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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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台娇-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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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笑声从内室响起,“我以为我够冷静了。“

    “就这么单独去会面,恐怕对方早就设好了局。”

    轻笑声越发欢畅,清脆宛如冷泉丁冬,“早就设好了局的人,可不只他一人啊……”

    随着帘幕微动,疏真一身宫装而出,广袖翩然之间,根本不似去赴如此危险之约。

    “你这是?”

    看着叶秋略微愕然的神情,疏真微微一笑,即使隔了面上的重纱,仍只觉得双眸宛如寒星一般——

    “既然是三日之约,我又何必急着赶去?”

    她挥挥手,宛如闲庭信步一般,朝外而去。隐约传来的人声,乃是侍女惊醒后,被她吩咐去唤轻轿的低语。

    “去如意楼。”

    疏真的声音沉着舒缓,在雨声中听来,带着奇异的韵律感。

    天将拂晓,雨却越发大了,洋洋洒洒之下,竟连天地万物都染上了那种潮湿凝滞。

    “你还是坚持不肯回北疆主持大局么?”

    拂晓的王殿中,燮国最为尊贵之人,正在慢悠悠问道。

    “并非儿臣不肯,而是掣肘颇多,一发而动全身。”

    “哦?”

    朱炎眼中闪动着光芒,似是说笑,语意却莫名冷凝,“若寡人替你砍去这些掣肘,你又当如何?”( )

第一百十一章 朝议

    朱闻眼中锐光一闪,随即却深深皱眉道:“父王……”

    “看你的表情,似乎并不甚欢喜?”

    朱炎玩味地看向次子,神色之间仍是一派浅笑,越发显得高深莫测。''

    “有些人虽对我怀有恶意,却是父王得用之才,何必为我一人如此大动干戈呢?”

    朱闻的话很是恳切,朱炎望定了他的黑瞳,半晌,居然发出一阵大笑,“我儿,你又何必如此言不由衷?”

    他停了一停,再也不去看朱闻的面色,只是径直负手踱步,身上的玄色燮龙盘旋威严,端严肃杀之貌,让人不敢正视,“你无非是认为我不能保你周全……”

    他叹了一声,笑容随即隐去,声音低沉,宛如碎金断玉,“马上便是群臣议事,你不妨随我一听——且看为父是否能让你安心出征!”

    他随即挥手示意,便有从人上前摆了四页小屏风,替他换过王服金冠,又备下曲柄长扇、巾绸、冰盆等物,一行人便朝着前殿而去。

    朱闻楞了一瞬,随即毫不犹豫的跟上,廊外的雨滴飞溅而来,染湿了他的袍袖。

    疏真轻车而至,并不带随从,虽是在宫装外套了一件曲裾长袍,眼尖之人仍能从她袖边的精巧掐边看出不凡。在一些人穿揣测探究的目光中,她上了楼,来到中央最大一间的雅座跟前。

    门支呀一声被推开,出现在她眼前的,竟是熙熙攘攘满间的人。

    男女老少。穿着打扮不一。却皆是默不作声地静默站立着。房中凝聚着一种安静端凝之气。

    她取下面上地帷帽。眼光淡扫之下。将一众人等都深深看入眼中。随即。她微微一笑。竟是深深一躬。声音清脆果决。宛如冰玉碎裂。一字一声。“今日之事。全要拜托各位了。”

    如意楼中正是清晨。楼中满是热食地雾气与异香。也有人学了中原做派。泡一壶西湖龙井。惬意品味。越春秀并不用牙板琵琶。只是清唱。声音却带了些未醒地懵忪。

    楼阶响动之下。疏真含笑而下。只是淡淡说了句。“倒是比上次唱得自如。”便仍旧乘车而去。辘辘车轮碾过街角。热闹地叫卖声开始响起——有谁知晓这一辆不起眼地车驾。正要为这百年王城带起前所未有地腥风血雨?

    疏真回到睦元殿时。朱闻也才刚回返。他并不理会前来请安地瑗夫人。只是牵了疏真地手。径直朝房里去了。

    背后美眸地哀怨目光仿佛毒箭一般直刺而来。疏真也不去管它。到了房中。未及朱闻发问。便先发制人。“今日你留在前殿参加了朝会?”

