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轨诉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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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轨诉讼-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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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服务员问:“长啥样?”
  博士王试着描绘黑头的相貌:“个头比我猛一点,平头,三十来岁,脸有点黑,人长得挺精神……”
  服务员露出愕然的表情:“你问的是不是穿皮夹克、旅游鞋的?”
  黑头来海兴时穿什么衣服博士王并不清楚,但是想到在省城时黑头就是这身打扮,八成是他,就问:“我想他可能是那么一身打扮,你见着了?”
  被询问的服务员同另外一个服务员交换了个暧昧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着博士王,吞吞吐吐地说:“刚才是有一个你说的那样的人在这待着,后来……后来被抓走了……”
  “抓走了?谁把谁抓走了?”博士王根本没听明白她的意思。
  “还能让谁抓走,你说的那个人让警察抓走了。”服务员这句话回答的顺溜,同时用探究而又有些不安的眼神观察着他。
  博士王觉着自己仍然没有搞明白服务员的意思,或者说没有真正理解对方讲的话同自己要找人这件事有什么内在的必然联系。所以又追问:“你是说刚才我问的那个人,那个在这儿等人的人让公安局的警察抓走了?”
  服务员再次肯定地回答:“是呀,抓走了不到一个小时。”
  “抓他为啥?他干啥了?”
  “干啥了我们咋知道?你有本事去问他自个儿么。”戴着红袖标的门卫此时走了过来,接替了接受询问的服务员,口气生硬地向博士王说。
  博士王转身冲他解释:“我是问他是不是在你们这儿出了啥事,让警察带走的吧?”
  “在我们这儿他敢出啥事?说不准他在别的地方干了啥,犯事了,让警察追到这儿来了。你跟他是一……起的?”门卫想问他跟被抓的人是不是一伙的,话到嘴边才把“伙”字变成了“起”字,语气却仍然咄咄逼人。
  “我们是一起的,约好在这儿会面,你知不知道把他抓到哪去了?是市局还是分局?或者是派出所?”
  门卫摇摇头:“坐着警车来的,一大帮,见面手铐一铐就带走了,那个阵势谁还能搭上茬?”
  博士王的大脑成了一盆混水,他怎么也想不出警察有什么理由抓黑头,难道这又是银行搞的鬼?银行搞这个鬼,警察即便抓了黑头对案子也起不了任何作用,难道是冲着黑头电话上讲的,他从汪伯伦跟猫头鹰嘴里抠出来的“重要情报”而做出的反应?他有些后悔,电话里应该详细问问黑头采取什么手段从汪伯伦和猫头鹰那儿得到了哪一方面哪些内容的情报,如果通电话的时候让黑头直接跟他会面,也许就能躲过这场麻烦,自己也不会被这突如其来的局面搞的云山雾海一筹莫展。
  他赶紧给王天宝挂电话:“你在公安局有没有比较熟的朋友?”
  “有哇,啥事?”
  “那就好,我到海东大旅社来会朋友,就是中午那会儿给你打传呼的黑头。来这儿以后,听旅社的人说他被抓了,你找个人帮我打听打听,是哪家抓的,为啥事抓他。”
  “你那朋友名字叫啥?总不能名字就叫黑头吧?”
  “噢,他的名字叫李福军,我们叫惯黑头了。”
  “你等着别动窝,我联系上给你去电话。”
  放下电话,博士王不敢走开,就地蹲着抽烟,蹲了一阵冷的蹲不住,他就站起来原地跺着脚兜圈子。电话终于来了,王天宝告诉他,抓黑头的是市公安局治安处,有人报案说黑头绑架、伤害他,还抢走了他的钱包、眼镜等物,听说治安处已办理刑事拘留手续,现在已经快下班了,找不着具体经办的人,详细情况得到明天上班以后才能弄清楚。
  接完电话,心里十分烦乱,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大脑像高速运转的计算机,对面临的问题紧张地进行分析、判断,企图找到最佳的解决方案。由于精神高度集中,几次跟迎面走来的人发生挨挤碰撞,招来厌恶的白眼和恼怒的责骂。
  他本来打算当天赶回省城,遇上黑头这件意外,看来是走不成了。后天就要开庭,还没有跟程铁石通气,想到这里,他决定先找个旅馆住下来,跟程铁石沟通后再说。他本想就近住到海东大旅社去,又想起程铁石是在这儿被绑架的,黑头也是在这儿被抓的,下午那位总台服务员跟门卫对自己已有了深刻印象,还是远远避开这儿为好。于是,挡了台出租车,让司机往西城区开。夜幕中见到街旁有宾馆旅社之类的霓虹灯牌匾,博士王招呼停车,付过钱下车,就近找了一家叫“海王”的旅馆,登记好房间,用手机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喂……”接电话的是程铁石,显然陶敏已经到康复中心把他换了回来。
  “程铁石吗?我是老王。”
  “我听出来了,情况怎么样?”
