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杜月笙先天不足,又是帮会出身,他虽然努力做好事,但依旧臭名昭著,只贩卖鸦片一事就无法洗白。
“啪啪啪!”
一集评书说完,杜月笙拍拍手:“说得好,给尤三爷派赏!”
说书先生领到赏钱,不卑不亢地拱手道:“谢杜老板赏,告辞。”
等说书先生离开,杜月笙才转身问田鸿年:“说吧,又遇到什么难事?”
田鸿年咽了咽口水,难以启齿道:“杜爷,银行那边……我亏了50多万。田某有负杜爷嘱托,能力不足,我今天是来辞职的。至于银行损失款项,我会尽量补上。”
“怎么会亏50多万?”杜月笙惊讶道,他再有钱,50多万也不是小数目啊。
田鸿年解释说:“我挪用银行存款,拿去交易所投机去了。你是知道的,最近因为中原大战的关系,上海交易所行情一路狂跌……”
杜月笙去年开了家银行,由田鸿年、苏嘉善负责具体业务,赚得是钵满盆满。但前段时间苏嘉善病重,银行由田鸿年一人把控,他以为中央军能够轻松获胜,就想利用中原大战玩金融投机,结果可想而知。
搞明白了其中缘由,杜月笙恨不得把田鸿年弄死。但田鸿年和苏嘉善是他的左膀右臂,捞银子做生意的好手,如今苏嘉善病得快死了,杜月笙暂时还真离不开田鸿年。
“唉,罢了罢了,”杜月笙叹息道,“你好好打理银行吧,别想那么多。你如果辞职,我一时半会儿上哪儿找人做总经理?”
“那我就先管着银行,等杜爷找到合适人选,我再来赔罪辞职。”田鸿年尴尬道。他搞出这种事情,注定了不能在银行待下去,就算杜月笙原谅他,其他股东也会跳出来赶人。
杜月笙想了想说:“等你从银行辞职,我把你送进法租界商会,你帮我照应着那边。”
“鸿年惶恐。”田鸿年舒了口气,看来杜月笙没有真的弃用他。
两人正说着,一个佣人突然来到门口守着,默默站在那里不敢打扰。
杜月笙见状问道:“什么事情?”
佣人这才走进来说:“老爷,外头有人投名片。”
杜月笙接过名片一看,他只认识上面的“周”字,随即递给田鸿年问:“哪个姓周的找我?”
田鸿年笑道:“恭喜杜爷,是大名鼎鼎的周赫煊先生。”
“就是那个发明新式肚兜,又资助留学生的天津佬?”杜月笙问。
“就是他,”田鸿年是个读书人,他对周赫煊大加赞赏,“周先生可不简单,在美国,在欧洲也是鼎鼎有名的,乃当今中国第一名士。他写的书,连蒋总司令都喜欢读,听说最近蒋总司令还给他的书作序,要印刷出来下发给各级政府官员。”
杜月笙顿时有些得意了:“看来我还有几分面子,连中国第一名士也来拜会。”他高兴地对佣人说,“快去给送名片的人回信,就说明天中午我隆重款待,恭迎周先生大驾!”
杜月笙乐不可支,他感觉太有面子了,这是一种社会地位的认可。他虽然也经常跟张静江等文人打交道,但那属于利益交往,跟周赫煊这种大学者的造访不一样。
在客厅来回踱步好半天,杜月笙又让佣人去请黄金荣和张啸林,他要在两个朋友兼对头的面前装装逼。
第二天上午,杜公馆的厨子很早就忙活起来,各种山珍海味准备了几十道菜。
黄金荣来得最早,他笑呵呵地问:“月笙啊,你小子这次又要搞什么把戏,平白无故的就请我吃饭。”
“亲近亲近嘛,”杜月笙笑道,“我今天还请了一位贵客,你肯定猜不到是谁。”
“难道是法国公使?”黄金荣问。
杜月笙哈哈大笑:“我哪有那面子,荣爷你说笑了。”
黄金荣大马金刀的坐下,挺着肚皮吃水果说:“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
不多时,张啸林也来了。
“黄兄,阿笙!”张啸林抱拳行礼,脸上挂着淡淡笑容,可惜是皮笑肉不笑。
听到张啸林的称呼,黄金荣和杜月笙都很不爽。
黄金荣在青帮比张啸林高一辈,不屑于跟他称兄道弟。杜月笙虽然比张啸林矮一辈,但势力早就比张啸林牛逼,也不甘愿做他的晚辈。
上海青帮三大佬中,张啸林属于最没脑子那个,也是唯一做了汉奸的家伙。
382【脑子是个好东西】
“周先生到!”
