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清歌一定会借故推三阻四,却没想到清歌竟会因为若尘一句话马上就同意了,江秋雁不由大是愕然,望向若尘的眼睛充满了感激。
自己方才本是负气出门,没想到却在路口发现了口吐鲜血昏晕在地的莲生,当时吓得几乎魂飞魄散。知道里长大人因那江大桂的挑唆,一向对莲生最是厌恶,而莲生又是鳏夫身份,被邻里所忌讳,一定没人愿意帮忙救治。
抱莲生求到清歌这里,也不过只是怀着一线希望,想着若尘和莲生的情谊,或许还有一线活命的机会。虽不知若尘到底能影响清歌多少,可好歹还有个盼头,却没想到清歌虽刚才唐突,却是若尘一开口,便如此爽快地就拿出玉药。
现在才恍然,早上清歌对若尘的种种重视之举,自己当时以为是假装的,恐怕大谬不然。
若尘已拿了玉药过来,匆忙套在莲生的手腕上,江秋雁长出了一口气,清歌却撇撇嘴,这些古人,这么迷信玉药,说不定主要就是因为可以最大限度的保证自己对男人的私有权——连一个手指头都不给人碰,还不是全身每一根汗毛都是自己的了!
众人刚松了口气,莲生的身体却突然一阵痉挛,紧接着“哇”的又呕出一大口殷红的血!
“莲生——”江秋雁的声音撕心裂肺,莲生想要安慰,却一张嘴,紧跟着又呕出一口血!
“快扶他进屋!”看着早已手足无措只知道抱着男子哭个不停的江秋雁,清歌忙出声喝止,“都什么时候了,哭有什么用!”
“莲生,莲生——”江秋雁急切的呼唤着,惶急的冲着清歌吼道,“你的玉药不是一等的吗?为什么莲生还会吐血,为什么莲生还会吐血啊?”
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扶莲生躺倒床上,莲生已经彻底晕厥过去,期间竟是又吐了几口血!
莲生病情太严重了,竟是连这玉药也丝毫没了作用!
目前最要紧的必须不能让他再吐血!身体再强健的人吐这么多血也受不了,更何况是这么瘦弱的莲生!
“小姐,莲生哥怎么还在吐血,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才好?”若尘神情惶急。
清歌拍拍若尘的背,“没事的,若尘,我告诉过你,有我在,没事的!”又叫住已经傻子似的除了掉泪其他什么也不会做了的江秋雁,“江秋雁,你想不想救莲生?”
“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我当然想救莲生——”江秋雁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
“好,想救就行!”清歌一把推开江秋雁,上前一步,放开拐杖,扑通一声在床前跪倒,举起右手:“我江清歌在此对天盟誓,从今后和莲生结为异姓兄妹,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皆为凭证!”
说完,竟是“梆梆梆”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响头。
江秋雁和若尘都傻了,床上的莲生又呕出一口血来,却竟是缓缓睁开双眼,含泪看着清歌:“江,江小姐,不可——”
“莲生,你醒了——”江秋雁惊喜的上前扶住莲生。
清歌却不起来,看着躺在床上的荏弱男子,诚恳的道:“清歌并无兄弟,真心想要认你为兄长,望哥哥答应我——”
莲生的泪哗一下就涌了出来。
自从自己无故被休,到最后成了鳏夫,不要说乡邻,便是娘家人也嫌弃自己丢人、晦气,早和自己断绝了往来,平时自己出门,甚至过谁家的门口,都要被人吐口水,秋雁虽对自己情深意重,可毕竟没名没分,可今日,清歌不但没有把自己拒之门外,竟还让自己进了正屋,更没想到的是,自己都要死的人了,还有人愿意认自己做亲人!
“小姐的,心意,我领了——”莲生喘息着说,惨白的脸上挂着一缕凄凉的笑容,“只是,莲生,自知命蹇,不可,再牵累,牵累小姐,有小姐这句话,莲生便是死也瞑目了!”
