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彼此协商后的结果是:商人负责生产和销售,每台机器售价的百分之一,抽出来做为专利使用费。专利使用期限为五年,过了年限便不再收费。
百分之一的专利费非常低,但在民国时期已经难能可贵了。即便如此,估计也有商人虚报销售数量,从而逃避专利使用费。
没办法啊,国情如此,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李书华对此非常满意,他觉得就算一分钱专利费不收,能够利国利民也是好的。
不仅全国商会联合会同意合作,农矿部也答应帮忙推广。易培基甚至当场作出决定,奖励北大科研部500元,以嘉奖他们对民国农业发展的贡献。
李书华和随行的北大科研部学生非常兴奋,同样兴奋的还有记者们。
不仅《大公报》对此详细报道,就连《申报》和《新闻报》也不吝溢美之词。
《申报》用了一整版刊登此消息:
“著名学者周赫煊以小说和学术专著称道于世,然而他还是一个发明家。‘周氏内衣’如今风靡中国,该内衣正是由周赫煊先生发明改进……
近日,由周先生主导设计、北大科研部参与设计并研发的‘人力收割机’,在金山的稻田中进行了检验。现场参观者众多,有农矿部长易培基、上海总商会会长虞洽卿……
当天安排了两场比试,初时由于长工对机器不熟,导致收割进度落后。然只用了两刻钟,机器便超过人力……第二场比试,更是以机器大获全胜而结束。通过科学之测量,该机器的工作效率是人力的三倍……
西人以科学技术领先于世,现代发明层出不穷,蒸汽机更是开创了工业时代。而我国人没有发明精神吗?并非如此,古代四大发明皆出于中国,为人类社会和科学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今之人力收割机,亦证明此理,我国人拥有聪明才智,并不输于西人半分……
据周赫煊先生介绍,此次发明的人力收割机,主要用于收获小麦和稻谷。因为中国南方多丘陵、河道,所以不适用大型机械。联合中国的特殊农业地理环境,以及中国基础工业不发达之现状,北大的人力收割机主体为木质,既轻便易行,又廉价易制。此机器可在西南大山中使用,又适用于江南水乡。传统木匠,亦可自行仿制,实为切合国情之伟大发明创造。”
由于上海报纸的竞相报道,其他报纸也纷纷转载,人力收割机的名气迅速打开。
光吹牛是没用的,新闻照片再加上比试结果,对于普通读者而言印象更为直观。那1比3的生产效率,更是以科学数据来证明其优秀,具有强大的说服力。
无数读者对此赞誉有加,但也有不屑一顾的。
这些人认为,周赫煊跟北大发明的人力收割机,不过是西方联合收割机的简化版,没有任何值得称道的地方。人家的联合收割机,方便快捷而且高大上,中国的这个破收割机还得用人力搬抬踩踏,尚属于传统农具的范畴。
不管赞同还是反对,周氏收割机(也叫北大收割机)迅速普及开来。
甚至有传统工匠开动脑筋,用竹片代替铁扣、麻绳代替皮带,仿制出“纯天然”的山寨品。整部机器拆开,浑身上下见不到任何铁的器,连一颗铁钉都没有,因为人家用的是卯榫结构。
到30年代中期,人力收割机已经在中国农村遍地开花。由于地区和农作物不同,出现各种版本迥异的仿制品。这种机器一直使用到21世纪,直至被新式农用收割机代替,才终于结束了它的历史使命。
搞笑的是,由于大部分仿制品都是全木质结构,以至于后世很多人,以为这种机器属于传统农具。甚至有位教授写论文,通过人力收割机大肆吹捧中国的传统农具,认为其是现代联合收割机的祖宗,从而闹出大笑话。
248【情敌】
就在农矿部帮忙推广人力收割机时,常凯申、吴稚晖、张静江等人,也终于从北平回到南京国党即将召开五中全会。
而此时此刻,虞洽卿也在上海开会。
上海商界代表齐聚一堂,召开各行各业联席会议,筹划赴(南)京请愿活动。
作为常凯申的北伐最大金主,以及铁杆支持者,虞洽卿这次要搞事,他在会议上说:“此行(赴京请愿)名为请愿,实为监督。当革命军来上海时,我们商界人士竭力协助。现在北伐胜利了,他们反而不顾商民的痛苦,这是违反最初的革命宗旨的……现在洋货税轻、国货重征、洋船保护、国轮擅扣。以前每车货物纳税30元,现在增加至900元。贷款利率各国最高六厘,日本低至四厘,中国起码是一分……国民政府以国民为主体,我等商民利益也需要保护,此次请愿代表越多越好!”
