别操那份闲心。”天保在她面前是姐夫加兄长。“小蒙虽然年轻,是个有思想有抱负的人,老爷们捧不坏他。你们先到我住处去,怎么活动,我有交代。”
  小保子递封信给天保:“叶司令的信,他到扬州以东了,想念你呢。我和阿四叔要去见一次罗司令,了解五支队动向,叶司令说,打开局面想要你到他那里工作。”
  天保接过信,笑道:“我姓关的如今可红得发紫了!江苏帮,忠义救国军,桂系,都跟我瓜葛上了,将来谁要审查我历史,没有陈大老板作证,我一生也说不清楚。”
  阿四也递片纸头给天保:“郭部长写的,他叫你安心于现在这副面貌,历史会正公地对待你。”
  “我不天天在做戏么?”天保又笑,“郭叔现在何处,身体可好?”
  “他在管文蔚那里。”阿四答说,“郑大队失败以后,他带那几百个游击战士转移到吴桥就病倒了,现在刚好转一些。以后,他主要活动在路东这边,你到路东,他也会到罗司令这里来。”
  天保问:“郑大队可有消息?”
  阿四道:“没有。我们多方设法查找,查不到郑大队踪迹,可能垮散掉了。”
  谈一阵,阿四一行上马西去,天保也带骑兵们向东走。此时的“关中校”脑袋里乱哄哄的,不知有多少事情挤在一起,分不清眉目来,只有祝娟的身影是清晰的。


下篇 原野烈火
第十八章 奇术源
  晴和的仲秋午后,江淮之间一处丘陵地带,满山的野草又高又密,青黄相间,呈现出一派独具地方特色的大自然美。然而,那一块块谷地里,村落与田园都是半废半存,人烟稀少,有些农田里的荒草比山草更旺。
  这地方南距滁县城约35公里,西距津浦铁路仅10公里,无休止地战乱,把这片富饶土地快要闹成无人区了。
  今天,这儿又来了兵,是天亮前路西过来的,番号并不保密,叫新四军第五支队。他们说:“东进抗日”,而此地老百姓对中国兵说抗日,无所谓信不信,是听烦了。从本年——1939年入夏以来,桂、韩两派军队常经过这里,也都说抗日,结果是他们两家互抗,就像两群斗架的公鸡,两头都“抗”得血头血脸,尚未见谁真的向日本兵开枪。至于铁路西谁谁同日军打过什么仗,这里人根本不知道,政府无人到边沿区来,未必全是怕日军,主要是这类地方无油可刮。这回来的队伍给老乡们印象不坏,也只是因为他们不扰民、有礼貌,支队服务团宣传了新四军性质与宗旨,民家还理会不了。他们天明前来,上午睡觉,现在吃了午饭,该走了,抗日不抗日,民家只有等着瞧。不过,使民众感到振奋的是支队司令罗炳辉将军,魁伟胖壮,声如雷鸣,这气概倒像个抗日将军。
  有一位十八九岁的小参谋,人们都管他叫“娜米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横直是个诨名。他是司令部管地图的,山东口音,在通过翻译向一名被俘的日本兵询问情况。那日俘很傲慢,有些话翻译大概不好“翻”,小参谋烦躁起来,拿起地图就走。过来一位教书先生模样的人,拦住娜米斯,挺认真地问道:
  “这鬼子是真的?”
  “鬼子还有什么真假!”娜米斯没好气地说。
  先生又问:“听你们伙伕班弟兄说,夜里过铁路打死15个鬼子,又活捉了1个,这么大胜利,怎么不宣传?”
  罗炳辉就站在近旁,听了便接口答说:“芝麻大的小仗,有啥子好宣传的啰!”
  那先生道:“不,罗司令,鬼子兵委实厉害,死也不缴枪,所以中国兵总也弄不过他。”
  “嗬嗬嗬!”胖老罗笑声像开连珠炮,“鬼子也是人,把他打死了,割他鼻子他都不知道,还会不缴枪?”
