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观,是你叫人运来一轮车?”钱老声音有些迷惑。
“对对对……钱老。不好意思,忘记和您说了。”
王观连连应声。差点把这事给忘了,道歉之后,急忙解释道:“清华住在楼上,不太好搬上去,所以就先搁您那了。”
“没事,是你的东西就好。”钱老笑道:“对了,你们打算玩到什么时候才回来?”
“我已经回来了,在周老这里。”王观说道。
“他又拣了个漏!”
就在这时,周老在旁边插嘴道:“乾隆官窑粉彩瓷瓶。蝴蝶戏猫纹那个……”
“漏儿?王观,你是不是又得到了什么好东西。”由于隔了一层,钱老只听见几个字,但是也足够了,他根本没费劲就猜中了事实。
“就是一个瓶子。”王观笑道:“周老急着要观赏,就在津门赶回来了。本来打算等周老看完了,再送过去给您品鉴。不过周老却截了下来,想要研究一段时间。”
“连易之都动心截留,肯定是罕见的东西。”钱老笑着说道:“回来正好,今晚过来吃饭。顺便把东西带来。”
“一起吃饭……”
王观看向周老,见他点头之后,就笑道:“行,周老同意了,没有问题。另外,还有一个津门的朋友……对,飞白和清华没回来……不用管他们了?好,就这样……一会儿见。”
收了手机之后,王观回头笑道:“周老,钱老让我们现在过去。”
“去就去,有人请客,何乐而不为。”周笑眯眯道,把瓶子装进盒中,就向外走去。
“兄弟,是要去拜访钱老吗?”
与此同时,皮求是低声询问起来。得到肯定的答案,他的脸上顿时露出激动兴奋之色。
尽管这些年来,钱老在瓷都隐居,一些年轻的藏家可能不知道他是谁,但是这些人绝对不包括老一辈的藏家,尤其是在京津混了十几年的古玩商。
如果说,皮求是对周老是景仰的话,那么对于钱老已经是崇敬了。想到一天之内,可以接连见到两位偶像,皮求是脸上已经乐开花,愈加觉得王观就是自己的福星。
“兄弟,够仗义,其他话我也不多说了。”皮求是拍胸口道:“都记在心里呢。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开口招呼,绝对不含糊。”
“皮大哥这样说就见外了,以后肯定有事求到你头上……”
闲谈之中,三个人出了门,兜兜转转的来到了钱老的大宅门。进去之后,王观发现钱老正在招待客人。那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头发梳理十分整齐,穿着也十分讲究,整个人散发出一种风度翩翩的儒雅气质。
“魏卓!”一进客厅,看见这人,周老好像有些意外,笑着说道:“我说令希今天怎么会突然要请客,原来是你回来了。”
“周叔,你来了。”
儒雅中年人站了起来,仿佛是这里的主人,微笑过来迎客。
一番寒暄之后,周老引见起来:“魏卓,这是王观,令希和你提过了没有。”
“如雷贯耳,久闻大名了,年轻有为的鉴赏家,绝世名琴焦尾的新一任主人。”魏卓微笑道,主动过来和王观握手。
“焦尾琴?”旁边的皮求是愣住了,他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呢。
“您过奖了……”
与此同时,王观也有些含糊,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眼前这人。
“这是他朋友皮求是,津门圈里的行家。”周老继续引见。
“魏先生好。”
这个时候,皮求是暂时放下迷惑的心情,笑容可掬的问候起来。以他多年的社会阅历,却是察觉这个魏卓的身份恐怕不一般。
“你好你好!”魏卓态度和善,与皮求是握手之后,就引着几人到椅子坐下。
“王观,这是我儿子。”
此时,钱老指着魏卓淡笑道:“你以后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以找他帮忙。”
