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思明看着真爱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忙安慰她道:“等明天我亲自去开元寺,求觉远大师为华姐儿批命一回。”
一听叶思明提到觉远大师,叶锦辉心里忽涌起一阵不妙之感,之前给母亲批什么“自古红颜多薄命,独留青冢向黄昏”的人不就这个和尚吗?
万一他再胡说八道一通,让叶锦华翻身了呢?
“妹妹一看到我就哭,不如我也跟着父亲一起去开元寺请大师看看,可有化解之法。”叶锦辉说道。
叶思明甚是嫌恶地看了叶锦辉一眼,“那便去罢。”坊间已经传遍叶锦华必定是大富大贵之命、将要救叶家于水深火热之中,若这话由开元寺的和尚亲口确认,他倒要看看老爷子还会不会再偏心沈氏这个贱人,让她的女孩去听一听也好。“你妹妹才出生,你是姐姐,要让着她一些。”
叶锦辉有意无意盯着叶思明的腿看了一眼,才慢悠悠地道:“三妹妹是你女儿,我还不一样是你女儿?一碗水就算端不平,至少面上要过得了旁人的眼,父亲这般宠爱庶女,只怕连二叔的名声都会受到影响。”
叶思明勃然大怒,“死丫头,你要反了天了!”说着,抄起桌上的一个茶杯朝叶锦辉砸了过去。
叶锦辉见他动怒,转身就往外跑,“我去找祖父评评理去!”
依着叶老爷子的性子,知道了这件事,不仅叶思明要被揍一回,就是自己只怕也要吃挂落。叶老太太心头一紧,忙一把拉住了叶锦辉,盯着长子喝道:“真真儿还这么小,你可别吓着她!”说完又推了推叶锦辉,“去看看你祖父,中午想吃什么,好让厨房操持。”
叶锦辉这才应声去了。
叶老太太见叶锦辉看不到人影了,才拍拍儿子的肩,苦劝道:“你爹赋闲在家,你现在腿又成了这样,老二是个书呆子,老三老四年纪还小,叶家若想往上走,只能依靠姚家了,你何必去得罪真真儿。”
叶锦辉脚下生风,不多时就到了正房,叶老爷子正在那儿摆弄一个落满灰尘的檀木箱子,看到她,亲切地朝她招了招手,很随意地笑道:“真真儿,若你能将它找开,祖父就把它送给你了。”
叶锦辉拿了块湿布,一边擦上边的浮灰,一边皱眉道:“这箱子只怕是锁得有些年头了,估计祖父自己都忘了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等我打开,您看到是好东西,反悔了怎么办?”
叶老爷子照着她的头轻轻地敲了一记,才摇头道:“真是个笨丫头,若是好东西,祖父怎么可能会忘记了。”然后又似想起什么一般,笑道:“我知道了,你这丫头肯定是打不开,怕祖父笑话你,才故意这般说的吧?”
叶锦辉狡黠地摇头,“我啊,是怕祖父反悔,故意先用了激将法!”
叶老爷子又好气又好笑,“这么小的一个箱子,就算装的金子,祖父也不放在眼里。”
叶锦辉也笑,“说不定还真是金子,沉甸甸的。”
叶老爷子一脸惆怅,“这东西,还是昔日一位朋友送的,我摆弄了半天,没打开,就撂开手了。那人肯定不会送我金子。”
说话间,叶锦辉已经将箱子打开了,里面居然是一副玉石棋子。
叶老爷子一看到那棋子,突然怔住了,似自语一般低声道:“早知道是这东西,当时我就多花些功夫了。现在时过境迁,说什么也迟了,这副棋就送给你吧。”
叶锦辉喜滋滋地道谢,她很喜欢这副棋。
转头,却看到叶老太太面沉如水地站在她背后,然而她却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见叶锦辉看她,马上换了一副笑脸,“你还没开始学棋吧?得了它,正好去请教郑先生。”
叶锦辉觉得,这副棋的背后,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故事,但却不适合由她来发掘,只笑道:“我这就把棋拿去给先生看看。”
第四十五章 隐瞒
“这副棋,是钱家的祖传之物。”郑先生十分肯定地说道。
叶锦辉愕然,“先生怎么一眼就断定这是叶家的东西?”既然是祖传之物,又怎么会出现在叶家,且被祖父随意送给了她?
