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墨麟感念其救命之恩,便与其约定,暂为坐骑供李道宗骑乘,时效二十年,今年却正是第十四个年头。
这片刻之间,李道宗已奔至阵前,一带缰绳,那墨麟长身而立,口中风火席卷而去,顿时逼得一干群豪下意识的后退几步。
“程行烈,你肯出来送死了么?”李道宗却并不进逼,双腿一夹,驾着墨麟侧过半个身去,手中长枪对准了面色铁青的反贼头子,口中笑道,“今日,可莫要如上次一般,又被我刺中肩胛……”
“我日你娘的!”被人揭短,向来梗直的程行烈哪里忍得下去,扬起大斧,催动劣马便欲上前交战,却被石不语一把拉住。
“大哥,小心中了激将法儿。”石不语却知自家这兄弟的实力,急忙一把扯住,使了个眼色,一旁的罗琼当即策马而出,长枪如游龙一般,带起青芒刺向李道宗。行烈却仍不肯罢休,连累两位义弟劝说了半日,方才勉强按捺下了火气。
这边劝解得辛苦,那边激斗得也甚是火暴。罗琼却不愧是三十九路盟友中武阶最高之人,那条银枪使将起来,浑身上下;若舞梨花;遍体纷纷;如飘瑞雪,便是先前气焰凌人的李道宗,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不敢有半丝怠慢,一时之间,倒斗得一个平手,不过看其情势,显然罗琼还未尽全力。
果然,再斗得片刻,便听得罗琼一声长喝,银枪如出洞毒蛇般,从意料不到的角度斜地刺出,李道宗大惊失色,一个俯身闪躲,肩上连甲带肉,已被剜去一块,顿时鲜血淋漓。罗琼见状大喜,银枪一振,顿时化作重重叠叠的青影,将对手的咽喉要害尽数笼罩其中,叫其注定无法闪躲……
眼见便要得手,那李道宗忽的一拍麟,那墨麟登时放声长吼,口中喷出浓浓的黑烟来。说也奇怪,这吼声并不凌厉,黑烟也看似无毒,不知怎的,罗琼坐下的白马听闻之下,顿时一声哀鸣,反转马掉头逃遁而去,倒险些将背上的主人摔将下来。对面的楚军顿时齐声欢呼,士气高涨之极。
“岂有此理!”石不语看得目瞪口呆,原来异兽总纲上所说的睥睨百兽,原来却是这么一个睥睨法。
“逝兄弟,你现下可明白我等为何战他不过了?”秦暮苦笑一声,盯着那匹墨麟,又是羡慕,又是愤恨。
原来,每次交战之时,那李道宗总要先行单身挑战一番,挫挫周军的锐气。而群豪之中,本来真正能够与他抵敌的,便只有秦暮、罗琼等寥寥几人,偏偏又撞见他那百试百灵的墨麟长吼,因此总是一再败下阵。象罗琼方才的策马而逃还算是好的,单知雄前次与他交锋,被那墨麟一吼,马匹顿时跪了下来,若不是翻滚得及时,险些连性命都送了去。
“还有何人敢来应战?”那李道宗击败了罗琼,却也无什么欢喜之色,只淡淡道,“诸位也算是一方豪杰,应当识时务、知进退。既不能胜,何不早降,我定当在宇文将军面前,保……”
“放屁!”劝降刚开了个头,群毫便已纷纷破口大骂,“你不过仗着座下墨麟,又有什么真本事了?不算好汉!”
李道宗也不气恼,微微笑道:“虽说是仗着墨麟,却也要这墨麟肯听命才行。诸位若是不服,也去寻匹异兽来迎战,我决不……”
“嘿嘿,这可是你说的!”话音未落,便听得一声轻笑,周军阵中,施施然行出一名羽扇儒衫的年轻男子来。( )
第一百五十五章 群殴是我的最爱
“阁下是?”李道宗面色微变,转头向独自行出阵外的男子问道。
“我吗?实践你诺言的人罢了!”石不语微微一笑,横过玉笛,清音过处,小白忽的现出形来,身形一晃,已在烟尘中化作丈二的餍嵫兽形,咆哮一声,带起风沙走石,双目毫不示弱的对上了前方的墨麟。
“恩?你是宗门中人?”李道宗神色中顿时多了几分戒备之意。
“严格来说,算是吧。”有些心虚的男子勉强应道,事实上,严格来说,他应该属于妖类了。
“原来如此,在下失礼了!”听得对方承认,李道宗的神色顿时恭敬了许多,傲气尽敛,旋即在麟背上躬身行礼道,“只是,宗长既已跳出俗尘,又何必为这等反贼出头,岂不是有累修行?”