听见外面的喊声,杜月笙立即起身,对黄金荣和张啸林说:“荣爷,啸林兄,周先生到了,我们出去迎接。”
“哪个周先生啊?搞得这么隆重。”黄金荣纳闷道。
杜月笙哈哈大笑,拽文道:“周赫煊,中国第一名士也。”
黄金荣挠头迷糊道:“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张啸林面露不屑,冷笑道:“就是那个卖肚兜的天津佬,好像写了几本破书,在南方北方都很有名气。这种穷酸书生,有什么好重视的,要迎接你自己去。”
“原来是读书人啊,”黄金荣乐呵呵道,“我黄麻子今天也长长见识,沾沾文气。走,一起去迎接。”
张啸林见黄金荣和杜月笙都出去了,他也不好再呆屋子里,慢吞吞地跟着两人往外走。
周赫煊正好带着孙永振穿过花园,在堂屋门口跟三人撞见。
“周先生好,”杜月笙介绍说,“这位是黄金荣黄老板,这位是张啸林张老板。”
周赫煊没想到“夜壶先生”、“清道夫先生”和“汉奸先生”全都聚齐了,他用洪门礼仪问候道:“五洲洪门总堂周赫煊,见过三位青帮哥哥。”
三个大佬集体一愣,没想到周赫煊是洪门中人,就连张啸林都收起了不屑的表情。
杜月笙问道:“不知周先生在洪门身居何职?”
“洪门新福。”周赫煊答道。
杜月笙和张啸林都有些搞不明白,因为绝大部分洪门组织,根本就没有“新福”这一职务,他们只知道龙头、元帅、香主等称呼。
只有黄金荣资格最老,对洪门的了解也最多。“新福”虽然属于没有实权的客卿,但理论上却跟洪门龙头平起平坐,黄金荣连忙抱拳道:“原来如此,周贤弟有礼了。”
三人把周赫煊请进客厅,杜月笙悄悄问黄金荣:“荣爷,新福是个什么位子?”
张啸林也好奇的靠过来,只听黄金荣说:“新福是心腹的谐音,属于洪门龙头的心腹智囊,洪门九老之外的第十老。地位嘛,如果说洪门龙头是刘备,那新福就相当于诸葛亮。”
“岂不就是最高级的白纸扇?”杜月笙惊讶道。
“可以这么说,”黄金荣点头道,“但也有些新福有名无实,只是高级客卿而已。不管如何,新福都是洪门总堂的坐馆大爷,万万不能得罪。不给新福面子,就是不给洪门面子,比惹到洪门元帅后果还严重。”
张啸林冷笑道:“管他什么新福旧福,到了这上海滩,是条龙得盘着,是头虎得趴着,还不是咱们青帮说了算。”
“多个朋友多条路,还是小心接待着好。”杜月笙已经不再把周赫煊当成普通名士了,而是需要以礼相待的江湖中人。
杜月笙说着上前两步,热情地招呼说:“周兄,请上座。”
“不敢不敢,”周赫煊笑着推辞道,“我只是客人,而且资历浅薄,怎敢在几位哥哥面前坐主位。”
杜月笙八面玲珑,扶着黄金荣说:“那就请荣爷坐上座,你是青帮的大字辈长辈。”
黄金荣哈哈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黄金荣坐主位以后,杜月笙又请周赫煊坐次席,自己再次之,而张啸林则被安排在末位。
张啸林面色铁青,如果按辈分排座,那他也该坐在黄金荣后面。即便有洪门的朋友在场,他最多也就坐周赫煊后面,怎么也不可能排末位啊!