    朱闻本欲追问她大清早去了哪里,被这一问,却是凝了剑眉,冷笑一声道:“今日有人演了一出好戏!”

    他想起方才议事之时的暗潮汹涌,不动声色的唇枪舌剑,冷笑几乎化为冰凌——

    所谓朝会,原本也该由百官列队跪拜,但诸侯国终究只是臣子附庸,不可逾越太过,于是折中改为由几位重臣集合于国君面前,各自陈述。

    朱闻刚随朱炎进入时,便觉昏暗正殿中,各色复杂目光直直射来,有探究有谄媚,甚至有轻蔑冷笑。

    朱炎咳了一声,若无其事的让内侍在下首为朱闻赐座,随即君臣数人便开始议决要事。

    先被提及的并非是狄人侵变之事,而是安乐侯侵吞武库贪渎私卖之案。

    朱炎冷冷一笑,“什么安乐侯,先把他的位爵革去。”

    众人对此倒没什么异议——所谓安乐侯,本就是个闲散列侯之称,在天朝二十四等爵中处于末流,虽然也带了个“侯”字,却与手握重权的朱闻、石秀等人有天壤之别,将爵位革除也是题中之义,当下无人反对。

    朱炎见众人皆目不斜视,当下冷笑道:“此人不过一庸碌小人,做下这等丑事也不足为奇——不过寡人倒是很奇怪,先前是谁向我举荐,说他虽无大才,却颇为谨慎细致,不觉得这是天大的笑话么!”

    当下殿中气氛更僵,有几人面色苍白低下头去,朱闻打量一眼,便知这几人乃是私下与萧淑容过往甚密,心中暗笑,只是坐着看戏。

    朱炎却并不放他安宁,举目瞥了他一眼,问道:“闻儿,你说,对此人该如何处置?”

    朱闻听着这烫手山芋朝自己扔来,四周目光几乎要将他穿出个洞来,也不着慌,只是静静道:“按律当斩。”( )

第一百十二章 暑尽

    这一句如同断金碎玉一般,铿然有声,众人听了俱都一震,想起他与萧淑容的仇怨,暗道:二王子必是要置此人于死地才甘心了。''

    却不料朱闻停了一停,又道:“可他只是个平庸贪婪之人,偷卖军械乃是为了求财——在他背后之人,才是真正该凌迟处死。”

    “哦?”

    朱炎以手托了下颌,笑着问道:“谁才是他背后之人?”

    “启禀父王,儿臣不知——不过这些人与他时常往来,定是有书信等蛛丝马迹,不知禁卫搜索他家中时有什么发现?”

    朱炎微微颔首,“确实有些书信。”

    他示意之下,便有人递上一只木匣,里面沉甸甸放了些书信,顿时,有人的面色便更加苍白而不自然。

    朱闻目不斜视,继续道:“这些人为何要怂恿他私卖军械呢?这些军械到底流向哪里了呢——最近狄人侵边,这时机是否有些巧合呢?”

    这话不轻不重,却是太过可怕的指控,有人已是冷汗直落,强忍着不敢擦拭。

    朱炎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五只指头托了那匣子,凑近了火烛。正当众人以为他要效仿古代名君,将与自己政敌私通款曲的臣子书信付之一炬时,朱炎的笑意缓缓加神——

    “这只匣子还是暂时别开,待到闻儿你到北疆与狄人交战后,若是有什么人进你的谗言,或是粮草辎重有什么不妥,寡人就可以开启一一对照了。”

    这话简直是**裸地威胁。意思是有人若是要对朱闻有所不利。便要被定为替北狄做奸细。破坏燮**防。

    朱闻得了这个护身符。却丝毫不见任何轻松喜色。他微微一笑。直截了当道:“可是北狄奸细狡诈异常。防不胜防。若是一时半会连父王你也受了蒙蔽。又当如何?”

    朱炎好似没想到儿子会当众将自己一军。剑眉微微一挑。随即没有勃然大怒。“寡人若是对你信重有所动摇。天厌之。”

    这是很重地誓言了。君王受天之命。若是天命厌弃。又怎能君临一国?

