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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黑色赌石
宋毅打来清水，将拳头大小，布满灰尘的黑色赌石仔细擦洗干净，握在手心感觉粗糙而冰凉，仿佛又回到了那段熟悉的岁月。
仔细审视这块赌石，石头的表现非常不好，黑色外皮厚而粗糙，更别提松花蟒带之类赌石行家经常作为赌石依据的外在表现了。
毕竟，这只是块一百人民币不到的赌石。
可宋毅却丝毫不以为意，都说“神仙难断方寸玉”，一方面说明赌石的风险大；另一方面，也说明了万事皆有可能。除非将赌石切开来，否则谁也不知道在翡翠赌石千变万化的外皮下，究竟有没有价值连城的玉石，即便像这块没有任何表现的赌石，也是有可能出好玉的。
当然，就一般情况而言，这样的石头赌出翡翠的几率非常小。
洗净擦干之后，宋毅拿起电动砂轮，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石头的外皮，行话叫做“擦石”。在赌石界，擦石是一门极其高深的技术。同样一块赌石，擦得好恰到好处可以价值千万；反之，多擦一点或者没擦到位置，价格就会大打折扣，甚至变得一文不值。
宋毅此刻想将石头解开，只需将外皮全部擦掉就行，要求远没有将赌石擦皮待售那么苛刻。
尽管心情急切而激动，可他却有足够的意志控制住激荡的情绪，保持着足够的耐心，也没有托大冒进，而是一点点将黑色外皮擦掉。
这块石头不大外皮却很厚，擦了将近两厘米还是没有任何翡翠的痕迹，然而宋毅并没有放弃，而是继续用砂轮一点点磨着粗糙的黑色外皮，并时刻关注着手里石头的情况。
忽地，在电动砂轮磨过的一瞬间，他看到了一抹让人惊心动魄的绿色！
尽管这绿色只有一点，而且颜色远不如成品抛光后那般艳光照人，但对于有着丰富赌石经验的他来说，这一抹绿色就是赌石里面有玉石的最有力的证据。尤其看到这种他非常熟悉的颜色，正是翡翠中的极品艳绿色。
当前这情形对他来说，恰似揭开了一个全身披着神秘面纱女人的一角，露出赛雪欺霜的肌肤来。但对仰慕她的宋毅来说这显然远远不够，他自然想将她的神秘面纱全部揭下来一窥究竟。
他也十分享受这个美妙无比的发现之旅，一点点地将她神秘的黑纱揭开来，体验着那份交织着期盼和希翼的心情。
终于，黑纱褪尽，里面的美人完完全全展现在了他眼前，确实是他所翘首期盼的那种，高贵典雅又艳光照人。
晶莹剔透的玻璃种，色彩丰蕴的祖母绿，这样的翡翠，无论是种水还是色泽都是翡翠中的极品。
最让宋毅觉得满意的是，这块翡翠的大小完全可以雕琢成一尊翡翠观音。以他的手艺，雕成一直挂在他身上最后却莫名失踪的家传翡翠一模一样的观音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在另一个时空，那块家传翡翠观音从小就陪伴着他的，也曾有朋友出价千万请他转让宋毅想也不想便拒绝了。直到他在考察翡翠毛料的时候遭遇矿洞塌方，那块翡翠观音也跟着他一起埋葬在地下。
等宋毅清醒过来的时候，却回到了15年前的1994年。
17岁时的记忆如此清晰，往后的十五年时光倒像是南柯一梦。醒来后发现身边一切状况一如从前，唯独不见了那块陪着他的翡翠观音。可此刻放在墙角这块黑色赌石的优秀表现，却又印证了往后十五时光的真实性，宋毅就是因这块黑色石头走上充满诱惑和艰险的赌石之路的。
“不管怎样，还是先把它雕琢出来再说吧！”宋毅没想太多，而是在心底对自己说道，要是被长辈们发现丢失了家传的宝贝那还得了，光爷爷那关就很难过去。
用清水洗净之后，这块翡翠更显得鲜脆欲滴，现在就这样漂亮，宋毅能想象得到抛光之后的美艳。那种美不是文字所能形容，也不是照片所能表现出来的，唯有亲眼见过她的人才能有体会。
