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文豪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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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之文豪崛起- 第4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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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汽车上,南怀瑾感慨道:“周先生,幸好有你的车,不然还得耽误好些时间。”

    “你有什么事急着去自贡?”周赫煊问。

    南怀瑾无比痛惜地说:“一个和尚朋友死了。但我知道他肯定没死,他是入定了,结果被徒弟当成死了埋进土里。他那个徒弟,把师父埋葬好几天才写信告诉我,真是愚蠢之极!”

    周赫煊诧异道:“这也行?那得入定多久啊。”

    南怀瑾说:“以前我认识一个老和尚,法号广钦。他曾经在福建鼓山入定,六七天不出,其他和尚要把他抬去烧了。刚好弘一法师路过,救了他一命,到第九天的时候他才出定。”

    周赫煊无语道:“入定好几天不饿吗?”

    旁边的还俗和尚钱吉说:“饿。我最长的一次入定了两天,出定后饿死我了,一口气吃了四碗米饭,又差点把我给噎死。”

    刚刚还为死去朋友悲伤的南怀瑾,突然大笑:“哈哈,这就是你还俗的原因?”

    钱吉靠在座位上潇洒的说:“当和尚没意思,还是还俗自在啊。你也不是当和尚的料,你的牵挂太多,就算再钻研佛法,也顶多成为一个佛法精深的居士。”

    “你怎么知道我成不了大德高僧?”南怀瑾问。

    钱吉想了想,突然道:“我送你一首诗,且听好:侠骨柔情天付予,临风玉树立中衢。知君两件关心事,世上苍生架上书。”

    “好诗,好诗!”周赫煊拍手大赞。

    这脱口而出的诗,可比冯玉祥高明多了,而且早早就断定了南怀瑾的一生。

    南怀瑾摇头苦笑,他的心事都被这首诗说中了。

    众人坐了半天的车就转为乘船,历史上,由于囊中羞涩,南怀瑾和钱吉足足走了八天才到自贡。他们在朋友的坟前拜祭后,又去城里转了一圈,突然发现钱花光了,只好结伴去李宗吾家打秋风。

    现在有舟车之利,一天一夜便到了自流井。

    南怀瑾来到朋友坟前,顿时大哭道:“四眼仔,你死得真冤啊!”

    明明上坟是件很悲伤的事,周赫煊听了直想笑。坟里埋的可是个和尚啊,听南怀瑾说,还是个道士转密宗再转禅宗的老和尚,他居然叫人家“四眼仔”。

    南怀瑾拜了一拜,又说:“四眼仔,如果有一天抗战胜利了,我回浙江的时候,一定把你的骨头烧了带回去。”

    钱吉也拜了拜,安慰道:“节哀吧!”

    南怀瑾起身自言自语:“我让他别吃那么多白蜡,他非得吃,现在可好了,说不定是被活埋的。”

    “白蜡是什么鬼?”周赫煊问。

    南怀瑾解释道:“老和尚入定困难,喜欢把白蜡拌在稀饭里吃,说这样更容易入定。”

    周赫煊道:“长期吃白蜡,他说不定是心肌梗塞或脑淤血死的。”

    南怀瑾愣了愣,居然点头说:“也有可能。这样说来我还更好受些,至少他不是被徒弟活埋的。”

    出家人似乎早就对生死看淡了,已经还俗的钱吉也不例外。他数百里远跑来上个坟,拜了之后立即恢复正常,洒脱地说:“别留这儿了,怪没意思的,咱们到处去转转。”

    南怀瑾同样洒脱,说走就走,连头也不回。他一边走还一边怀念:“四眼仔是我在杭州认识的,当时他教我佛法,我教他拳法,以往之事历历在目。”

    周赫煊笑问:“你拳法很厉害吗?”

    “一般般,对付普通人尚可,”南怀瑾笑道,“听说李宗吾先生自创了一套无极拳,这回我可要去找他切磋。”

    李宗吾也会武术?

