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乎,这一觉就睡到了下午,幸好没耽搁正事。
五点四十分,观众开始检票进场,六点整,主持人出去套瓷。而詹瑞文鬼鬼祟祟的瞄了一眼,大概六成的上座率,不由暗叹。
其实,他原本将新戏定于圣诞节前一个礼拜亮相,但剧场租用方面出了很大问题,他的计划是演出24场,隔天一场。老板却死活不乐意,因为这样会拖很久,给的钱又少,白白占用了场地资源。
最后双方来回扯皮,将24场减少到18场,周期也缩短近半个月。詹瑞文没办法,符合条件的剧场就这么一家,想公演就得同意。
老实讲,他对《锡锡啤啤熊》的票房不太看好,如果不是政府扶持项目,他才不排。现在虽然有位新科影*帝加盟,可舞台剧的受众本来就小,何况还是儿童剧,前景仍不乐观。
他把时间改到平安夜,便是为了借节日气氛讨个好彩头,给伙伴们一点信心。
儿童剧么,不能太长,顶多九十分钟,否则小朋友坐不住。角色关系更不能太复杂,主角从头到尾都得露脸,配角的单独戏份控制在十分钟以内,多数时候充当背景板。
这才是儿童剧的标准流程,詹瑞文也是按这套排的:主角啤啤熊,配角包括圣诞姑婆、天使得得意、木偶人、御林军士兵、芭蕾公主和格斗大王。
短的像圣诞姑婆,只出场一分钟,长的像格斗大王,十五分钟左右。至于褚青那俩货,核心戏份刚好十分钟,余下就是背景板,负责衬托啤啤熊。
“还紧张么?”
詹瑞文已经登台表演,褚青穿着极为难动的盔甲,**的靠着侧墙,问旁边的林佳欣。
“一点也不,我简直迫不及待。”
“嗯?为什么?”
“练了那么久,我当然清楚我们的水准了。”姑娘笑道。
“呵,你现在比我第一次见你时,自信多了。”
他本想耸耸肩,却忽略了肩膀厚度,“咣”地磕到了墙壁,声音特大,吓得俩人猛眨眼睛,还好没影响到詹SIR。
“我怎么到森林里了?咦,那边好像有座小木屋,我要过去问问。”
此刻,詹瑞文说完了结尾词,灯光缓缓暗淡,他也快步下台。
“加油!”
林佳欣握着拳头,轻声鼓励道。
褚青费劲的回个手势,戴好面具,待灯光变幻,身形一正,迈步出场。
……
底下的家长和小朋友们,就觉得画风突转,刚才还温馨美好的布景,等帘幕重新拉开,竟然成了清冷幽暗的色调。
有花,有草,有树,有湖,自湖边延伸一条小路,弯弯曲曲的通往森林深处,尽头则是座黑色的小木屋。
音乐更是一改柔和,低沉的大提琴配上单簧管,夹杂着钢琴的张力,似夜空洒落的碎星,神秘,诡异,又让人心生向往。
紧跟着,从舞台左侧,一个稀奇古怪的家伙冒了出来。
木头的身体,雪白的面具,左脚伸出,右臂前摆,左臂后置,然后换右脚。左臂前摆,右臂后置……胳膊肘是直的,膝盖骨是直的,头,脖子,肩膀,腰板,屁股,大腿,脚跟。妥妥的一条线,全身就没有一处关节能圆滑打弯。
他边走,边慢吞吞的转动头部,似在观赏风景,明明挺恐怖的形象,偏偏又有种悠游自在的感觉。
“哇!妈妈,真有木偶人呐!”
一个六七岁的小萝莉瞪大了眼睛,指着前方叫道。
“嘘!”
妈妈先制止她的大嗓门,没有拆穿。而是笑道:“是呢,世界上真的有木偶人呢!”
