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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从芝加哥到海山
芝加哥奥黑尔机场是世界上唯一的双中枢机场,拥有着巨大的客流吞吐量,是五大洲最繁忙的机场之一。这里的各色人种每天都上演着不同的离别剧目,所以大家对于此刻站在航站楼大厅前窃窃私语的两张东方面孔,都表示见惯不惯。
“大人,您在国内生活所需要的一切我都已经吩咐仆人们准备好了,您请放心的回到东方的故土吧。”一个身穿着燕尾服管家模样的老人,神色恭敬地对着身前的年轻人说道。
年轻人看着早已白发苍苍的老人,神色竟有些慈蔼,“安之,你跟着我也有很多年了吧,民国三十八年你追随我离开大陆,直到今天都没有再回去过,难道你真的不想落叶归根吗?”
老人摇摇头,声音有些嘶哑,“我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了,回不去了。何况大人在这边的产业也需要有亲信人来打理。最近芝加哥市政府一直想要买下themagnificentmile的地权,没有仔细人看着可不成!”
themagnificentmile是芝加哥最繁华的一条商业街,1929年美国大股灾时被人盘下的,市值数十亿美金。此前外界一直以为它是哈特城摩根家族旗下的产业,却没想到竟然会是属于眼前这个东方人的。如果这件事情让那些媒体记者们知道了,恐怕又是一场舆论风波。
这个年轻人的名字是端木赐,这是真名。年轻人记得自己上一个假名字是李全道,是由正德十四年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王守仁为自己取的。
他已经活了两千年了。
端木赐拍拍老管家的肩膀,“等芝加哥这边的事情结束了,你就去弗吉尼亚的海滩上养老吧,多晒晒太阳,活得久一些,有时间我会回来看你的。”说完,年轻人就提起脚边的黑色皮箱,往出入境大厅而去了。
“大人——”老人望着端木赐的背影,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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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赐在登上机舱找到位置后,二话不说,一头扎进了头等舱的深红色高背座椅里,此一去海山14个小时,不睡觉不足以捱过。于是在三万英尺高空之上的波音777双引擎的巨大轰鸣声里,端木赐进入了梦乡——
在梦境里,他仿佛回到了两千年前,回到了那个人人褒衣宽带,张口便是诗经的时代。那个时候自己依然是叫端木赐,几百年后他才知道原来后世人喜欢叫自己子贡。
透过依稀的薄雾,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如圣如哲的老师,手执一卷竹简,高坐在杏坛之上,诵着东周王畿的雅言,为三千弟子传道授业解惑——
“赐!”
老师好像在叫自己,端木赐迷迷糊糊的走过去,正要开口,忽然听到了另一道声音——
“先生,先生——”
端木赐懵懂地睁眼,发现是一个金发碧眼的空姐在用蹩脚的中文叫自己,起来往周遭一看,却发现别的乘客都早已离开了。
好不容易才梦到夫子的……
端木赐蹙眉,朝空姐点头示意一下,然后提起皮箱离开了头等机舱。
只是端木赐在通过浦东机场出入境大厅时稍微出了一点小意外,因为护照上的出入境记录显示端木赐从未来过中国,这让在柜台办理业务的机场工作人员产生了怀疑,费了好一番功夫之后才让端木赐顺利入关。
“我的生活档案都是由世界顶尖团队伪造的,怎么可能会有纰漏?”端木赐暗暗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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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春才过,此时正是浅冬天气,黄浦江上沉浮着大块大块的白冰,从港口驶出的陈旧的铁船一边发出刺耳的汽笛声、一边毫不犹豫地撞碎这些浮冰。滔滔江水的两岸是鳞次栉比的高楼,玻璃宫一般晶莹剔透的楼面,像一面面巨大无比的旗帜,倒挂在黑青色的苍穹。
端木赐穿着黑色的薄呢子长风衣,脖子上围绕着考究的羊绒围巾,从发梢到指尖无一处没有精致到极致。可是他的眼神却很呆滞,只是怔怔的看着这幅繁华的景色,感觉很幻灭。
在他的印象里,浦西固然是繁华无比,但当年的大洋场夜海山也是十里霓虹,所以他倒并不怎么惊讶。真正让他感到幻灭的是浦东,端木赐万万没想到当年荒凉无比寸草不生的地方,现在居然已经富贵到了如斯地步!