只凭这个座次安排,周赫煊就看出三人在明争暗斗,而且好像是黄金荣和杜月笙联手打压张啸林。
杜月笙举杯道:“周兄,早就久仰你的大名,月笙先敬你一杯!”
“杜老板客气了,周某先干为敬!”周赫煊仰脖子喝干,把酒杯倒扣回来。
“周老弟豪爽!”黄金荣竖起大拇指。
张啸林皮笑肉不笑的坐在那里,把玩着酒杯也不说话,冷冷地看着杜月笙。
周赫煊对杜月笙此人还是很感兴趣的,虽然没读过书,却能自己领悟许多道理,说出些话来很有哲学味道。
杜月笙的经典语录太多了,都是话糙理不糙的,比如:不要怕被人利用,人家利用你,说明你还有用;头等人,有本事,没脾气,二等人,有本事,有脾气,末等人,没本事,大脾气;不吸烟饮酒的人,大都是对自己严格要求的人,一般可托终生。凡迷恋酒色财气烟(鸦片)者,一定要小心。
杜月笙最最经典的就是“夜壶论”,他把帮会自比为夜壶,尿急的时候被人(常凯申)拿出来用用,用完就塞回床底下见不得人。
这个人做了许多坏事,难得的是大义不亏。日本人攻打上海时,他曾出人出钱组建抗日别动队,拉起2000人的队伍协助**作战,之后又协助戴笠多次暗杀汉奸。
杜月笙还有一句名言是:如果日本人利用租界打中国人,我杜月笙要在两个小时内把租界全部毁灭!
酒桌上觥筹交错,杜月笙和黄金荣都笑得很欢,唯独张啸林一直不咋说话。
张啸林这家伙有点愣,遇事喜欢正面刚,也藏不住什么心事。
就拿斧头帮王亚樵来说,前两年王亚樵当众抽了上海警备司令两耳光,警备司令还不敢还手。黄金荣看到以后,立即回去约束手下,说大家都别去惹斧头帮,那都是些不要命的。
杜月笙同样不愿招惹王亚樵,遇到冲突都主动退让,生怕斧头帮要乱来。
唯独张啸林,遇事坚决不肯退让。就在两年以后,王亚樵因“江安轮事件”与杜月笙、张啸林结仇,杜月笙想的是妥协解决矛盾。而张啸林呢,居然想派人暗杀王亚樵。
这尼玛不搞笑吗?
王亚樵的外号就叫“暗杀大王”,人家连常凯申、汪兆铭都敢暗杀,死在王亚樵手里的政府高官两只手加起来都不能数完,国党还一直拿他没办法。
张啸林居然想暗杀王亚樵,简直就是关公门前耍大刀。
结果王亚樵派人把张啸林家的后院围墙炸了个窟窿,又带着500多个斧头帮成员强行接管江安轮。张啸林对此毫无办法,最后还是杜月笙赶到码头,亲自与王亚樵交涉才解决的。
就如杜月笙所说:英雄不怕出身低,关键要有一个好脑子。
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张啸林没有。
黄金荣能活到新中国为人民群众扫大街,杜月笙能在香港善终,唯独张啸林当汉奸后死于暗杀,这就叫脑子决定命运。
383【做事漂亮】
有人说,杜月笙、黄金荣和张啸林三人曾结拜为兄弟,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黄金荣乃青帮大字辈长老,杜月笙、张啸林以前都是他的手下,这样都结拜得多丢脸啊。倒是杜月笙和张啸林二人,曾以兄弟相称,但最近几年的各种小冲突越来越多。
他们三个表面上和和气气,还合伙开办三鑫公司,垄断上海滩的鸦片生意。但说穿了,这家三鑫公司,其实就相当于划分地盘,把帮派利益纠纷用公司方式来处理。
大矛盾没有,小矛盾却不断。
特别是最近几年,杜月笙攀上常凯申后,影响力越来越大,被公认为上海青帮领袖。
黄金荣年纪大了,懒得去争那些虚名,反正有银子赚即可。张啸林却心里不爽,他出道比杜月笙早,辈分比杜月笙高,却一直被杜月笙压得抬不起头。
干又干不过,张啸林只能占些口头便宜,“阿笙阿笙”的叫着,处处以长辈大哥自居。
杜月笙虽然对此不太在意,但也难免膈应,今天这样安排座次,就是在故意敲打张啸林。等再过几年,杜月笙的实力越来越强,张啸林连小动作都不敢做了,直到日本人占领上海,他当了汉奸才敢继续跳。
杜月笙昨天问了些关于周赫煊的事迹,他吹捧说:“荣爷,啸林兄,周先生可不简单啊,他预言了美国大股灾,美国佬把他当神仙看待。”
“哪里哪里,”周赫煊好笑道,“神仙不至于,只是美国佬给我改了个外号,叫他娘的什么远东巫师。”
黄金荣乐道:“哈哈,都差不多。”
张啸林也玩过金融投机,他忍不住开口问:“既然能预言股灾,周老弟赚了不少美元吧?”