小萝莉一眨不眨的盯着舞台,见那个家伙像只坏掉的玩具,僵硬。破旧,每动一下,仿佛都能听到嘎吱嘎吱的尘埃声。
“噫!好可怕!”她咧了咧嘴,往后缩了缩。却忍不住不看。
妈妈倒是皱了眉,她搞不懂儿童剧中为毛会出现这种角色,明显不和谐。
正当观众议论纷纷时。就见那木偶人走了一步,两步,三步……砰!似从天空掉落,Pia的摔在台上。
“……”
全场静默,都吓了一跳,呆愣愣的看着木偶。那货只是趴着,动也不动,一秒,两秒,三秒,似乎时间停止。
“噗哧!”
妈妈不禁笑出了声,忽然觉得有种呆萌的喜感,即便她不知道呆萌这个词。
“哎呀呀,你怎么摔倒了?这是哪里?你又是谁?”
詹瑞文匆匆跑上台,费劲的扶起他,问个不停,对方只是不语。
随后,林佳欣出场,介绍道:“你好,我是天使得得意,他是我的木偶仆人,不会讲话。我创造他的时候,出了点问题,现在笨手笨脚的,只能走三步,不然就会摔倒。”
“呵……”
家长们皆是会心一笑,懂得这个梗出自123木头人,不过摔倒的设定,倒真是惊奇,倍儿新鲜。
“我请你到我的小木屋做客。”
“好啊,我们走。”
林佳欣表现精彩,挥洒自如,就如她自己所言:迫不及待。
她和詹瑞文在前面,木偶在后面,仍然嘎吱嘎吱的僵硬,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嗯?”
观众们一怔,显然大漏洞啊,怎么还稳当当的?
刚想起哄,便听詹瑞文也奇道:“咦,你不是说他只能走三步么?”
“啊!对了,他现在走几步了?”
“应该五步了吧。”
“好!”
林佳欣转身对木偶道:“喂!你已经走了五步了。”
“砰!”
尘烟四起……
嗬!这一下,所有人都没防备的,全部出乎意料,纷纷傻眼。
“他脑子很笨的,有时候记得,有时候不记得。不记得呢,就需要我提醒,他才会知道,啊,我该摔倒了。”
“哈哈哈哈!”
林佳欣这句解释一亮,全场顿时笑疯了,如果说刚才的笑点,成年人才能理解,那这个包袱,则老幼通杀。
小萝莉紧抱着妈妈,眼泪都出来了,不停的喊肚子痛。
要的就是别扭的反差感,就像讲冷笑话,古怪,蛋疼,无聊,脑洞大开,但特么的很有趣。
这部戏,中规中矩,只有音乐灯光带着点新颖,故事人物什么的特老套。
啤啤熊太丑,格斗大王太俗,芭蕾公主不漂亮,御林军士兵太二*逼,唯独得得意和木偶人这一对,傲娇主人加呆萌忠犬,赤果果的戳中G点。
尤其是木偶人,一抬手,一弯腰,一落步,甚至**的转动下脖子,都会吸引全场观众的注意力。
那张面具,如藏着魔法的白盒子,肆无忌惮的掀起了大漩涡。
甚至到最后,只要他一出现,哪怕是打酱油的片段,妥妥的满场欢呼。所有人跟着他的节奏,挥着手,一起喊着:
“1,2,3……”
“走了几步了?”
“六步!”
“喂!你已经走六步了!”
“砰!”
“1,2,3!”
“砰!”
“1,2,3……”
“走了几步了?”
“四步!”
“喂!你已经走四步了!”
“砰!”(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九章 吊丝与更吊丝
冬夜,三里*屯。
宁皓裹着一身霜寒,推开了酒吧大门。瞬间,一股迷醉的热浪扑面袭来,妖娆的音乐和暧*昧的灯光,缠绕着声色男女。
“哎!这呢!”
大包间里,一哥们忙冲他招手。
“师哥!”
他凑过去,见还有五个人,两男三女,刚好三对儿。
“这我一小师弟,来来,认识认识!”那哥们别的不提,先叫了一个大扎,指着他道:“喝了!”
