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文豪崛起》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民国之文豪崛起- 第25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不但如此,他还兼修儒道和西方科学,主张“以儒学为佛化的方便,以建佛法和信基,用老庄以解世纷,宗孔孟以全人德,归佛法以畅生性。”他甚至主张格化西方,倡导僧众学习英文,学习西方的先进理论。

    这是个兼修儒释道、学贯中西的大牛!

580【魔道】

    要问太虚大师在佛教界的地位如何,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就知道了。

    太虚大师虽然跟梁启超关系很好,但却不赞同梁启超采用日本考证来做佛学研究的论点,甚至直言说:“日本于今日,所以真正佛学者无一人也!”他还指责日本僧众娶妻吃肉,全特么一群假和尚。

    这些批评的话传到了日本,按理说,日本佛教界应该很讨厌他才对。但就在八年前,太虚大师率领中国代表团赴日本参加东亚佛学大会,他凭借自己精深的佛学修为,居然深得日本僧众的推崇,被日本和尚们尊为“佛教界之盟主”。

    当然,盟主什么的只是夸赞之语,日本和尚绝对不敢把太虚大师留下,这位大师玩的是佛教革命啊!

    谁也不想自己被革命,包括中国佛教界的保守派们,所以太虚大师提倡的佛教改革往往以失败告终,许多时候不得不向守旧势力做出妥协。

    但即便是最守旧的僧众,也只是反对太虚大师的改革,而不会质疑他本人的佛学修为。

    包括当今的第一高僧印光大师,虽然被太虚大师的弟子喷成“魔王”,但两人之间的私交却很好,否则李叔同就不会恭恭敬敬地喊太虚大师为师兄了。

    毕竟,李叔同是印光大师的徒弟。

    就连一向嘴皮子刻薄的鲁迅,对太虚大师的评价都是“和易近人,思想通泰”。

    真正的大师,那都是有独特人格魅力的。

    吕碧城见两人聊得起劲,突然提出疑问说:“大师,周先生在欧洲时,曾说过一番话令我迷惑至今。还请大师为我解惑。”

    “你说。”太虚大师笑道。

    吕碧城重复周赫煊曾经的话,说道:“周先生说,在他看来,佛是大智、大悲和大能的人格体现,佛代表着一个理智、情感和能力都达到圆满境界的人格。佛不是万能的,佛不能赐予我们以解脱。佛只能教导我们,引领我们凭借自己的努力来解脱。佛不能使我们上天堂,或让我们下地狱,不管是天堂般的西方极乐世界,还是恐怖的十八层地狱,都是我们自己的所作所为得来的。大师,你对此是如何看待的?”

    “阿弥陀佛!”

    太虚大师诧异地看了周赫煊一眼,笑道:“周老弟所言,甚合吾意!”

    “大师也赞成这种观点?”吕碧城惊讶道,她显然没有读过太虚大师的《真现实论》。

    太虚大师指着周赫煊微笑道:“仰止唯佛陀,完就在人格。人圆佛即成,是名真现实。周老弟能说出那番话,已窥真现实之境,我也是六年前方才领悟此理。”

    吕碧城顿时傻眼,因为太虚大师说的那四句揭语,跟周赫煊的一番话相似度极高,两人的观点不谋而合。

    沉默少许,吕碧城又问:“大师,我修的是净土宗,你修的是禅宗。周先生曾问我,既然佛与佛没有区别,那么禅宗和净土宗又有何分别?”

    太虚大师微笑着朝东方一指:“此去上海,可以乘船,可以坐车,两者又有何区别?”

    “殊途同归而已,”吕碧城虽然听懂了,但还在纠结,“虽然殊途同归,可所走道路还是不同的,既然佛是一样的,为何要选择不同的道路呢?”

    太虚大师摇头道:“你的心乱了!”