郑先生随手拣了几颗黑子,递给了叶锦辉,“漆黑如墨,色重质腻,纹理细致,光洁典雅,这可不是普通的石头,这是墨玉。《神农本草经》载,墨玉可以通络活络、明目润肺、减轻病痛的作用。钱家宝物不计其数,但珍品上都会刻一个‘钱’字。”
叶锦辉下意识地去搜,果家每颗棋子的底部果真有一个歪歪斜斜刻痕。许是这副棋曾被人经常把玩,那刻痕已然很模糊,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是不是觉得上面的字跟刚启蒙的孩童差不多?”郑先生笑问道。
叶锦辉笑。
“据说,钱氏的先祖叫钱槐,头脑非常聪明,不仅过目不忘,而且胆识过人,但那时候的钱家,尚生活在山林里。钱槐上山砍柴的时候,看到有人在山中下棋,不知不觉入了迷,一连看了半年。恰逢黑子败,持棋者口吐鲜血伏于石桌上,钱槐便将那黑子重新走了一步,终是反败为胜,赢了白子。下棋者就把这副棋送给了钱槐,钱槐得了这副棋,爱不释手,把玩许久,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手里的斧头柄已经腐了,这才知道自己遇上了神仙,得到了宝物。于是在每颗棋上刻了印记。”
叶锦辉有些似信非信,“说不定是那钱槐编出来哗众取宠的呢”
“一听就知道是假的,六个月中间,难道没有刮风下雨的时候?神仙都是杜撰出来哄傻子的。”郑铭说道。
经他这般一说,叶锦辉不由感叹起来,自己的判断力反倒不如一个三岁孩童了!
郑先生却似猜透叶锦辉心中所想一般,摩挲着棋子叹道:“不过,这副棋一定是真的,钱槐的字必定不会太好。”
玉石上刻字,本就不易,且钱槐的家底摆在那里。
叶锦辉笑,“东西是真的就好,暂放先生这里,我学棋也便宜些。”
郑铭:“那我岂不是也可以讨些方便?”
叶锦辉捏捏他的脸,“当然可以,不然我为什么要放在这里。”说完又道,“一个男娃娃,皮肤这么好,你让那些姑娘怎么活?”
郑铭使劲拍开她的手,“辉姐姐很羡慕我?若你以后见到我有礼貌一些,我说不定愿意把郑家祖传的美肌养颜秘诀传授于你。”
叶锦辉摇头,“祖传秘方哪能这么轻易示人,我还是不要的好。”心里却明白,想必郑铭是因为她看出来郑先生喜欢那副棋而将棋留下来,特意还她人情。
棋放着也是放着,不如让它发挥些作用,可她怎好为这个要别人祖传的东西?
“去买一副普通的棋子,放在书房里。”叶锦辉吩咐桂枝道。
郑先生和郑铭住了第三进的正房,叶老太太便把东侧间给她们腾出来做了书房,三间青砖红瓦的房子,别说放一副棋,就是放十副棋也没有问题。
等桂枝把棋拿回来,叶锦辉便告诉几个姑娘,“你们若是想学棋,只管去学,我已经买了一副放在书房了。”
李二姑娘似笑非笑地看了叶锦辉一眼,“二表妹把上千两银子买回来的古琴借给我们用呢,大表妹难道要把那副好棋私藏着一个人用不成?下棋不比其他东西,定要有人对奕才能尽兴。”
叶锦辉一笑,“咱们不过是初学者,用什么样的棋还不是一样?叶家正遭遇巨变,若传出一个铺张浪费的名声,未必是什么好事。”
李三姑娘“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大表妹不愿意借给我们用,找的名目倒是不小。拿出来给我们欣赏一下总行吧?”
郑先生鉴定这副棋的时候,她们就在外面,听了个清清楚楚,李三姑娘已经打定主意,到时候借不到,就顺手牵羊,顺几个走,然后再来个死不认帐,看叶锦辉能把她怎么样!