宁皓勉强笑了笑,拿起来仰脖干了,苦苦的黑啤味道,刺激得脑筋格外清醒。
“好!”
“够场面!”
“你这朋友我交了!”
其他人纷纷拍着巴掌,捧道:“不愧是白哥师弟。”
“哎,这么说,你也是那什么,什么地方来着?”一位把睫毛粘得跟笤帚似的妹子问道。
“北影!”
“哎对,北影!听说赵微就哪出来的?你认识赵微么?”
“呃,不认识。”
“啧!那你也不怎么样嘛!”
“那是,那是,我肯定不如师哥厉害。”他连连应和。
这一圈人,都是混三里*屯的,职业么,是导演。
并非那种传统意义的导演,而是专门拍些广告啊,MV啊,企业宣传片什么的,属于特边缘的那拨。
那位姓白的,是他北影的师哥,以前特热血一青年,结果毕业之后,咣咣撞了几次墙,适应能力超群,立马转变了路线。
什么费里尼、伯格曼,什么斯皮尔伯格、张艺某,玩蛋吧。我鼓捣我的大波模特去了。
但人家至少成功了,穿名牌,戴金表,开一几十万的破车,每月换个女朋友,喝酒,吹牛*逼,泡小圈子当大拿,人家真的成功了。
“我早就跟你说过,你得出来混!你得跟那些款爷喷。喷理想,喷志气,真把自己当一有为青年,今年戛纳,明年奥斯卡!你得把款爷喷晕了,让他觉着,不给你钱都他*妈的是傻*逼!”
白哥搂过姑娘,熟练的揉着屁股,一派指点江山。道:“东子,专门给大老板拍宣传片,随便一上手就两三万。强子,给杂志拍平面。圈里大拿啊,那些小野模哭着喊着,排队任挑。”
接着,又转向他。恨铁不成钢的教训道:“你再看看你,以前接MV的活儿多好,随便傍个明星你就发了。拍他*妈什么电影啊!那就是上学说说,你特么还当真了!”
“呵,我可比不上您,我不太会混。”
宁皓抿着嘴,着实不想多呆,问:“师哥,我求您那事儿……”
“哦,差点忘了!”
白哥松开妹子,掏了掏兜,摸出一张名片甩过去,道:“这孙子摄影技术不错,就是价钱高,你们自己谈。”
“好嘞,谢谢师哥。”
他收起名片,道:“呃,我还有点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哎,别走啊!还没聊够呢!”旁人不乐意。
“真有事,真有事,下回再聊,我请,我请。”
宁皓站起身,张着手,边道歉边后退。待出了酒吧门,猛地深吸一口,胸腔里的肮脏、沉闷,才缓缓流换成了新鲜空气。
他走到路边,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市区。
……
宁皓以前是京城师范大学的,算大专班,三年制。今年又考上了北电的图片摄影系,两年制,毕业能拿到一个本科学历。
前不久,他写了个剧本,满脑子瞎想,自己也不晓得能干嘛,就给了文学系的老师章明看看。
章明觉得这故事不错,干脆拍成片子吧,便找了个进修班的学生赞助。这位是房产商,有钱,仗义,第一次见面是在天上人间。
俩人搁一K房里,聊电影艺术的事儿,倍儿认真,效果挺好。他没喷理想啥的,那款爷就当场拍板,说能投个150万。
宁皓心思特简单,想既然有钱了,那就应该攒组了,便找白哥介绍位靠谱点的摄影师。虽然过程不愉快,起码名片到手了,这会,他正赶着去老师家里,事先约好的。
至于章明呢,其实是位独立电影界的大咖,处女作《巫山云*雨》曾轰动国际,这片子的编剧也熟,叫朱纹。
“投资没了,人家撤了。”
宁皓兴冲冲的来,结果劈头盖脸被闷了一棍,有点蒙圈,问道:“怎么,怎么回事?”
