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徐申如连连点头,“我再让报纸登寻人启事,只要谁能提供确切消息,就给他5万元。如果能把人带回来,就给他10万元!”
这是壕无人性啊!
十万大洋,老蒋悬赏捉拿红军高级将领,最高也才开出这个价码顺便一提,王亚樵此时已经被通缉,坐船逃到了香港,常凯申捉拿王亚樵的悬赏是100万。
周赫煊立即打电话请杜月笙、黄金荣、张啸林三位大佬吃饭,私人掏钱给了5000元活动经费。他们立即派出小弟到处找人,再加上徐申如的登报悬赏,一时间整个上海都在寻找徐志摩。
上海各大报纸纷纷对此进行报道,“徐志摩出家事件”立即成为街知巷闻的话题,上海文坛也闻风而动,热热闹闹的写文章加入大讨论。
一些人把徐志摩跟李叔同做比较,因为这两位都是著名文人出家。
一些人幸灾乐祸,认为徐志摩是咎由自取,当初就不该抛妻弃子。
一些人把火力对准陆小曼和翁瑞午,觉得是这对狗男女逼得徐志摩了无生趣,于是才选择剃度出家。
事件从上海迅速传播到全国,成为六月份最热门的话题,居然再度掀起一股“徐志摩热”,好多青年都连忙去买徐志摩的作品拜读。
财帛动人心,徐申如发出登报悬赏以后,每天都要收到无数的消息。有人看到徐志摩在徐家汇现身,有人看到徐志摩登船去了日本,有人看到徐志摩坐火车前往苏州,有人看到徐志摩南下前往福建……
消息太多,等于没有消息,根本没法辨别哪些是真话,哪些是假话。
徐志摩彻底失踪了。
陆小曼像变了个人,也不参加沙龙聚会了,也不去舞厅跳舞了,整天就窝在家里抽鸦片。
让徐申如感到愤怒的是,翁瑞午居然还敢上门勾搭他儿媳,他直接花钱找人将翁瑞午乱棍打出,又跟陆小曼大吵了一架。
这家人的破事,周赫煊实在懒得掺和,他连忙躲到百代唱片公司录歌去了。
585【全新版本】
百代唱片公司。
周赫煊走进录音棚时,里面的伴奏乐队和伴唱团早就到齐了。
聂耳热情地介绍说:“周先生,这些都是英租界工部局交响乐队的朋友,总指挥陈烈先生,大提琴手张簧先生,鼓手江涛先生,长号手谭光友先生……”
“你好!”
“你好!”
周赫煊走过去逐一握手,虽然是英租界工部局交响乐队,但成员全部由华人组成,其中乐队总指挥是个菲律宾华侨。
跟伴奏乐队寒暄了几句,聂耳又介绍说:“周先生,这是儿童伴唱团的领唱周璇小妹妹,这些是英租界工部局儿童合唱团的小朋友。”
“小妹妹你好。”周赫煊笑道。
“周先生好。”周璇仰头望着周赫煊,眼神好奇中又带着点崇拜。
眼前的小姑娘周璇,就是那个“金嗓子”周璇,只不过此时还不满14岁。而其他合唱团的小家伙,年龄大约在10岁到13岁之间,都穿着整齐的乐队服。
聂耳拿着歌曲全谱说道:“周先生,开头这段你来唱。到了‘九一八,九一八’这句,由周璇小妹妹领唱,‘从那个悲惨的时候’则改为小朋友们合唱。咱们先不正式录音,你跟乐队、伴唱团先排练磨合一下。”
周赫煊想了想,建议道:“聂先生,你看这样如何?在我正式开唱之前,前奏当中再加一段,由周璇反复吟唱‘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三遍,第二遍比第一遍情绪更加激烈,到第三遍时转为压抑和悲伤。”
聂耳仔细琢磨片刻,点头笑道:“周先生的想法很好,我需要修改一下前奏的编曲。”
“没问题。”周赫煊只是提建议,具体的操作得交给专业人士。就像在伦敦创作歌曲《我心永恒》,他也只是提出想法,细节全靠音乐家来完成。
聂耳的动作很快,分分钟就搞定。他让乐队演奏了几遍前奏,似乎觉得哪里不妥,立即动笔修改,直搞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满意。
接下来就是排练了,由于是临时搭起来的录制班子,周赫煊跟乐队、合唱团的配合毫无默契可言。排练的时候各种出错,聂耳不时地站出来纠正,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中午。
