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血红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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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血红时-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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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人无法抵抗,乱哄哄地向东跑,莫团跟踪追击,抓俘虏,缴枪,抓住日本兵就不客气了,一刀戳死他,丢那妈的!
  天保脱下敌人军服,还是那身中校穿戴,骑上他的蒙古马,要士兵把那死了的中佐捆在马上,放跑,他再和莫德成会合,指挥战斗。一弹未发,敌军惨败如斯,惊得蒙高佬直伸舌头,他对王中校说:
  “这个白脸仔要是共产佬,啊,啊,丢那妈!”
  “多虑了!”王中校道:“此人言行足以表明他不是共产佬的料,不然,邱处长也不会委以重任。”
  追下去十多里就是铁路钱,一座小站堵在当面,大小碉堡楼上都有机枪火力迎击敌人,日、伪军稀哩哗啦向南跑,广西军也停止了追击,追打了近两小时,扎死日本兵82人,俘虏伪军1400人,缴获了大量武器。莫德成觉得不解恨,天保当着王中校的面解释道:
  “要领会邱处长意图,适可而止,桂方现时对日军是扎个草人吓野鸟,不是下水抓鱼。”
  老八团的侦察队长从站房迎出来,原来他们已袭占了车站。他也是河南人,说话有些粗鲁:“关团长,你算计的不赖,盛云清那龟孙带他的保镖、账房要去定远城做啥生意,让俺全抓住了,按你的要求,没搜查那仨龟孙。俺截住了一趟军用列车,只打开一个装布的车皮,站旁的村庄,俺只围没攻,村里有几十个鬼子哩。”
  天保与队长握手称谢,然后说:“四哥负责全盘指挥,半小时内一定要撤,离开铁路15里才能住下做饭吃。俘虏全放。关大队恢复建制,谢谢你的副团长,治好了我的士兵咋呼病,行动吧,王先生随我走一趟。”
  队长说的“那仨龟孙”被看押在一间货仓里,天保宣布解除拘押,王中校又叫搬椅子,拿茶,还掏一包好烟招待罪犯客人。盛云清哆嗦着向天保鞠躬施礼:
  “天保君,我真是做生意的。”
  “闭嘴!”天保怒叱一声坐下,专对那中年绅士打扮的“盛家账房”一人讲话,“你其实认识我,我也明白你是什么人,现在只许你听,不许你开口。我是桂方临时指挥官,但不是桂方代表,只向你转告一种信息,你必须原原本本告诉袁老板。凭你的身份,我如果用桂方代表名义同你平静地讲话,对我本人和桂方都是一种污辱!你记住,我要转告是这样一些内容:一、山内在池城失败是自作自受,桂军援兵早到10分钟,他一个也跑不了;二、袁老板并非指挥人才,他今天用无线电同山田将军扯皮要增援部队,居然忘了那3000多饥兵,把他们放在山沟里挨打,桂军今天采用平行追击,是有意放生的;三,我们把俘虏全放了,截到一列车东西只只掏了一节车皮,也没进攻那村子,这些,要他好好品味一下;四,你们明天可以去现场收尸,但不许扰及平民,不然,有颜色看。就这些,你们三人全该杀,我今天没那个兴致,去吧!”
  放走了盛云清一行,王中校翘起大拇指:“天保君,了不起!你今天所做的,恐怕一般中将也做不到。”
  天保同他瞎应付几句,王中校高高兴兴的走了。
  部队撤离铁路钱向西疾进,打了一次不小的仗,攻方竟无一伤亡。关大队恢复了原阵容,每人背两支枪,都挺高兴。走到半夜停下做饭吃,参谋长说:“天保同志,你今天让姓邱的利用了。”
  天保长叹一声:“事情千端万绪,一言难尽!四支队高司令被杀,部队情绪不稳,叶军长、张副军长要主持四支队整训,罗司令在组建五支队,也需要有个相对稳定的时间和环境,邱光利用我,我也利用了他。中国的事就这么一塌糊涂糟,姓邱的本该杀,不仅不能杀他,我们还要为他保乌纱帽,他妈的!”