    周赫煊有些无语,这帮民国奇人还真是多才多艺啊。

    民国时期的自贡非常小,仅自流进和贡井隔河相望那一片,但景象却颇为壮观。

    放眼望去,密密麻麻全是采盐的天车,到处蒸汽腾腾,似乎空气当中都弥漫着一股盐味。嗯,还有屎味,牛屎的味道。

    整个自贡再加上富顺,估计是除了大草原之外,全国产牛最多的地方,因为牛大量用于采盐。老死病死的牛被吃掉,牛粪也可以当燃料,明清时代虽然禁止杀牛,但这里的人却把吃牛肉看得稀松平常。

    顺便一提,自贡的牛肉烹饪属于一绝,最有名的就是火边子牛肉。

    盐商们有钱啊,古代也没啥娱乐,那就变着法的斗富享受呗。火边子牛肉最正宗的做法,是切小牛腰上最嫩的肉,用秘制的酱汁腌制,再切成半透明状,前后多达数十道工序。

    周赫煊也是第一次参观传统制盐方法,颇为稀奇地在盐场里四处溜达。

    南怀瑾很快找到好玩的,他站在盐灶前,不断揭起瓦片又放下,揭开火燃,盖上火灭,简直堪称全自动。反复弄了十多次,火终于被他搞灭了,南怀瑾伸手一探,被天然气冰得手麻,他感慨道:“这是地下阴火,我们平时用柴烧的是阳火,太阳燃烧的是真火。”

    周赫煊听得想翻白眼,就普通的地下天然气,怎么就扯上三昧真火了?

923【菩萨道】

    周赫煊三人逛的这个盐场叫“同兴井”,就在后世自贡的同兴路附近。

    灶监见他们气度不凡,立即就答应了参观请求,但却悄悄派人去报告总管事王德升:“四爷,灶房里来了几个人,说的是官话。”

    “莫不是政府的特派员?”王德升不敢怠慢,连忙亲自去接待。

    自贡盐商都是土霸王,由于盐业关乎民生大计,中央曾派人来各大盐场建国党支部,结果却被盐商们合伙赶走了,连入党的盐工都被一并开除。

    王德升快步走到煮盐棚,不卑不亢地抱拳问:“先生们是从重庆而来?鄙人同兴井管事王德升。”

    周赫煊笑道:“王管事你好,我姓周,重庆来的,这两位是从成都来的。”

    王德升更加笃定他们是政府特派员,而孙永振、朱国桢则被当成了警卫。有警卫随从,必定是大官,他笑嘻嘻地说:“周先生,马上就该吃晌午了,不如我设宴请诸位吃豆花,有什么事可以在饭桌上聊。”

    “那就破费了。”周赫煊也不拒绝。

    众人阔步走出盐场,王德升打听道:“周先生在政府哪个部门高就啊?”

    “我啊,我在空军部门。”周赫煊笑呵呵回答。他还真没说谎,严格说来,周赫煊是中国空军副总司令虽然是虚职。

    王德升顿时肃然起敬:“搞嚯周先生是来自贡视察防空的。哎呀,自贡被小日本儿炸得惨啦,有时候一个月炸好几回,中央赶快派点飞机过来帮忙嘛。”

    周赫煊苦笑:“重庆的飞机都不够,哪能顾得上自贡。”

    “唉,那倒也是。”王德升无奈叹气。

    南怀瑾不太清楚情况,问道:“成都也很少被一个月轰炸好几回,自贡这边居然被日寇盯上了?”

    “自贡产盐巴嘛,你们是空军部门的,连这个都不晓得?”王德升的话里有些怨气,并没有把这几个“特派员”太当回事儿。

    自贡有句话叫“不姓王,不姓李,老子不怕你”,只要不是河东王家和河西李家,任何人都不被他们放在眼里。清朝时候叙州知府的衙内跑来自流井,想要强抢民女,结果抢到王家小姐的丫鬟,直接被打得再也不敢踏足这刁民纵横之地,知府老爷还专门派人来给王家赔礼道歉。

    民国时期同样如此,别看什么孔二小姐嚣张,她要敢来自贡撒野,依旧只有被教做人的下场。

    王德升以为周赫煊是来视察防空的,随便说了些关于防空洞的情况,准备一顿饭菜就把他们给打发走。

    众人走进一家饭馆坐下,店伙计连忙来迎接:“四爷,你要吃点啥子?”

