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料到萧玉涵竟然这么大的火气,江清芳了愣了愣,脸色也有些难看。子清仍是垂手站在一边,似是对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全无所觉。
江清芳长出了一口气,突然一伸手,揽了子清在怀里,俯身道:“子清,我们到你屋里去――”
“妻主――”子清顺势躺倒在江清芳怀里,楚楚可怜道,“清儿身上,冻透了,真是没一点儿力气――”
江清芳“哧”的轻笑一声,双臂使力,一把抱起子清,“小妖精,真是想死我了――”
说着,抱起子清,大踏步往右边小院而去。
“呼啦――”身后的房间里忽然响起一阵瓷器破碎的声音,埋在江清芳的怀里子清微微勾了勾嘴角,眼睛里却凝聚着越来越多疯狂的冷意――
自己未出世的孩儿,就是死在那个男人的手里;而自己孩儿的娘,这个曾口口声声说着爱自己的女人,却连给自己主持公道都不曾!江清芳,那也是,你的孩儿啊!
难道,这就是报应?自己当初随意践踏江清歌完完整整捧出来的那颗心,才有了今日的报应吗?!
“大小姐――”
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少主,有人来了――”
随从的声音明显有些惶恐。
“有什么事明日再说――”江清芳很是不耐,怀抱着软玉温香,只觉身上燥热无比。
看江清芳丝毫不停,那随从忙低声急道:“少主,是方幽兰的人――”
江清芳顿时像被兜头浇了盆冷水,子清身子一僵,似是极为恐惧的抓住江清芳的衣襟,含泪道:“妻主,别,不要清儿――”
江清芳脸色变幻莫测,抱着子清的手慢慢收紧,终于长叹了一口气,慢慢放下哆嗦如小兽的子清,咬牙道:“清儿放心,有朝一日――”
“妻主――”子清哆嗦着伸出手,想要拽住江清芳的袖子,却被旁边的两个童儿半搀半驾的扶住。
子清慢慢垂下头,脸色惨白无比,没有人注意到,那垂下的眼眸里深藏着的轻松了然和鄙夷……
“方幽兰,有朝一日,我一定会碎剐了你!”江清芳脸色狰狞,心里却是沮丧不已。自己明明也是草药宗的正宗传人,还出身于治玉世家,可竟是不止草药的造诣无法与之相比,便是治玉上,也难以望其项背!
到现在,竟是不得不靠了玉涵和子清在里面周旋,才能略占上风!
想想实在憋屈至极!
江清芳忽然抄起桌子上的那件玉圻,抬手就朝着院外狠狠的扔了出去!
“哎呦――”玉圻发出一声闷响,好像砸在了谁的身上,那人顿时发出一声痛呼。
**芳刚想怒骂,听声音忽然觉得不对,抬头看去,吓了一跳,院里不知何时,竟是来了一个长身玉立的中年女人,正皱着眉头盯着手中的玉圻看,却正是自己的姑母,草药宗的宗主方舒!
“姑母――”江清芳忙迎了出去,惴惴不安道,“甥女儿方才失手,可有砸着姑母?”
方舒却是根本没注意到江清芳,依旧紧皱双眉,看着手里的玉圻,似在思索着什么。
“姑母――”江清芳稍稍抬高了些声音。
“唔――”方舒这才清醒,拿了手里的玉圻,语气急促的道:“这东西哪里来的?”
“什么,哪来的?”正担心方舒责怪的江清芳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半天才明白方舒问的是手里那个玉圻。
“您说这件玉圻啊,是我家的。”江清芳忙小心回道。
“不可能!你快告诉我,到底是谁的?”方舒死死抠着玉圻,眼中有着寒意。
江清芳身子不自觉抖了一下,白了脸道:“真,真是我家的。只是一直在江清歌手里,前儿些时,子清带回来的。”
“江清歌?你那个妹妹?是她的东西?难道她其实是男扮女装?”方舒神情忽然狂喜,却又很快迷茫,“也不对,年龄对不上啊……”
听方舒喃喃自语,江清芳更加糊涂,却也不敢插话。
“难道――”方舒忽然想到一个可能,猛然抬头,“那江清歌的爹是什么人?你还记得他长得什么模样吗?”