这帮商人疯了,他们要跟常凯申硬刚。
原因很多,主要可以归纳为两点:第一,以陈德征为急先锋的上海党部,正在肆无忌惮地对上海总商会下手;第二,国党吃相太难看,兔子急了也咬人,这帮商人属于狗急跳墙。
就在北伐的最后两三个月,常凯申由于军费不足,居然玩敲诈勒索,强行逼迫以中国银行为首的金融界人士筹款。张君劢的四弟张公权,如今是中国银行的总裁,被筹措军费的事逼得彻夜难眠。
上个月,常凯申这套敲诈玩法甚至搞到了北平。他强令北平某私营银行贷款,对方不同意,结果直接下令罚款十万元莫须有罪名。
当初资本家们支持北伐,那是希望打倒横征暴敛的军阀,同时也想玩政治投资赚取更大回报。可常凯申回报他们的,却是要霸占上海总商会,贪得无厌地一次又一次敲诈钱财填补军费空缺。
“阿德哥,祝你们马到成功!”宋子文抱拳笑道。
“多谢吉言!”虞洽卿说。
没错,背后支持并怂恿上海商人请愿的,正是常凯申的小舅子宋子文。
说来很玄乎,常凯申的小舅子,怂恿常凯申最大的金主,在国党开五中全会的关键时刻闹事。
这究竟什么情况?
很简单,宋子文想要整顿政府财政和金融市场,必须获得江浙财团的支持。双方的利益诉求是一致的,从而联合起来,逼迫常凯申做出让步。
你以为宋子文真心为国?
呵呵,个人利益而已,他想真正的把国家财政大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等再过十年,宋子文就会联合常凯申,利用币值改革等手段,把江浙财团的几大银行给霸占。
金融家、大商人们,以为能够控制国民政府,结果却是被政府控制,最后落得一点发言权都没有。
宋子文此时支持江浙财团和上海商人,甚至一点顾忌都没有。他居然和请愿团结伴而行,共同坐火车前往南京宋子文是去开五中全会的。
周赫煊、张乐怡正好也是坐的这趟车。
宋子文看到张乐怡的瞬间,脸色就阴沉下来。他很喜欢这个女人,不管是容貌姿色,还是思想谈吐都很对他胃口,而且张乐怡的父母也在撮合,这本就是板上钉钉的婚事。
万万没想到,张乐怡居然离家出走了!
张乐怡看到宋子文也颇为惊讶,但很快镇定下来,而且微笑着问候:“unclesong,你好。”
“你好,”宋子文勉强笑了笑,指着周赫煊问,“这位是?”
张乐怡主动挽着周赫煊的手臂介绍:“这是我未婚夫周赫煊。煊哥,这是unclesong,我父亲的朋友。”
周赫煊贱贱地笑道:“宋部长你好。”
宋子文终于知道是谁给自己“戴绿帽子”了,他强忍着郁闷和愤怒,和周赫煊握手说:“原来是周先生,久仰大名!”