  那先生躬身一礼:“罗司令说的是。”他说罢跑去看日俘,又引来些老乡看“洋鬼子”。
  队伍在集合,准备出发了,罗炳辉问娜米斯,可问出什么情况了?娜米斯嘟哝道:
  “咱那翻译官呀!他讲的日本话,中国人听不懂,日本人也听不懂。”
  “到路东多招日语人才。”罗炳辉瞪大两眼。
  罗炳辉训练要求严,加上他那个头和气派,很多人都有些怕他。唯独这小参谋娜米斯不仅不怕,还常和司令开玩笑,他见胖老罗骑上骡子压得马鞍吱吱响,因笑道:
  “司令,斯诺写的那本书上,说你是神行太保,你这么胖,咋神行得了?”
  “那是指我所在的红九军团,不是指我这个人。”罗炳辉习惯地哺口气,“我今年42整岁,没过上一天好日子,偏偏这么胖,乱弹琴!”
  从东边跑来一匹探马,侦察参谋下马奔来,向老罗报告一个意外情况:正东两公里处是一条南北大道,有日军四五千人由北向南开进着……五支队组建不久,全支队仅3000余人,第10团还在路西,关大队提前一天从另一个方过来的,他们仍是民军形式,还没来联系。支队部手里只有老八团和15团,合共两千多人,装备又不好,陡遇敌人如此强大兵力拦路,情况可谓相当严重了。老罗沉闷地哺口气,说:
  “莫慌,敌人没发现我们,我们还是主动的。部队隐蔽,派出警戒,请各位领导同志来商量行动办法。”他下了骡背又骂天保,“这个乱弹琴的小关!跑哪里去了?”
  又从东北方跑来两匹马,这正是天保和他本大队政委汪波。这汪波正是接待过何小原与吴有才的那位汪股长,来关大队前是四支队某主力团的政治处副主任,相处两个月了,两人关系挺融洽。在奔马之上,汪波说:
  “罗司令一定要发火啦!”
  “他火你不火就是。”天保只是笑笑,“老罗这人就那样,嚷几句就过去了,其实他非常尊重知识,爱护干部,外貌凶而为人爽直,诚实。”
  在村头上一株大树荫下,五支队领导人全在,除了罗炳辉,还有支队政委郭树勋(郭述申)、副司令周骏鸣、参谋长赵启民、政治部主任张劲夫。这几个人身材都偏高,只有一位身型瘦小些,他是方毅。方毅在新四军江北指挥部初建时,是指挥部政治部副主任,后兼五支队政治部主任,现在专任路东地方工作,当时党组织对外不公开,他就是路东省委书记。
  天保和汪波来到,一同下马,跑过来向首长敬礼。别人没作声,老罗对天保真发了火:
  “你个乱弹琴的小关!你自己早过路(津浦铁路)三天,你的大队早过来一天,不找司令部,不找我,干啥去了?”
  因为情势紧迫,天保说他只讲情况内容,不讲情况来源,以节约时间。
  本年七月,天保在滁县西郊伏击日军,被伏击者是日军驻滁旅团长派出来报复桂军的。结果该旅团长受到撤职查办处罚,还公开登了报,这是向桂方作姿态,诱使邱光进攻韩军。邱光受多方牵制,暂时抽不出大的兵力打韩军,路东区全部被韩军沈其人队伍占去了。日方又作第二次姿态,由小原(袁致华、袁老板)带山内旅团全部,出浦口向东北,慢慢游,企图就是轰跑韩军,为桂方打开东进通路。日军已出来10天,今天是绕道这条路,直去铁路线……
  他讲完了,老罗与在场几位领导简短商量一下,问:
  “小关,我要你训练的特等射手,搞得怎样了?”
  天保道:“按我的标准,有90人可以胜任,要学到你的功夫,恐怕十年也达不到。”
  老罗笑了:“刚说你两句,就给我戴高帽子啦!”