“你这片子,没有厂标,没有手续,剧本根本就没法过审,拍出来也是部地下电影。以前还好,但现在政策改了,新条例要施行了,如果真拍成地下电影,对投资人有一个追罚的问题。”
章明伸出右手,五指张开,道:“50倍以上的罚款,这笔钱太大了,人家受不了,只能退了。”
“那我再等等?”宁皓十分郁闷,他就一学生,确实不懂这些事情。
有钱,就拍,没钱,就缓缓,什么政策,什么地下电影,什么票房发行,还真没考虑过。
“我找别人试试吧。”章明也愁,摆摆手,拿起电话,先拨了个号码。
宁皓只得一声不吭的憋着,听老师聊了几分钟,貌似不太顺畅。挂断后,章明皱眉道:“贾璋柯正在国外做后期,一时半会抽不开功夫,不过……”
他话音一转,道:“他倒推荐了一个人。”
“老师,如果真这么麻烦,我就自己攒攒,等03年毕业,应该也够成本了。”宁皓倒是好孩子,不愿拖累无辜。
章明笑道:“那不用,别人怕麻烦,他可不怕。嗯……你俩年纪差不多,我给你电话,你自己先联系一下。”
…………
香港,剧场后台。
长条椅上,一边堆着木偶人的服装,一边坐着褚青。他拿着瓶药油。倒手心里一点,然后慢慢揉搓肩膀的淤青处。
盔甲的保护效果确实不错,但也禁不住他那么摔,全身上下,尤其是触碰地面时,需要减缓力度的那片皮肤,根本就看不出原色。
是挺辛苦,却没啥好抱怨的。
瞧瞧詹瑞文,一场戏撑下来,厚重的毛绒戏服加炽热的灯光烤灼。每次都近乎虚脱。那种大升的饮料瓶,兑了盐的水,足足得干两瓶才能缓过劲。
还有林佳欣,她体质本就敏感,又长时间戴假发,以至于后脑皮长了个鼓包。
伙伴们如此拼命,无非是对工作负责,应当应份,他一老爷们有毛可叽歪的?
当然收获也不是没有。首次公映之后,那个古怪的木偶人就引起了观众的极大兴趣。特别是家长,他们只是陪孩子来打发时间,本身毫无兴趣。没成想,居然大为震撼。
演出结束,演员集体亮相致谢,那木偶人一摘面具。轰,全场喧腾。
玩闹吧,舞台剧在多数港人眼里。是很偏门很小众的东西,稍微混得不错的明星都不会来演这个。就算我们没咋关注过这戏,你也不能直接放大招啊!
于是乎,原本就喜欢,又有了影*帝加成,詹瑞文之前没钱做宣传,现在却一传十十传百,赖死不活的票房还有了不小的提升。第一场,大概是六成上座率,第二场,约莫有八成,今天是第三场,全部爆满。
甚至媒体也跟着掺和,明明挺简单的事儿,愣往深了解读。说123木头人这个设定,摔倒,爬起,摔倒,爬起,恰似人生在世,不断的磨练失败,仍然顽强不息,满满的正能量。
褚青看了特蛋疼,这就忒牵强了,像周星星的电影,大家开心就好,非要给结构成什么后现代主义,一点童真都冇啊!
“哎,怎么样?”
他正低头擦药,眼皮底下忽露出两条姑娘的小腿,回道:“还能怎么样,疼呗,你卸完妆了?”
“嗯,詹SIR等下请我们吃火锅,你去不去?”
“我无所谓,你呢?”
“我想去看电影。”
“《麦兜》啊?”
“才不是,我想看《爱君如梦》。”
“……”
褚青一咧嘴,他在片子里的风*骚桥段,最近快被媒体爆出翔了。虽然肢体动作颠倒众生,可唱功又人神共愤,连大鼻子歌神都专门打来电话,巴拉巴拉的好一通嘲讽。
不过托他的福,电影上映一周,票房还不错,能有个几百万的。这要在九十年代就是渣渣,放到今天却妥妥大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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