  天保很疲乏,但睡不着,晚饭也没吃多少,一静下来,脑子都是祝娟形象。她现在受了重伤,生命垂危,还不知能不能抢救过来,他简直忧心如焚了。
  后半夜天保在驻地村头上转来转去,好几次想把参谋长叫起来,要对方暂且主持工作,他要带几个骑兵到祝娟身边去。“她万一……我们面都见不上了!”他痛心地想,顿时热泪奔滚,掩口而泣。然而,他到底也没去叫醒参谋长,他不能离开池城,他要用他的特殊身份,用他“独立于桂、韩、共三方”的第四种政治面貌部队的地位周旋,多了解桂方一些事,掩护胖老罗活动。他的作用别人代替不了,个人多大痛苦也要忍受,忍受……小苏啊!我不是要你原谅我,而是我毕意也是血肉之驱,我此时在忍受什么样痛苦,除了你,别人根本无法理解啊!
  天明了,天保头昏得厉害,早饭也没吃。参谋长讲,部队驻池城近郊农村,街上设个交际站,尽量别同桂军搅在一起。他只应声好,未说第二个字,队伍开动了,他不能骑马,怕摔下来。运气冲脉,稳心安神,他妈的不灵,好像根本没有内功,其实他五岁开始学运气,10岁时功夫就不错了。不运气了,强打精神慢慢走,走在队伍后面。警卫是新的,不会照应长官,又不敢多问,只是无精打采地跟着。参谋长看天保气色很不好,知道坏事,又不敢张扬,怕影响士气。全大队800个“丁”全是嫡系部队溃散下来的,都经过大战,战斗动作也熟练,战场上乱和咋呼,也不全怪兵。通过这次战斗全程,兵们对天保简直崇敬如神,如果说大队长病了,全大队马上就会乱成一锅粥。
  大队部扎在池城北效一座大村,队伍是上午11时到的,村头已经聚集上千民众欢迎,大多是镇上的青年男女。事情是莫德成引起来的,他是个搁不话的人,把天保昨日战场表现,大肆渲染,天保真被人们当成活的赵子龙。城镇青年大多有些文化知识,但又太天真,以为有蒙团的壮烈,天保的神勇,还有胖老罗的气概,皖东抗战局面将大为改观。然而,青年到底是青年,中国政治格局那股乱劲,他们跟本理解不了,至少当下是这样。
  人们赞扬些什么,天保听得稀里马虎,勉力致几句答辞,示谦罢了。好在参谋长能说会道,加上他那口中听的北平话,总算把欢迎场面应付下来了。
  天保到住处躺下闭目养神,从梅大队借来的军需官报告,“邱指”已发来800人份夏装军服,“邱指”按梅老意见,发来的是灰军衣。天保只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躺一会,天保刚觉得好受些,张乾少校(黑崽)又跑来,讲整编。桂军办事特别强调效率,今天就要整编完毕。补训团大部补入蒙团,来日开往定远西区整训,副团长与团副留任,用老蒙团机关。莫团用补训团机关,驻定远城,莫德成是上校团长兼第1营长,他从路东带来的兵只剩400人,补训团调入350人,还是个大营。土著营500人不到,营长升中校副团长兼营长。小蒙队伍留老蒙团400人,补训团补入350人,也是个大营,小蒙是少校团副兼这个第3营长,黑崽是营副。讲完正题之后,黑崽又道:
  “小蒙这家伙思想偏激,立煌方面马上要请他去,他对我有戒心,请天保君同他谈谈,当心他出乱子。”
  “我尽力而为。”天保双手揉自己太阳穴,“你和区副官在他心目中形象不佳,是中国黑暗政治造成的,你二位原谅他,桂军内部事务,我不宜插手,以个人关系多劝劝他是可以的。”
  “邱光现在不敢到池城来,我同区副官在这要守陵,可以放胆开展工作。”
  “我身体不适,以后找机会谈。”
  黑崽告辞,天保迷迷糊糊睡着了。梅老来,拿了谭岳留给天保的信,没让叫醒天保,坐一会走了。邱光派一位参谋,莫老四派一位副官,从定远城带些食物专门看望天保,大队参谋长代为接待,没让惊动天保。
  快到下午五点了,天保在朦胧中听到有人叫他,睁天眼来,滨淮大队通信排长站在面前,激动地报告道:
  “祝娟同志完全脱险了!”