“傻哥哥!”清歌这一刻是真对这个虚弱至极的男子产生了敬意,自己已经到了这步田地,竟还不愿意拖累别人,果然是重情重义之人,怪不得江秋雁对他如此死心塌地!自己方才所做只是为了不想让若尘难过,而此时,却对这个男子生出了几分怜惜。
江秋雁看的心酸,一跺脚嚷道,“都什么时候了,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清歌横了江秋雁一眼,心说,不结拜成兄妹,你让我碰你男人吗?!“我刚才已经跪拜天地,从今后你就是我江清歌的哥哥!既是我的哥哥,任是阎王老子来了,也得看我答应不答应!”
“清歌,你有办法?”江秋雁瞪大了眼睛,再是糊涂,却还是瞬间明白了清歌的意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是真的!
莲生还要拒绝,却被清歌拦住,“哥哥莫不是嫌弃我吗?”
莲生泪水涟涟的轻轻摇头,江秋雁也顿时明白,清歌这般坚持要认莲生做哥哥,必是心里已经有了计较,看向清歌的目光虽很是不信任,可是当下却也没有其他什么更好的办法,当即点头,“莲生不要再拒绝了,以后你和清歌就是异姓兄妹!”
“既是我的哥哥,就不必再忌讳什么!”清歌被若尘扶起坐在床边,回头对若尘道,“若尘快去院里,取晒干的艾叶来,若有去年的更好,没有的话就今年的也能凑合用。”
若尘应了一声,慌忙走了出去。
“秋雁姐速去镇上买人参和红糖来,顺便再去山里采集这几种药材。”嘴里说着,快速画了仙鹤草、白及的形状,又嘱咐道,“再寻些乌贼骨、炮姜炭来!”
人参自己理解,可这些草也有用吗?莲生吐得可是血啊!江秋雁有些迟疑。
“还不快去,发什么呆!”清歌狠狠的剜了江秋雁一眼。
莲生微微睁开眼睛,注目秋雁,“听,妹妹的,我信她!”
清歌握了莲生的手,重重的点头,“哥哥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
江秋雁抹了把泪,扭头就往外跑。跑了几步却又停下,清歌一愣,疑惑的看过去。
“我,我——”江秋雁嗫嚅着,却不知怎样张口。
那些草好找,可人参是贵重的东西,恐怕得几十两银子,自己手里那点儿钱,根本不够。
“是不是钱不够?”清歌马上明白过来,瞪了江秋雁一眼,“已经说了是我哥哥,还这么客气做什么!”
正好若尘进屋,听清了两人的对话,忙探手取出怀中的银票递过来。
知道情形紧急,江秋雁也不再客气,接过一张百两的银票,风一样的冲了出去。
“莲生哥哥,我先帮你止血,稍微有些烤的慌,还可能有点儿疼,你忍着点。”清歌轻声说着,手下更不停留,解开莲生的衣衫,点燃艾条,放在几个主要穴道上熏炙。
若尘紧张的盯着清歌的动作,还从没有见过这么救人的,现在才明白清歌为什么坚持先认莲生做哥哥,然后才加以救治。
实在是这种方法太有碍视听了些,纵然莲生人事不省,可若是传扬出去,本就几乎被所有人厌弃的莲生恐怕更没有立足之地。
这样认了兄妹,既能救莲生,还堵了旁人的口,便是里长大人到了,也不能说什么了!
小姐真是一个善良的人呢,考虑事情也非常周到!
这样好的小姐,为什么公公婆婆会不喜欢呢?他们怎么舍得把小姐就那样无情的给赶出来?
自己一定要想办法让他们认识到小姐的好!
33此心安处是吾乡(十一) 江秋雁推开院门时,若尘正轻柔的给清歌擦汗。
艾炙必须要把握好一个度,既要选准穴位,还必须要拿捏好距离。都半个多时辰了,清歌竟是拄着拐杖坚持了下来。
勉强撑着,才把治疗完成,清歌只觉得自己胳膊就要废了。
累得狠了,清歌的脸色便不太好看,待听到门响,抬头一看,正看见扶着院门大口喘着粗气的江秋雁。
江秋雁本没有抱多大希望,可只要有一线生机,便不愿放弃。可是此刻看到脸色灰败的清歌,再看到神情焦灼的若尘,只觉得那一线希望也破灭了!竟是身子晃了晃,满怀的草药洒了一地,人也顺着门框慢慢的萎顿在地上。
“秋雁姐,你这是怎么了?”清歌忙扬声招呼。
“是不是,是不是莲生——”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却怎么也没办法面对。
“秋雁姐,我该怎么说你!”清歌又好气又好笑,“你忘了我刚才说的话了?阎王要想收我哥哥,也得看我同意不同意!”
