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郎怔了半晌,长叹道;「想不到家父居然和魏无牙交上了朋友。」
他嘴里虽在长叹,目中却忍不住露出了欢喜之色。
屠娇娇笑道:「和魏无牙交上朋友又有什麽不好,有了这麽硬的靠山,就算移花宫主想
找他的麻烦,他也用不着害怕了。」
江玉郎几乎忍不住要笑了出来,试探着问道:「那麽,前辈的意思是要在下做什麽
呢?」
屠娇娇和李大嘴对望一眼,李大嘴道:「你若成了魏无牙的贵客,在那洞中自然就可随
意走动……」
江玉郎道:「前辈莫非是要在下打听件什麽事?」
李大嘴抚掌笑道:「不错,和你这麽样有头恼的人说话,的确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李大嘴和屠娇娇又交换了个眼色,屠娇娇笑道:「那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只不过,
咱们有几只箱子,据说已落在魏无牙手里,你不妨顺便去瞧瞧箱子是不是真的在那里若在那
里,是在什麽地方?然後咱们再一齐想法子把它弄出来。」
江玉郎目光闪动,显然对这件事也越来越有兴趣了,但脸上却怍出不大关心的模样,淡
淡笑道:「却不知那是几只什麽样的箱子?箱子里装的是什麽」
哈哈儿道:「哈哈,那只不过是几只破铁箱子而已,是黑色的,看起来又笨又重,那麽
笨重的箱子,别人绝不会有,所以你一看就会知道的。」
屠娇娇笑道:「箱子里本来装着有些珠宝,但魏无牙说不定早已将珠宝拿出来了。」
江王郎道:「箱子既已是空的,前辈们为何还要苦苦寻找?」
屠娇娇叹了口气,道:「在别人眼中,那虽然只是几破铁箱子,但在咱们眼中,它却是
无价之贲。」
江玉郎的眼睛更亮,道:「无价之宝」哈哈儿道:「哈哈,这无价之宝,却是一两银子
也页不出去的,只不过因为箱子上的油漆有些不同,所以在咱们眼中才变得十分珍贵。」
屠娇娇道;「你可知道那油漆是用什麽调成的麽」
她不等江玉郎回答,就又接着道:「那是用血调成的,是用咱们仇人的血调成的,咱们
这肚二人都已老了,老得连雄心都已消磨,只有那几箱子,还可以令咱们重想起以前那些光
辉灿燎的日子,所以咱们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它落在别人手里。」
江王郎像是已听得呆住,半晌没有说话。
屠娇娇道:「若是世俗的珍宝,无论有多少,既已落在魏无牙手里,咱们也就算了,犯
不上冒险去老虎头上拔毛,咱们就算等着要花钱,到别的地方去抢,岂非容易得多麽?」
李大嘴握紧拳头,小声道:「但这畿口箱子若丢了,咱们这辈子就完蛋大吉,所以,小
兄弟你无论如何,也得帮咱们这个忙,咱们一定忘不了你的好处。」
江王郎垂头瞧着自己的手,就好像他从来也没有瞧见过这双手似的,简直瞧得出神极
了。
李大嘴道:「小兄弟,你难道不信咱们的话?」
江王郎道:「那畿箱子在别人眼中既是不值一文,魏无牙也必然不会看重的,他若已取
出箱子里的珍贸,说不定早已将箱子抛却。」
屠娇娇道:「咱们也曾考虑过这问题,所以魏无牙若已将箱子抛却,就烦小兄弟你打听
打听,他将箱子抛到什麽地方去了?」
她一笑接着道:「咱们现在虽已是自己人,但也不会要小兄弟你白辛苦的,只要事成,
咱们一定想法子去弄万两黄金,和几个夭娇百的美人儿来让你享受享受,而且还保证替你保
守所有的密。」
