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花无缺恨声道:“不错,此人自是早巳算定了连本宫灵药都无法化解这种冰雪精英
凝成的寒毒,只是……‘他’和‘他’究竟有什么仇恨?为何定要将他置之于死地!”
小鱼儿既猜不透他所说的第一个“他”指的是谁,更猜不透那第二个“他”指的是谁,
心里急得要命。
江别鹤已缓缓接道:“此人要害的只怕不是‘他’,而是公子。”
花无缺道:“但我自入中原以来,也从未有与人结过什么仇恨,这人为何要害我?……
这人又会是谁?我实在也想不透。”
江别鹤似乎笑了笑,缓缓道:“只要公子放心铁姑娘的病势,随在下出去走一走,在下
有八成把握,可以找出那下毒的凶手!”
铁姑娘!中毒的人,莫非是铁心兰!小鱼儿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差点从树上掉下来。
木叶“哗啦啦”一阵响动,只见花无缺的影子霍然站起,厉声道:“外面有人,谁?”
小鱼儿紧张得一颗心差点跳出腔子来。
只听江别鹤道:“风吹木叶,哪有什么人?在下还是和公子先去瞧瞧铁姑娘的病势
吧。”于是两人都离开了窗子。
小鱼儿这才松了口气,暗道,“这真是老天帮忙,江别鹤一向最富机心,今日总算疏忽
一次……”
想到这里,他心头忽然一寒:“江别鹤一向最富机心,绝不会如此疏忽大意,这其中必
定有诈!”
小鱼儿当真是千灵百巧,心眼儿转得比闪电还快,一念至此,就想脱走,但饶是如此,
他还是迟了!
黑暗中已有两条人影,有如燕子凌空般掠来!
小鱼儿惊慌中眼角一瞥,已瞧见来的果然是江别鹤与花无缺,花无缺衣袂飘风,望之有
如飞仙,一双牌子在黑暗中闪闪发光,却是满含恨毒之色,想来必是以为躲在黑暗中的这人
与下毒之事有关。
小鱼儿武功虽已精进,但遇着这两人,心里还是不免发毛,只是他出生入死多次,早已
将这种生死险难看成家常便饭,此刻虽惊不乱,真气一沉,坐下的树枝立刻“咯嚓”一声断
了,他身子也立刻直坠下去。
江别鹤与花无缺蓄势凌空,箭己离弦,自然难以下坠,更难回头,小鱼儿只听头顶风声
响动,两人已自他头顶掠过。
他抢得一步先机,哪敢迟疑,全力前扑,方向正和江别鹤两人的来势相反,他算定两人
回头来追时,必定要迟了一步,这其间虽仅有刹时之差,但以小鱼儿此时之轻功,江别鹤与
花无缺只要这一刹时,也已追不着他了!
哪知江别鹤身子虽不能停,笔直前掠,但手拿却反挥而出,他手里竟早就扣着暗器,数
点银星,暴雨般洒向小鱼儿后背!
花无缺身形凌空,突然飞起一足,踢着一根树枝,他竟借着树枝这轻轻一弹之力,整个
身子都变了方向,头先脚后,倒射而出!去势之迅,竟和江别鹤反手挥出的暗器不相上下!
小鱼儿但闻暗器破空之声飞来,银星已追至背后!
他力已用光,不能上跃,只得扑倒在地,就地─滚,“噗,噗”
一连串轻响过后,七点银星正钉在他身旁地上。
这其间生死当真只差毫发,小鱼儿掠魂末定,还未再次跃进,抬眼处,花无缺飘飘的衣
袂,已到了他头顶!
花无缺身子凌空一滚,双掌直击而下!他身形矫捷如龙在天,掌力笼罩下,蝼蚁难逃!
哪知就在这时,钉在地上的七点银星突然弹起,正好打向花无缺,变生突然,花无缺眼
看也难以闪避!
江别鹤虽是厉害的角色,却也未料到有此一着,对方竟将他击出的暗器用以脱身,他也
不禁为之失声!
只见花无缺击出的双掌“啪”的一合,那七点寒星竟如夜鸟归林,全都自动投入了他的
掌心!