“老实说,我也不想!”石不语摇着手中羽扇,靠在小白的背脊上,懒洋洋的应道,“不若你收兵回去信阳府,我也收拾行囊回山,大家一拍两散如何?”
“宗长在开玩笑么!”闻得这半是玩笑半是警告的话儿,李道宗面色一凛,徐徐举起手中长枪道。
“我这样子很象开玩笑吗?”
“这么说来……”李道宗微微皱起眉宇,长枪平平递出,“也罢,宗虽不才,也愿领教宗长的神通,请赐教!”
“唔!还是要以战斗来说话吗?”石不语徐徐立直身子,将双手拢入袖中,沉声道,“那么……”
下一刻,当众人都将注意力放在那袖中双手的时候,似要如雷霆般出手的男子,忽的迈出一步,令人吃惊的是,这一步,并非前进,而是倒退……
“那么,秦老大,你上吧!”一片呆若木鸡的目光中,已经退回本阵的男子,若无其事的拍着身旁汉子的肩膀道,“坐骑我已为你准备好了!”
“我?”即便以秦暮一向沉稳的性子,在此时也不由的指着自己,失声道。
“当然!”石不语很不客气的击出一掌,将他轻轻送至小白的背上,“要知道,我这辈子唯一肯做的剧烈运动,只会在床上,而不是,战场上!”
“…………”怔了许久,交战双方才明白过来,所谓的床上运动指的是什么……随即,同时领悟到这点的秦、李二将,在兵器相交的刹那,不约而同的低骂了一声“靠”。
秦暮的武艺,原本便与李道宗平分秋色,只是屡次吃亏在坐骑上,早已憋了一肚子的火,此时,餍嵫在下,豪气顿生,长啸一声,那双锏使得有如神助,暴风骤雨般的罩住敌手,直将半月来的怨气尽数泄而出,后方的周军见了,纷纷拍掌喊好。
那李道宗却也不是寻常人物,初战之时,的确有些措不及防,吃了几个小亏,不过很快便收敛心神,专心与对手周旋起来。万余双目光中,只见二将如走马灯一般,枪来锏往,时时夹杂着几声大喝,斗得不亦乐乎。
“天色也不早了!”徐世绩看看天色,又望望四面看得入迷的一干盟友,轻叹道,“只怕今日,是收拾不下这李道宗了,待罗兄弟养好伤势,再骑上餍嵫与其一决胜负吧!”
“就这么平白放过他?”被人骂为乌龟的行烈却是不肯,愤声道,“我……好吧,孤、孤家好歹也要将他拿来炖碗浓汤!”
“大哥,这个容易啊!”石不语微微一笑,拍掌示意附近的十几名豪杰凑过头来,“我有一法,可即时取他性命。”
“啊?”世绩吃了一惊,连忙抓住他的手腕道,“二哥,莫非你得了什么神通元器?”
“有的话,我刚刚就干掉他了,还废什么话!”
“那是,你有什么妙计?”
“以我的智商,可能想到什么妙计吗?”
“倒也是……厄,我错了,别掐了!先、先说,你的法子到底是……”
“简单,两个字!”石不语嘿嘿一笑,伸出两根手指,低声道,“群殴!”
“……这样不太好吧!”世绩微微摇头,得到群毫的不住赞同,“我等好歹也算是一方豪杰,怎能如此卑鄙,不顾道义!”
“道义?”石不语摇着羽扇,白了他一眼,“如果要讲道义的话,楚军就不应该来上十几万,李道宗也不能骑那墨麟来单挑!”
“这……”群豪登时无语,面面相觑,倒是被说得有几分心动。
“不用再想了,何况这是双方交战!又有什么道义可言!”石不语更始趁机鼓惑起人心来,“总之,愿意去的,下马来!”