江玉郎满面俱是欢喜之色,道;「前辈可是要在下立刻就去麽?」
屠娇娇道:「自然是越快越好。」
江玉郎忍不住往树上瞧了一眼,道:「那麽她…」
屠娇娇道:「但现在你总该已知道,你和她缠在一齐,是只有麻烦,没有好处的。」
江玉郎叹了口气,道:「就算有好处,也不会有麻烦多。」
屠娇娇笑道:「正是如此,何况,她长得虽不差,身材也不错,但只要你事成之後,我
负责替你找十个此她更迷人的小姑娘来。」
她附在江玉郎耳边娇笑道:「而且我还可以先教给她们畿手,可以让你欲仙欲死的功
夫。」
江王郎似乎已笑得阖不拢嘴来,道;「既是如此,在下立刻就走,只不过,在下事成之
後,该如何和前辈们联络呢?」
屠娇娇道:「无论事成不成,叁天之後,你到洞口兜个圈子,咱们自然会想法子和你说
话的。」
江玉郎道;「好,就是这样,一言为定。」
他什麽都不再说,也不再瞧铁萍姑一眼,立刻就飞也似的走了。
李大嘴望着江玉郎走远,才皱眉道:「这小子走得那麽快,我看有些不保险。」
哈哈儿道;「哈哈,他这是怕移花宫主来找他算账的,所以赶紧想躲到那老鼠洞里
去。」
白开心冷冷道:「我看他对咱们说的话,未必就真的相信了,你们若认为他真的会为你
们找箱子,那才是做梦。」
屠娇娇笑道;「我说的话既合情,又合理,他为什麽不信何况,这小子又贪财,又好
色,万两黄金十个大美人儿难道还打不动他?」
白开心道:「他就算找着箱子,未必会交给你们的。」
屠娇娇笑道:「他不交给咱们,要那几日空箱子又有什麽用?」
哈哈儿大笑道:「不错,这小子是个聪明人,只要用几日空箱子来换黄金美人,这麽划
算的事他难道还会不做。」
白开心也忍不住笑了,道;「但换过来之後,我一定要告诉他这几日又旧又破的空箱
子,究
一竟有什麽好处,我们要瞧瞧他那时的脸色。」
哈哈儿道;「哈哈,那时他脸色一定比你的屁股还要难看得多。」
说起屁股两字,白开心的眼睛已向树上瞧了过去,腿着眼笑道:「喂丁小姑娘,上面的
风很大,你不怕着凉麽?」
铁萍姑仍然晕迷不醒,李大嘴却皱眉道:「你这小子背上还背着一个,又想打别人的主
意了麽?」
白开心笑嘻嘻道:「这位小姑娘孤苦伶仃,又偏偏遇着个没有心肝的薄情郎,实在怪可
怜的,我不去安慰她谁去安慰她。」
屠娇娇笑道:「很好,你快去安慰她吧但等到移花宫主找上门来时,你可莫怪咱们不帮
你的忙了。」
白开心咳嗽一声,嘻嘻笑道:「老实说,像她这麽样痛苦的人,我也安慰不了的,何
况,我袋子里已有了一个,年纪虽然大些,但姜是老的辣,老的才去火。」
屠娇娇笑道:「你现在总算懂得些男女之间的门道了,只可惜男人却是年轻力壮的才
好,否则我……」
白开心大笑道:「幸好我年纪大些,否则若被你看上,那才真是天大的麻烦。」
标题
古龙《绝代双娇》
第九十七章 胸有成竹
屠娇娇瞪限道:「有什麽麻烦?」
白开心笑道:「别的麻烦也没什麽,只不过,谁也弄不清你那几天是男的,那几天是女
的,若是弄错了时辰,岂非危险得很。」
李大嘴抚掌大笑道:「妙极妙极,想不到你这样的俗人,也能说出如此妙不可言的话
来,莫非是这些日子来,已渐渐受了我的感化。」
白开心道:「不错,古人说得好上同气相应,近朱者赤,这些日子来,小弟能和李兄这
样的风雅之士朝夕相处,说话自然也渐渐变得有味起来。」
一这两人本是天生的冤家对头,虽然两人都名列十大恶人,但见面的时候并不多,而一
见面不是斗,就是斗手。
白开心在江湖中的仇家也并不少,但他就为了李大嘴,是以宁可在江湖中像野狗般东藏