这虽是刹那间事,但过程却是千变万化,间不容发!小鱼儿一掌将地上银星震得弹起
后,人也借着这一掌之力直弹出去,百忙中犹不忘偷偷一瞥。
而江别鹤瞥见了花无缺这种惊人的内力,也不禁失声道:‘好!”
而江别鹤也正为他这匪夷所思、妙不可言的应变功夫主所惊大声道:“朋友好俊的身
手,有何来意为何不留下说话!”
小鱼儿头也不回,粗着嗓子道:“有话明天再说吧,今天再见了!”
他话犹未了,花无缺已冷冷喝道:“朋友你如此身手,在下若让你就此一走,岂非太可
惜了!”
这话声就在小鱼儿身后,小鱼儿非但不敢回头,连话都不敢说了,用尽全力,向前飞
掠。
只见一重重屋脊在他脚下退过,他也不知掠过了多少重屋脊,却竟然还未掠出这一片宅
院!
只听江别鹤道:“这位朋友看来年纪并不大,不但身手了得,而且心思敏捷,江湖中出
了这样的少年英雄,在下若不好生结交结交,岂非罪过。”
他一面说话,一面追赶,竟仍未落后,语气更是从从容容,似是心安理得,算定小鱼儿
逃不出他的手去。
花无缺道:“不错,就凭这身轻功夫,纵不算中原第一,却也难能可贵了!”他心里也
在暗中奇怪,自己怎会至此刻还追不上。
要知他轻功纵然比小鱼儿高得一筹,但逃的人可以左藏右躲,随意改变方向,自是比追
的人占有了便宜。
只听江别鹤又道:“此人不但轻功了得,面且中气充足,此番身形已展动开来,只怕你
我难以追及。”
小鱼儿听了这话,突然一伏身窜下屋去,哪知小鱼儿更是个鬼灵精,江别鹤不说这话,
小鱼儿惊慌中倒未想及,一说这话,反倒提醒了他。
江别鹤暗中跌足,只见小鱼儿在曲廓中叁转两转,突然一头撞开一扇窗户飞身跃了进
去。
这时宅院中灯火多已熄灭,他虽然不知道屋里有人没人,但这宅院既然如此宏阔,想来
自然是空屋子较多。
屋子果然是空的。
小鱼儿刚喘了口气,只听“嗖‘的一声,花无缺竟也掠了进来,接着又是“嗖”的一
声,江别鹤也未落后。
屋子里黑黝黝的,什么都瞧不见的。小鱼儿向前一掠,几乎撞倒了一张桌子。
江别鹤笑道:“朋友还是出来吧,在下江别鹤,以‘江南大侠’的名声作保,只要朋友
说得出来历,在下绝不难为你。”
这话若是说给别人听,那人说不定真听话了,但小鱼儿却非但知道这“江南大侠’是怎
么样的人,还知道他们若是知道自己是谁,定非“难为”不可的。
江别鹤道:“朋友若不听在下好言相劝,只怕后悔就来不及了。”
小鱼儿悄悄提起那张桌子,往江别鹤直掷过去,风声鼓动中,他已飞身扑向左面一个角
落。
他算定左面的角落必定有扇门口,他果然没有算错,那桌子“砰”的落下地,他已踢开
门窜了出去。
这间屋子比外面更黑,黑暗对他总是有利的。
小鱼儿藏在黑暗中,动也不敢动,正在盘算着脱身之计,突然眼前一亮,江别鹤竟将外
面的灯点着了。
小鱼儿随手始起了椅子,直摔出去,人已后退,“砰”地,又撞出了窗户,凌空一个翻
身,撞入了对面一扇窗户。
他这样“砰砰蓬蓬”的一闹,这宅院里的人,自然已被他吵醒了大半,人声四响,喝
道:‘是什么事?什么人?’江别鹤郎声道:“院中来了强盗,大家莫要惊慌跑动,免受误
伤,只需将四下灯火燃着,这强盗就跑不了的!”
