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央军总指挥部。
常凯申立即让人回复电报:“告诉孙殿英,只要他保住周赫煊和张钫的安全,我给他10万大洋!”
……
朱仙镇。
孙殿英乐不可支,对电报员说:“告知冯玉祥,说老蒋愿意出10万大洋保人。”
……
郑州。
冯玉祥大怒:“老子出20万!”
……
朱仙镇。
孙殿英又给常凯申发电报:“冯焕章愿出20万大洋。”
……
中央军总指挥部。
常凯申大手一挥:“我出30万!”
……
好嘛,这尼玛就跟拍卖一样,价位刷刷的往上涨。
最后还是常凯申财大气粗,保人的银子提升至60万大洋,冯玉祥终于没脾气了不再加价。
孙殿英啥都没干,白捡60万元,高兴得让人备下酒宴,说是要给周赫煊、张钫二人接风洗尘。
390【北方教育界的破事】
整个民国时代,中国的工商业都跟官僚资本脱不了关系。
你想在中国开公司、建工厂,规模没做大以前还比较安全。可一旦成为日进斗金的大型企业,又没有官方背景保护的话,那基本上就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主动邀请军阀和官僚入股。包括周赫煊的内衣公司和工厂也是如此,徐家和张家这两年拉拢了几个南方官员入伙,股份虽然分得不多,但已经可以保证企业的顺利发展。
周赫煊的名气虽大,跟中央政府也有些关系。但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搪,不请当官的来镇住场子,难免有些家伙会眼红乱来。
阎锡山和冯玉祥都曾占领过天津,不可例外的入股了一些公司,比如久大精盐公司就有冯玉祥的股份。
阎、冯二人虽然下野,但他们的股份是绝对不能动的。甚至连已经去世的黎元洪等北洋老人,因为影响力太大,这类大人物的股份也不敢随便去碰。
老虎的屁股摸不得,摸摸小猫还是可以的。
臧启芳的动作非常之快,他将矛头对准了西北军和晋绥军的失势将领。这些人以前借冯玉祥、阎锡山的名头,入股了许多天津的中小型公司,属于非常合适的目标。
张学良、常凯申已经收编,或打算收编的不能招惹,只能专搞那些部队被打残,政治上也没剩下几分影响力的家伙。包括阎锡山的一位重要幕僚,其在天津两家公司的股份都被没收。
做为读书人,臧启芳的手段并不粗暴,而是先约谈各大企业的负责人,在隐约表明自己的意图后,暗示对方主动上报“非法”股份。掌握了实际情况,臧启芳又开始挪置罪名,比如“威胁商家、强制入股”等等,宣布这些股份为不合法。
臧启芳已经尽量在降低影响了,可事情还是渐渐闹大,甚至有人直接告状告到张学良那里。
张学良打电话把臧启芳骂了一顿,让他自己想办法平息事端。
臧启芳只得又联系相关企业,让对方出钱赎买这些股份,换算成银元低价支付给官僚军阀,他自己只从中收取罚款。大部分企业对此都很乐意,花点钱把股份拿回来多好啊,反正对方已经不能做靠山了。
只收缴罚款,天津市政府就入账近20万元,臧启芳直接拨发5万元用来补助天津的中学和小学。天津教育界对此极为满意,认为新任的市长大人真心为教育,臧启芳的名声和威望也渐渐传开。
然而,事情的发展大大出乎周赫煊的预料。
臧启芳居然在天津教育系统搞党化教育,要求把“三民主义”纳入中小学必修课程。虽然这些党化内容并不多,只是略微提到而已,但已经足够令人警惕了。
张学良的家庭教师、机要秘书、亲自任命的天津市长,居然是“三民主义”的崇信者。他刚刚上任就敢这么搞,完全是不把张学良放在眼里啊,再过几年说不定整个天津市政府都要被党化。
难怪张学良“对臧启芳很不器重”,难怪历史上臧启芳只当了几个月天津市长,就被张学良调回东北管理地亩局。这家伙在抗战期间,甚至做了三青团的中央监察会监察。
十月下旬,张学良再次来到天津,见面没说几句话就问:“明诚,你怎么给臧启芳出馊主意?”