一瞬间,魏卓眼中掠过一抹惊讶之色。要知道他可是了解父亲的脾气,尽管不算是厌恶这种托关系走人情的事情,但是绝对不会提倡的。但是现在却主动许诺,可见这个年轻人在父亲心中的地位不轻啊。至少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重视……
魏卓若有所思,不过反应却不慢,递上一张名片之后,就点头笑道:“有事尽管打我的电话,只要力所能及,肯定不会推托。”
实际上,王观也有些意外的,毕竟魏卓和钱老不是一个姓。但是想想,随母姓似乎也是一种习俗,也不算是很奇怪。
接过名片之后,王观小心的收好,客气的致谢起来。
钱老点了点头,就笑道:“易之,把瓶子拿出来吧。也是久闻猫蝶相扑瓶的名声,没有想到有机会亲眼看见实物,就是不知道东西有没有传说的那样精致。”
“比传说中的还要精美……”
说话之间,周老把粉彩瓷瓶拿了出来,轻轻的搁在案几上。
在灯光之下,质地白皙的瓷瓶泛出阵阵好像羊脂美玉般的细腻光泽,而瓶上的猫与蝴蝶纹饰更是栩栩如生,仿佛要在瓶中扑跃出来似的,立体感极强。
“果然不同寻常。”
毕竟是大行家,钱老稍微打量,就可以判断东西的真伪,然后小心的捧起瓷瓶,仔细的研究片刻之后,赞不绝口道:“常说清三代官窑瓷器,以雍正最佳。而乾隆朝瓷器繁琐华缛,浑厚不及康熙、秀美不如雍正,较前朝有衰退迹象。”
“然而,这种比较也有点儿偏颇。毕竟不惜工本烧制的瓷器,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清代许之衡在《饮流斋说瓷》中记载,‘至乾隆,精巧之至,几于鬼斧神工’。”
钱老微笑道:“这句话,就是对乾隆时期瓷器的最好诠释。每一道工序都是一丝不苟,精工细做,精益求精。这些特点,可以从这个粉彩瓷瓶看出来。绘图的精妙,烧制时的火候掌控,几乎做到了极致,没有丝毫的误差。”
“当然,误差的都被砸了。”周老笑道:“毕竟是给乾隆皇帝贺寿的东西,要是被挑出毛病来,那可是人头落地的下场,谁敢有丝毫怠慢。”
“也是。”
钱老含笑点头,忽然问道:“王观,在清三代官窑瓷器之中,康熙浑厚大气,雍正秀美隽永,乾隆繁琐华缛。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看法……”
王观沉吟起来,好久之后,他才笑道:“我觉得这与国力有关。”
“咦!”
魏卓有些惊讶,才谈着瓷器,怎么扯到国力上去了?不过,他也多了几分兴趣,认真的聆听起来。想要知道王观是言之有物,还是牵强附会。
“那你具体说说。”钱老笑道。
“一般来说,清三代官窑瓷器,风格既一脉相承,又独具特色。究其原因,无非是受到当时的工艺,以及皇帝性情的影响。”
王观分析道:“康熙性格宽厚,喜欢浑重大气的东西;雍正性情孤傲,就是所谓的孤芳自赏,自然偏好风雅隽秀的东西。至于乾隆,他喜欢繁缛热闹、华贵亮丽之风。所以那个时期的瓷器具有华美多姿、繁华似锦的特点,不但精巧新奇,而且极尽工雅细丽之致。”
“不过我却觉得,无论是工艺,还是皇帝性情,只是部分的原因而已。真正起到主导作用的还是国力,国力决定审美观……”
第412章 人品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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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力决定审美观?”此时,魏卓的兴趣更加浓厚了,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个观点有点意思,能不能再详细的讲一讲。”