小鱼儿心里暗暗叫苦,这姓江的确有两下子,说出的话,正在节骨跟上,要知小鱼儿就
希望院中大乱,他才好乘乱逃走,他更希望灯火莫要燃着,灯火一燃,他非但无所逃,连躲
都没处躲,正是要了他的命了。
只听四下人声呼喝,纷纷道,“是江大侠在说话,大家都要听他老人家的吩咐。”
接着,满院灯火俱都亮了起来.小鱼儿转眼一瞧,只见自己此刻是在间书房里,这书房
布置得出奇精致,书桌旁却有个绣花棚子。
他心念一转:“书房里怎会有女子的绣花棚?”
江别鹤与花无缺已到了窗外。小鱼儿退向另一扇门,门后突然传出入语声,道:“外面
是谁!”
这竟是女子的语声。
门后有人,小鱼儿先是一惊,但心念转动,却又一喜,再不迟疑,又一脚踢开了门,闯
了进去。
他算定江别鹤假仁假义,要自恃“江南大侠”的身份,决不会闯进女子的闺房,而花无
缺更不会在女子面前失礼。
但小鱼儿可不管什么女人不女人,一闯进门,反手就将灯灭了火,眼角却已瞥见床上睡
着个女子,他就窜过去,闪电般伸手掩住她的嘴,另一只手接着她的肩头,压低嗓子道:
“你若不想受罪,莫要出声!”
哪知这女子竟是力大无比,而且出手竟也快得很,小鱼儿的两只手竟被她两只手活生生
扣住!
这又是个出人意料的变化,小鱼儿大惊之下,要想用力,这女子竟已将他按在床上,手
肘压住了他咽喉!
小鱼儿骤出不意,竟被这女子制住,只觉半边身子发麻,竟是动弹不得,他暗叹一声,
苦笑道:“罢了,罢了…。我这辈子大概是注定要死在女人手上的了。”
这时江别鹤的语声已在外面响起。
他果然没有径自闯进来,只是在门外问道:“姑娘,那贼子是闯进姑娘的闺房了么?”
小鱼儿闭起眼睛,已准备认命。
只听这女子道:“不错,方才是有人闯进来,但已从后面的窗子逃了,只怕是逃向小花
园那边,江大侠快去追吧。”
小鱼儿作梦也想不到这女子竟是这样回答,只听江别鹤谢了一声,匆匆而去,他又惊又
喜,竟呆住了。
小鱼儿终于忍不住道:“姑…姑娘为什么要救我?”
那女子先不答话,却去掩起了门。
屋子里伸手不见五指,小鱼儿也瞧不清这女子的模样,心里反面有些疑起来,一跃而
起,沉声道:“在下与姑娘素不相识,蒙姑娘出手相救,却不知是何缘故?’那女子“噗
哧”一笑,道:“你与我真的素不相识?”
小鱼儿道:“与我相识的女人,都一心想杀我,绝不会救我的。”
那女子大笑道:‘你莫非已吓破了胆,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了。”她方才说话轻言细
语,此刻大笑起来,却有男子的豪气小鱼儿立刻听出来的,失声道:“你,你是叁姑娘?你
怎会在这里?”
叁姑娘道:“这是我的家,我不在这里在哪里?”
小鱼儿怔了怔,失笑道:“该死该死,我怎未看出这就是段合肥的屋子……这见鬼的屋
子也委实太大了,走进来简直像走进迷魂阵。”
叁姑娘笑道:“莫说你不认得,就算我,有时在里面都会迷路。”
小鱼儿道:“但那江别鹤与花无缺又怎会在这里?”
叁姑娘道:“他们也就是为那趟镖银失劫的事而来的。”
小鱼儿叹道:“这倒真是无巧不巧,鬼使神差,天下的巧事,竟都让我遇见了,江别鹤
竟会在你家,我竟会一头闯进你的屋子”
叁姑娘笑嘻嘻道:“他们可再也想不到我认识你。”
小鱼儿道:“否则那老狐狸又怎会相信你的话。”要知道江别鹤正是想不到段合肥的女
儿会救一个陌生的强盗,所以才会被叁姑娘一句话就打发走了。
叁姑娘道:‘但…但你和江大侠又怎会?怎会?”
