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找到这个艾文荷的威尔弗莱德。我也会尽力帮助你,你遇到了灾难,丢下你不管那是极大的罪恶。我得赶紧前往约克城,现在许多骑士和有力人物聚集在那里,我相信我可以找到一个肯为你的女儿战斗的人,因为黄金是他们的上帝,为了黄金,他们可以像抵押田地一样,拿生命作赌注。但是,我的兄弟,我用你的名义作出的允诺,你肯认账吗?”
“这当然,兄弟,”以撒说,“多谢上帝,在我的患难中他给了我一位帮助我的朋友!不过,不要一下子答应他们的全部要求,因为你会发现,这些邪恶的人有个特点:他们向你要几镑,可是也许你给他们几两,他们就满足了。不过你要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已给这件事弄得心乱如麻,万一我亲爱的孩子死了,我还留着这些黄金干什么啊!”
“再见,”医生说,“愿你一切顺利,达到目的。”
于是他们拥抱了一下,便分头上路了。瘸腿的乡下人望着他们的背影,在那儿愣了好大一会。
“这些犹太孬种!”他说,“他们简直不把我这个自由的行会职工放在眼里,好像我是一个奴隶或者土耳其人,或者也像他们一样是行过割礼的希伯来人!他们至少应该给我一两个银币才对。我没有责任非得给他们送这种不吉利的信不可,许多人对我说,这是有中魔法的危险的。那个小姑娘给我的一枚金币算得什么,万一到了下个复活节神父要我忏悔,我还得加倍付钱给他呢,而且我得一辈子挨骂,给说成是给犹太人跑腿的。我站在那个女孩子身边的时候,一定已经中了魔法,才会那么热心!但是不论犹太人还是外邦人,谁看了她那副样子,都不会不肯替她送信的;何况每逢我想起她,只要能救她,哪怕把我的作坊和工具都拿出来,我也心甘情愿。”
第三十九章
啊,姑娘,尽管你这么倔强和冷酷,
我的心可是与你的一样高傲。
西沃德'注'
'注'安娜·西沃德(1747—1809),英国女诗人,曾活跃于当时的文学界,死后,她的诗作由司各特于1810年予以出版。
在丽贝卡的审问——如果那可以称作审问的话——举行的当天傍晚,囚禁她的牢房门上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屋里的人没有理睬它,因为她正按照她的宗教的要求,聚精会神地作晚祷,祷告的最后是一篇赞歌,如果把它译成英文,大致便是这样:
当主所爱护的以色列人,
走出奴役他们的土地时,
上帝在前面给他们领路,
在烟和火中作他们敬畏的向导。
白天在危机四伏的土地上,
云柱护卫着他们缓缓向前移动,
夜晚阿拉伯半岛的红色砂土
又用光亮的火柱照耀着他们前进。
赞美的歌声从他们中间升起,
号角和手鼓紧紧追随着歌声,
锡安的女儿们在齐声欢唱,
教士和武士的声音互相应和。
现在不再有凶兆令敌人畏惧,
以色列人仿佛成了荒野中的孤儿,
我们的祖先不了解你的意图,
误以为你已把他们抛弃不管。
其实我们看不到你,你仍在我们身边
在光辉灿烂的兴旺日子,
你在我们心中仍是云雾的屏障,
可以遮挡虚假欺诈的光线。
在魅影幢幢夜幕降临的时候,
你也总是降临在犹太人的旅途上,
你容忍一切,从不轻易震怒,
你是燃烧不息的光芒四射的明灯!