宋毅对原来那块经常佩带身上的杨柳观音熟记于心，先前擦石的过程，也让他对这块翡翠有足够的了解，该从什么地方下手也都有了计较。
此刻，宋毅拿起笔来，寥寥数笔就把观音的轮廓神情一并勾勒了出来。
他从小就表现出超常的艺术天赋，又有长辈对他近乎苛刻的严格训练，应对当前这点场面自是得心应手。
这块翡翠玉石不大，除了雕成观音外，剩下的材料已经不多而且多为零碎状。可这样的好东西是不应该浪费的，宋毅在思量间已经有了初步的构想。剩下的翡翠稍大一点的可以做成耳坠，剩下的可以和碎钻一起做成胸花。
他前世经手的翡翠多，知道像这样高色高种的翡翠，只要设计镶嵌做得好，就有可能成为不朽的经典，价格也叫一个高。
画好之后，成竹在胸的宋毅便开始动工了，开动机器，一点点精心的雕琢。
尽管身体年轻了许多，但在先前擦石的时候，他就很好地解决了手生的问题，现在进入状态之后，不管是速度还是质量都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翡翠的雕琢过程很繁琐也非常劳心费力，可当全身心投入其中的时候，他却忘记了时间，直到将整块翡翠观音雕琢成型，并反复琢磨之后方才停下来。
仔细检查了一下拿在手里杨柳观音，和家传的宝贝如出一辙，端庄慈祥的神态更是惟妙惟肖，其他的地方也近乎完美。
对自己的手艺，宋毅还是有十足的信心，“相信即便是爷爷也看不出其中的差异，这也算不负他的期望吧！好了，接下来的工作就是抛光了！”
他正准备一鼓作气，奋战到底的时候，耳边却传来奶奶的声音，“小毅，别忙了，上来吃饭！”
“好的，马上就来！”宋毅应声答道，心说时间过得真快，一上午就这样过去了。好在前世辛苦练出来的手艺没有什么退步，要不然还不知道得雕多久。
略略收拾了一下之后，拾着台阶上去，关门的时候顺便把地下室的灯关上。
第二章 扑朔迷离的真相
饭桌上的菜品很丰盛，但都是清淡营养的，最让宋毅感怀的是奶奶给他贴心的关怀。看到年轻了十多岁的她，一种沧海桑田般的时空错觉涌上心间，感觉很奇妙。
“小毅的病刚刚好，多补充点营养好应付明天的高考！”奶奶何玉芬语气略带责备，还不停地往他碗里夹菜，“多吃点，你这孩子也真是的，一点都不懂得照顾自己！”
宋毅微笑着接受她的好意，并连声夸赞说好吃。倒不是他故意拍马，奶奶的厨艺确实精湛，做出的菜肴也异常精致。他也很享受奶奶的唠叨，因为从他搬出家之后，就很少能听到奶奶的关怀了。
“小毅下午要去学校熟悉考场吧！”奶奶问道。
宋毅点了点头，他很清楚这些做长辈的心情，比他自己还更在意高考的事情。
“那下午我们一起去吧！”
“奶奶就在家休息吧，外面太阳那么大，我自己去就行了。”宋毅连忙摇头，他虽然很享受奶奶的溺爱，可他并不是温室里的花朵，让年过花甲的奶奶大热天的出门，他于心何忍。
他接着又补充道，“何建他们说好了和我一起去的，他们可没家长陪的，奶奶去的话我压力肯定会很大的。”
奶奶又责备道，“你们几个就知道疯！要是你高烧不退的话耽误了高考看你怎么办！”
宋毅少不得又要和她解释一下，劝她不要去，这让他不由得想起了前世这时候的情景。
高考前几天学校放假，他和朋友顶着酷暑出去玩，结果回来之后就发起了高烧一直不退，后面上考场整个人都是晕的，结果自然不用提，没能进入梦想中的东海大学。
也正是在这时候，爷爷宋世博从东海市博物馆副馆长的位置上退了下来，把宋毅当做接班人培养还把一身本领倾囊传授。
失意的宋毅无心去读那个三流大学，便跟着爷爷潜心学习，之后两人走南闯北寻访名家考察名窑遗址，让他增长了见识学到了知识，也发现了许多潜藏在民间的高手。
宋毅醒过来之后就一直在思考，要是爷爷退下来的话，还会不会把他当成钦点的接班人一样培养，难道前世走过的路重新要再走一遍？