“其实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也不算是多么新鲜独到的观点。”王观笑道:“实际上,我也是拾人牙慧而已。毕竟,前辈们早就有这方面的研究。比如说观看历代龙纹的变化,就可以知道当时的国力是昌盛,或是衰落。”
“清三代官窑瓷器也是一样。”王观解释起来:“康熙在位期间,算不上是什么太平天子。不仅有南明小朝廷,还有三藩之乱。为了表现自己的正统地位,康熙时期的瓷器,自然要稳重大气,给人君临天下的印象。”
“不过,到了雍正时期。大家都知道,康熙晚年的时候,难免也有几分昏庸,没有多少精力治理国家了,朝政国力竟然出现倒退的现象,自然给雍正皇帝留下不少烂摊子。”
王观笑道:“作为一个有作为的皇帝,雍正不甘心成为太平天子,更不会像康熙一样,宽厚的对待官员。所以治国的手段,完全可以用大刀阔斧来形容。在康熙朝享受惯了的官员,发现换了个皇帝之后,悠闲的日子到头了,自然会抨击雍正刻薄寡恩。”
“不管怎么说,要收拾烂摊子,又要恢复国力。国库没有多少钱了,雍正肯定不会再做浑厚大件的东西,自然而然改做轻巧俊秀,典雅精致的物品。”
说到这里,王观脸上也多了几分笑容:“如果说康熙、雍正不算是太平天子的话,那么乾隆却是最顺风顺水,没有任何意外就顺利登鼎的皇帝了。而且,有父亲雍正帮他扫清了障碍,国力复苏。国库充盈,足够他挥霍。”
“有钱了,又没有穷过,不知道苦日子的滋味,自然开始享受。”此时,王观有几分讽嘲之色:“乾隆皇帝也不例外,对于瓷器肯定是不惜人力、物力的进行精心打造。”
“当然,不可否认。乾隆皇帝本身也有一定的艺术修养,对器型、图案、色彩、品种要求很高,所有御制瓷器须经御批审定和御出图样才能烧造。”
王观沉吟道:“公允的说,用繁琐华缛来形容乾隆时期的瓷器,似乎有些过了,我觉得还是雅俗共赏这个词比较贴切。”
“不错,你的理解很到位。”钱老轻轻鼓掌,微笑赞许道:“鉴赏一件东西,当时的时代背景就是关键。了解了关键,才能够把握全局。深入研究,判断其中的真伪。”
王观轻轻点头。旁边的魏卓也是若有所思,好像是联想到什么东西。
之后,钱老继续观赏瓷瓶,与周老不时评头论足几句。借着这个机会,皮求是凑近王观,悄声道:“兄弟,刚才魏先生说的焦尾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没什么。”王观轻描淡写道:“就是一张古琴而已。”
“古琴?”看见王观这样淡定,皮求是也想当然猜测道:“焦尾式古琴?”
“差不多……”王观笑了起来,悄声道:“这事回头再说吧。先听钱老讲解。”
皮求是微微点头,也认真聆听起来。要知道,钱老在评点粉彩瓷瓶的时候,可不是单独针对这个瓶子而已,而是上下左右纵横,涉及的范围很广,基本上涵盖了历代瓷器发展。
以前,皮求是自以为对瓷器很有了解,但是现在,听了钱老的讲述,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就是个井底之蛙,根本不知道天高地厚。
听了钱老的解说之后,皮求是感觉一阵豁然开朗,之前许多迷惑不解的地方,一下子就变得清晰透彻起来,可谓是获益匪浅。
“钱老,我们回来了……”
就在王观和皮求是听得入神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叫嚷的声音。一时之间,俞飞白和唐清华走进了客厅中,笑容满面的招呼起来:“钱老、周老……”
“咦,魏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俞飞白笑容可掬,同时也没有忘记皮求是,又是一阵热情问候:“对了,还有皮大哥,又见面了呀。”
“今天才回来。”
此时,魏卓笑道:“飞白,你失眠了,怎么这样憔悴,还挂着两个黑眼圈。”
“扑哧!”