我们的竖琴已留在巴别的河岸边,
它遭到了暴君耻笑,外邦人的凌辱;
我们的祭台上不再有香烟缭统,
我们的手鼓、喇。和号角也已沉寂。
但是你说过:山羊的血,
公羊的肉,都不是我所需要的;
悔改的心和恭顺的思想,
才是我所要求的祭品。'注'
'注'这诗的第一节写以色列人逃出埃及的情形,根据《旧约·出埃及记》。第二、三节写他们获得自由后的欢乐,以及继之而来的迷茫,但上帝仍在他们身边,保护着他们。第四节的巴别出自《旧约·创世记》,是挪亚的后裔建立的城市,但在希伯来文中,巴别就是巴比伦,因此这里是说以色列人从“巴比伦囚虏”中释放后流亡各地的心情。
当丽贝卡的虔诚歌声终于沉寂之后,轻轻的叩门声又出现了。她答道:“如果你是朋友,进来吧;如果你是敌人,那么我也无法拒绝你进来。”
“我是朋友还是敌人,丽贝卡,”布里思·布瓦吉贝尔一边进屋,一边说道,“就要看这次会见的结果怎样了。”
丽贝卡认为她的灾难的根源,便是这个人肆无忌惮的情欲,因此一看见这个人心中已经慌了,立刻向后退缩,但这举动是在惊恐中防备万一,不是害怕;她一直退到了屋子最远的一角,仿佛决定要离他越远越好,只是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方才站住。她采取的态度不是蔑视,而是坚决,这是表示她并不想挑衅,然而如果她遭到攻击,她就会尽她所有的力量反抗到底。
“你没有理由怕我,丽贝卡,”圣殿骑士说,“或者讲得准确一些,至少目前你没有理由怕我。”
“我并不怕你,骑士先生,”丽贝卡答道,尽管她的急促呼吸与她的英勇口气不太一致,“我充满自信,我不怕你。”
“你也不必怕我,”布瓦吉贝尔严肃地说道,“我以前的疯狂意图你现在不用再担心。这儿门外就有守兵,他们是连我也管不了的。他们可以把你押赴刑场处死,丽贝卡,但是他们不会容许任何人侮辱你,这也包括我在内,如果我的疯狂——这确实是一种疯狂——迫使我这么做的话。”
“那真是谢天谢地!”犹太姑娘说,“在这个罪恶的魔窟中,我担心的根本不是死。”
“是的,”圣殿骑士答道,“对于勇敢的心灵,死的观念是容易接受的,如果通向它的道路突然打开的话。一枪刺死,或者一刀砍死,对我算不得什么;对于你,从高耸的城墙上纵身一跃,或者给锋利的匕首刺中心脏,都并不可怕,你和我一样,都是把耻辱看得更严重的。但是请你听我说,也许我的荣誉感也像你的一样,只是一种幻想,丽贝卡,然而我们同样懂得,怎样为了它慷慨就死。”
“不幸的人,”犹太姑娘说道,“难道你曾冒生命的危险,只是为了那些连你清醒的理智也并不信以为真的原则吗?这无疑是为了不能活命的食物,抛弃你最珍贵的东西。但我不是这样,不要这么理解我。你的决心会随着人们互相矛盾、千变万化的看法而摇摆不定,我的意志却是建立在永恒的磐石'注'上的。”
'注'出自《圣经》,《以赛亚书》第26章第4节说:“你们当依靠耶和华直到永远,因为耶和华是永久的磐石。”
“别说了,姑娘,”圣殿骑士答道,“这样的争论现在没有多大意义。你已被判处了死刑,但这种死不是一瞬间的痛苦,不是烦恼所挑选的、绝望所欢迎的那种死,这是一种缓慢而悲惨的死,一种漫长的痛苦过程,只适用于那些顽固的恶魔对你所指控的那种罪行。”
“如果这是我的命运,那么是谁造成的呢?”丽贝卡说,“当然是那个出于自私而粗暴的动机,把我劫持到这儿的人,那个出于不可告人的目的,至今仍在夸大他所带给我的悲惨命运的人。”
“不要这么想,”圣殿骑士说,“这不是我要你接受的命运。我愿意用我的胸膛来保卫你,就像我曾经用它来掩护你,迎接射向你的许多箭一样。”
“如果你是为了正义的目的,保护一个无辜的人,”丽贝卡说,“那么我已经为你的关心,感谢过你了。然而现在你一再向我表功,我只得正告你,如果活着便得付出你要我付出的代价,那么这样的生活对我毫无价值。”
“你的责备可以收场了,丽贝卡,”圣殿骑士说,“我已经够痛苦了,再也受不了你的谴责给我增加的烦恼。”
“那么你来的目的是什么,骑士先生?”犹太姑娘说。“讲干脆一些。你除了来看看你给我造成的痛苦以外,是否还有别的原因,请你告诉我。然后马上离开,不要再纠缠我。在我的一生和永恒之间,已只剩了短短的、但可怕的一步,我没有多少时间为这一步作准备了。”
“丽贝卡,”布瓦吉贝尔说,“我看到,你还在把你的苦难归咎于我,其实这是我干方百计想制止的。”.