“彼此彼此。”周赫煊说。
虞洽卿显然不知他们的矛盾,笑着赞赏道:“周先生可是位大发明家,他发明的人力收割机,真乃利国利民的好东西。”
周赫煊谦虚道:“我就出出主意,具体的研发工作,都是北大科研部负责的。”
“那也很了不起啊,发明创造嘛,最重要的就是有新想法。”虞洽卿对周赫煊的印象非常好。
周赫煊笑道:“阿德哥的褒奖,我是受宠若惊啊。”
虞洽卿嘿嘿笑道:“我最佩服的,还是周先生敢跟陈德征对着干,而且还逼迫姓陈的做出让步。”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从这个角度而言,周赫煊和虞洽卿绝对算朋友。
陈德征已经怼了虞洽卿好几回,把虞洽卿气得不轻。当然,双方现在还没彻底撕破脸,等到年底才好看,那时虞洽卿恨不得把陈德征活活掐死。
周赫煊说:“阿德哥才是真的让人佩服,白手起家闯出偌大的事业,而且还不忘为国为民。”
“哪里哪里,”虞洽卿笑道,“我就是有几个臭钱而已,比不得周先生思想救国。”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互相吹捧,让宋子文气不打一处来。他终于忍不住问道:“周先生,你这次去南京有什么要事吗?”
周赫煊道:“我是去庐山,跟乐怡的父母商量婚事的。”
好嘛,不说还好,宋子文听了更加憋屈。
宋子文是有情伤的,当年他苦恋盛七小姐,两人情投意合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庄夫人(盛母)也对宋子文印象极佳。
于是乎,庄夫人派管家去打听宋子文的情况,管家回来禀报说:“宋家原是广东人,他父亲以前是教堂里拉琴的,给洋人跑腿儿才发迹。盛宫保的女儿,怎么能嫁给这样的人家?”
门不当,户不对,婚事落空了。
宋子文心里一直装着盛七小姐,以至于三十多岁了还没结婚。好不容易看上张乐怡,结果又遇到这种事情,你说宋子文有多愤怒?
周赫煊心想:宋先生,你还是回去找盛七小姐吧。人家盛七小姐还等着你呢,都快30岁的老姑娘了,为了你一直没有出嫁。
对盛七小姐而言,历史上的宋子文也是个负心汉:说好了事业有成回来娶我,结果整整等待十三年,等来的却是你跟别人结婚的消息。
抵达南京后,周赫煊和张乐怡坐船而去。
宋子文看着滔滔江水,突然想起曾经的恋人。
离别那天,盛七小姐掏出一把金叶子,硬塞进穷困落魄的宋子文手中,她说:“我等你回来!”
然而直到现在,宋子文都没回去。
如今盛家正在闹着分家产,三位盛公子联合起来,排挤七小姐和八小姐。
此事宋子文是知道的,历史上他已经有了新欢,因此让姐姐出面帮盛七小姐打官司。但现在嘛……
或许,这次开完会就该回去了。
两人的感情且不提,宋子文打算回去帮盛七小姐争家产。
周赫煊无意当中,帮了凄苦的盛七小姐一个大忙,让她11年的苦等没有白费历史上等了15年,宋子文结婚两年后她才嫁人的。
249【上门】
九江自古为七省通衢,舟车要冲。
第二次鸦片战争后,这里被划为通商口岸,洋人渐渐地多起来,工商业和贸易经济更加繁荣。张乐怡的父亲张谋之,就是靠结交洋人做买办起家,后来又帮洋人修房子成为大富豪。
二人带着孙家兄弟,在九江太古码头下船,又坐着黄包车向南而行。
行不多远,张乐怡就惊讶地对黄包车夫说:“咦,你走错路了。”
“没错,是走这边,”车夫乐呵呵道,“龙开河上新修了一座大铁桥,现在过河可方便多了,不用走远路绕弯子。”
那座大铁桥转眼就到了,张乐怡突然笑起来:“煊哥,我想到了,这座桥就是我大哥设计的。”