一旁的唐清华笑了,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就在王观的身边坐了下来,隐秘的说道:“他不是失眠,而是根本没睡。”
“为啥?”王观十分好奇。
“为情所困呗。”唐清华毫不犹豫把俞飞白卖了,小声道:“昨晚拉着我喝了一夜,期间又吼又叫的,差点没让人赶出旅馆。然后就是通宵达旦,到早上七八点才睡,一直睡到下午两三点,才匆匆忙忙的开车回来。”
“那个许晴……”王观终于忍不住好奇,悄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说来话长,那是两年前的事情了。”唐清华正打算细说。
就在这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俞飞白立即回头斥喝道:“两位你们瞎嘀咕什么呢。清华,赶紧把你的杯子拿出来,让钱老帮忙掌眼鉴赏。”
“什么杯子?”
钱老笑了笑,和颜悦色道:“飞白,听说你和晴丫头复合了?这是好事啊,什么时候带她过来让我看看。说起来,好久没有见过她了。”
“谣言,绝对是谣言。我和她从来没有开始过,哪来的复合。”俞飞白断然摇头,义愤填膺道:“要是让我知道谁在造谣,一定要他好看……”
说罢,俞飞白目光似刀剑,狠狠的刺向了唐清华,显然把他列为第一怀疑的对象。
唐清华视若无睹,连忙把洒蓝杯子拿出来,笑着说道:“钱老,您看看这杯子怎么样。”
“洒蓝釉!”钱老拿起杯子欣赏起来,看到底足的落款,也有些惊奇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啊,王观才带来一个乾隆粉彩瓷瓶,你又拿过来一个雍正洒蓝釉杯。两样宝贝,该不会是在同一个地方买的吧。”
“对了,我才想问,这个华丽精致的瓷瓶是谁的呢。”俞飞白惊诧的回头道:“王观,你又是在哪儿淘到这件东西?”
“见到许警官之后,你们两个落荒而逃,我只能去找皮大哥了。”王观笑道:“然后在他店铺旁边的另外一家古玩店,发现了这个瓷瓶,感觉不错就买下来了。”
“在这里我要多谢王兄弟承让。”皮求是叹声道:“要是他在我的店里买了这件东西,我估计要郁闷一辈子。”
俞飞白非常聪明,马上就反应过来:“又是拣漏?”
没等王观回答,俞飞白就十分肯定了,忍不住呼天抢地叫道:“为什么别人千难万难,一辈子没遇上一次的事情,在你身上却那么轻松自然,接二连三呢,简直比喝水还容易。”
“人品问题,你羡慕不来的。”王观淡然道,坦然自若举杯喝茶。明白俞飞白只是无心的叫嚷而已,也没有别的意思。
事实也是这样,看见钱老和周老专注观赏洒蓝釉杯,唐清华捧着乾隆粉彩瓷瓶独自欣赏,魏卓与皮求是谈笑风生,没有人理会自己,俞飞白也觉得无趣,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之后,就在长椅上坐了下来,把唐清华挤到一边,夺过粉彩瓷瓶打量起来。
唐清华耸了耸肩膀,也不以为意,转头找王观聊天。
适时,王观低声问道:“你们拿了洒蓝釉杯就跑,这样没关系吧?”
“没事,我打听清楚了,杯子是境外的东西。倒腾了好几次,才落到那伙人手里。算起来东西也是无主之物。”唐清华微笑道:“在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和警局方面沟通好了,以一个合适的价格把东西买下来。”
“这样就好。”王观轻轻点头,也不再多问了。
“人齐了吗,准备开宴了。”
与此同时,吕珍走了进来,招呼大家出去吃饭。
“稍等,马上就来。”
钱老含笑点头,然后把洒蓝釉杯放下,赞许道:“非常好的东西,器型小巧玲珑,秀丽端庄,制作非常的考究,无论是杯子的比例关系,还是外壁的弧度,都有一定的标准。这是雍正时期瓷器的显著特点,符合时代特征,可以肯定是真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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