周赫煊笑道:“你任命的天津市长,我以为是你的心腹。既然臧启芳说缺钱,那我就帮他弄一笔呗。对了,他怎么在搞党化教育?”
张学良摇头叹息道:“我把他调离东北大学,就是不想他在学校里搞这套。没想到此人死性不改,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究竟什么情况?”周赫煊好奇问。
张学良详细解释一番,周赫煊终于完全搞明白。
原来臧启芳、周守一和高惜冰等人,在东北大学成立了一个“六一学会”,表面标榜学术研究,暗地里却在积极搞党化工作。
张学良对此略有耳闻,于是把奉天省长刘尚清调去接管学校。刘尚清却被撺掇着把东北大学改为学院制,臧启芳等人分别担任各大学院的院长,大肆培植学生党羽,力图让国党的势力染指东北教育界。
为了进一步控制学校,臧启芳等人还联名上书张学良,指控副校长刘凤竹侵吞校款。甚至暗地里怂恿学生闹事,东北大学这两年的某些学运活动,就是“六一学会”悄悄支持的。
张学良恼怒之下,把“六一学会”的主要负责人全部撤职。但他又是个心软念旧情的,毕竟臧启芳做过他的家庭教师,还给他当过机要秘书,脑子一热便启用臧启芳担任天津市长。
“臧启芳此人,确实才华出众,而且他也是真心为国,搞党化教育并非为一己之私,”张学良无奈苦笑道,“我把他调来天津做市长,就是让他改过自新,哪想到他居然执迷不悟。”
周赫煊问道:“现在你准备怎么处理?”
“刚刚任命的市长,总不能马上就撤换,”张学良想了想说,“这个天津市长,就让他再做一段时间吧,农历新年过后我就换人。”
有句话叫慈不掌兵,政治斗争同样如战场。
张学良明显不是一个合格的领袖,他太仁慈了。换成老蒋的话,如果手底下出现二五仔,一撸到底都是轻的,弄不好还要人道毁灭。哪还会继续委以重任,期盼着对方改过自新?
教育界虽然没兵没钱,似乎啥都不能干,但在民国时期却极有影响力,无论哪个派系都非常重视。
东北大学虽说是公立学校,但其实跟私立没有区别。建校时张学良私人捐赠了180万元,每年由东北地方财政拨款维持,甚至抗日期间东北大学内迁,同样是张学良在解决经费问题。
说白了,东北大学就是张学良的私有物品,容不得有人搞党化教育。
咱们多次提到的罗家伦校长,就因为强行搞党化教育,此时都已经离开清华了。
中原大战期间,阎锡山、冯玉祥试图弱化南京政府在北平的影响力,多次撺掇清华师生对罗家伦发难。
清华师生早就对罗家伦不满,一时间纷纷响应“驱罗运动”,清华学生代表大会甚至提出“请罗家伦自动辞职”的议案。
罗家伦还想继续玩以退为进的策略,一边向南京发电报辞职,一边在清华宣布辞职。结果师生们将计就计,直接承认了罗家伦的辞职,并督促他赶快交出学校政务权利。
罗家伦弄巧成拙,瞬间懵逼,黯然离开清华。他到现在都还想不通,自己为清华做了那么多贡献,为什么清华师生就不领情呢?
原因很简单,罗家伦太自大了。
30岁的少将,30岁的大学校长,做起事来意气风发,罗家伦得罪的人还少?他甚至把清华的教授当成自己手下,说话时每每是居高临下的态度,清华的系主任都被他随意呵斥。
最糟糕的是罗家伦的党化教育和军事化教育,把清华学生搞得几乎要疯掉,恨不得这家伙赶快滚蛋。
“唉,不说这些了,”张学良笑道,“我过几天要前往上海,明诚跟我一起去吧。”
张学良这次南下,是去正式就任陆海空三军副总司令的,顺便还要跟常凯申拜把子。
似乎,常凯申的拜把子兄弟,没有几个好下场?