“你是说,你是说——”江秋雁说不下去了,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飞也似地冲进屋里。
莲生已经被收拾干净了,露出里面娟秀的容貌,虽脸色还很是憔悴,可脸上却没了刚来时的沉沉死气。
听到门响,莲生缓缓睁开眼睛。
“莲生——”江秋雁快步上前,一把抓住莲生的手,“我还以为,我还以为——”却是哽咽着说不下去。
莲生的眼圈也一下子红了,竟忘了抽出手来。自从得了这吐血之症,自己早就灰了心,自知必然命不久于人世。这之前也都呕过血,可挺一挺,也就过去了,再料不到这次竟是如此凶险。
“好了,你们不要无语凝噎了!以后有的是时间!”促狭的笑声在二人身后响起,莲生的脸腾地一红,慌忙抽回自己的手。
江秋雁回过神来,不乐意的瞪了清歌一眼。
清歌撇撇嘴,大大咧咧的坐在床头,执起莲生的手腕。
江秋雁脸色一变,忙张开双臂去挡,却被清歌推开。
“我说江大秀才,你弄错了吧?我现在可是莲生哥哥的妹妹,呐呐呐,你倒说说看,你和我家兄长是什么关系?”清歌伸出食指一下下戳着江秋雁,趾高气扬的说。
“我——”江秋雁登时傻了眼,“我”了半天,竟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刚才自己还不让清歌靠前,没想到风水轮流转,眨眼间,自己却成了靠边站的那个!
这丫头,还真是睚眦必报的性子!江秋雁恨得咬牙,却是无可奈何!
若尘“扑哧”一声就笑了,转身对江秋雁道,“秀才不要恼,清歌开玩笑的,她是在给莲生哥诊治。”
“诊治?”江秋雁一下瞪大了眼,原来自己进门时清歌不是故意轻薄莲生,而是为了救莲生?亘古以来,还从没有听过这么古怪的救人方法!可看莲生现在的样子,确实是有用的!这样想着,看清歌的神情感激之外不由更多了份歉意。
“明白了?”清歌放了莲生的手腕,挑衅的斜了秋雁一眼,忽然回过头,冲若尘眨了眨眼睛,若尘有些迷糊,不防清歌突然伸手抱了抱若尘和他怀里的小竹,在小竹察觉到挣扎之前,又迅速的松开手。
若尘真是哭笑不得,小姐越来越搞怪了,老是趁小竹不注意就偷袭,这才短短一天,就已经偷抱了小竹不下十回了!
第一次小竹是浑身僵硬,手脚都不会动了,好像已经吓傻了;
第二次小竹僵硬的时间明显缩短;
??????
到现在,小竹已经学会挣扎了,总是呆板的脸上在被抱到时好像会有一丝叫做懊恼的情绪闪过!
秋雁愕然的看着这一幕,嘴巴张得几乎能塞个鸡蛋进去,这个笑颜如花精灵古怪的女子,真的是传闻中那个经常凌虐夫郎、无耻荒淫的败家女?!
清歌却是一脸的挫败,呜,小竹还是不愿意让自己碰!狠狠的瞪了一眼江秋雁,“秀才,不要说我不提醒你啊!以后,好好的巴结我和若尘还有小竹,要不然,别想靠近我哥哥!”
啊?江秋雁彻底傻了眼。这算什么事儿!自己招谁惹谁了?都已经被发配到离莲生最远的角落里了,这丫头却竟是还不罢休!
“发什么呆呀?”清歌白了一眼江秋雁,“还不快去给我哥哥煎药!”