    朱闻扫视一眼四周。所有人皆被他犀利明亮地目光逼得一窒。他随即单膝跪地。腰间五龙金带钩与腕间红玉髓碰撞。铿然有声。宛如金戈交击。

    “那么。儿臣就此领命……待整理齐备后便立刻赶赴北疆封地。”

    疏真的几声轻唤,将朱闻从记忆中惊醒过来,他讲了方才情形,总结道:“总之,这些人大概都会安生一阵了——大战之时遭遇背后冷箭,无论如何都是件麻烦事,父王若要我出征,首先必须替我解决这类麻烦。”

    疏真却有些意兴阑珊,她淡淡道:“再过几天我们便要出发了?”

    朱闻点头道:“前线告急,狄人正在源源不断朝王帐汇集而来,随时可能有大战发生——那毕竟是我的封地,如果变成断瓦残垣,我也很难向百姓交代。”

    “这几天便要走是吗……”

    疏真微微一笑,不知怎的,眼神中有几许飘渺,几乎惆怅,“既是如此,我傍晚时分要去见一个人。”

    朱闻有些敏感的发觉了她的异样神情——这是感伤,还是怨恨……或者是?

    他心中狐疑,话到嘴边,却由咽了下去,只是轻声道:“你自己小心。”

    “我会小心的……”

    疏真的声音飘渺无绪,好似从九天之外传来——

    “无论如何,我会留着这条命……”

    风从窗缝中吹过,幽幽带些凉意,这样恼人的酷暑,终究也到了尾声。赖的看着檐下那盏气死风灯左右摇曳,见街对面乞讨耍钱的闲汉也没了踪影,知道到了打烊的时候,他正要吩咐小儿放下门板,却听外间车声辘辘,不多时,一驾轻便小车便出现在眼前。

    车驾虽然朴素,通体却是用贵重桐木做成,连马匹也是纯白毫无杂色——这明显是哪家大人府上的,掌柜正要上前,却听车中一道女子的嗓音,清冷却却是不容置疑——

    “掌柜,我要将全店包下,除了后院那位先生,其余人请他们拿了赔偿的银两,这便离开吧!”( )

第一百十三章 凤变

    掌柜颇有为难——店中此时虽不齐满,却也有七八停人客,这么贸然赶人实在不好。''

    他正要开口,一旁的侍从冷哼一声,抬了抬遮住面容的笠帽,顿时目射寒星,吓得他身子都酥了半边,颤声道:“是、是……”

    车中又抛出一包物件,看起来颇为沉重,掌柜一看都是雪花纹银,心中更是一凛——这是官家内库才有的!

    过不多久客栈里便是一片鸡飞狗跳,惟独那单门独户的后院里一片寂静,仿佛无人居住一般。

    夜风越见萧萧,不多时,连月娘也被阴云遮挡住了,有一两点雨星从空中坠落,却更惹得被无端驱逐的人客怨恨。

    疏真微微挑帘,在一片咒骂埋怨声中开了口,嗓音虽是清脆,却带了几分凝重沉郁,“二师兄,这里有我就够了,你先回转吧……”

    她随即凑近了些,低低说了些话。

    叶秋笑了一声,有些玩世不恭道:“我记得我欠你的一个要求已经还清。”

    疏真微微一笑,口舌之间丝毫不曾逊色,“一个要求,你欠了我多久?这就算利息吧!”

    “真是好重的利息啊……”

    叶秋啧啧有声道:“堂堂一个金枝玉叶,怎么变得如此市侩了……”

    话虽损人。他摸了摸挺拔地鼻翼。终究回身折返。行出几步。他回头。双眼在暮色昏暗中闪烁着光芒——

    “你自己多小心。”

    疏真站在院中;却不走近;只是遥遥扬声道:“我来了。”

    平淡一声刚出。骤然。房中便点起了火折。

    门支呀一声无风自开。灯烛飘摇间。只见正中央地梁上吊下长长绳索。下面捆了一个妙龄少女。虽然容色俏丽。却是苍白近乎昏迷。

    她仅有脚尖着地。唇边起了水泡。疏真看到这一幕。心中已是怒意勃发。“虹菱!”