  博士王心里转了一下,程铁石这几天被折腾的心力交瘁,还是先说可听的消息比较好,就说:“今天我们跟法院方面谈了一上午,总算谈妥了,后天下午开庭。”
  “那我明天就赶过去。”
  “还有一件事跟你商量一下,”博士王犹豫片刻,不知此话该怎么说,又一想,程铁石那么大的跟头跌过后都能挺过来,眼前黑头这件事想必他也能承受得了,而且这件事必须告诉他。想到这里,博士王不再犹豫,直截了当地说:“黑头出了点事,下午我跟他约好在海东旅社见面,去了后他没在……”接下来便把他了解到的情况给程铁石完整讲了一遍。
  “这件事是不是给雅兰说一下?”程铁石问。
  “我就是对这件事拿不准,要跟你商量一下。”
  “我看还是给她讲一下,她也不是一般的女孩子,瞒着她不好,也是对她的考验机会。”程铁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博士王。
  博士王想起赵雅兰的伯父省政法委书记赵世铎,眼下最要紧的是搞清楚黑头的情况,如果可能的话,尽快把他搭救出来,起码要让他在里面少吃点苦,少受点罪。做到这一点,赵雅兰比他和程铁石都有办法,她身后那棵大树遮这点荫凉足够用了。
  “那就这么样,我打电话把情况给她讲讲。”
  “还是我给她讲吧,”电话里可以听出程铁石的语气沉重,“这件事由我而起,还是我说好一些,再说你讲还得挂长途。”
  博士王能体谅他的心情,也不再多说,给他通报了自己住的旅馆,让他明天到了海兴后就在旅馆的房间等,然后两个人道了再见就挂了电话。
  博士王看看表,已然八点多钟,尽管并不觉着饿,他还是朝附近挂着“张家饺子馆”招牌的小饭馆走去。饭馆里只有一桌客人,博士王挑了角落里的桌子,要了半斤饺子、一碟花生,一瓶啤酒默默地吃。作为搞法律的专家,程铁石这桩案子闹到目前这种复杂的局面,是他所始料未及的。阴谋、暴力,成了他接手这桩案子后摆脱不掉的阴影。他感到自己一方在这场诉讼中如同规规矩矩的拳手,对手屡屡犯规而又能得到裁判的充分照顾,在这种失衡的状态下,他们不断承受对方肆无忌惮的冷拳暗脚,却只能被动地招架,而自己按规定套路击出的每一拳,或者被对方油滑地闪过,或者被裁判罚为无效。在这种无规则可言的竞技场上,吃亏的只能是遵守规则的一方,而且,观众也决不会为你的循规蹈矩而喝彩。相反,人们还会骂你一声“傻瓜”,把你视为拙劣的拳手而不屑一顾嗤之以鼻,尤其是当对手挂着优胜者的微笑,由裁判高高举起他的右手的时候,自己这种规规矩矩的竞技者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活该!这就是现实。
  自己拙劣吗?博士王问自己。他不能不承认,站在只注重结果而忽视过程这个全人类已习惯了的大视角观察,迄今为止他是拙劣的。用世界只关注成功者,没有时间安慰失败者这个大规则来考察他企图在这场诉讼中照章去办的小规则,他的行为方式的确是幼稚、呆气混合成的两个字:拙劣。对手既然已经教育了他,该如何进行这场角斗,他如果仍然拘泥于人们有意制定却谁也无意遵守的条条框框,等于自己缚住自己的手脚去参加角斗,其结果只能有一个:惨败。他得到的只能是羞辱和追悔。对手能采用的手段,他也应该有胆魄、有能力