    吕碧城顿时愣住,随即合十苦笑:“阿弥陀佛,多谢大师开解,曼智确实着相了。”

    虽然禅宗和净土宗有着不同的修行方式,但两派均以“修心”为主。

    禅宗讲的是定心,要求心归一处,不生妄念,由定生慧,由慧而得开悟,以得解脱;净土宗讲的是一心不乱,由一心念持佛号,而与佛相应,得佛接引往生。

    吕碧城能问出那种问题,说明她的向佛之心已乱,完全违背了净土宗的宗旨,这两年的修行成果化作乌有。

    太虚大师见吕碧城陷入迷惑,说道:“何不听听弘一师弟怎么说?”

    吕碧城疑惑地看向李叔同,只听李叔同说:“由戒生定,由定发慧,由慧而得解脱。”

    听了李叔同这番话,吕碧城愈加迷惑,因为李叔同说的是律宗基本法门,跟她提出的疑问完全不沾边。

    所谓旁观者清,周赫煊坐在旁边倒是听明白了。

    太虚大师、李叔同和吕碧城三人,分属佛教的禅宗、律宗和净土宗三大派别。李叔同故意提起律宗的基本法门,其实是想说坚持自己的修行,不能被别家的言论所困扰,让吕碧城不要太过着相。

    显然,吕碧城修行不够,她已经钻牛角尖了。如果悟不透这个道理,她一辈子都别想精进。

    周赫煊不再理会吕碧城,而是问道:“太虚大师,弘一法师,两位对佛与人、与民族、与国家的关系怎么看?”

    李叔同回答说:“佛者,觉也,觉了道理,乃能誓舍身牺牲一切,勇猛精进,救护国家。是故,救国必须念佛,念佛必须救国。”

    爱国者终究是爱国者,即便当了和尚,他还是一个爱国者。

    李叔同当年参加过很多救国运动,更是抵制洋货的坚定奉行者。他以前做老师的时候,学生见他穿的衣服用料很差,于是送给他一件新衣服。李叔同说:“我不穿洋布。”学生说:“此布乃国货,我们中国也可以制造这种好布了。”李叔同闻言大喜,对那件衣服爱不释手,直到穿破了也舍不得扔。

    即便在李叔同做了和尚以后,他也曾对弟子说:“人生在世,有三大难得。一是中国难得,二是佛法难闻,三是良师难遇。”

    从这句话就可以看出,在李叔同的心中,国家是排在佛祖前边的。

    周赫煊又扭头问:“太虚大师觉得呢?”

    太虚大师的回答完全出乎周赫煊意料之外,他说:“佛是追求自由的现实主义者。佛教的兴起,源自于印度社会的自由主义运动,以解放当时的种姓压迫。当今中国之现实,乃追求国家民族的自由解放,这是学佛之人必须明白的。当时之世,想要修佛有成,必须投身于中国的民族解放运动,这跟释迦创立佛教的理念是相通的。”

    “这跟现实主义有什么关系?”周赫煊疑惑道。

    太虚大师说:“各私见私欲之偏执主义,以及主观主义,其本源即唯物论、唯我论和唯神轮。以囚于无生物之主观,穷究无生物之本体,至于脱离现实之纯主观境,若原子等。偏执为现实之本源,依之演为万有,则为唯物主义之哲学与科学进化论……”

    周赫煊听得目瞪口呆。

    尼玛,我只是问一下佛与国家民族的关系,问一下佛学怎么扯到现实主义,你有必要扯这么一大堆吗?

    太虚大师足足说了五六分钟,从唯物主义、进化论,讲到唯心主义和道家、儒家,还说佛教的轮回解脱论属于印度外道。

    厉害了,我的大师。轮回解脱在你口中,居然都成了旁门左道,你真的是一个和尚吗?