他倒不在乎再将爷爷的一身本领多学一次，对他来说，这样的知识再多他也不嫌多。可问题在于，爷爷为人刚直不阿，不仅对自己要求严格后辈要求也异常严格，甚至不允许他出去捡漏，想发点小财都不行。
直到他通过爷爷的全部考验，他才算可以大展拳脚，可那时候留给他的机会已经非常少了。拿他最热衷的赌石而言，到最后不是考眼力基本都变成了财力的比拼，同样一块赌石，谁出钱出得多就归谁。宋毅那时就颇觉遗憾，现在有机会重新来过，又怎甘心自缚手脚错过发展的黄金时间。
仔细想来，爷爷退休有些蹊跷，照理说以他六十二的年龄，完全可以晚几年再退休的，莫非这其中另有隐情？他从来没天真到认为爷爷退休下来是因为他高考失利，所以特地退休来安慰他的，只是那时候的他心情不好，对个中的缘由也不甚清楚，加上家里人不想让他担心也没告诉他真相。
至于是不是博物馆内部倾轧的原因，宋毅也说不清楚。
但这时候，他不禁想到了2000年东海市博物馆爆出的惊天丑闻，博物馆管理人员监守自盗，流失文物多达数千件，其中不乏国家一级文物。这件事引起一时轰动还上了焦点访谈，然而这其中牵涉太广，找了个看仓库的替罪羊之后就不了了之。
是个明白人都知道，文物的流失绝对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以爷爷刚直不阿的个性，让他以权谋私都不可能，更别提从事盗卖国家文物这样的犯罪活动。有爷爷在博物馆的话，至少玉器馆和瓷器馆的文物不会被人盗卖，可宋毅看过这起丑闻的详细报道，流失的上千件文物涉及到了博物馆的各个种类，瓷器和玉器更是重灾区。
这起事件牵涉人员之多自然不用提，以爷爷的个性和作风肯定不容于他们之中，他极有可能就是因此而被排挤的。
当然，宋毅也知道这只是他个人的猜测，实际情况如何还有待考证，不过现在可以先从奶奶这里探下口风再说。
稍微酝酿了一下之后，他就装作无意地问道，“奶奶，爷爷最近有没有提起他要退休的事情？”
奶奶闻言微微皱起了眉头，“退休？别听风就是雨的。”
宋毅哪能死心，接着又追问道，“博物馆最近没出什么事情吧！”
“安心吃饭，好好准备考试，大人的事情你就别瞎操心了！”奶奶神情依旧慈祥，但却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宋毅一心想弄明白事情的真相，当然不会管那么多，继续说道，“说不定我可以帮上忙的！”
“你高考考出好成绩就帮了我们最大的忙了。”奶奶却只当她小孩子说大话，他能帮上什么忙？
宋毅并不气馁，就知道他们会拿这个当借口，以前不告诉自己也是怕影响自己的高考吧！可看奶奶那并不轻松的神情，事情似乎并不简单。
吃过饭之后，他还想帮忙收拾碗筷的，却被奶奶挥手赶走了，他便去地下室继续奋战，争取尽快将翡翠观音抛光好。
宋毅最早师从父亲宋明杰，学习软玉的雕琢抛光一全套活，后来出去闯荡做起翡翠生意的时候，又跟业界几个最著名的技艺精湛的老师傅请教过。他基础牢靠，又肯用心去学去练，技艺提升得非常快，到后面，他赌石切开的高档翡翠基本都由他自己雕琢抛光，买他翡翠的人都对他的手艺赞不绝口。前世辛苦练就的一身本领不曾消失，此刻做起来自是轻车熟路。
但玉器的抛光是一门艺术，也是一个体力活，更有着异常复杂的过程。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努力，宋毅才堪堪将整块翡翠观音的大体部分处理完毕，剩下的细微部分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处理。
才刚缓了口气，他就听见奶奶的声音，“小毅，宝卿他们来叫你了！”