叶锦辉却一脸严肃,“三表姐那三百遍《女诫》抄完了吗?二妹妹比你小两岁,已经抄完好久了呢。我把东西借给你不要紧,万一到时候先生检查课业,你赖在我头上可怎么办?”
李三姑娘还真打着这样的主意,被叶锦辉一言道破,自是极力否认,“你自己小气,偏还要赖在别人头上,真是不可理喻!”
叶锦辉正色地道:“三表姐觉得我不可理喻,不理我就是了。”一副不管你怎么说,反正玉棋她是铁定不会拿出来的模样。
李三姑娘气得满脸通红,直接告到了叶老太太那儿,“真真儿根本不想让我们住在这里,看一下她的棋也不许,生怕我们不还了一样。说起来,还是外祖父的东西,我们看一眼也不行吗?”
“棋子我借给郑先生了,表姐若是想看,我跟先生学棋的时候,你只管站旁边看。”叶锦辉浅笑着说道。
李三姑娘气极,含泪指着叶锦辉道:“你用玉棋,却让我们用普通的棋?”
“三表姐若是不喜欢,也可以自己去买一副回来。就算东西是祖父的,可他已经赐于我了,就是我的东西,我不愿意借,你又何必强人所难?”
李三姑娘不好答叶锦辉的话,只管抱着叶老太太的手臂撒娇,“外祖母,你看看,表妹多嚣张!她这么欺负我,叶家我住不下去了!”
叶老太太眼神微冷,李三姑娘看在眼里喜在心头,阿娘早告诉过她了,万事找外祖母出头准没错。
“本属于我的东西,若我不借给表姐,表姐就觉得我嚣张?照表姐这种理论,只怕天底下没有不嚣张的人了,你和外祖母在一起的时间短,估计还不清楚她老人家的脾气吧?”
李三姑娘仍旧不理会叶锦辉,只管抱着叶老太太的胳膊假哭。二舅母上千两银子的古琴外祖母都没皱下眉头,这次不过是副棋罢了,况且这棋还是外祖父的东西,但凡她们姐妹开口必定不会落空。
哪想,叶老太太却道:“那副棋你外祖父已经送给真真儿了,就是她的东西,她不同意借给你外祖母也没有办法。你若觉得呆在叶家不开心,那就回李家去吧。”真真儿是要嫁到姚家做宗妇的人,必定要强硬一些才行,不然怎么管得住那一家子人?
李三姑娘这才傻了眼,就是李二姑娘见到叶锦辉也客气了许多,倒是杨姨娘,听说了这件事,特意学给叶思明听,又道:“姑母这么惯着她,以后还指不定怎么欺负我的华儿。”
叶锦华听了,马上嚎啕大哭起来。
杨氏又高兴起来,“咱们闺女生来是有大造化的人,还没满月就能听懂父母的话了。”
叶思明见叶锦华这般,也深觉稀奇,“你放心,我定不会让别人欺负了你。”
叶锦华马上笑了起来。
叶思明越发觉得自己这个闺女了不得,不过他去开元寺找觉远大师给叶锦华批命的时候到底没带上叶锦辉。但觉远大师却说,叶锦华的命运确实贵不可言,可是叶家的命运却系在叶锦辉身上。
若叶家的命运真系在她身上,表妹和华儿岂不是越发艰难?