390【拖延麻痹】
“坐,坐,两位快请坐,”孙殿英提着一罐好酒进来,热情地招呼道,“二位先生真是我的财神啊,我孙老殿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今天一定要好好感谢!哈哈哈哈!”
孙殿英说着说着,便自己大笑起来,显然敲诈老蒋60万大洋的事让他得意不已。
周赫煊有些哭笑不得,孙殿英玩的这出太扯淡了。
孙殿英主动帮周赫煊、张钫把酒满上,拍着酒罐子说:“这是正宗的杏花村汾酒,30年陈酿,好不容易才搞到手的。”
周赫煊轻酌一口,落喉绵长,酒味甘甜,口舌生香,他忍不住赞叹道:“好酒!”
孙殿英又说:“再尝尝‘五香茶干’,这是朱仙镇的名菜,听说以前还是进献给皇帝的贡品。”
五香茶干其实就是五香豆腐干,采用10多种调味品,经过卤制风干而成,这玩意儿用来下酒还是很爽利的。
周赫煊只吃菜喝酒,没有提劝降的话题,跟孙殿英聊起盗墓的事情:“孙将军的宝贝都脱手了吧?”
“大部分脱手了,”孙殿英骂骂咧咧道,“真特么晦气!老子挖慈禧老妖婆的坟,这是爱国、是革命哩,居然被那么多人骂。娘勒个脚,老子在北平卖宝贝有人抓,在上海卖宝贝还有人抓。他们咋不去抓卖烟土的?滚恁娘那个蛋!”
“哈哈哈哈哈,”周赫煊大笑不止,“孙将军,你手头剩下的宝贝,干脆捐给故宫博物院算逑。反正又卖不出高价,捐给故宫还能换来点名声,标榜自己的爱国情怀。你送我的那个乾隆玉扳指,我就已经捐了。”
孙殿英摆手说:“周先生,我跟你不一样,手底下还有那么多兵要养活,没钱是万万不能啊。再说了,我凭本事挖的坟,又没偷,又没抢,为什么要捐出去?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说得好有道理,周赫煊竟然无言以对。
“挖别人祖坟,终归是不光彩的,”张钫顺着话头开始劝降,“眼下就有一个发大财的机会,只看魁元兄愿不愿意。”
孙殿英笑道:“说吧,老蒋开价多少,要是比上次价钱低的话,我可不干啊。”
上个月孙殿英被围困亳州,坚守40余天,张钫也劝降了40余天,最后双方谈定收买价格40万大洋。
可惜到最后关头,西北军的孙连仲率精锐救援,把孙殿英的投降买卖给搅黄了。
张钫也不说什么大义凛然的话,上次他劝降时讲了一大堆国家民族,结果被孙殿英扣押在亳州一个多月。他笑着伸出五根手指:“涨价了,50万大洋。”
“官儿呢?”孙殿英笑嘻嘻地敲桌子说,“我在反蒋联军这边,可是当的安徽省主席。”
张钫欣然答应:“没问题,只要魁元兄归附中央,安徽省政府主席的职位就是你的。”
孙殿英又问:“军权呢?”
张钫笑道:“给你两个师的编制,你的部队还是你来统率,暂归我20路军统辖,魁元兄还满意吗?”
20路军就是个空壳子,张钫这个军长,也只是光杆司令一枚,专门用来招降纳叛的。至于南京政府任命的安徽省主席马福祥,此刻正在山东劝降西北军诸部,官职可以协调,反正先答应再说。
等问明中央政府开出的条件,孙殿英不置可否,哈哈笑道:“喝酒,喝酒,其他事先不管他。”
孙殿英明显还想观望,事态没有明朗之前,他是不会轻易被招降的。历史上,孙殿英在朱仙镇被击溃了都没投降,败退逃往山西,最后被入关的张学良收编,仅做了一个小小的师长。
张钫见孙殿英不愿表态,连忙询问道:“魁元兄可还不满意归附条件?”