“江清歌的爹?”江清芳愣了一下,摇摇头,“不记得了,不过,我爹,应是识得的。”
话音未落,方舒转身朝着周灵韵的房间而去,江清芳忙跟了上去,到地儿才发现,萧玉涵也在,正低头抹泪,江清芳不免有些不安。周灵韵瞪了江清芳一眼,忙起身相迎。
“弟弟,江清歌的爹叫什么名字?哪里人?生得什么模样?”方舒来不及坐下,便急急开口。
“啊?”还以为女儿又闯了什么祸,没想到自己这个姐姐却是要打听那个贱人的事!周灵韵脸色有些难看,只是看方舒神情不对,便也打叠了精神认真回忆:
“那个贱人,好像是叫,什么,若儿,至于娘家是哪里,我倒不知,只是听公爹的话,好像是青楼出身。至于他的模样吗――”
“你说,他名字里有个‘若’字?”方舒兴奋的直搓手,“没错,没错!”
待听到说出身青楼,脸上神情又有些失望。
周灵韵已取了纸笔,慢慢回想着,一笔一笔把自己切齿痛恨了一辈子的那张脸慢慢描摹出来,“应该就是这个模样。”
正在沉思的方舒抬起头来,画上是一个并不十分美丽的男子,只是那清隽的气质,却让人一见倾心。
方舒攥住那张纸,凝视半晌,忽然仰天大笑:“哈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真是老天助我!”
看方舒的神情,显见是认识,周灵韵不禁诧异,“姐姐,这人是――”
“弟弟那时养在深宅,自是不识!”方舒只觉畅快之极,“这男子还有一个姓,那边是枫,他的名字,叫枫若!那江雨飞当真好福气!竟娶得了酆都鼎鼎大名的玉公子!”
“枫若?玉公子?”周灵韵脸色难看,“您说,这贱人是治玉宗宗主家的公子?”
这么多年了,一直以为他出身娼倌,却没想到,竟是当年备受宠爱名满酆都的治玉宗家公子!还以为自己好歹出身比他高贵的多,却哪里想到,根本不是这样!
“是啊!若他有心,现在的治玉宗宗主定非他莫属!”
江清歌的爹是治玉宗宗主?江清芳一震,那岂不意味着,清歌那臭丫头是治玉宗名正言顺的少主身份?!自己费尽千辛万苦,却不过和草药宗少主擦了个边儿,她的少主身份得来竟是如此容易?!
萧玉涵神情却是晦涩至极,当年认定江清歌没有什么出息,便想了那样一个偷梁换柱的主意!却不料,自己却是和江清芳惶惶若丧家之犬,狼狈逃到这里,不但远离乡土,不得见爹娘至亲,还要忍受那个狐狸精每日里的挑衅作弄!倒是那个自己一向看不起的傻子萧若尘,听说,在江清歌那里受宠的很,而现在,这位自己一向巴结的紧的姑母,竟用了这样一种郑重的语气说,那江清歌,其实,真实身份,竟是治玉宗的少主?!
自己这么多年机关算尽,又算什么?真是何苦来哉?!