西躲也不肯躲到恶人谷去。
他此刻竟忽然说出这种话来,李大嘴倒不禁怔住了。
屠娇娇笑道:「你们两个混蛋闹够了麽?若是闹够了,就快回去吧!」
哈哈儿道:「不错,杜老大只怕已在那边等得急了,哈哈,你两人总该知道,杜老大若
是生起气来,那就不是闹着玩的了。」
白开心叹了气,道:「想不到冷冰冰的杜老大,居然会对那小鱼儿这样好,还生怕小鱼
儿找不着,一定要留在那里等,他若知道小鱼儿永远再也不会去了,一定伤心得很,咱们还
是赶紧回去,好生安慰安慰他吧。」
李大嘴大笑道:「你以为小鱼儿真的已被那江玉郎害死了麽?」
白开心瞪眼道;「你方才难道没有听见?」
李大嘴笑道:「你放心,江玉郎若能真的害死小鱼儿,他就不是小坏蛋,是活神仙
了。」
哈哈儿道:「只怕连活神仙都害不死小鱼儿的,哈哈,我第一个放心得很。」
屠娇娇笑道:「小鱼儿若是死了,我少不得也要掉两滴眼泪的,又怎会如此开心?」
白开心道;「既是如此,你们为什麽也要害他,故意留下那些漂志,骗他到那老鼠洞
去,这岂非存心要他死在那大老鼠手上麽?」
屠娇娇笑道:「这只因咱们知道就算那大老鼠也弄不死他的白开心冷笑道;「你只怕没
有这麽好的心吧?你只不过是怕们,所以就想借刀杀人,要他的命?」
李大嘴怒道;「你这张狗嘴,为什麽永远说不出人话来?」
白开心怒道;「老子说的难道你敢不承认?」
屠娇娇嘻嘻笑道:「咱们就算承认也没关系,但我告诉你,会为他掉眼泪的……」
这时竟真的有一滴眠泪从树上掉了下来,幸好他们已离开了一一和燕南天勾结在一齐,
来害你算他是被咱们害死的,我还是垣树林子,谁也没有注意。
铁萍姑并没有真的晕过去,只不过,在她这麽样悲惨的处境下,她除了假装晕过去之
外,还
有什麽更好的法子?他们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听到了。
她再也末想到江王郎对她竟完全都是虚情假意,更末想到江玉郎竟会如此轻易地抛弃了
她。
她的心早已碎了,只等他们走光之後,才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她恨不得现在立刻就能
死去。
她自已也想不到自己怎会对这小畜牲如此多情。
一这也许是因为她在移花宫里忍受的寂寞太久,压制的情感太多,所以一旦发作,就不
可收拾,她本来从不如流泪的滋味,但现在眼泪却流个不停。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发觉又有双眼睛在瞬也不瞬地瞧着她,但这双眼并不如别人那
麽贪婪,那麽可恨。
一这双眼非但美丽,而且明亮得就像是春天晚上升起的第一颗星,叫人见了,几乎忍不
住要迫她朝拜下去。铁萍姑从来也没有见到如此动人的眼睛。这双眼睛的主人笑了。
她柔声笑道:「这位姑娘,你贵姓呀?」
铁萍姑竟不由自主答道;「我姓铁。」
铁萍姑瞧着她那绝世的风姿,瞧着她身上那华美的衣衫,想到自己狼狈的模样,忍不住
闭起眼睛,眼泪又落了下来。
那少女柔声道;「你一定很不愿意在这样子时见到我,但你也用不着难受,这世上的坏
人实在太多,像我们这样的女孩子,都免不了要受人欺负的,你若是知道,世上比你遭遇更
悲惨的人还多得很,你也许就不会这麽样难受了。」
铁萍姑忍不住道:「世上难道真还有……还有比我更不幸的人」
那少女道;「怎麽会没有呢你可知道,世上每一个城市里,都有一些可怜的女孩子,被
一些她素不相识,甚至是她们厌恶的人在蹂躏,但她们还不能像你这样尽情一哭,她们还得