叶思明这么一想,便直接将觉远给一双女儿批命的事情瞒了下来。
第四十六章 担心
冬至的前一天,叶二太太托叶锦月的外祖母给叶老太太送来了八百卷她亲手抄的经书。
“我那女孩儿,也是个痴心的,知道自己做了错事,这不,在赎罪呢!”叶锦辉的外祖母抹着眼泪说道,“那孩子自小要强,知道老太太给请了先生,便托着她几个哥哥买了把古琴回来……”
但这把古琴却被叶老太太当做公中的财产,“借”给了自己的外孙女,林氏做为媳妇自然不敢说什么,可娘家人找上门来理论就不一样了,若是闹开,不好看的还是叶家。
“月儿正说想念她母亲呢,老二也说了,明天要带着孩子们去看看她。”原本她是不许任何人去探望林氏,正准备过个一年半载让她“病逝”,可林老太太提到那古琴,叶老太太难免心里发虚。
林老太太见叶老太太退了一步,遂岔开话题,只拣那好听的往外说,“人人都说老太太是最和善的人,我常跟人说,我那女孩儿也是上辈子积了德,这辈子才投胎到了叶家,做了你的儿媳妇,姑爷少年有为,孩子们也听话……”
叶大太太听了,淡淡地接话道:“二老爷的前程自然是大好,可我们老爷呢?这么年纪轻轻就……”她说到一半,突然掩面哭得不能自已。
叶老太太一想到那一对双胞胎孙子,再想到天天苦读的二儿子,脸色终是缓了缓了,可手背手心都是肉,想到大儿子的腿,心肠终又硬了起来,抿着嘴不说话了。
林老太太心里暗骂叶大太太多事,又恨叶老太太是那墙头的草,可最终还是忍住了,没有再开口。反正她手里现在有叶老太太的把柄,总有让她松口的机会。
等林老太太走了,叶锦辉悄悄向叶老太太道:“祖母曾下令过,不允许二婶和外面的人接触,怎么林老太太能见到她?”
叶老太太冷着脸道:“肯定是你二婶拿钱买通了看守她的人!摊上这么一个娘,你二妹妹和两个弟弟,可怜哪!”
“哎,若是父亲的腿还好好的,估计现在已经是百户了。”叶锦辉叹道,“父亲这般,咱们家以后可如何是好!”
“再过几年就好了,觉远大师说了,咱们府上的荣华富贵,全系在华儿身上呢。”杨淑仪喜孜孜地说道。
这话叶锦辉已经听到过许多次了,不由讽刺地勾了勾嘴角,“就算三妹妹能做皇后,也是十五年之后的事了,姨娘还是想一想这十五年要怎么过才好。”
杨淑仪不接这话,却掩嘴一笑,“大姑娘还是先顾好钱家的事吧,钱少将军只怕时日无多,也不知能不能见到亲人一面。”
别人听了这话尚不觉得怎样,唯有叶大太太,已经红了眼,抹泪道:“母亲,现在已经快一千五百卷经书了,儿媳想休息一天,顺便去钱家看看,也免得人家背后骂我不知好歹。”
叶老太太却觉得叶大太太是指桑骂槐,脸色难免沉了下来,“要去便去,又没人拦着你。”若是以前,她肯定是不许的,可现在叶老爷子手里还有许多钱家暗地里的生意。
叶老太太自然不好太过,虽然语气生硬,总算是允了,叶大太太只稍微梳妆了一下,便带着叶锦辉去了钱家。
钱大少奶奶楚氏却因为生病的缘故,并没有和叶大太太相见,事后却让人送了一匣子珠宝到叶家,特意嘱咐是给叶锦辉。
叶老太太见了,特意吩咐叶大太太,“我记得上次,钱大少奶奶也特意送了不少珠宝给真真儿呢,钱大少奶奶可真是个有意思的人,特意让人这么跑一趟,肯定是怕我们这些长辈将东西给昧起来了。”说完特意盯着叶大太太看。
叶大太太只好强笑道:“钱大嫂子送来的都是好东西,我怕真真儿年纪小,不懂得收拾,给糟蹋了。”
叶老太太冷笑,“若真想让你帮她收着,你们在钱家的时候人家就给了,专门跑这一走趟,就是提醒我,东西你忘了给真真儿呢。”
叶大太太无奈,只得将东西又命小翠拿了出来,当时叶老太太的面交给了叶锦辉。
“真真儿这么聪明、懂事,早些接触这些东西,以后见了大场面才不会怯场。”叶老太太说道。
叶锦辉谦虚道:“咱们家最聪明的只怕是三妹妹了。”
才七个月就能称呼出叶家所有人,一岁的时候,居然诗兴大发,提笔做了一首诗出来。
叶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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