“骑士先生,”丽贝卡说,“我可以不再责怪你,但是我的死来源于你放纵的情欲,难道不是确定不移的事实吗?”
“你错了,错了,”圣殿骑士赶紧说,“你是把我既未预见到,也无法防止的事,看作了我的意图或谋划。我怎么会料到那个老顽固会突然到来呢?这家伙只是表现了几次疯狂的勇气,得到了一些傻瓜对他愚昧无知、自我折磨的禁欲生活的颂扬,才爬上了现在的地位,这超过了他自身的才能,也超过了通常的情理,使他凌驾于我和骑士团中的许多人之上;我们并不同意他那些无聊的、荒唐的偏见,然而它们却是他的观点和行动的基础。”
“可是你却成了审判我的法官,”丽贝卡说,“你明明知道我是无辜的,根本没有错,可是你却同意了对我的判决。如果我没有听错,现在便是要由你来参加决斗,确认我的罪名,行使对我的惩罚。”
“耐心一点,姑娘,”圣殿骑士答道。“没有一个民族像你们犹太人那样懂得怎样暂时忍耐,等待时机,以便在逆风中安全行船的道理。”
“以色列人懂得这个道理,是在生死存亡的悲痛时刻!”丽贝卡说道。“那是灾难使人忍气吞声,就像烈火使坚硬的钢铁弯折一样;那些不再能主宰自己命运的人民,那些失去了自由独立的国家的公民,在外邦人面前只能低头屈服。这是我们的不幸,骑士先生,是我们自己和我们祖先的罪孽造成的。但是你们——你们自称自由是你们的天赋权利,那么你们违反自己的信念,屈从别人的偏见,这耻辱不是严重得多吗?”
“你的话太尖刻了,丽贝卡,”布瓦吉贝尔说,不耐烦地在屋里踱来踱去,“不过我到这里来不是为了跟你互相指责。你要知道,布瓦吉贝尔是从不向人屈服的,尽管环境有时会使他改变自己的计划。他的意志像山中的溪流,有时一块石头可能使它改变一段流程,但是它最终还是要奔向大海。那张提醒你要求请人决斗的字条,除了布瓦吉贝尔,你以为还有谁会写呢?除了他,还有谁会对你这么关心呢?”
“将立即处死改为暂缓执行,对我说来没有多大意义,”丽贝卡说。“你把我推进了痛苦的深渊,甚至已到达了坟墓的边缘,难道你出了那个主意便算尽了你的责任吗?”