下午继续排练磨合,周赫煊出的错最多,毕竟他不是专业歌手。好在大家都很有耐性,陪着周赫煊反复磨炼,并没有谁抱怨什么。
唱片录制的第一天就这么过去,根本没有正式开录,时间全都消耗在排练之中。
第二天上午继续,大家再次排练几遍后,聂耳感觉火候差不多了,宣布让录音师开机。
乐队指挥陈烈突然抬手,钢琴手立即开始弹出前奏,紧接着小提琴手跟进,周璇小妹妹唱出带着童音的空灵歌声:“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周璇原本出生于书香门第,父亲毕业于金陵大学,母亲毕业于金陵女子大学,父母都是民国时期的高级知识分子。但周璇的童年却很惨,三岁时就被抽鸦片的舅舅拐卖给一户有钱人家。
她的养父是个游手好闲的鸦片鬼,把家产迅速败光,养母只好带着周璇到上海,靠给人做婆姨(奶妈)为生。后来养母改嫁给一个商人,就把周璇转送给一家唱戏的小户。
周璇没有系统的学过唱歌,音乐素养是在学唱戏时培养的。别看她还有两个月才满14岁,但已经在明月歌舞团登台演出了三年,前段时间被评为上海十大歌星之一,很快就要获得“金嗓子”的美名。
连续三遍“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分明唱出了层次感,情绪掌握得非常好,就像是一个失去了家园的孤儿在悲鸣。
周赫煊感受着乐曲旋律,在前奏结束的瞬间开唱:“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森林煤矿,还有那满山遍野的大豆高粱……”
“停!”
聂耳突然出声叫停,他有些头疼道:“周先生,你被周璇的前奏歌声给压住了。”
通俗点来说,就是周赫煊这个主唱,被周璇的前奏伴唱抢了风头。周赫煊虽然唱得还不错,但也就后世ktv的麦霸水平,跟周璇这位专业歌手完全不能比。
如果放在21世纪,这种情况很容易解决,只需要调音师出手即可。
但问题是,这个年代没有调音师啊,录唱片都是要看歌手真实水平的。
周赫煊也很无语,自己居然被一个14岁的小姑娘压得抬不起头,他苦笑道:“那怎么办?”
聂耳想了想说:“周先生,其实你的嗓子很不错,就是演唱技巧不到位。你不要刻意的追求技巧,这是你的短板。我的建议是扬长避短,你不要管任何的技巧,想怎么唱就怎么唱,只要把该有的情绪表达出来即可。”
周赫煊思索片刻,突然笑道:“我明白了,咱们重来。”
聂耳点头道:“好,现在重新录制,乐队准备。”
周赫煊这次果然没有追求任何技巧,只体会着那种山河破碎、离乡流亡的情绪,扯开嗓子肆意高唱。唱到关键地方,由于情绪来了,各种破音、各种走调,有些地方甚至连拍子都合不上。
但聂耳的脸上却一直保持微笑,他要的就是那种感觉。特别是在最后两段,周赫煊唱“九一八,九一八”时嗓子都嘶哑了,节拍完全变形,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味道,歌声里充斥着绝望、愤懑、悲伤和怒火。
一遍录完,聂耳让大家先休息,自己则反复聆听刚才录制的内容。连续听了好几遍,他拿着歌谱对众人说:“周先生唱到这里、这里,还有这里的时候,合唱团加入‘九一八,九一八’两句和唱。在最后一段,周璇你跟周先生二重唱。至于乐队方面,**时再加入小提琴和长号,最后的钢琴要变奏……”
好嘛,编曲再次改动了,而且改的地方还很多。
直到第三天,周赫煊终于把《松花江上》录完,而且是一个前所未有的版本。
周赫煊虽然是主唱,但全程都唱功不在线,跟周璇以及儿童合唱团的专业伴唱形成鲜明对比。但不知怎么的,那跑调到嘶哑的男声,却让人闻之潸然泪下,好像听到了一个背井离乡的东北男儿发出嘶声力竭的怒吼。
周璇那空灵稚气的童音,就好像是流亡的孤女,不断安慰着周赫煊,同时又诉说着自己的悲惨身世。
当初广播电台播放的那一版《松花江上》,是周赫煊让孟小冬演唱的,虽然唱功很到位,却完全无法跟这一版相比。经过聂耳的改编,现在这版《松花江上》的情绪极为饱满,甚至能够吊打历史上的各个版本。
不愧是聂耳,牛逼!