“姐姐的意思是――”唯有周灵韵看出方舒此话似是别有深意。
“这幅画和这玉圻,先放在我这里。”方舒却不欲多言,小心的兜起东西,起身往外走。
枫童,若是让你亲手杀了自己弟弟的唯一孩儿,你会怎么样呢?你,是不是,就会彻底疯掉呢?!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祝福!(*^__^*) ……
144、大鹏一日因风起(三十) 。。。
春光正好。御花园里各色花儿姹紫嫣红、蜂飞蝶绕,煞是热闹。
一个小小的身影鬼鬼祟祟的从一棵高大的桂花树下探出头来,四处瞧了瞧,看没有人注意自己,不由长出了口气,弓着背,猫着腰,蹑手蹑脚的朝花枝缠绕的月亮门而去。
“陛下――”本是紧闭的房门忽然洞开,一身紫衣风流倜傥的女子正站在门前。
仍然保持着弯腰状态的殷泓小脸儿顿时皱成了个苦瓜:“摄政王――”
语调虽是尽力保持平稳,小嘴儿却还是不自觉噘了起来――
记得在酆都时,自己四处堵人,也摸不到枫童半根毛儿,现在倒好,突然化身成了江清歌嘴里的超人,简直是无处不在!问题是你要当超人自是随你,可做什么每日里把我看的那么紧!自己明明见着上将军每日里快马加鞭从酆都送来大量的公文,怎么摄政王却是闲闲的一副无事可做的样子,每日里竟只是和自己藏猫猫!
若是以往,枫童愿意放下公事来陪着自己,自己自是欢喜不迭,可是――
自己现在更想陪着小竹好不好!
两个女人坐在一起大眼瞪小眼有什么意思!
殷泓深呼吸了下,调整情绪,慢慢转过身,顿了顿道:“摄政王身体不好,还是多歇歇,就不必陪朕了,朕有事要出宫一趟。”
“多谢陛下挂念。”枫童瞟了一眼殷泓,殷泓不自觉心里一凉。
果然,就听枫童接着说道:“陛下如此体恤微臣,枫童感激不尽。也好,今日一早,上将军就送来了待批的公文,微臣这就派人给陛下送去,其他的事先放一放,处理完文书,陛下再出宫也不迟。”
“公文不是你――可是朕――”殷泓刚想说公文你看看就好,又猛然省起自己刚才说过摄政王身体不好,登时急出了一头汗,半晌,方期期艾艾的道,“摄政王,朕,和人,有约,你看是不是,那些公文,晚些时候再看……”
“陛下――”枫童表情顿时一肃,“陛下不是一直想着要做个盛世贤君吗?怎么可以如此对待政务!”
“我――”殷泓顿时语塞,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只恨不得把手里的食盒绳子给捻断。
看出殷泓的不自在,枫童语气略有些缓和,“好了,不就是送个食盒吗?就让微臣代劳吧。”
说着,上前一步,一伸手就要去接那精美的食盒。
“可是――”殷泓还想做最后的挣扎,那食盒却不知怎么地就到了枫童的手里。
一旁的侍卫忙上前一步,恭恭敬敬道:“陛下,已经为您备好了笔墨。”
殷泓气得直翻白眼,平时也没见你这么伶俐过!使气的抬脚朝着那侍卫小腿儿踹去:“狗奴才,还不前头带路!”
走了几步,又站住脚,回头冲着远去的枫童道:“摄政王,那是给小竹的,你可不许送错了!”
心里却在恨恨的想,早听说摄政王心仪陆家长公子,该不会抢了自己的点心给那陆凤吟送去吧?!
枫童却好似全然没听见,只管施施然往宫门外而去。走到御河旁,忽然抬手,那精美的食盒顿时葬身于碧波之中。身后跟着的枫府侍卫依旧低着头,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好似对方才的情形全然未觉。
上京街道熙来攘往,临街人家枣花开的正香,偶尔还有一两串儿嫣红欲燃的榴花调皮的在街上探头探脑。枫童一路信步行来,心情竟少见的开朗起来。
“槐花糖又香又甜,包您吃了就解馋……”
“杏仁茶香甜可口,包您喝了一口还想喝一口……”
“捏糖人了,又能吃,又能看……”
街两边各色叫卖声不绝于耳,枫童忽然站住脚。
“枫言――”
“主子。”后面的侍卫忙快步上前。
“这个,这个,每样要两个――”枫童兴味盎然的指点道。
“啊?”枫言看街两边琳琅满目的小吃,有些发愣,堂堂摄政王,怎么稀罕起这些东西了?只是一向听命惯了的,忙点头答应。
身旁的十多个侍卫顿时忙碌了起来,不大一会儿,几乎每人手里都提了大大小小的好几包东西。
枫童又走了几步,兴味盎然的在一个卖蝈蝈的人身边站了一会儿,看笼子里的蝈蝈斗的有趣,便又扬声吩咐道:“枫言,买两笼蝈蝈。”
“官人果然好眼光,老妇这蝈蝈可是上品的碧玉龙,包您斗遍天下无敌手――”卖蝈蝈的是个年约五十的老妇,一边麻利的拿了两个新编的笼子,一边和枫童攀谈着。
“奥?”枫童饶有兴味的瞧着在笼子里蹦来蹦去的蝈蝈,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那要是让这两笼蝈蝈在一块儿斗呢?”