  “啊!”天保从床上坐起来,说不上职务作用有多大,总算压住兴奋泪水。“你坐,烟茶全有,自己动手。你同我说说她是怎么受伤的,是不可避免的,还是可以避免的。”
  排长坐下抽烟,喝茶,一面说:“祝娟同志这次负伤是大意了。我们把拦路的300多鬼子冲散,没想到有一个少佐大队长爬在树上开黑枪,祝娟同志让人家手枪打中了两处。那鬼子头打到她,撒腿就跑,祝娟同志追上去一刀把他砍成两段,自己也从马上栽下来了。”
  天保叹息道:“这不叫大意,是久胜生骄。好了,你来了两趟,好几天没睡,今天好好休息。”
  排长倒流泪了:“祝娟同志未脱险以前,全大队同志和老乡,谁能睡得着,吃得下?”
  天保没吭声,只觉得脑袋里雷电交加,一片嗡嗡响。
  10天之后的午前,三十六套打谷场上。
  祝娟坐在躺椅上,胸腹间盖一条薄毛毯,脸色尚未恢复往昔容颜,说话声音很低,她讲几句,刘颖给她大声传给听者,听者连苏祝山中队在内约1200人,这是滨淮大队新阵容,整齐地坐成一个大方队。她在说:
  “我重伤初愈,不能多讲话,路西调整过来的同志一定要见见我,我只好说几句。我本是在校学生,根本不懂军队上的事,这点打仗知识和粗浅武功,除了天保传授就是形势逼的。天保在,打仗靠他,他被坏人迫害走了,外抗强敌,内斗奸顽,不抗不斗,只有坐以待毙,这样,我就硬着头皮斗下来,就有了现在这点道行。外间对我的传言,多为夸大之词,你们不要信,比起天保,我还差得远。至于我们队伍为什么要见什么人说什么话,由别的同志讲,今天我就讲这几句,路西来的同志,我欢迎。”
  场上起了掌声,路西来的兵都好奇地看着她,一个富家大小姐能拿刀跟日本兵硬拼,真了不起!
  现在滨淮大队和关大队各调给对方一半,两处实力都是一千挂零,都是五个步兵连,一个机炮连,原骑兵队一劈为二,各110骑,都改称骑兵连。天保从梅大队借的干部已送还,小蒙给的人和枪当天就还回了,路西作战缴获,莫老四全交给了天保,如今两个大队战斗小组长以上各级骨干是原李支队老战士,战斗力强,装备也比一般国军精良得多。在滨淮大队成立后,连队逐渐配了指导员,全是军校生,能打仗不会做政治工作,这次调整时,指导员都改任连长,从新四军第四支队调来一批政工干部接任连指导员,对外不公开。天保那边有个政委,祝娟这边有个教导员,公开职务都叫大队政工室主任,这批政工干部全是大别山老红军,部队政治工作也才有了路数。天保从江边动员归队的那位杜连长,战场上能打,又是读过一年大学的军校生,现在做了滨淮大队参谋长,两个大队都有个19人的医务所,祝娟这边多一个20人的政工队。
  祝娟讲罢,关八讲:“我只讲一件事,天保在路西出马获胜,为梅家民军打开了统战局面。经梅老申请,廖磊明确宣布,皖东民军自筹粮饷,民军防区对省方不负担税赋义务。这个防区有多大哩?梅家湾抗联会地面是梅团防区,池城是关大队防区,我们抗联会和原严支队防地是本大队防区,明天政工队带苏祝山中队去严家故地接管地方。现在祝娟同志已经是很强的指挥员了,本大队由她全面主持,我不懂军事,专做地方工作,大队教官名义撤销。工作上事,另找时间讲,今天不讲了。”
  他讲罢,队伍带开,刘颖扶祝娟回住处休息。如今祝娟真是名声大振,不知有多少人来慰问,为了应酬方便,她和刘颖搬进本村首富家,占用了正厅和厅两端套间。祝娟名气高了,苏祝周则胆战心惊,不敢妄动。
  祝娟躺下休息,刘颖陪她闲谈:“花木兰、穆桂英都是故事人物,初唐娘子军事实流传下来不多,从你身上我才看到女性的力量。好好养伤,工作让副手们做,那几天可真把我急死了。”