当然,周赫煊也起了不小的作用,他超越时代的音乐鉴赏眼光,在编曲过程中给了聂耳很大的启发。
586【电影皇帝和卖报歌】
等把《松花江上》录制完毕,周赫煊跟乐队已经磨合得差不多了,配合得很有默契,剩下的三首歌仅用两天时间便完成。
特别是《兰花草》,这首歌实在太简单,后世许多幼儿园将其当做儿歌来教,录歌的时候只花了两个小时。
但录完以后,周赫煊发现一个严重问题:“聂先生,这四首歌如果放在一张唱片,感觉有点别扭啊。”
“确实有问题。”聂耳点头道,曲风差别太大了。
周赫煊建议说:“不如分开灌成两张唱片。”
聂耳也是这样想的,他说:“《兰花草》和《鸿雁》一张唱片,《松花江上》和《万里长城永不倒》一张唱片,唱片规格从45转改为78转。”
“78转的唱片不是每面只能录4分钟吗?《松花江上》好像超时了。”周赫煊道。
聂耳不好意思道:“是我疏忽了,那就一张78转,一张45转。”
本来《松花江上》是没有超时的,但由于编曲多方改动,歌曲时长足足达到了6分多钟,78转的黑胶唱片根本录不完。
剩下的工作就不归聂耳管了,华经理李楷生同意了灌两张唱片的建议,然后把歌交给唱片工厂那边,并召集美工制作封面,宣传发行部门也在策划着市场方案。
……
上海的头条新闻,依旧是徐志摩失踪出家,无数混混自发走上街头找人,只为了徐申如的巨额悬赏。
让周赫煊感到诧异的是,翁瑞午居然也发动朋友寻找徐志摩。这家伙不想看到陆小曼整日消沉,想把徐志摩早点找回来,换得陆小曼的佳人一笑。
奇怪的三角关系。
丈夫容忍妻子跟小白脸关系暧昧,小白脸居然不趁虚而入,而是尽心尽力的寻找情敌。
或许,这就是真爱吧。
这些年陆小曼挥霍无度,只靠徐志摩是根本扛不住的,翁瑞午不时拿钱接济他们。期间徐志摩曾去了欧洲一趟,翁瑞午也主动变卖字画,资助给徐志摩做旅途之用。
更扯淡的是,翁瑞午还有原配妻子,以及五个子女,却整天跟陆小曼腻在一起。
历史上,徐志摩空难去世以后,翁瑞午很快跟陆小曼同居。但陆小曼坚决反对翁瑞午离婚再娶她,心甘情愿做小三,还劝翁瑞午应该多多顾及家庭。
要说翁瑞午贪图陆小曼的美色,那也是说不通的。
后来陆小曼由于过度吸食鸦片,牙齿全部脱落,牙龈都是黑的,脸色发青,头发蓬乱,大多数时候只能卧病在床,哪里有半点绝代佳人的模样?可翁瑞午却不离不弃,60年代的时候物资奇缺,他专门请托香港亲戚寄来副食品,给陆小曼提供香烟和肉食。
从某种角度而言,翁瑞午绝对算得上痴情种子。
民国时代有太多的痴人,徐志摩的原配张幼仪痴情,徐志摩的初恋林徽因痴情,徐志摩的情敌翁瑞午同样痴情,而徐志摩本人也是个痴情种。
有人说林徽因是绿茶,但在徐志摩空难死后,所坐飞机的一块残片,一直挂在林徽因的床头。这或许对梁思成来说不公平,但作为妻子,林徽因在婚后并没有出轨行为,她只是心灵上放不下旧爱。
至于林徽因跟金岳霖的关系,风言风语太多,咱也分不清真假,就不要妄加猜测了。
……
6月14日,金城大戏院。
“先生,到了。”司机停车说道。
周赫煊推开车门狂摇扇子,擦着额头的汗珠吐槽:“这个天气要热死人啊!”