端木赐到现在都还记得,当年杜月笙请他坐在浦西的黄浦江岸上喝酒时,曾指着浦东笑着说,“宁要浦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间房!”而如今时过境迁,当年荒凉得可以跑马的浦东也成了如今地球上一等一的繁华风流地了——
时光把他的记忆留在了浮满尘灰的博物馆里。
“端木先生——”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端木赐回过头,看到是几个穿着黑色西装提着公文包的中年男人在叫自己,看起来和海山城里无数的白领阶层并没有什么不同。
而且他们称呼自己为“端木先生”,这就说明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底细。这一点令端木赐很满意,于是他点点头,“走吧。”
路边停靠着的是一辆辉腾,看起来似乎和普通的帕萨特没什么区别。像端木赐这种活了2000多年的老怪物,自然早就过了爱显摆爱炫耀的年纪,低调做人才是孔夫子教诲的王道。
车子一路驱驰,不一会就来到了位于黄浦江沿岸的高档社区——景园。
这是远在芝加哥的老管家为端木赐选的江景房。
房子很大,上下两层约莫600平米,是一个大型的双层复式结构,每一层的高度都相当于寻常人家的两层,换言之,端木赐一人便独居了四层楼,只不过看起来是两层而已——两大层。
原木的家具结构和黑白色的漆壁风格使整个房子看起来十分简练,甚至隐约还带有一点复古的风格。端木赐随意地转了转,然后坐在了大厅的圆弧转角沙发上,打开了手提皮箱的纽扣——
皮箱里是十几张纸和几个小本子,端木赐随便翻了翻,发现也没什么特别的,无非就是一些证明身份和学历的资料,还有驾驶证一类的。这些东西很普通,但是却很重要——
端木赐曾经在美国遇见过一些华人留学生,那些留学生告诉他,如果没有这些东西,在中国你将寸步难行。
早已下定决心要回国的端木赐从那时起便暗暗地留了心,准备了这些东西,现在终于派上用场了。
他把这些文件挑了几份重要的拣了出来,然后把其余的重新搁回皮箱里。
端木赐随手把皮箱放到了低矮的茶几上,却忽然发现茶几上摆着一个青花瓷,看起来很眼熟的样子……
端木赐想起来了,这尊青花瓷瓶是明代成化二十一年自己从景德镇的窑场里亲自抱出来的,上面还有当时窑主的亲笔题词,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只是……为什么会在这里?
端木赐活了两千多年,所积累下的古董是那些所谓的收藏家根本不敢想象的,便是那大英皇家博物馆,端木赐也敢与它比一比,更不要提小家子气的故宫博物馆了。
只不过由于实在是太多,再加上晚清战火纷飞,端木赐便把这些古董分批深藏了起来,没想到居然被这老管家拿了一小部分出来装饰房子,还真是大材小用啊。真不知道那些收藏家们知道了,会是一副什么样子的可爱表情……
端木赐抬头,四处望去——
左边墙壁上挂着的应该是王羲之的行书,茶几上的酒壶似乎是李白当年在长安东市胡人酒肆里喝酒时送给自己的;玄关上摆着的几件陶瓷好像是早已失传的唐三彩……唔,还有那里,挂在门把上的玉饰应该是明代玉雕大师陆子冈的作品吧……
凡此种种——
如果有精通考古学和文物学的高手在此,那他们会十分惊讶地发现,很多在历史记载和古人笔记中早已经失传或者毁坏了的珍宝,其实还安然无恙的躺在这里,成为一件并不起眼的装饰……
真是暴殄天物啊……
端木赐并不知道国内的房价等级,他只是隐隐间觉得,如果把这些“装饰品”和“家具”全都给卖出去的话,大概可以买下好几座这样的“景园”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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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本书不会出现异能大战和修真世界。
2、本书中的海山虽说背景取自大上海,但也仅此而已,所以请不要生搬硬套。
3、本书讲究文笔和格调,希望大家能耐心地听我娓娓道来……
4、新书上传,请新老书友多多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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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ps:唐三彩是古代的冥器,可是世异则事异,不能用古时候的用途来评判今天的收藏价值,难道今人收藏唐三彩是为了做冥器……不见得吧……更何况主角是长生者啊……需要冥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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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滞后的审美和日下的世风
由于11个时区时差的关系,端木赐醒得很早,微微的天光透过6。6米高的纱帘,照到了端木赐长而密的眼睫毛上。
端木赐拿起了搁在床边的遥控器,“嘟”得一声,红点一亮,高大的窗帘便如剧院大幕一般自动的向两边缓缓拉开,露出了和窗帘等高的落地窗,像是有人拨开了云雾。
巨大的窗外是一条正在流淌的黄浦江,黄色的江面上依旧沉浮着大量的白冰,看起来像是麦当劳里加了冰的大杯可乐。“可乐”上有很多来来往往的船只,还有很多来来往往的人——这是一座繁华而忙碌的城市。
该起床了——
端木赐掀开被子,坐在床沿上醒了醒神,然后穿着睡衣就去盥洗室洗漱,一边刷牙一边计划着今天的安排。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嘴的白色泡沫,心里想这牙刷和牙膏果然是要比自己当年用着杨柳枝蘸青盐抹牙舒服多了……