  祝娟道:“天保练兵、打仗确是奇才,但受西北军影响太深,不重视军医工作。我这次受了重伤,才按罗司令指示,两个大队都建了医务所。”
  “这次抢救你,那位华侨大夫可起了大作用,可惜我们不能留他,前天祝陶回去把他带走送还桂军了。现在驻皖桂军右翼势力抬头,你把从蚌埠缴获来的药品给桂军拿去那样多,我真舍不得。”
  “争取谭岳和莫四哥,孤立邱光,我们必须这样做。这边就是争取闵子玉,孤立苏祝周,才能稳住局面。”
  当日晚间,滨淮大队接到一份“路西战报”,天保指挥自己大队和莫团两个广西营,在滁县近郊伏击出扰日军获胜,毙敌50名。这一下关中校在路西名头很响,但也更难离开池城了,罗司令要他掩护,邱光还要他把门哩。日军再也不敢轻易进犯桂军,天保也不再和桂军搞联合行动,在经营自己大队。刘颖听罢消息叹息道:
  “天保过不来,苏祝周这只榻旁虎,何日能除?”
  “他只能算一只狗。”祝娟笑道:“我们对外是民军第二团,天保是团长,他已经答应了邱光,放下私仇,不打苏纵队,我们就不能打了。留这只狗在,对于掌握邱光动向,推动闵子玉前进,倒有好处,所以狗也有用。”
  祝娟在养伤,一天,两天,又是10天下来,她也恢复得不错,只是还不能剧烈动作。这天下午接到闵子玉专员亲笔信,称祝娟为大妹,说来日他亲领三位记者来,一男二女,两们女记者一是《大公报》的,一是美国人,男记者是《中央日报》的,却是个中统特务,“大妹”要预作准备。专员公现在对滨淮大队简直倚若长城,不光是打仗,他是既怕戴红帽子,又怕担顽固派恶名,只有祝娟能帮助他应付这种尴尬局面。
  第二天上午九点,祝娟和刘颖在村头迎客。客人来到,闵专员给双方作了介绍。特务记者姓高,外表文雅,长相也不俗,彬彬有礼,自称28岁,浙北人,大学未毕业为家境所迫才干了本行。《大公报》女记者24岁,苏南人,姓刘,说她曾见过天保,还拿出天保在她小本子上写的赠言,以示言之不妄。那位西洋女士已有30大几岁了,而人家自称姑娘,姑娘真假不必深究,照洋人习惯,还得叫她小姐。洋小姐讲一口天津话,为了工作方便,取个中国名,唐霞。在村头上主客认识一下,然后进村,村民们虽然第一次见“女洋鬼子”,因为事先做了工作,也无人围观看稀罕。
  客人被领到祝娟住处厅堂,医务所临时派两个女兵当招待,照顾客人洗漱,刘颖领两位女客到房里方便一下,然后一同落座。桌上烟茶水果全有,洋小姐会抽烟,也爱喝茶,闲话数语,祝娟起立致辞:
  “诸位远道而来,我们不仅是欢迎,而且感到荣幸,想不到我们这点小队伍,会惊动大报和外国朋友光顾。然而可惜,我们的事不好报道,因为我们这个队伍是原南京战区独立支队残余发展起来的。我们的苦难经历,诸位大概知道,那些事不能宣扬,所以,我们对于诸位之到来,仅仅是欢迎加荣幸了。”
  闵子玉一听就着急,抢先表示态度:“要报道,要报道,他们是记者,懂得新闻与政治关系。”
  姓高的男记者说:“贵部经历,我们当然有所知闻,不过我们此来之目的,是采访苏小姐今次战役功绩。”
  祝娟欲笑不能的说:“我本是女学生,没有李支队的悲惨遭逢,我怎么会领兵打仗?”
  闵专员忙说:“大妹,有外国人在,说话注意点,他们来采访今次战斗,怎么作文章,不用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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