“是啊,好热,”于佩琛难受地说,“下午才洗的澡,现在又出了一身大汗。”
上海本就是三大火炉之一,而今年夏天又被誉为“上海六十年未遇之酷暑”,可想而知热得有多难受。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家里没有空调,车上没有空调,电影院里也没有空调。
没有空调的夏天,大家都去死吧!
周赫煊走在马路上,即便隔着一层鞋底,依旧能感受到那滚烫的温度。现在若是打个鸡蛋在路面,估计几秒钟就能烫熟,就连空气都因高温而扭曲。
快步走进影院,周赫煊感觉稍微凉快了一些,但那种闷热依旧让人窒息。
今天是《渔光曲》的首映,没有所谓的首映礼,只是主创人员组织朋友一起看片而已,顺便还邀请了许多职业影评人。
电影是联华影业公司出品的,但总经理罗明佑没来。并非他不重视这部影片,而是上海实在太特么热了,这位公子哥根本扛不住,早坐火车跑去北方避暑了。
“周先生,你来啦,”聂耳热情地招呼道,“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好朋友王人美,也是《渔光曲》的女主角,这位是她的丈夫金焰。”
王人美连忙过来握手:“你好,周先生,感谢你能来捧场。”
周赫煊笑道:“正好来电影院消暑。”
金焰一脸崇拜,恭敬地说:“周先生,我叫金焰,我是你的忠实书迷。”
周赫煊说:“我知道你,电影皇帝嘛,你主演的电影都非常好看。”
“能够得到周先生的夸奖,鄙人三生有幸。”金焰由衷高兴道。
金焰,原名金德麟,出生于朝鲜汉城,也就是后世的韩国首尔。不过朝鲜半岛已经沦为日本殖民地,金焰的父亲由于参加朝鲜独立运动,惨遭日本特务毒害,而金焰本人则加入了中国国籍。
不管是朝鲜也好,中国也好,反正金焰是一个爱国者。他出演了大量的进步电影,由于身材高大、外貌英俊,广受女观众的喜爱,整个中国不知有多少他的迷妹。
聂耳身边,还站着两个小萝莉,一个是周璇,另一个是杨碧君。
杨碧君本来是穷人家的孩子,很小就在街头卖报补贴家用。有一天,她的报纸被人撞落在地,由于下雨全都弄脏了,急得一边捡报纸一边哭泣。
这一幕刚好被聂耳看到,聂耳找来朋友安娥,两人合作写了一首《卖报歌》,然后让小女孩儿在卖报的时候唱,从此小女孩儿每天都能卖出很多报纸。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不等天明去派报,一面走,一面叫,今天的新闻真正好,七个铜板就买两份报。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大风大雨满街跑,走不好,滑一跤,满身的泥水惹人笑,饥饿寒冷只有我知道……”
未来的孩子们唱着这首《卖报歌》,恐怕不知道它背后的故事,更无法理解民国穷孩子的艰辛。
杨碧君就是那个卖报的苦孩子,幸好她因《卖报歌》而受关注,前段时间还在话剧里扮演报童,更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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