“满意,满意,”孙殿英笑道,“哈哈,老蒋条件开得好,但我也要考虑考虑不是?你给我半个月时间,让老蒋暂缓攻势,到时我一定给他一个明白的答复。”
周赫煊好笑地说:“孙将军,你想玩拖延战术,可中央军却拖不起。眼下豫东战场中央军兵力占优,自然要抓准时机死命猛攻,而你的部队又顶在前线,必定会伤亡惨重的。能撑得了几天,恐怕你自己都没把握吧。”
“再缓缓,呵呵,再缓缓。”孙殿英打着哈哈,就是不肯给个准信儿。
周赫煊朝张钫使了个眼色,然后对孙殿英说:“不如这样,孙将军,你可以暂不表态,中央军也不可以不进攻你的防线。等中央军解决了你侧翼的李筱兰、石振清部,你立刻归附如何?”
这个建议正合孙殿英的拖延之策,他喜道:“就这么说定了,等你们解决了老李再说。”
孙殿英吃得酒足饭饱,在副官的搀扶下,醉醺醺地离开小院。
张钫不解道:“明诚,为什么不趁机说服孙殿英?就算不能说服他,也不能改变我军既定的作战计划啊,孙殿英明明想要拖延时间。”
周赫煊笑道:“放心吧,我自有妙计。”
“你想说降李筱兰呢?”张钫反应过来。
“正是。”周赫煊说。
张钫连连摇头:“绝无成功的可能,李筱兰是万选才的部下。万选才被捕后早就降了,如今还被扣押在南京呢,他的亲笔信都不管用。就在前些天,李筱兰答应归附中央,可顾祝同前去接收部队时却遭遇伏击。总司令为这事气得不轻,当场就想下令枪毙万选才。”
“放心吧,我有把握。”周赫煊说。
第二天早晨,孙殿英把周赫煊、张钫二人放走,回到中央军的总指挥部复命。
常凯申迫不及待地问道:“孙殿英答应了吗?”
“暂无头绪。”张钫说。
“十拿九稳。”周赫煊道。
常凯申没听明白,因为周赫煊和张钫的回答相差太远了。
周赫煊说:“总司令,朱仙镇这边的攻击可以暂缓,把部队都调到侧翼去,让顾祝同和刘茂恩全力猛攻李筱兰。”
“孙殿英不会趁机反击?”常凯申犹豫不决。
周赫煊道:“绝对不会。孙殿英这半个月损失惨重,而且后勤补给跟不上,他又不是西北军嫡系,哪会认认真真为冯玉祥卖命?”
常凯申思虑再三,终于答应:“好,就按你说的办。”接着,他又转身对张钫说,“伯英兄,劳烦你去南阳走一趟,说降那里的杨虎城,让他配合攻打洛阳和潼关,断掉冯焕章后路。”
“定不辱使命!”张钫郑重说道。
隔日,周赫煊与张钫分头出发,张钫前往豫南战场,而周赫煊则被顾祝同送进了李筱兰的阵地。
391【铁口铜牙】(为盟主“允儿骑士”加更)
9月9日9时9分9秒,阎锡山在北平另立新政府,于怀仁堂自任国家元首。
河南省代主席李筱兰,却完全没有“从龙功臣”的欣喜。就在这两天,对面的中央军攻势猛烈,一个个都跟吃了药一样,让李筱兰根本招架不住。
“子逸兄,撤吧,再不撤的话,兄弟们就都要死光了!”第六路军代总指挥石振清劝道。
李筱兰皱眉说:“不能撤,一彻就全完了。只要再坚持几天,冯司令就能派来援军。对了,这两天是怎么回事,蒋军的火力突然变强了许多。”
“我也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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