  天保也笑笑:“动作吧,这一带地形我熟。1937年底到1938年元月下旬,我带小马队在这一带作战,当时的地形战术编号我还记得。”
  老罗道:“好吧,争取打个西瓜大的胜仗。”
  随着传令骑兵奔驰传令,五支队全部展开,悄然向东疾进。他们前进了1500米光景,开始布阵,抢占有利地形。
  支队领导人由天保领着,走向一座小山。
  大路上,进行中的日本兵,发现了新四军部队,在变更部署,准备接战。
  当地一种黑羽白颈群居鸟,略小于喜鹊,俗称蛮老鸦,一群群在低空盘旋,喳喳乱叫。它们好像在向五支队告警:当心,人家兵力多你1倍,火力强过你15倍。
  五支队和山内旅团都在调整队形,互相逼近着,小山群和过密的野草,平等地为双方提供活动方便。这地方所谓山,实际是丘陵,没有超过百米的,双方指挥官都登上一座小山,两下水平直距仅千余米,互相都看到了对方。日军共有五截子,有“截”千人左右,刚停下,他们后尾有5000多民伕,都挑着米箩,被少量日军监押着。
  罗炳辉在望远镜里看到对面小山上有两个日军少将在指手划脚说着什么,他放下望远镜,吐口气:“我们对小原、山内同多田这几个家伙都有过调查,看样子今天要来一场真格的啦,不过我和他们做法不同。”
  天保眼睛又在发红:“我先劈了山内这个杀人魔王再说!”
  “乱弹琴!”老罗又瞪眼了,“在江南,陈司令同你怎么讲的?指挥员在战场上不能带任何个人情绪!你必须按我刚才交代的做,每个小过门都不能少。”
  天保安静下来:“好,我保证完成任务,”说罢带上他应带的人钻入深草丛,隐蔽地向前钻去。
  此刻儿日军指挥位置上,山内和小原吵架,小原要走,山内要打。刚升了大佐的旅团参谋长多田永吉劝说一阵,两个将不吵了,小原还叫快走,山内不听,传令全旅团马匹集合,没说明他要干什么。
  这位南京袁家粮的袁老板,很少穿军服,今天是偶尔一次。山内自从在池城碰了钉子,就立了誓,不打败中国兵不剃头。日军无分官兵是禁止蓄发的,军官留独溜胡子的多,也有留中国式小胡子的,也有不留胡子的。山内近百日不理发,头毛胡子都有二寸多长,已是面目全非了,活像个疯子,他的旅团补充齐了,新兵比例大,尚未打过仗,今天突遇中国兵,求胜心压倒一切,因问到:
  “袁掌柜,来者何部呀?”
  “可能是罗炳辉的五支队。”小原答说。
  “罗炳辉是什么样人?”
  “只知道他是个老行伍,大胖子。”
  山内放下望远镜,是一团高兴样子:“看来,罗炳辉还是好对付,他的队伍装备很差呀,简直是太差了,能明着向前靠,好样的,罗将军,这才像个正派军人。皇军打正规支军以一比五的兵力即可大胜,既然贵部装备不好,我们可以一比十接战,双方都凭指挥官才能打仗。”
  “不要同他们打!”小原摆脸色了。“我正要放他们过去,让桂、韩、共三方混战,解除我江北威胁。”
  “放心,袁掌柜,我不会破坏你的计划。”山内说明道:“我只用两个步兵中队冲锋,骑兵中队迂回,把他打散就收兵。共产军毛猴子,需要他们怕皇军,不然会捣乱。其实打这样仗,就是开开心,娱乐一下,我建议你扎紧皮带,罗炳辉逃跑时一定狼狈,当心笑破肚子。”
  “谢谢你给我这个娱乐机会!”小原用讥笑语气说,“三个月前,你在池城还没娱乐够?别忘了,你的胡子、头发怎么搞得这么长的。”
  “那是正规军,这是毛猴子。”
  “你这人怎么这样浑!我们对罗炳辉不了解,这种仗打不得,你给我快走!”