  采用,这样才能让这场角斗更公平一些,更好看一些,即对得起观众,也对得起自己。
  想通了这一点,他内心深处不免有些许痛苦的滞涩,却又感到一种释然的轻松。他拿起酒瓶,对着瓶口咕嘟嘟灌了起来,喝光了啤酒,他扔下吃剩的饺子,结了账回旅馆。房间倒还干净,他脱去外衣,爬到地上开始做俯卧撑,一直做到一百二十下,浑身大汗淋漓才歇手。
  四
  何庭长并不认为牛刚强决定马上开庭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不把这件事看得像马丽芃那么严重。他早已胸有成竹,相信凭他的职权和头脑,完全可以控制得住局面。因而他对着话筒呵呵笑着、听着,更准确地说是欣赏、品味着马丽芃清脆的声音在焦急地诉说她的忧虑和担心,半是恳求半是命令半是撒娇地让他对这件事有个明确的态度。
  他仰靠在转椅靠背上,把脚架到了写字台上,把身体尽量放的舒服些,对话筒嘘嘘地吹了两口气,马丽芃问:“你干吗不说话?”
  他慢条斯理地说:“话都让你说了我还有啥可说?你说够了我再说。”
  电话那边沉默了,静默中他似乎听到了马丽芃的喘息声,他想象着这阵她嘟着脸、撅着嘴赌气的样儿,暗暗好笑:“行了,别担心,开庭就开庭,开庭能说明什么?开了庭就肯定判对方赢?一年半以前不就开过庭了吗?到今天还不是在那儿撂着。再说,迟开庭早开庭总得开庭呀,这没什么,你就让他们开呗。”
  “你不是跟牛刚强讲好先不开庭吗?他突然通知马上开庭经过你批准了吗?你应该问问他。”
  “问什么?你干律师这么久了,也应该懂得,什么时候开庭是审判员职权范围内的事,他事先给我打个招呼是人情面子,不打招呼我也挑不出人家什么毛病,主动揪着人家追问,过份干预人家,显得太不正常。我劝你还是把精力放到怎么应付开庭上,别在自寻烦恼了。换个别人,有我在这儿挡着,哪会像你那么动不动一惊一炸的,猴屁股坐不稳金銮殿。”
  马丽芃说:“我是猴屁股你是啥?你是老虎屁股摸不得。”
  “哈哈哈……我的屁股别人摸不得,对你开放,你想咋摸就咋摸,哈哈哈……”他对着话筒乐不可支,笑的差点从椅子上倒翻过去。
  “我才不稀摸呢。这几天我们行长找过你吗?”
  “没有哇,我还以为那个娘们失踪了呢。”他矢口否认,实际上他刚刚接过女行长的电话,女行长在电话里口气很急,说有要事找他,他估计也是关于开庭的事,本想让她别来,又一想下午反正也无事可做,他还要跟她算算那笔账,没事让她陪着聊聊解解闷也不错,就答应在办公室等她。
  “没有?不可能吧!我告诉你,贪多嚼不烂,常走夜路别碰上鬼打墙,弄不好掉沟里爬不上来。”马丽芃的话语里有明显的酸味,这种醋意反而让他沾沾自喜,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能让一个三十来岁如花似玉要身份有身份要身条有身条的女人醋意十足,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马律师,”他调侃地叫她,“你中午吃的啥?”