    “哦……你真的动怒了……”

    玩味缓慢的声调从昏暗角落里发出,带着恶毒露骨的讥诮之意。

    “你挟持不会武功的弱女子,还如此折磨于她——你也算男子汉大丈夫?”

    疏真微微冷笑,口风仍是犀利。

    “对付你这种阴险狡诈的贱人,要是作大丈夫的凛然光明之态,只会死得尸骨无存。”

    神秘男子在房内嘿然冷笑,“何必站在外面说话,进来吧!”

    疏真谨慎扫一眼房内各个死角,心思如电之下,毅然走入其中。

    刚跨过门槛,便听背后一声轻响,门被无声无息的带住紧闭。

    密闭的房中,灯火幽淡,各怀心思的一男一女彼此对视着,森然狂飙之气隐隐而生。

    “果然是你,欧阳瞻。”

    疏真黑瞳收缩,冷厉光芒让人不敢正视。

    欧阳瞻刷的一声打开折扇,唇边微笑凉薄,轻蔑之意丝毫不曾掩饰,“你是从招式上看出来的?”

    他停了一停,微笑越发加深,“这招式是我家主上所创,你倒是记得清楚。”

    疏真微微垂目,冷然道:“以萧策的为人,尚不至于要做这等龌龊之事,只有你,学了他的真传,却徒有外形,发挥不出精髓。”

    欧阳瞻的脸微微抽搐,眼中怨毒之色大盛,却是将他儒雅风流的气度坏了大半,“你先前以为我已经死了,是不是?”

    他冷笑一声道:“可惜,我早就防着你一手,死在萧淑容床上的,不过一个替身而已。”

    他斜眼看着疏真,笑声更为得意,“早在我刚刚抵达这王城之时,在那如意楼上,我便认出了你。”

    “你没有想到吧,擦身而过的熟悉香味泄露了你的身份。”

    疏真静静听了,仍是一派平静,“从那时候起,你便要设计将我除去了?”

    欧阳瞻报以嘲讽冷笑,“老天有眼,让你这贱人无所遁形——我倒要看看,你今日还有什么花样。“

    疏真面上一寒,幽幽道:“口出秽言,如此失态,也不怕折损了你欧阳家百年的令名。”

    “你也配提我们欧阳家?!”

    欧阳瞻仿佛听见了什么极为可笑之事,嘿然冷笑道:“这里就你我二人,你就别装什么金枝玉叶的清高模样了——你不过是奴婢所生的下贱胚子,鸠占雀巢这么些年,居然还讲究起仪礼来了!”( )

第一百十四章 人心

    风从窗缝中穿过,带起糊纸的轻微悉索声,雨越发大了,在窗纸上留下一道道水痕,蜿蜒拖曳,在幽暗灯火中映出光怪陆离的图景。''

    只听劈啪一声,灯芯爆了开来,房中骤然一亮,将两人面上的神情照得闪亮惨白,宛如鬼魅。

    疏真静静而立,凝望着那被嫣红烛泪粘满的灯座,听着窗外檐下的水声雨喧,漆黑的睫毛微微颤动,低垂,却是不禁出神了。

    闪电的白光在窗上透现,如金蛇狂舞,百鬼夜行,蛊惑出人心最黑暗的秘密。

    “怎么,被说中痛处,终于知道羞耻了?!”

    欧阳瞻见她默然不语,以为占了上风,于是越发口舌如刀,恶毒激越,“平素装得这般金尊玉贵,倒真把所有人都骗得信以为真——镇国神宁长公主?!我呸!不过是个卑贱奴婢生的宫女,你倒也敢冒充皇嗣!”

    他啐了一口,眼中鄙夷之意毕现。

    “世家子弟,都讲究气度闲雅从容……”

    半晌,疏真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有些低沉,平静得令人心惊。

    “你这般模样,倒象似了泼妇骂街。”

    低笑声在下一刻响起,欧阳瞻目光似刃,正要开口反驳,疏真轻描淡写的一句,竟是让他全身僵直,血脉在瞬间冻结——

    “如此气急败坏地。是为了他吧……”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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