“不,姑娘,”布瓦吉贝尔说,“这不是我的全部意图。可惜这件事给那个疯狂的老顽固,还有古达尔利克的那个傻瓜搅乱了,古达尔利克的这个人作为圣殿骑士,自以为通达情理,在按照一般的规则办事呢;要不然,代表骑士团进行决斗的任务不会落到一个会督身上,团内的任何骑士都可以担当。这样——这是我的目的——我便可以在号音吹响时,改扮成一个路经此地的骑士,为了一献身手,才自告奋勇,作为你的斗士进入比武场的;那么,随博马诺在我们的弟兄中怎么挑选,哪怕挑选两个、三个斗士来与我比试,我也有把握凭我一支枪把他们统统打下马背。于是丽贝卡,你的无辜便可得到证明,我也因而赢得了你的感谢,你当然会报答我。”
“骑士先生,”丽贝卡说,“这只是你编造的故事——在没有合适的办法达到目的时,你便用这种花言巧语来标榜自己。你接受了我的手套,就必须在比武场上与我的斗士——如果我这个孤苦无依的人能找到一个的话——一决雌雄;你却还要装出一副姿态,好像是我的朋友和保护人!”
“是的,”圣殿骑士严肃地说,“我仍要作你的朋友和保护人;只是你知道,这得冒多大的危险,几乎可以说,这必然会使我名誉扫地。因此请你不要责备我,在我为了挽救一个犹太姑娘的生命,抛弃我以前所珍爱的一切以前,我必须先取得你的承诺。”
“讲下去,”丽贝卡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那么好吧,”布瓦吉贝尔说,“我就像一个诚心悔改的人进了忏悔室,面对神父无话不讲了。丽贝卡,如果我不走上那个比武场,我便会失去名誉和地位——失去我的鼻孔呼吸的空气,也就是失去弟兄们对我的尊敬,失去飞黄腾达,继承老顽固卢加斯·博马诺现在的位置的机会,当然,一旦我爬到他的位置上,我的做法会与他完全不同。除非我参加反对你的比武,否则我的命运便是这样。可恨的是古达尔利克的那个家伙,让我走进了死胡同!更可恨的是,艾伯特·马尔沃辛拦住了我,不让我把手套当面掷回给那个老糊涂,这家伙又迷信,又悻晦,居然会主持这么荒谬的审问,要把你这么一个心地光明磊落,又生得如花侧五的女子当场处死!”
“可是现在你对我夸夸其谈或者奉承巴结,又有什么用呢?”丽贝卡答道。“你在陷害一个无辜的女人和丧失你的富贵荣华之间,已经作出了选择。现在再谈论它们的得失有什么意思?你已经决定了。”
“不,丽贝卡,”骑士说,声调温柔了一些,向她走近了几步,“我还没有作出选择;请你注意,我没有,要作出选择的是你。如果我走上比武场,我必须维护我在武艺上的声誉;那么,不论你找到了斗士没有,你都得给烈焰吞没,死在火堆上,因为世界上还没有一个骑士可以与我匹敌或超过我,除了狮心工理查和他的宠臣艾文荷,可是艾文荷,你知道得很清楚,他还不能穿盔甲,而理查还关在国外的牢房中。总之,如果我上场,你便得死,哪怕你的姿色打动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伙子,愿意为你决斗也没有用。”
“你反反复复这么讲,有什么意义?”丽贝卡说。
“意义很大,”圣殿骑士答道,“因为你必须懂得,怎样从各方面来考虑你的命运。”
“好吧,那就请你翻到挂毯的反面,让我看看是怎么回事吧,”犹太姑娘说。
“如果我走进了那个不幸的比武场,你得到的便是缓慢而悲惨的死,这种痛苦据说是到了阴司也不能解脱的。但是如果我不上场,我就会身败名裂,被指责为遭到巫术蛊惑,与邪教徒同流合污的人;我的显赫名声会使这些谣言变本加厉,成为一种咒骂和低毁。我失去声望,失去荣誉,失去了连帝王也难以相比的伟大前途;我只得牺牲我的远大抱负,让我苦心经营的计划化为乌有——据说异教徒曾想建造通往天堂的梯子,这计划便是我的梯子,现在这一切都付之东流了。然而,丽贝卡,”他又说,跪到了她的脚下,“我愿意牺牲这一切,丢掉我的虚名,抛弃我已经到手了一半的权力,只要你说一声:“布瓦吉贝尔,我接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