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如雪的长鬃银马,展开狭长的羽翼,在上升的气流中,徐徐的升腾……它的身躯,是普通骏马的两倍,但即使如此庞大,所有的目击者,却都在视线触及的那一刹那,联想到了“灵巧、敏捷”等一系列充满美感的词语。
长长的鬃毛,在那细长的脖颈上垂下,随着清风,拂起一层又一层的波浪;一双深蓝的眼眸,镶嵌在微垂的马上,流露出海洋般广阔的情感;在那微微摆动的双耳之间,是一支长约半尺的独角,呈现夜的颜色,却有着鲜红的尖顶……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都不是一只应出现在现实中的生物,仿佛整个世界的存在,都只是为了陪衬它的存在……
“射、射击!”回过神来的野冥声嘶力竭的吼着,似乎要将心中所有的不安排泄出去。在他的喝令下,百余名弓箭手拉满了弓弦,开始了连续不断的射击。不过,便连他们自己都未曾意识到,在那种白光的持续照耀下,一向嗜血的战士之心也开始变得软弱起来,以至于射出的箭枝都没有十足的力道,更有一些刚刚上空便坠落下来。
在这种软弱的打击面前,缓慢而有力拍打着余翼,很轻巧的带起气流,毫不费力的阻挡了攻击。便有几只箭矢能够侥幸靠近,也被恢复了部分实力的石不语等人轻松打落。
很快的,这匹飞行的灵兽渐渐上升到了无法触及的高度,伴随着一声轻啸,它扬起了前蹄,在虚空之中迈开优美的舞步,向着西方方向疾驰而去……是的,你没有看错,那是踏足在空气中的奔跑,仍然舒展的羽翼并没有任何作用,它们的存在,只是为了映衬主人的绝世瑰丽……
片刻之后,在一个隐秘的地点,先前负责诱敌的红拂等人与石不语顺利汇合,有悠白与小白这两头既能实战又能飞行的异兽存在,那些跗骨之蛆般的追踪者并没有占到任何好处,相反,倒是损失了几个好手。
然而,在见到突然从天而降的灵兽与仍然兽化中的石不语时,即使在被追杀中也没有什么失态的红拂诸人却齐齐跳起身来,露出愕然的表情。显然,她们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么美丽的生物,会允许一个丑陋到极至的怪兽骑在它的身上,甚至还亲密的搂着那细长的颈项……
“是我……”意识到自身变化的男子,相当无奈的摸着下巴,顺手指了指一旁委顿的灵兽,“至于这个,如果没认错的话,应该是漪灵。”
“老、老板?逝?弟弟?”几位充满戒备的女性在同一时间内露出了无法相信的表情,连语气也变得结结巴巴起来。
“废话!”郁闷的主人朝三头宠物与两位女性白了白眼,“别问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很显然,表情怪异的众人没有提问的心情。
“喵喵的,想笑就笑好了!”随着他的恼羞成怒的一句低骂,洞**内即刻爆出勉强压抑住的嘲笑声来,悠白与南兰甚至化回原形,在地上打起滚来,便连小白也翻倒在地,用小爪子捂着肚子,出呜呜的叫声来。
“不语,我得承认,现在我觉得夜叉造型一点也不令人自卑了!”更可恶的,是乘机落井下石的莫愁,眼角硬生生笑出来的泪水,说明了她的愉快。
“喵喵的!”终于按捺不住心情的男子,暴着赏了每人一个暴栗。
“也!该不会变不回去了吧!”
“有可能哦!”
“滚!”