  “面条呗,还能吃啥,不像你大庭长有人情。”
  “我还以为你中午没吃饭光喝醋了,隔着电话我都闻着酸味了,还不是一般的醋,是山西老陈醋。”说罢,又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胡扯,我吃她的醋还不至于,姑奶奶拔根毛都比她的头发长,就你那个德行跟她配一对刚好,老马配上旧嚼口,合适得很,等你俩配种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也好看看你能从她那里挤出几两油来。”
  听到马丽芃真的生气了,何庭长决定不能再跟她扯下去了,就说:“好了,别扯那些没影的事了,你是啥等次,她是啥玩意儿,你吃她那没影的干醋干吗?来人了,就先说这儿,见面慢慢聊。”
  放下电话,他翻弄着桌上几份送来请他过目让他签字的结案报告,却无心去看。刚才在电话上跟马丽芃一番打趣撩拨惹得他心里痒酥酥的,静不下心来也坐不住,便走到窗前俯瞰脚下的街景。
  大街在他脚下朝街中心的大转盘汇拢,然后又向四面八方辐射出去。一、二、三、四……他数着大转盘四周的道路,共有六条,分别向东、南、西、北、东北、东南方向延伸出去。转盘实际是个小小的街心公园,花坛的花草已经枯萎,有几个不明不白的闲人在转盘上转悠,像几只竖起身子走路的蚂蚁。转盘中心是一尊塑像,一个赤裸着上身的壮硕女人吊着两只大乳垂着头洗发。夏季,喷泉涌出的水在雕塑的四周形成薄薄的水幕,雕像仿佛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羽纱。冬季,喷泉停了,雕像便赤裸在严寒里,让驻足观赏她的人徒增一层寒意。何庭长忽然发现,脚下的街道跟街心公园的布局很像一副八卦图,街心的转盘是象征混沌初开、阴阳乍分的黑白鱼,朝四面北方辐射出去的街道是象征八卦方位的乾、坤、坎、离……
  半裸的女雕像,像极了八卦图的街道,令他想起了前几天遇到的那位算命先生。过去,他从不相信那些算命打卦的胡言乱语,可是那一天吃过午饭返回办公室睡午觉的时候,途经街心大转盘,迎面拦住他的去路的那个小老头嘴里吐出来的头一句话就让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先生左眉高右眉低,眼下正走桃花运,官不大权大,钱不多够花,桃花是运也是劫,
  成败皆在女人身。”
  见他停下脚步,小老头冲他笑笑说:“先生您一生命运皆好,虽不能大富大贵,却也事事顺遂,五十岁之前平安富足,步步高升,五十岁后将有大起大落之虞,眼前就有关键一坎,过去了万事如意,过不去前半生的辛苦努力付诸东流,听人言,吃饱饭,信不信由你。”
  何庭长被他说的怦然心动,可又不太信他,就随意想了个题目让他猜:“你说那么多我觉着都是虚套子,咱们来点实的,你说准了我信你,说不准你去找别人,要蒙要骗随你,少来缠我。”
  小老头微微一笑;“你说题吧,说准了我也不多要你的,十块钱一包烟钱,说不准我转身就走,你也别骂我。”
  “你说我是干啥的?”
  小老头瞪眼在他脸上端详半会儿,又拽过他的手细细看了一阵,断然地说:“当官的,”接着又一句一句斟酌着讲:“虽然你是当官的,可官却不算大,最多也就是九品,现在叫县处级。虽然你的官不大,可是你有实权,不是清水衙门的闲职。至于你当的什么官么,断掌纹放在官身人手上主决断,眉心纹长在官身人脸上主明察,你是法院的。”
  他当时惊呆了,不由不对眼前这个小老头刮目相看,二话不说掏出十元钱递给小老头,小老头却摇摇头不收:“这不算啥,我说的这些都在你脸上写着呢,我不能靠这几句话就拿你的钱,让你转过身说我是瞎猫碰了个死耗子,蒙事。我们这行真正的本事是替人看前程、渡劫难、趋吉避凶。您今年有一运,主财色双收,又有一劫,主丢官弃职甚至有牢狱之灾。您要信我,我给您破解一下,您要不信,咱们这就各走各的路。”
  何庭长遇上马丽芃跟银行的事情,做贼心虚,到了这个地步,他哪里还敢不信,他自己做的事自己心里当然清楚,当下便对老头说:“您讲的沾边,你再说说怎么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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