清歌和小竹感情那么好,要是因为这两笼蝈蝈失了和气可怎么办?!也不知这俩孩子斗气时什么样?这几天每天都去陆府,可一日日的看着,却是老觉得看不够,两个孩子小时候的样子不定多讨人喜欢呢!可是自己,却无缘得见……
老妇人登时噎住,吭吭哧哧半天才道,“不是,您,您不是和别人斗啊?是要,是要自己,自己,斗着玩儿?”
说着一抬头,不觉呆了――
面前的女子不知想到了什么,笑的竟是温柔至极,本是极英俊的人,再衬上这么美丽的笑容,真是比画上的人儿都好看!当下竟然不敢大声说话,只讷讷道:“官人,官人――”
“啊?”枫童这才回神,忙摆了摆手,“好了,拿过来吧。”
后面的枫言面前早垂手待命,听枫童吩咐,忙把准备好的铜钱儿递了过去,只是手里的东西实在太多了,竟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再提溜那两笼蝈蝈。
看着叮叮当当背了一身东西的枫言,枫童忍俊不禁,“好了,蝈蝈放在这里,你主子提着就是!”
“那怎么行?”枫言愣了一下,忙反对,“主子的身份尊贵,怎么能干这种粗活?”
“这算什么粗活!你主子我什么苦没吃过?”枫童却是不以为意,上前提起两笼蝈蝈,“走吧。”
走了两步却又站住,有些担心的道:“枫言,你说,我们买这些东西,他们可会,喜欢?”
他们?一定是“他”吧?主子一向都是杀伐决断,自己跟了主子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主子这么犹豫不决的样子!看来主子是真的喜欢上了陆凤吟公子了!连说话都神思不属!
“那是自然!主子精心选的礼物,凭他是谁,哪有不喜欢的道理?”枫言忙频频点头。心说,慢说陆公子等了主子这么多年,便是放眼整个大陆,不知多少男儿为主子害尽相思,能得主子如此,陆公子也算没有白等!
“好吧,但愿如此。”枫童笑着颔首,“不过不喜欢也没关系,大不了明天咱们再去找。世界这么大,总会有一两件是他们喜欢的吧?”
还要找?枫言呆了一呆,对陆凤吟顿时生起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那陆公子真是牛人!竟把主子这么个骄傲的人拾掇的服服帖帖!
“咦?”一直走在前面的枫童忽然停住了脚步,皱着眉头看着前面。
枫言忙顺着枫童的眼睛看去,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
前面到底是陆府还是闹市啊?怎么这么多辆马车?更夸张的是,后面还有马车络绎不绝的赶来!
“大娘!”枫言忙拦住一位挑柴的妇人,“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怎么陆府这么热闹?”
“哎呦,你可算问对人了!”那妇人放下柴担,兴致勃勃的道,“不瞒你们说,我是专往陆府送柴的,这府里的事儿啊,别人不知道,我可清楚的紧!”
说着,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你不知道吧?蓝丰摄政王和陆家主子是亲戚,这几日,几乎日日来串门子。连带着蓝丰的陛下也每天往陆府里跑!您没福气见着摄政王和陛下,唉呀呀,小老妇倒是有福气瞄过一眼,长得那叫一个俊!你说说都是爹生娘养的,人家倒是咋长的呢……”
听那老妇絮絮叨叨不止,却是在议论主子和皇上的长相,枫言心里不由忐忑,忙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