追打着一群不良宠物的石不语,的确被说中了心事。事实上,从方才到现在的很长时间中,自己都没有解除兽化的迹象,这足以令十分在意形象的男子开始恐慌起来……
然而此时,一声嘶鸣,却打断了众人的闹剧。原本静静立在一旁的马形灵兽,却忽的前腿一软,跪倒在地,伴着一道白光,它迅的化回了漪灵的形象。只是,和衣躺在地上的少女,却紧紧闭着双眸,身躯一动不动,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微微变色的男子急忙上前,但南兰已抢在他之前,把住了漪灵的脉搏,替其检查起来。
“怎么样了?”过了片刻,石不语在旁急促的询问道。
“呼吸平稳,应该没事。”南兰松了口气,“不过,似乎使用了过度的妖力,身体陷入了沉睡状态的恢复中。”
“那就好……不过,要多久才能醒来?
“这就不清楚了,或许需要几个月也说不定。”
“…………”
“不过,我很奇怪,照理来说,异兽变身是很正常的事,怎么漪灵会……难道说,她不适合变身?”
“或许,真的如此。”石不语想起了和漪灵相遇以来,她从未化回过一次兽形,甚至连旁人问起时也是遮遮掩掩。自己甚至还滑稽的怀疑她也许是个人类,如今看来,想必是因为不能任意变身的缘故吧。
“这么说起来,我一直都没有真正的留意过她……”石不语叹了口气,轻轻的替沉睡的少女抚去了面上的尘土,徐徐的将她横抱起来。
“无论如何,我们先离开这个岛屿再说。我想,野冥快要疯狂了。”( )
第一百二十章 静静的守护
野冥的确疯狂了,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居然让区区四人在莫名其妙的变化中逃遁,甚至还为此付出了式神的重创……这样的战果,要让自己如何向族长以及一直与自己争夺权力的三位长老交代?
“或许,应该改变一下对待水族的策略?”被夜晚的冷风吹袭者,野冥逐渐清醒过来,也逐渐意识到战略上的错误。前些日子的进展太过顺利,以至于一再强调稳扎稳打的自己也有些头脑热起来。现在看来,也许应该暂时放慢脚步,回归到以往的蚕食政策上?那么,是否应该派遣一个使者前往盈霞岛?
而此时,对这一改变并无了解的石不语等人,却正漂流在一望无垠的海洋之上。事实上,某位男性根本无暇去推测刹族的行动,单单那始终未曾解除的兽化状态,便足以令他烦恼得死命抓挠毛。更令人郁闷的是,在自己的面前,还会时不时出现几个以安慰之名行嘲笑之实的混蛋,要按捺住砍人的**,实在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情。
“伤脑筋啊!”独自坐在甲舷边饮酒的男子,习惯性的拔着头,按照这样的频率下去,或许他在恢复人形后会成为秃子……
“该不会,变不回去了吧……”用肉掌托着酒瓶的尴尬动作,让石不语忽的生出不祥之感,“果然,英俊的人总会经历特别的磨难……”
“逝!”随着一声轻呼,捧着木盘的珈涟微笑着,从拐角处绕了出来,“要尝尝我做的小菜吗?”
“好、好啊!”石不语随口应道,目光轻轻停留在那丰润的樱唇上,不由想起数月之前的绮丽一幕。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珈涟不由自主的抚上了嘴唇,随即也忆起了那曾经的旖旎,顿时玉颊生烟,徐徐垂下了细腻的天鹅颈项。
残月透过疏密的雾色窥视人间,将一切都染上了淡雅的影儿,亭亭立在舷板上的玉人,也在这一刻,散出清然的光晕……宽大的鹅黄衣襟在海风中轻轻飘扬着,不时露出一段细腻光洁的肌肤,只令人心旷神怡中,觉得这绝世独立的佳人,仿佛真的便要乘风而去,从此远居于那清冷的月宫……
只是,越是惊讶于对方的清容喜人,痴痴凝望的男子,便越意识到自己此刻的相貌,不觉苦笑着自惭形秽起来。心间萧索之中,他干脆便低下头去,将注意力转想那木盘中的小菜;嘴中不住嘟囔道:“罢了!罢了!用食物来忘记烦恼吧……”
不过,即使是这样简单的愿望也很难达成。粗大厚实的肉掌,似乎很难握起细长的竹筷并且夹起任何中意的菜肴,这让原本便沮丧万分的石不语,忽的生出举起盘子倒向嘴中的恐怖念头……
珈涟在旁抿嘴一笑,轻轻接过竹筷,夹起一段嫩笋,送至那张愕然中的獠牙大嘴旁:“介意我喂你吗?“
“啊呜!”石不语毫不客气的一口吞了下去,随即眯起了眼睛,露出享受之极的表情。
“还要再来一点吗?”