    王德升说:“每人一碗豆花饭,再切几个冷盘,打两斤高粱酒。”

    冷盘刚刚端上桌,饭馆里又进来两个穿长衫的中年人,店伙计笑问:“赖先生,王先生,你们两个要吃啥子?”

    “两碗豆花饭。”

    “咦,玉川你看,那人像不像是周先生?”

    “哪个周先生?”

    “你说哪个周先生?你前几天还在看他的《黑土》!”

    “周赫煊?莫不是他本人哦!”

    “快去问问。”

    “……”

    两个中年分别叫赖玉川和王任远,是“王三畏堂”总掌柜王子麟请来的私塾老师。这两人都是地下党,还在王氏家族发展了不少党员,甚至有两个王家子弟被推荐去延安读“抗大”。

    “四爷!”赖玉川和王任远走过去,先给王德升打了个招呼。

    王德升拱手笑道:“赖先生,王先生,两位也来吃饭啊。”

    赖玉川说:“今天塾里放假,我跟任远正好抽空出来看川戏,想不到在这里遇到四爷。”

    王任远问:“这几位是?”

    王德升说:“重庆来的周先生,视察防空工作。”

    一听果然姓周,赖玉川恭敬道:“可是周明诚先生?”

    周赫煊笑道:“正是。”

    王任远连忙说:“周先生好,稀客,稀客。”

    赖玉川对王德升说:“四爷,周先生来了,你咋不请一爷亲自接待?莫要怠慢了客人。”

    王德升有些懵逼,低声问:“这人很有来头?”

    “来头大了,”赖玉川说,“这才两三年,你就忘了‘周神仙’?”

    王德升猛地站起,瞪大眼睛道:“就是那个东华帝君转世,活人无数的周神仙啊!哎哟,我真是瞎了狗眼,周神仙你莫要怪罪。”

    四川大旱的时候,自贡受灾也很严重,周赫煊从美洲购来的粮食大概分了五百石过来。数量虽然不是很多,但周神仙的大名却流传甚广,大半个四川境内,目不识丁的老百姓提起都要竖大拇指。

    周赫煊笑道:“没什么怪罪不怪罪的,我就是到自贡来转转,顺便拜访一个老朋友。”

    王德升说:“周神仙,这个小店子太寒酸了,我们去大安寨。”

    周赫煊道:“就在这里吃就行的。”

    赖玉川劝道:“周先生还是去大安寨吧,王一公对您佩服已久,见到您本人肯定高兴。”

    王一公就是自贡首富王德谦,也称王一爷、王大善人。他不仅是抗战期间全国个人捐款最多的,而且每年都要捐800石稻谷和300石食盐,并送出数十个王家子弟去参加八路军和远征军。

    周赫煊被几人强拉着去大安寨见王德谦,店伙计更是跑到街上大喊:“周神仙来了,快来看周神仙哦!”

    “周神仙在哪里?”

    “前头最神气那个!”

    “也没得三头六臂嘛,长得多好看的。”

    “周神仙来了,日本鬼子的飞机就不敢凶了!”

    “周神仙保佑我儿的病快好哇!”

    “……”

    周赫煊瞬间变成被围观的大熊猫,不过没人过来阻拦,都远远的跟着评头论足,还有些大姑娘小媳妇儿指着他偷笑。

    钱吉下意识的合十说:“阿弥陀佛,周先生这是修的菩萨道,大慈大悲真佛陀。”

    南怀瑾也是感慨不已,这一幕让他印象深刻。

    几十年后,南怀瑾在台湾南禅七日讲达摩祖师时说:“梁武帝是非常信佛的,自己做皇帝,又讲经又说法,又把自己的身体布施给庙里做佣人,搞得满朝文武凑钱把皇帝赎回来,不晓得搞些什么东西……这对佛家来说是个丑陋的事情。信佛是好事,但梁武帝的行为和做法并不聪明,很丑陋。报冤行,随缘行,对于此事无所求,这就是修行。你为了修行而刻意做什么事情,有了功利性,那就不是修行。我以前认识一位先生,他出资千万从美洲买粮赈济四川,川内百姓都叫他周神仙,也有很多人叫他周菩萨。他做这些就没有功利性,纯粹出于一片善心,他没意识到自己在修行,但却恰恰就是一种修行。所以当时我的朋友钱吉说,周先生修出了菩萨道,是大慈大悲真佛陀……”