    李叔同听了不置可否,既不反驳,也不赞同。

    吕碧城已经完全懵逼,太虚大师此时说的一席话,彻底捣碎了她的佛学观。

    其实太虚大师说了那么多,概括起来很简单。他认为人的私欲带来主观性,把人类囚禁于繁杂的主观世界,修佛者应该跳出来,从现实的主观视角来看待问题,这样才能洞察现实之真相,才能超脱囚笼得到自由解脱。

    所以,他说佛是追求自由的现实主义者。而这种自由,也包含着国家和民族的自由,一旦日本侵占全中国,那么中国的佛教徒就永远被囚禁,永远无法得到自由超脱。所以,中国佛教徒想要修成正果,必须把日本侵略者赶出去,才能真正的达到大圆满境。

    这属于颠覆性的佛教思想,恐怕在传统的修佛者看来,太虚大师已经堕入了魔道。

581【妖僧】

    “太虚兄,告辞!”

    “周老弟,再会!”

    周赫煊足足在南普陀寺住了三天,因为他很喜欢跟太虚大师聊天。当然,期间他还参加了寺院的浴佛节,并给佛学院的学僧们做了爱国主义演讲。

    太虚大和尚的理论很有意思,对佛学有着独到的见解。他坚决反对“轮回解脱论”,认为每个人只要打破牢笼,就能即身成佛。

    这属于典型的“禅宗”思想,但又不止于此。因为他还呼吁僧众积极入世、自力更生、刻苦劳作,甚至把爱国主义跟佛学修行结合在一起,号召僧众们努力打造人间净土。

    周赫煊最感兴趣的,还是太虚和尚的史学观点。他把整个人类的历史,视为一部“自由史与反自由史”,并创作出一部**型的佛教著作《自由史观》。

    周赫煊还是第一次知道,居然有人用佛教观点来阐述历史发展。

    离开南普陀寺的时候,周赫煊向太虚和尚讨了两本《自由史观》,做为旅行途中的解闷之物。

    船上。

    于佩琛气得差点把书扔海里,愤怒地说:“妖僧,那就是个妖僧!”

    “哈哈哈哈!”

    周赫煊忍不住大笑起来:“太虚大师的观点很有趣嘛。”

    于佩琛反驳说:“哪里是有趣,简直就是对**的无端抹黑!”

    周赫煊笑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用佛学的观点来阐述**,也未尝不是个有趣的视角。”

    于佩琛气得不肯再说话,因为《自由史观》对她刺激太大了。

    周赫煊读起来却感觉格外有意思,他完全把太虚大师的《自由史观》当成历史著作来读,而非是正经的佛教著作。

    整本书分为五个部分,第一部分总论人类之自由史和反自由史,第二个部分阐述古代**原理,第三部分阐述近代自由运动,第四部分论述佛教的自由主义观,第五部分探究自由史观之下的世界教育、社会经济和国际政治。

    你很难想象,这本书是一个和尚写出来的。

    书中提到老子、庄子、孔子很正常,但他还扯到耶稣、伊甸园、石器时代、原始文明、驯养繁殖、早期神庙、吕底亚(中东古国)、苏马达(美索布达米亚平原早期民族)、威尔士(《世界史纲》作者)、马克思、埃及、印度、蒙古……

    其思想观点是否正确且不谈,只根据这些内容,就知道太虚和尚是个精通世界史的大学者。

    让于佩琛感到生气的,是本书关于**的论述,那一章的标题叫《唯物的共产帝国主义之反自由》。前面还有两章分别是《唯神的强权帝国主义之反自由》和《唯我的自利帝国主义之反自由》。

    这三章里头,太虚大师把世界各大列强喷了个遍,把苏联的政体也称为帝国主义。

    咱们随便摘抄几段关于**的论述

    “产生于近代唯物论科学发达后之社会主义,约为三派:有国家政府者,则有马克思**与基尔特──同业公所──社会主义;无国家政府者,则为无政府**──安那其主义;无政府党之口号曰:吾党无祖国,地球即祖国;吾党无上帝,自由即上帝;无神、无国家、无政府、无私有财产,但自由于地球而已。”

    “故基尔特与安那其,皆自由者而非唯物者也。马克思**则不然,以唯物史观主张劳工阶级与资产阶级战争,由劳工夺取国家政府而专掌政权,以实现共产制度之社会者也。于是更加别种原因,而赤俄之唯物的共产帝国主义乘时出现。”