“呜!可以吗?那么,我要那个!”
“好的,还有呢?”
“这个!”
“恩,还有呢?”
“……”
一顿牛嚼牡丹的吞咽后,心满意足的男子不知何时起已倒在玉人的腿上,心满意足的摸起圆鼓鼓的肚子来,而放下竹筷的珈涟,却仍然带着温柔的浅笑,轻轻的替他擦拭着嘴边的污渍。
“逝……”趁着某人心情大好,珈涟细细摩挲着他粗糙的毛,柔声道,“其实,你不用那么担心的。”
“恩?担心什么?”石不语懒洋洋的睁开一只眼睛。
“就是变身的事情,我想,应该会恢复原貌的吧!”
“……希望如此吧,我可不想以后在马戏团打工。”
“什么是马、马戏团?”
“那个嘛,解释起来就比较复杂了。”
“哦,那就不用解释了。”珈涟微微点头,忽的侧过了脸去,徐徐放低了声音,“我……只想让你知道……”
“恩?”
“其、其实,当初我之所以……并,并不是因为你的容貌……”勉力吐出这句话的女子,仿佛被抽走了气力一般,整个身子都瘫软了下来。
只是,捏着衣角的她,即使如此羞涩,却仍然垂着滚烫的玉颊轻声道,“况且,无论如何,我……不,妾身,都不会离开……”
石不语怔得一怔,心中仿佛被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不知该如何开口是好。珈涟的情谊,既让这位本就心软的男子感动,却又令他在心情激荡之中,无法不去联想那一份应当承担的责任……只是,面对着如此月色,面对着如此的佳人,难道自己真的要做出大煞风景的事儿来么?
“逝……”见他木然僵硬,冀望着一份温暖的玉人儿,不由得婉转了柔音,轻轻的靠近了几分,几乎便要倒入那近在咫尺的胸怀之中。
石不语叹了口气,终于伸出双手,搭住了那微微颤抖的香肩,轻轻的,推了开去……
“珈涟!”望着那双带着几分愕然几分凄婉的明眸,男子挺直了身子,肃容道,“抱歉,但是,恐怕我们不能……”
“为、为什么?”忽然闻得如此噩耗的玉人,先是痴痴的呓语般询问,随即变了面色,流露着几分焦急道,“是,是凝寒姐姐不许吗?”
“怎,怎么会呢,你怎么会突然想到她?”石不语有些尴尬的摸着鼻子。
“……你不用瞒着。我知道,你和凝寒姐姐之间,一直有些……”珈涟的神色一黯,却仍然仰起带着清泪的面容,望着面前的男子道,“不过,珈涟真的不介意,所,所以……”
“……麻烦听我说完,好吗?”石不语又开始苦恼的抓着毛,“事实上,我要说的是,我,不属于,这个,时代!”
“你,说的,是真的?”在听完简单的叙述后,珈涟陷入了寂静的沉默之中,过得许久,才悠悠启唇问道。
“虽然有些荒谬,不过,是真的。”石不语苦笑一声,点了点头。
珈涟再度默然,侧过了面颊,静静的仰视着黯淡的星光,流水的轻鸣中,她的柔声徐徐响起:“那个女子,对你真的那么重要吗?”
石不语默默的闭起双眸,脑海中渐渐被某个形象占据了全部,他的声音很轻,但透露着一种坚定:“我想,是的!”
“重要到,可以放弃这里的朋友、兄弟、凝寒、莫愁、漪灵……”珈涟转过玉颊,对上了他的视线,“还有,我……”
“……”男子深深的吸了口气,逃避似的躲开了对视,“是的!”