装出笑脸,去讨好那些蹂躏她们的人。」她的确很会安慰别人,只因她很了解人们的心。
铁萍姑果然不再哭了,过了半晌,忍不住道:「你能不能将我救下去?我一定……一定
重重谢你。」
那少女叹了口气,道:「你用不着谢我,我也很想救你的,只可惜我连梯子都爬不上
去,这麽高的树,我简直连瞧着都头晕。」
铁萍姑道:「你……你难道一点武功都不会?」
那少女笑道:「你好像很奇怪,是麽?其实这世上不会武功的人比会武功的人可多得多
了,大多数正常的人都不会武功的。」
铁萍姑长长叹息了一声,黯然道;「那麽你……你还是快走吧?」
那少女道;「我至少可以为你做些事,你冷不冷?我在下面生堆火好麽?」
铁萍姑方才又是羞恼,又是悲惨,又是害怕,竟忘了寒冷,现在才觉得全身都已冷得发
抖,山风吹在她身上,就像是刀割一样。
只见那少女果然拾了些枯枝,又自怀中取出个很精巧的火子,在树下生起一堆火来。
那少女笑了笑,道:「我叫苏樱。」
「苏樱,你就是苏樱?」铁萍姑又吃了一鹫,忍不住失声呼了出来。
铁萍姑默然半晌,嗄声道:「你到这里来,是不是想找一个人」
苏樱也有些鹫讶了,道:「你怎麽会知道?难道你……你也认得我要找的那个人?」
铁萍姑黯然道:「不错,我认得他。」
苏樱叹了口气,苦笑道:「世上所有美丽的女孩子,好像都认得他,你说奇怪不奇怪看
来我竞争的对手倒不少哩。」
铁萍姑道:「我不会和你竞争的,以後只怕也永远没有人和你竞争了。」
她一句话末说完,眼泪又落了下来。
苏樱脸上忽然变了颜色,失声道:「你这句话是什麽意思?」
铁萍姑流泪道:「他……他已被人害死了」
苏樱全身的血液,像是一下子就结成了冰。
她木然怔了半晌,苏樱忽又笑了,大笑道:「你一定是弄错了,小鱼儿怎麽会被人害死
世上又有什麽人能害得死他?他不害死别人,已经很客气了。」
铁萍姑凄然道;「我本来也不信世上有人能害得了他的,但这次却不能不信,因为这次
是我自己亲眼瞧见的。」
苏樱全身都发抖了,顶声道:「你亲眼瞧见的?是……是谁害死了他?」
铁萍姑道:「那人叫江玉郎,他将小鱼儿推到那边山壁上的洞里去了,那山洞深不可
测,何况小鱼儿还中了毒……」
她话末说完,苏樱已向那边山壁奔了过去。
一这山壁笔立千尺,宛如刀削,那洞穴离她又至少有十丈,其间虽然也有可以落脚的地
方,但轻功稍差的人也难跃上,何况丝毫不会武功的苏樱。平日此谁都镇定的苏樱,此刻不
禁也失常
了。
她早已泪流满面,跺着脚道:「我为什麽不学武功?谁说武功是没有用的……」
铁萍姑道:「你能上得去麽?」
苏樱道:「无论如何,我也要想法子上去的,而且我一定有法子上去!」
她说这句话时,语声忽然变得无比坚定,说完了这句话,她立刻就擦乾了眼泪绝不再哭
泣!
她就算要哭泣,也要等到以後,因为她知道现在不是哭泣的时候,她知道眼泪并不能帮
助她解决任何事。
铁萍姑瞧见她的转变,也看出她的决心,心里不禁暗暗叹息:「想不到这弱不禁风的女
孩子一苋有这麽强的自信,这麽大的决心,而我呢?……」
胡药师的运气不错。
他掉下去的这山洞,页在比他想像中还要深得多,这山洞外面最多只有十丈,里面却深
了不止六倍。
从五十丈高的地方跌下去,就算这人的轻功已天下无双,还是一样难免要摔得四分五
裂。
胡药师自己也以为自己是必死无疑的了土他还未来得及再转第二个念头,只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