    仅凭以上这些内容,就知道太虚和尚对共产理论也很有研究,至少分得清**的诸多派别。

    他还逮着苏联往死里黑,认为生产资料和劳动力是物质的,**理论也是唯物的,但放到一个国家,很快便成为一种精神层面的武器,被苏联的政党首领所支配利用,就像基督教会支配教众信仰一样。苏联人民虽然推翻了沙俄统治,但却走向了另一条不自由道路。

    于佩琛做为**的信奉者,读到这些内容当然生气啊。

    当然,太虚和尚不仅黑了苏联,他还把世界列强都喷了个遍。或许是怕被封书,太虚和尚顺道吹嘘了三民主义,但也指出三民主义还不完备,需要继续努力才行。

    周赫煊把这本《自由史观》读完,最大的感触就是,太虚和尚是个空想社会主义者……额,准确地说,是个空想佛国主义者。他要创立一个乌托邦式的佛国,也即人间净土!

    在这个佛国里边,并非要强迫人人信佛,甚至可以人人都不信佛,而是要使人人自由、人人幸福,人人可以吃饱穿暖、不受压迫。

    嗯,跟**的终极理想差不多。

    如果放在几百年前的古代社会,太虚大师很可能成为张角式的人物,他甚至提出了自己的教育、经济和政治主张虽然这些主张看起来很幼稚,但有些内容也不乏亮点。

    于佩琛见周赫煊哈哈大笑,担忧地问道:“难道周先生赞同那个妖僧的理论?”

    “当然不可能赞同,我只是觉得他的思想很有趣,”周赫煊说,“从宗教的角度,来阐述整个人类历史和世界政局,这是我前所未遇的,有些观点令我大受启发。”

    于佩琛说:“但是他的许多观点都是胡说八道!”

    周赫煊点头道:“确实胡说八道,你对他的认识很正确,从某个角度来说就是‘妖僧’,如果放到封建社会,说不定要成为另一个张角。但他的思想很健康,从头到尾都是光明的,永远不可能变成邪教头子。怎么说呢,此人把禅宗、净土宗、儒家、道家、空想社会主义、自由主义、和平主义、唯物主义和**思想糅合到了一起,而且还能在一定程度上自圆其说,十分难等可贵。”

    “越是这样越危险,太能迷惑人心了,”于佩琛有些恐慌道,“他这本书的前面几章论述,居然让我都深以为然,直到他诋毁**我才警醒过来。”

    周赫煊纠正说:“他没有诋毁**,他攻击的是苏联政体。”

    于佩琛道:“都一样。”

    周赫煊耸耸肩,懒得反驳。

582【难以解脱】

    西历六月。

    周赫煊坐船回到上海,居然在码头遇到了费正清、费慰梅夫妇。

    “周先生,好巧啊。”费正清笑道。

    周赫煊点头道:“是啊,好巧,你们这是从哪儿来的?”

    费慰梅说:“我们刚从福州考察回来,周先生呢?”

    “我到厦门拜访了一位高僧。”周赫煊说。

    费正清对此很感兴趣:“是佛教徒吗?我对佛教一知半解,或许以后会写关于佛教的论文。”

    周赫煊笑道:“那你可以去拜访太虚大师,我觉得你们应该聊得来。”

    “或许吧,”费正清道,“我这次来上海,是要拜访海关官员,查找中国海关的详细历史资料。”

    周赫煊说:“正好我在上海有房子,两位如果不嫌弃,可以去我那里住几天。”

    “多谢周先生。”费慰梅立即欢喜地致谢。他们并不富裕,连续几个月的奔波考察,已经把钱花得差不多了,再加之上海的房租又贵,能省下一笔不菲的租金实在难得。

    几人坐着黄包车,很快来到海格路的花园洋房。

    刚到家,佣人就禀报道:“老爷,两天前徐志摩先生前来拜访,说如果你回来了,就给他打个电话通知一二。”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