端木赐离开芝加哥时只带了一个小黑皮箱,里面除了文件之外什么都没有,可是这并不代表他没有衣服穿。实际上端木赐正在苦恼自己该穿哪件衣服,因为他此刻正站在一间精致的衣帽间里,四面八方都是穿戴品,他有些不知取舍。
……
……
景园虽然是在繁华而繁忙的黄浦江岸边,但却因为周围都是住宿区的关系,所以并不十分喧闹,路上也有些行人,一类背着书包,一类提着公文包,井水不犯河水,上班族和学生党泾渭分明。
现在天刚微亮,路边的店铺里坐满了吃早餐的人,蒸笼里溢出白腾腾的热气,看上去颇有些安和的气氛。
端木赐摸摸肚子,他有些饿了。虽说能长生不老,可他毕竟也是血肉之躯,还是会饿的。
他随意地找了家包子铺,店不大,可是却很干净。
老板娘一见来生意了,忙迎了出来,然后看见端木赐的装扮,不由得一愣——
其实像端木赐这种活了无数年的老妖怪,是很难跟上所谓的潮流的。因为像潮流这种生命力短暂的东西,在端木赐的眼里,根本没必要去追。他所拥有的漫长生命,使他对这些新奇的事物都有种本能的排斥,而且对之反应迟钝。
换句话说,他的审美眼光很滞后。
再换句话说,他有点“土。”
阔别六十载,他又一次的回到了大陆。端木赐离开大陆的时候,还是民国的时代,所以在出门选衣服的时候,他很自然地挑了一件深黑色的中山装,大概在他的想法中,这是最适合在中国穿的衣服吧,只不过样式更加束紧收身而已。
这种风格很老气的服装按理说不是一般“年轻人”能够hold得住的,可架不住人家底子好啊,又有经过漫长岁月而沉淀下的古雅气质,穿在身上就好像是言情小说中欧洲古堡里的英俊执事。
老板娘看着这个英俊的年轻人透过袅袅的白色蒸气翩翩而来,心生喜悦之余不免疑惑——这样的人难道不该去星巴克那种“高级”地方享用咖啡早点吗?怎么会这么亲民的来吃小笼包子?
端木谨随意挑了张干净座位坐下,指尖轻叩玻璃桌面,“一笼包子,一碗粥。”
“哦、哦——”老板娘一边应声,一边手脚麻利地上盘子上碗,还免费地赠送了一碟自家腌得咸菜……
端木赐夹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唔,味道还可以,感觉比芝士汉堡好吃多了,吃东西果然还是要吃本地特色啊。
老板娘坐在一旁,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俊美的年轻人仪态优雅地……吃包子,明明是在街边的野生小店吃廉价的庶民食物,可却偏偏被眼前这个年轻的客人,演绎出了仿佛是坐在豪华的aspasia餐厅吃白松露这种高级食材的感觉。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一阵并不符合时代气质的曲调在中山装的衣袋中响起,莫名的和谐。
端木赐蹙眉,在享用早餐的时候被人打扰的感觉可不美妙,虽说区区几个小笼包子也谈不上是多么大的享受。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越洋电话,端木赐滑开屏锁,“安之——”
老管家的声音不出意外的响起,“早安,大人。”实际上由于11个小时时差的关系,他正在长桌上吃晚餐。
“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大人。您在东方所需要的管家目前已经快要到了,她将为您打点好一切,正如我为您尽忠一样。”
“管家?难道是步瞳熏?”端木赐面色一变。
老管家“呵呵”笑道,“正是。一个小时后火车到站,大人还是先派人去接她吧。”
“不用派人了,我亲自去。”端木赐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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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山火车站始建于1908年,在经历了几十个春秋之后,终于在三十年前被市政局重新翻新,一下子从厚重的年代感里走进了现代。
端木赐坐在蓝色的塑料靠背椅上,眼里人来人往,大家行色匆匆。
这不禁让他想起了那个久远的年代——
世界上的第一座火车站是1830年在英国利物浦--曼彻斯特落成的。火车是那个时代最时髦、最先进的出行乘具,能拥有一张火车票的都是欧洲上流社会的体面人物。绅士们穿着考究的服饰,身后的侍从们提着手提箱行李,大家安静地坐在候车大厅里喝咖啡。就连检票员都穿着笔挺的黑色制服,袖口上缝着金色的纽扣。
绅士的时代过去了,现在的人们都步履匆忙,哪里还有闲心在繁忙的旅途中喝一杯滚烫的咖啡呢?
——就连曾经英挺的检票员小伙子也都换成了臃肿的中年大妈。
偶尔有几个有眼力的旅客,总会不经意的多看端木赐几眼,赞叹他的相貌和气质——这样的人物居然也会坐火车?不会是想玩贵公子锦衣夜行的把戏吧?好在火车上偶遇几个外地姑娘来一场浪漫的邂逅,然后等火车到站再直接潇洒走人?
他们真是想多了——
端木赐抬头看着对面led显示屏上的红色滚动字幕,想确认一下火车什么时候到站。结果还没等他看完,人群中就忽然响起了一片惊叹声,旅客们都看向了同一个方向——
那是一个漂亮的女人,火车站里出现漂亮女人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可是这个女人实在是美得不同寻常。
她戴着一顶黑色的英伦大檐帽,穿着一条波西米亚长裙,上身罩着一件深色羊毛衫,小臂挽着拿着一个复古手提皮包,就这样不带任何行李地翩翩走来,七厘米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啪啪”作响——
看这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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