  “没关系,袁掌柜,我只把他们打怕了就行。”
  小原让他的副官牵来马,从山前后溜了,一面恨声地说:“山内这混蛋简直是木头,讨厌!看来,我得给他找个剃头机会,不然驾驭不了这匹野狗……”
  半小时后,山内旅团排兵布阵完毕。
  全旅团近千匹大洋马在山内站在处右下方,排出一个大方阵,骑兵各立于自己马侧,拉炮马不卸挽具,驮重机抢和弹药的一律不卸驮架,以马头为准,50匹一列,共摆20列,很整齐。两个步兵中队前出200米,布成二列横队,前后相距25米,单兵左右相隔五步,且不管站立处地形是否恰当。后尾看管民伕的60余兵,管着民伕,原地停止,观战。山内站立处南面半华里,两个步兵大队的步兵们各站一个方阵,军官持刀,士兵持枪,似在恭候什么长官驾临。还有两个大队步兵们在大路上排成四路纵队,唱着军歌,继续开路,山内严令他们,唱要唱得雄壮,走要走得威武,不管后面发生了什么事,绝不许回头向后看,让中国人瞧瞧,这就叫现代军容。
  双方一线步兵相距已在150米左右,剑拔弩张,气氛十分紧张。然而,山内将军虽然能冲能打,却是个不精细的人,这儿的荒草与野竹相间而生,快要密不通风了,天保带90名冷枪手早已渗透过来,在欣赏他的阵势哩。
  天保恨山内已非一日,而今天,变成长毛鬼的山内就在眼前,他又必须照老罗的要求做,“掌握好战斗步伐的‘度’”。“度”的内涵是什么,老罗没明讲,他也没问,他只要求下级绝对服从他命令。他伏在深草丛中,怒火在燃烧着他五脏六腑,他在强制自己,冷静,冷静,斗争越来越复杂,只会冲打是很不够的。
  山内布阵已毕,站在高处,把短脖子拉长些,左看右看,满意得笑了:“我要叫罗炳辉见识见识,什么叫正规军,要他学学怎样做个将军。”他自我赞赏一通,随后对翻译官说,“喊话,告诉毛猴子们我是谁!吾人对弱者威示以大德大度,只要罗将军对本人表示敬佩,我可以撤阵让路,不用武力拦阻彼等。喊语用语要文明些,讲礼貌,人家也是将军,懂吗?”
  翻译官喊话了。他说了山内意思,提醒罗将军认真理会其真意,如果新四军喊话回答,希望别用粗鲁语言,将军总要讲究身份,这是万国通例。
  新四军翻译喊话回答了,声音很响:“江北华军前线指挥官罗炳辉将军复示侵华日军驻浦混成旅团山内将军!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给我热爱和平之中国人民带来巨大苦难,也给日本国民造成深重灾祸。然发动战争本为一小撮法西斯狂人,尔等不过普通炮灰耳,只要你们不再为法西斯卖命,放下武器,本军优待战俘,绝不污辱人格。本指挥官对山内阁下所布阵容,表示赞赏,贵将军被俘以后,本军一定以礼相待……”
  “唔!”山内听得满意,“这是有文化之表现,我只杀他二百人好了。”说罢沉闷地吼一声,“挂旗!”
  跑来一名军曹,拖一根带镞的长杆,插在山内背后,那面彩霞太阳旗就在将军身后迎风飘摆了。山内扭回肉墩墩的脑袋,对着旗傲然一笑,随即拔出指挥刀,只要他的进击口令一出口,大拼杀便正式开始。然而,他刚举起刀,忽然有一个黄色怪物斜刺直飞而来,嘭嗵一声,山内被撞倒,帽子也没有了,跌得两眼冒金花,他爬起来才看清楚,把他一下撞得四脚朝天的那怪物,却是他的一名传令伍长,不过已是一具尚未僵硬的热尸。山内急问:
  “怎么回事?伍长怎么会突然死了,死后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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