“恩,为什么下马?”程行烈却还不明白,怔怔问道。
“大哥,你是白痴吗?”石不语指了指那只正与小白嘶咬的墨麟,心中暗道,“小样,我不骑马去,你便带着耳麦狂吼,又能奈我何?”
轰然的金铁交鸣中,横枪拨开双锏的李道宗,借机撤开两步,微微笑道:“秦暮,你我武艺相当,不若罢战,各以本部兵马决一胜……”
“兄弟们!秒了他!”话音未落,只听得一声尖呼,原本聚在一处的群豪,猛然抽出随身兵刃,从几个方向狂奔而来,须臾之内,便将李道宗团团裹在其中,刀枪剑戟,蜂拥而上,直遮的得连人影都望不见了。
那李道宗吃了一惊,还未反应过来,面已递过来七八样兵器,只得连忙招架,一时之间,竟连说话的工夫都欠缺,更兼得某位男子不时在后面喊上一句“爆他,拿极品装备啦”,搅得他头昏脑胀,连身下墨麟的神通都忘得一干二净。
刷刷刷的刀山剑海中,以一敌十几的孤胆英雄,片刻之内便受了几处轻创,更不知何人如此缺德,竟是专以匕攻其腹下的那方寸之地,逼得李道宗怒气填膺,一时恍惚,右胸又中了一刀。
剧烈的疼痛下,倒让其忽的想起一事,连忙一手持枪隔开兵刃,一手重重的拍在那墨麟的独角上,只听得一声长鸣,那异兽忽的四蹄力一蹬,竟高高跃起,蹿过一干豪杰的头顶,随即蹄下生出淡色云雾,居然离地三寸,风驰电掣的遁去。群毫只眨得眨眼,李道宗却已脱身而出,浑身凌乱的立在自军阵前。
“卑鄙!”被突然群殴的李将军想必是心中怒极,还喘着粗气,便忿忿的开口骂道。
“喵喵的!”石不语却毫不脸红,朗声道,“你不卑鄙,你下墨麟来,与我等交战试试?”
“胡说八道,这又岂是一回事!”
“胡说九道,这又怎么不是一回事了!”
被这乱改成语的行为激得面皮涨,怒到极致的李道宗浑身杀气漫溢,再不多言,长枪徐徐举起,横在空中,平静的地面,忽的传来轻微的震动……
“摆造型,了不起吗?”石不语却不知大难将至,犹然胡扯道,“咱家当年在女生寝室楼下见得多了,告诉你,吓不……”
“撤军!”话音未落,便听得身旁徐世绩一声高呼,当先往关中奔去,一干群豪紧随其后,五千兵士更不怠慢,跑得烟尘飞腾,那场面,倒仿佛大学里下课去吃午饭的场景,何其壮观!
石不语看着前一刻还喊着要将李道宗炖汤、此时已跑得踪迹全无的大哥,顿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不觉回头望去……
“救命啊!”
一声凄厉的尖呼响彻空中,向着关门狂奔而去的男子,浑然忘了自己还拥有飞行的功能,在其身后,是齐齐排成数十列,罩着一身重甲,浑身火焰飞腾,,独角闪着寒光的火犀。轰鸣的蹄声,将地面敲打得不住颤抖,滚滚的烟尘,顷刻间,弥漫了整个空间。
“不语,快飞!”凝寒在城楼上见状大惊,急忙高声呼道。
只是,已然惊得魂魄飞散的男子,这时在轰鸣声中由哪里听得见师父的呼喊,只知怔怔的前奔,倒与一群滞后的士兵缠在了一起,登时乱做一堆,如此一来,便想起飞亦是来不及了。眼见那群火犀便要奔踏而来,将一干人等尽数踩为肉泥……
说时迟,那时快,已奔至关门附近的群豪闻声转头,大吃一惊,也不知是谁带头,齐齐一声呐喊,竟然不约而同的掉过头去,重又朝着火犀杀去。
“别过来!”倒在人群中的石不语却正面向关门,见状大惊,连忙高声喝道,“你们挡不住的!”