“我明白了……”珈涟的容颜在这一瞬间,彻底的黯淡在月色中。
“珈涟,抱歉,我对不住你……”石不语叹了口气,似乎最近,自己叹气的频率增加了许多,这是衰老的迹象吗?
“没事!”在短暂的沉默后,仿佛要在沉寂中死去一般的女性忽的苏醒过来,露出了消失已久微笑,“我决定了!”
“啊?什么?”
“我决定了!”珈涟淡淡微笑着,轻拢着被风吹乱的散,“至少,在你离开之前,我要一直,守护着你……”
“这,这样也行?”
“为什么不可以?”在愕然注视下的玉人泰然自若的微笑着,“一生岁月,也不过区区百年,便有莫大神通,亦只能延寿百载。我不知道自己何时会离开这个世界,既然如此,为何不做一个知己,在那不知何时降临的分别之前,让自己在你的身旁,过得愉快一些?”
“可是,这对你……”哽咽的男子,又是感动,又是茫然,心中,多了几丝复杂。
“不,别说了,我的心意已决。”珈涟轻轻捂上了对方的嘴唇,展颜一笑,“所以,即使你永远是这副模样,妾身也不会有丝毫介意的。”
“……”在石不语能够回答之前,两片温软的樱唇已轻轻映上了他的面颊,那么的柔软,那么的温和,仿佛自己所亲吻的,不是一只怪兽,而是童话中的王子。
“而且,你知道吗?”
“恩?”
“其实,你之前的样子,也不见得比现在英俊多少……”
“……我勒!”
本来肃然而催人泪下的场景,便在这样的结束语中拉下了帷幕,姑且不论那躲在船舱后面的众多窥听者,是否因此大跌眼睛……至少一夜相拥、和衣睡去的两位当事人,在次日的苏醒之后,却极其默契的相视一笑,只觉那最后一点阻碍的隔阂,也于悄然中化为无形。
而或许正是因为心情的好转,兽化的男子,终于欣喜若狂的觉,困扰着自己的莫大问题——丑陋的兽容,开始逐渐的褪却淡化。在船只到达盈霞的半个时辰前,他终于能对着水面,如释大石般的出了口长长的恶气。
在远方,戒备森严的港口上,一道悠长的身影正牵着身旁的小人儿,静静的望向水面上的船只,在那两张同样绝美的容颜上,笑容,正徐徐的绽放开来……( )
第一百二十一章 征服与守护
“族、族嗣……”在望清,珈涟的面貌后。驻守在码头的士兵顿时露出了惊喜交集的神情,几名感慨万分的下极军官更是当场晕厥在地,随即在苏醒后放声大哭起来。
随后,几名卫兵在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后,便以冲刺的度赶往城中报信,若不是石不语及时拦下他们,提醒应当骑马,只怕这几位壮士,要跑到吐血而亡了。
片刻的等待后,一向以懒散著称的水族迎接队伍。已抬着数顶红色软轿,一路吹吹打打、锣鼓喧天而来。据珈涟所说,这是族中流传下来的一种习俗,只用于迎接最为尊贵的客人,名为“迎亲”,意味着迎接亲人……只不过,在一旁就见惯了这种场面的男子看来,这似乎更象是某种结婚的习俗吧!
不过,质疑并没有起到任何效果。在水族左丞珊渡——一位老年文士的带队下,石不语众人被半强迫的塞进轿里,照旧一路吹打颠簸而回。于海上航行数日都未感不适的一干人等,在这短短的路程中,却全部宣告晕厥,以至于在到达紫竹城门之时,最为头晕眼花的某位男性,竟然理直气壮的告知立在身旁的珊渡道:“人年纪大,就别晃来晃去,我看着难受!”
到了此时,远远望见站在城门外娘亲身影的凌波,也顾不上替尴尬的同伴解围,提着襟摆小跑而去,一头撞进那中年美妇的怀中,当着数万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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