江秋雁哀怨的瞧了眼躺在床上的莲生,却发现莲生锁着的愁眉已经舒展了开来,而且还抿着嘴儿笑的甚是开心。
心里不由一热,莲生有多久没有笑过了?罢了,看在莲生的份上,自己也就不计较太多了!
江秋雁垂头丧气的抱着药草往外走,来到房外,又站住脚,蓦然狂喜的转过头,踏踏踏的又跑了进来,一把抓住清歌的手,“清歌的意思是,要是我让你们满意,我就可以,就可以——”
嘴里说着,眼睛却渴望的看向躺在床上的莲生。莲生婆家已经没人了,娘家人也早和他断绝了关系,现在突然冒出来个妹妹,虽只是义妹,可好歹也算是娘家人!清歌这样讲,岂不是说可以代表娘家人接受自己了?也就是说,自己和莲生的事有很大希望了呢!
清歌再一次无语,这姐们儿,反应也忒慢了些!自己这招曲线救国是勉强了些,可好歹比他们毫无希望的一条道摸到黑强多了!竟然这时候才反应过来。
看清歌又要发飙,江秋雁慌忙退了出来,兴高采烈的就往厨房跑,还不时大声问清歌,“院子太乱了,等会儿我打扫一下;还有那扇门,等会儿交给我一并修理;呀,水缸里也没水了,桶在哪里?我这就去担!??????”
这一次目瞪口呆的换成若尘了,实在搞不明白这俩人玩的什么把戏!怎么转眼间,江秀才把自己做的活计也一并抢了去?!
连服了三天汤药,又用独参汤固本培元,莲生不但不呕血了,就是气色也好的多了,江秋雁也终于彻底放了心。
原先莲生病重时,江秋雁顾不得想其他的,这时候歇下来,细细寻思自己这几天所见到的清歌的手法,却不由大感古怪至极。
莲生得的这病,也曾听人说过,可却不曾听人说治好过!得这种病症的人,十个有十个会很快亡故,便是大罗神仙也无可奈何!
可现在清歌竟日日靠几把艾叶烤了几次,再熬些所谓的中药,莲生的病情竟是就有了明显的好转,虽仍是虚弱,可却完全没了这之前死气沉沉的气息!
清歌明明不过是个单薄的少女,什么时候有了这种出奇手段?竟可以夺造化之神功,做到人力所不能及的事情?
自己也曾听过草药邪宗的传闻,回想起清歌的手法,和那邪宗的手法也有相似之处,却又明显高明的多!而那望闻问切则更是神奇,竟仅凭手指,就能准确分析出病人的身体状况!若不是亲眼所见,怎么能相信这是真的!
而如此的奇功异术,竟是出在这之前一无是处的一个纨绔女身上,端的是匪夷所思!
“好了!秋雁姐!”清歌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无可奈何的抬起头,“我长得真这么有魅力吗?这一会儿功夫,你偷看我,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吧?我说你一个大老姐们儿,不赶紧去外面挣钱,倒和我一个伤残人士窝在一起算怎么回事啊?”
秋雁被清歌一嗓子给喊回了神,待听清竟是赶自己出去挣钱,不由有些气急败坏,“你不说我倒是忘了,清歌,你老实告诉我,这之前我到底怎么得罪你了?你故意设计我让李掌柜误会,竟是生生断了我的生计?”
“啊?”清歌没料到江秋雁竟是拐到了这上面,一下子竟张口结舌,答不上来了。
若尘抱着小竹从门外进来,清歌的神情忽然有些紧张。
秋雁心里一动,“不然,我来猜一猜——”
“猜什么?”若尘看到两个人神秘的样子,不由很是好奇。
“萧公子,累不累,我去给你打水洗洗脸?”秋雁却不答言,反而大是殷勤。
“啊?”若尘抱着小竹往后退了下,防备的看着江秋雁,秀才这是怎么了?好像有些不对劲啊!
清歌却是哭笑不得,这个女人竟这么没品,不过人倒还聪明!竟是一下子抓到了自己的软肋!
“亏我拼了这条老命,救回你男人!”清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