“来了！”
宋毅立刻回答道，同时停下了手里的工作。
抛光之后并不算完，还要镶嵌，否则没法悬挂，当然也可以在上面钻孔，但那会大大影响翡翠的美观和价值。而且镶嵌做得好的话，更能将高档翡翠那种极致的美表现出来。
收拾了一下工作室把翡翠收起来放好，不让爷爷和父亲看出端倪最好，要不然到时候又得费功夫解释，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确定没什么疏漏的地方之后，宋毅这才上去。
第三章 朋友
客厅里，何建还是记忆中的模样，结实健壮的身体，小麦色的肌肤，脸上也很清爽，让见惯了他留着络腮胡还自命有男人气概的宋毅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
“你小子身体好了吧！”何建率先开了口，声音沙哑中带着粗犷。
“生龙活虎着呢！”宋毅笑着回答他，同时感觉到一双灿若星辰的双眸正朝自己凝望过来。
这目光仿佛穿越了十几年的时空，里面的关怀和温柔一下就触动了他的心扉，就像她在轻柔地呢喃一样。
尽管已经比现在的年龄多了十几年的阅历，可即便用他最挑剔的目光，宋毅还是得承认，这是他见过的最美丽的眼睛，里面的灵性和朝气是其他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
他的目光自然落在了这双剪水双瞳的主人身上，并回给她心底的谢意。
此刻的她虽少了那熟悉的成熟妩媚，却有着与之不分秋色的清醇甜美，正是她人生中最美好的青春年华。
她秀美无暇的脸庞带着关切，精致小巧的嘴唇微微蠕动，似乎想要对他说些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对她来说仅仅是几天不见，可对宋毅来说，却足足有十五年没有见到现在的她了，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体验，让他不忍将目光挪开。
宋毅感觉她身上的一切都是那么有吸引力，草绿色t恤下饱满的胸脯不安分地耸立着昭示着她的青春活力，纤细的腰肢似乎一手就能握住，白色短裤裹着圆润修长的大腿，晶莹洁白的脚趾俏皮地钻出水晶凉鞋。
还没来得及细细体会她身上那浓浓的青春气息，宋毅便感觉到她的目光闪避开了。
这也给他提了个醒，再这样看下去会被当色狼的，他当即爽朗地笑笑说，“你们先坐会，我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下来。”
何建是个急性子，“别磨蹭了，快去吧！都快两点了！”
“别忘了把准考证、身份证、铅笔一并带下来。”林宝卿没受他目光的影响，声音依旧甜美，人也一如往常的落落大方。
何建笑着接嘴说，“我刚忘了带准考证，还特地跑回去拿的。”
何玉芬热情地拿饮料给他们喝，听何建这一说也笑了起来，“看看，还是女孩子比较心细吧！你们男孩子老是粗心大意，这毛病得改，考试的时候尤其要注意！”
宋毅轻声笑了出来，奶奶还真是时刻不忘教导小辈。
脱衣洗澡的时候，宋毅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衣服很脏，雕刻抛光一系列活干下来，想不脏都难。这一来，第一印象肯定不怎么好。
但他随后又觉得释然，以前不都这样的吗？她早就该看习惯了。再说了，自己再不是什么十几岁时的纯情少年，经历过了生与死的轮回，还有什么放不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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