周赫煊模棱两可道:“是赚了一点点。”
“难怪周老弟那么大手笔,一年捐十多万资助留学生。黄某佩服!”黄金荣赞叹说。
杜月笙再次举杯:“来,为周兄的捐资助学再干一杯。”
周赫煊倒不怕在三位大佬面前露财,他们属于有身份的地头蛇,是要讲规矩的,不会向周赫煊这种名人下手。反倒是那些江湖亡命徒和小蟊贼需要留心,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来。
张啸林有些眼热,请教道:“周老弟,你好像对金融投资很在行,有没有兴趣合伙玩几把?”
周赫煊摆手道:“中国的证券市场不成熟,都操控在财团和政客手里,我可不敢跟他们玩。”
“对对对,那东西还是少碰为妙。”杜月笙是深有感触啊,他的手下把银行存款都拿去投机了,结果一下子就亏损50多万。
“唉,”张啸林叫苦说,“我还以为中央军能够打胜仗,屯了不少军用券,现在可好,那些票券才两个月就跌了4成有余。”
军用券就是打仗时发行的债券,通常以地方税收做抵押,强行摊派给老百姓(特别是商人)。拿到军用券以后,人们通常会低价抛售掉,而有些投机者则趁机收购囤积。
发行军用券的那方势力如果失败,轻则债券贬值,重则变成一堆废纸。但如果发行方获胜,那么债券就会升值,风险和利润都非常巨大。
像周赫煊的《大公报》,就被阎锡山摊派有晋票,等再过几个月,这些票用来擦屁股都嫌膈得慌。
周赫煊笑着说:“啸林兄别心急,你屯的那些中央军用券,再过段时间就能涨上去。”
“真的?”张啸林喜道。
杜月笙也问:“周兄认为中央军能够打赢?”
周赫煊笑道:“中央军必须打赢,否则蒋总司令一下野,他手下的将领就都变成新军阀了。就像当初袁世凯倒台,北洋各部变成北洋军阀一样,那时中国还不得乱套?”
“这话说得不错。”黄金荣点头道。
张啸林抱拳说:“借周老弟吉言,希望中央军能打赢吧,不然我手里的票券都成废纸了。”
常凯申现在是真的艰难啊,就连上海滩的青帮大佬,都觉得中央军会失败,可见社会上对他是普遍看衰的。
众人又喝了几杯,周赫煊顺口问起王亚樵:“听说最近斧头帮混得很厉害?”
“别提了,那就是一群疯子,”张啸林多喝几杯有些上头,话变得多起来,“咱们青帮只是求财,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痛下杀手。王亚樵的斧头帮就不一样,他们啦,不仅要钱,还特么要命。”
想起王亚樵的手段,黄金荣也不禁打冷颤。上海警备司令牛逼吧,被王亚樵当众扇几个耳光,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就在上个月,上海招商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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