小鱼儿冷笑道:“江大侠……哼哼,见鬼的大侠。”
叁姑娘奇道:“江湖中谁不知道他‘江南大侠’的名声,他不是大侠,谁是大侠。”
小鱼儿道:“他若是大侠,什么乌龟王八屁精贼,,全都是大侠了。”
叁姑娘笑道:“你只怕受了他的气,所以才会那么恨他,其实他倒真是个好人,听说我
家镖银被劫,立刻就赶来为我们出头”。。”
小鱼儿冷笑道:‘他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叁姑娘道:“你说他不存好心,但他这又会有什么恶意?”
小鱼儿道:“这些人的心机,你一辈子也不会懂的。”
叁姑娘斜身坐到床上,就坐在小鱼儿身旁,她的心“砰砰”直
跳,垂着头坐了半晌,又道:“那位花公子,也是江…。江别鹤请来的”
小鱼儿道:“哦?”
叁姑娘道:“据说这位花公子,是江湖中第一位英雄,又是天下第一美男子,但我瞧他
那副娘娘腔,却总是瞧不顺眼。”
小鱼儿听她在骂花无缺,当真是比什么都开心;拉住了她的手,笑道:‘你有眼光,你
说得对。”
叁姑娘道,“我……我…”
她在黑暗中被小鱼儿拉往了手,只觉脸红心跳,喉咙也发干了,连一个字都再也说不出
来。
小鱼儿想了想,忽然又道:“你说的那位花公子,他是否有个朋友中了毒?”
叁姑娘道:“你怎会知道的?”
小鱼儿道:“他的本事这么大,怎会让自己的好朋友被人下毒?”
叁姑娘道:“昨天下午,那位花公子和江大………江别鹤一起出去了,只留下铁姑娘一
个在客房里,却有人送来一份札,要送给花公子,是铁姑娘自己收下的,礼物中有些点心食
物,铁姑娘只怕吃了些,谁知竟中毒了。”
小鱼儿道:送礼的是谁?”
叁姑娘道:“礼物是直接交给铁姑娘的,别人都不知道。”
小鱼儿道:“她难道没有说?”
叁始娘道:“花公子回来了,她已中毒晕迷,根本说不出话了。”
小鱼儿皱眉道:“她怎会如此大意,随便就吃别人送来的东西?”
想了想,又沉吟道:“那送礼的想来必定是个她极为信任的人,所以她才毫不疑心地吃
了…。’但一个被她如此信任的人,又怎会害她?”
叁姑娘叹了口气,道:“那位铁妨娘,可真是又温柔,又美丽,和花公子倒真是一对壁
人,她若没救,倒真是件可惜的事。”。
小鱼儿咬住牙道,“你说她和花…。.”
叁姑娘道:“他们两人真是恩恩爱爱,叫人瞧得羡慕,尤其是那花公子对她,更是千依
百顺,又温柔、又体贴…”
小鱼儿只听得血冲头顶,人都要气炸了,忍不住大声道:“可恨!”
叁姑娘道:“你……你说谁可恨?”
小鱼儿吐了口气,缓缓道:“我说那个下毒的人可恨。”
叁姑娘道:“直到现在为止,花公子和江别鹤还都不知道下毒的人是谁……”
小鱼儿瞪着眼睛笑,道:“他对她虽然又温柔、又体贴,但却救不了她的性命…。嘿
嘿……嘿嘿……”
叁姑娘听他笑得竟奇怪得很,忍不住问道:“你。。”你怎么样了?”
小鱼儿道,“我很好,很开心,简直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叁姑娘垂下了头,道:“你…。’你和我在一起,真的很开心么?”别人说男孩子会自
我陶醉,却不知女孩子自我陶醉起来,比男孩子更厉害十倍。
小鱼儿默然半晌,突然又拉起叁姑娘的手,道:“我现在求你一件事,你答应么?”
叁姑娘脸又红了,心又跳了,垂着气,喘着气道:“无论求我什么,我都答应你。”
小鱼儿喜道:“我求你将我送出去,莫要被别人发觉。”
叁妨娘又好像被人袖了一鞭子,整个人又呆住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颤声道:“你………现在就要走?
好,我送你出去。”叁姑娘突然放声大喊道:“来人呀………来人呀…这里有强盗!”
小鱼儿的脸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