“你大哥?”周赫煊稍感讶异。
“是啊,我大哥和二哥都是剑桥毕业的高材生,”张乐怡得意地指着桥说,“去年我离开九江时,我大哥才刚把图纸画出来,没想到现在连桥都建好了。”
周赫煊不知道的是,历史上张乐怡的二哥,此时正是九江市的市长,也是九江设市后的第一任市长。
九江有名的大中路、双峰路,都是张家二哥做市长时,亲自主持设计并修建的。
但由于张乐怡私奔跑路,张家并没有搭上宋子文的关系,导致张家二哥没像历史上那样做市长,仅仅只当了九江民政建设局的局长。
车夫听到两人的对话,崇敬地说:“原来是张家小姐,今天我可遇到了贵人。”
周赫煊调侃道:“乐怡,看来你们张家在九江很有名啊。”
不等张乐怡回应,车夫就抢着说:“那可不,九江人谁不认识张老板?不说张老板,张家二公子也是大好人。双峰路那边,每到夏天长江水都会倒灌莲花池,莲花池里的水又漫到路上,下场暴雨就要内涝成灾。张二公子做了建设局长,当即拍板要改造双峰路,现在正忙着搬迁房屋呢,听说还要修什么下水道。”
周赫煊听了这话,心头立即明了。
旧城区市政改造!
这可是赚钱的大买卖啊,张家就是搞房地产的。张二公子又是建设局长,肯定把工程承包给自己家,白花花的银子大把大把的赚。
张家土豪不解释。
在车夫絮絮叨叨的胡侃中,众人终于抵达目的地。
庐山那边属于避暑别墅,张家真正的大宅位于九江甘棠湖畔。
那是一栋三层西式建筑,占地面积很大,典型的花园洋房。不但如此,站在楼上还能饱览湖光山色,远比周赫煊在天津的小洋楼给力。
一路上,张乐怡都在指着沿途建筑做介绍,什么生命活水医院大楼、美孚油库办公楼等等等等,全是咱张家负责修建的。
到了甘棠湖畔,张乐怡又指着张家隔壁的花园洋房说:“那是金叔叔家。金叔叔和我爸爸是老朋友,他们家的长女,还是我妈妈帮忙抱养来的。”
张乐怡口中的金叔叔,正是九江巨富金浩如。
张谋之是修房子的,而金浩如则是卖建材的,两人都是学徒出身,在生意上颇多往来。
如今金浩如已经创办华康商行,把江西航运公司和多家电厂的燃煤经销权掌握在手,还获得全国各地的名牌水泥、香烟、肥皂、面粉、日用电器的江西独家经营权,并涉足仓储、水电安装等领域。
金、张两家合作颇为默契,比如现在,张家负责改造双峰路和大中路,而金家则帮忙在两条新路上招商设店,联手打造商业街。
经过金家的洋房后,黄包车在张家门口停下。
孙永浩跑去按门铃,很快里面就有人问:“谁呀?”
张乐怡上前说:“七叔,是我!”
“三小姐?”
大铁门立即开启,走出个五六十岁的老者,喜滋滋地说:“三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夫人一直在念叨你。”
张乐怡介绍说:“七叔,这是我未婚夫周赫煊。”
周赫煊点头笑道:“七叔好。”
“呃……姑爷好,”老者惊讶地看了周赫煊一眼,随即低声说道,“三小姐,你怎么能这样草率?提前打个招呼啊,老爷那里恐怕不好过关。”
张乐怡问:“我爸在家吗?”
老者说道:“老爷在外面谈生意,家里只有老夫人、四少爷、五少爷和小少爷,四小姐也放假回家了,五小姐在隔壁跟金家大小姐在玩。”
张家的兄弟姊妹很多,男丁属于“远”字辈,分别叫“东、西、南、北、模、范”。女孩儿则叫“安、如、乐、德、满”,张乐怡在姐妹当中排行老三。
听老者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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