924【四川首富】

    其实,王德谦不仅是自贡首富,更是四川首富,重庆那个“汤半城”只是小儿科。

    当然现在不能说四川首富了,因为四大家族内迁嘛。

    去年底,日本特务机关统计了国府官员在上海国际银行的存款,常凯申、宋美龄夫妇合计1186万美元,宋子文637万美元,孔祥熙635万美元。而当时中国国内银行的存款总额(不含沦陷区)折算成美元才7亿多美元,按黑市汇率算就更少不到3亿美元,四大家族绝对称得上富可敌国。

    这份存款统计报告是日本政府的内部资料,并未拿出来宣传,后来存放在美国斯坦福大学的档案室,应该没有作假可能。

    四大家族的钱怎么来的,咱们就不讨论了,王德谦的钱那真是赚得不容易。

    自贡(包括富顺)作为四川的头号税收来源,从清末民初以来就被各路盯上,连云南、贵州的军阀都要跑过来分一杯羹。对地方军阀来说,只有控制了自贡,才能真正控制四川。

    王德谦虽然出身于大富之家,但他接手家业时已经快破产了。

    家族内斗不休,军阀轮番蹂躏,政府重税盘剥,竞争对手围攻陷害……王德谦艰难战胜两个弟弟继承家业,时值盐价大跌,全厂停产,卖了几百口盐锅才够还分期债务。族人又闹着强行分家,一番折腾下来,王德谦连盐井都没了,只有一些天然气井,所得利润还不够还债。

    王德谦大刀阔斧的进行企业改革,渐渐收回了几口盐井。但刚有起色就遇到盐井失火,摊上人命官司,接着又在修灶时遇到业主纠纷,导致新井停工,并向政府交纳巨额保证金,而这时两个弟弟还在跟他打官司要分家产。

    就是在这种糟糕的情况下,一度破产的王德谦,只用了十多年时间就成为四川首富。

    他信佛崇道,他救济穷人,他捐款抗日,他勤俭朴素……这些都是真的。但他也圆猾无赖,霸气强硬,阴险狡诈,手冷心黑。由于欠着巨款,他连续好几年躲在山里不敢外出,身边随时跟着几十个心腹打手,所有生意都是在山中佛堂里遥控指挥。

    自全面抗战爆发以来,王德谦就整天修佛,也不应酬,也不出门。只因国民政府太过厉害,所有食盐统收统卖、低买高出,整个盐业市场都被政府控制了,盐商们只需负责生产就是。再加上法币不断贬值,火爆的盐业生意利润微薄,到新中国建立以前,这位四川首富实质上已经破产。

    这就跟战时钢铁企业破产一样,盐业公司也能被搞破产,不得不说国民政府很有能耐。

    也因此,王德谦对国党是无比仇视的,他的企业不许出现任何国党支部。同时,他又默许地下党在身边发展,家族子弟被推荐去延安读书也乐见其成。

    听闻大名鼎鼎的周神仙来了自贡,王德谦立即带人到大门口迎接,他哈哈笑道:“久仰周老弟大名,今日得见,此生无憾!”

    “王兄客气了,你的善名我在川东都有耳闻。”周赫煊随口送了句奉承话。

    这句话让王德谦很受用,他现在无心经营产业,反而对名声更为看重,高兴道:“能为国家百姓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我已经很满足了,善名恶名皆是虚妄。”

    周赫煊介绍道:“这位是还俗僧人钱吉,这位是佛道双修的南怀瑾。”

    王德谦拉着二人的手说:“周老弟的朋友,自然都是青年俊杰。我痴迷佛法多年,正好向二位请教请教。”

    “请教不敢当,互相印证。”南怀瑾和钱吉连忙说。

    王家的宴席并不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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