“我日!挡不住也要挡!”须臾间,行烈已奔至兄弟身旁,死命的掀开他背上的士兵,双目赤红道,“老三,你死了,大哥我也不能独活!”
“说这鸟话做什么!”单二早已抽出腰刀前,横身在前,长身面对着如潮水般涌来的火犀,高声喝道,“吾等兄弟,早已立誓同生死,谁死了,其余的都要陪葬!***!”
“不错!”群豪齐齐喝道,刷的一声,同时拔出兵刃来:“不求同生,但求同死,吾等所愿也!”
“……***!”石不语只觉血脉怦涨,第一次觉得,自己再不是那个一心打算离开的旁观者,而是真正生活在这时空中的汉子,心头震动之下,顿时脱口而出道:
“大哥,你拔的,不是我的腿啊!”( )
第一百五十六章 水火相克
正是纷乱不堪之时;那数十列燃着熊熊烈火的火犀,已保持着整齐的步伐奔腾而来,其毫无减缓,大有将面前这些不自量力的凡人与其身后的关卡一起碾碎的势头。
单二大喝一声,周身金气缭绕,手提单刀迎了上去,秦暮诸人哪肯落后,纷纷紧随其后,看其意思,竟是试图以已血肉之躯生生拦阻火犀,为石不语换取逃生的时间。
石不语正奋力挣扎试图脱身,忽闻得身后动静,急忙转头望去,见得这令人热血沸腾的一幕,顿时又惊又怒,连忙喝止。却哪里有人肯听他的,瞬息之间,火犀早已逼近,连那数千只犀角上的花纹都能勉强望见了……
便在这生死存亡之时,只听得一声澎湃,忽有滔天水浪从关下的护城河中席卷而起,顷刻间在空中汇成数丈水龙,高高越过群豪,直直坠向冲击而来的数千异兽。正在高奔驰的火犀,被这水龙铺天盖地浇来,顿时赤焰全消。
而比起这个来,强大的冲击波却更令其难以抵挡,巨力的撞击下,前几列的火犀纷纷断腿折骨,十成中倒有九成纷纷滚倒在地,哀鸣不已。紧紧跟随在后的犀兵见状大惊,急忙勒绳止步,却哪里停得下来。只听得一片砰然声中,保持着密集队型的火犀,登时如同高公路上的汽车连环追尾事故一般,撞得是兵仰牛翻,兽鸣人呼,带起阵阵烟尘。好在翻滚在地的火犀与士兵皆身披重甲,最后二十余列的火犀又及时止步,因而,倒没有出现太多自相残杀的事故。
正束手待毙的群豪见状大喜,便要重新提兵杀出,上演一出落井下石的好戏。只是那李道宗的反应却是更快,一声号角,便见那及时止步的二十余列火犀从两侧迂回绕过,拦在倒地挣扎的同伴面前,竖起犀角,成拱卫之势。
徐世绩见状,也知事已不可为,轻叹一声,只得鸣金收兵,心中也是为这大好机会的丧失惋惜不已。李道宗也不追踪,带了军士上来,解救了一干火犀,也徐徐整队,往军营中去了。
而关中这一边,虽然并未胜得对手,但因为消除了那重墨麟的威胁,又次抵挡住了火犀的进攻,故而群情激昂,欢喜得仿佛打了个大胜战一般。行烈这位傀儡周王,难得的下了道旨意,吩咐全军开席,好好庆祝一番。
“今日总算出了口鸟气!”酒宴之上,行烈将海碗中的美酒一饮而尽,搭着身旁二弟的肩膀,大笑道,“想不到,那群遭天瘟的蠢牛,也有狼狈逃跑的时候!”
群豪闻言俱是大笑,叫好声中也少不了要问候那群犀兵的娘亲。一片喧闹中,负着统兵之责的秦暮,却望向石不语身旁一人,敛容道:“逝兄弟,敢问今日在城外施展那水龙的,可是这位小姐?”
“正是!”石不语微微点头,指着身旁轻啜着杯中美酒的湖珊道,“这位,乃是妖族四兽将中的湖珊水将,我闻得那火犀擅火,因此特地拐了湖珊小姐与两百水妖过来助阵。”
听得旁人介绍,湖珊这才徐徐举杯,向群豪示意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