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讲究什么法术,径直扑上肉搏,饶是他号称大楚第一猛将,也要费上不少工夫。
而在旁侍立的众逆者,又怎会平白欣赏这场好戏,眼见石兽堪堪抵挡不住,那首领挥洒紫芒,散落在地的枯叶已化为五色毒蛛,密密麻麻的蜂拥而上,顷刻间便已包围了宇文来呼的下盘。
宇文来呼虽然号称钢筋铁骨,并不畏惧寻常兵刃,但终究是血肉之躯,被这群蜘蛛如潮水般袭来,早已中得六七口,疼痛之外,更添加了一种酥麻感。他脑中微晕,心知这些蜘蛛必然含有剧毒,当下急忙跃身跳上一块山石,暂时避开。
只是如此一来,他的活动空间狭小了不少,那些石兽压力顿减,再度扑将上来。宇文来呼一面抵挡石兽,一面又要分心回避脚下的毒蛛,如此一来,难免顾此失彼,片刻间便已险象环生。
眼见情势占优,那逆者首领轻轻叹了口气,摇头道:“宇文将军,你又何苦负隅顽抗,不如……”
“不如,大家各自收工回家?”话音未落,便听得远处林中一声轻笑。不待众逆者反应过来,早见一三头六臂的兽人腾空而起,在数十道愕然的视线中,骤然撞将下来,三首妖华吐射,六臂挥动兵刃,刹那间便已击倒五六名强敌。
直到惨呼声接二连三响起,那逆者首领方才反应过来,急急一声喝令,外围的逆者急退十余步,紫芒不住闪耀,元术、恶兽纷纷成形,铺天盖地而来,直有将石不语彻底淹没于洪流之中的势头。
只是他们却忘了,以石不语的性格,又哪会做那种以一挑百的壮烈之事?不待洪流到得眼前,那林中又是数声轻喝,两名女子齐齐跃出,右侧的蚕女张口一喷,稠密的丝网迎风而涨,将前排的数只猛兽牢牢束缚在地;而左侧的清荷身在半空,便已捏动妖诀,十二道气镜萦绕四面,须臾间银光结成薄幕,那些五行元术撞上薄幕,弹得一弹,骤然倒射回去,反倒轰得闪避不及的逆者们溃不成军。
而这片刻之间,身在包围中的石不语早已挥动诸般兵刃,直击得两丈之内无人敢近身半步。他却犹嫌打击不够深入,又腾出一首吹动玉笛,憋闷了许久的金乌、小济骤然现形,嘶鸣声中,爪起臂落,几名逃避不及的逆者顿时血肉横飞。
“退!”那逆者首领也不是卤莽之人,见得情势不妙,当即一声轻喝,领着几名同伴向外遁去。而场中的那些负伤逆者,也似乎颇有悍勇之气,彼此对视一眼,忽的齐齐自爆,紫芒中血雨疾射如箭矢一般,倒叫石不语几人追赶不得。
只是,石不语他们追赶不得,却不代表别人也追赶不得。那几名逃脱的逆者匆匆遁去,却未注意到,微弱的光线下,数道细渺的影丝,已徐徐溶入他们的影子。下一刻,幽姬的身形如鬼魅般闪动,生生挡住去路……
几名逆者高速奔行中毫不停留,手中齐齐捏动紫芒,似乎打定了强行穿越的念头。幽姬神色丝毫不变,婷婷立于原地,直到对方近在咫尺时,方才微微一笑,玉掌忽的翻转过来,掌心隐隐有玄线垂至地表,略一收紧,几名逆者猛然震动,便如傀儡一般怔立于原地,骨骼剧响,却是丝毫动弹不得。
这控影之术,虽然正面对敌的威力不大,但一被其缠上,便是宗师妖匠,想要争脱都要费上不少工夫。几名逆者虽然诡异,却又哪里比得上宗师妖匠,不消说,自然是彻底沦为鱼肉。幽姬毫无怜悯之意,手中玄线徐徐转动,三四名逆者带着满面的惊惧神情,忽的化掌为刀,刺入了自己的胸口,砰然倒下……
“够了,暂且留下那人!”眼见最后那名逆者首领也要殒命,石不语终于出声阻止道。幽姬本是满面寒霜,闻得此言,却如沐春风一般,顺从的收回了玄线。那逆者身形一软,登时瘫倒在地,便连喘息也极为困难,更不用说设法逃遁了。
游云客却惟恐那逆者又玩什么自爆,乘他恢复行动力之前,急急上前几步,七彩甲上光芒闪动,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片刻间便已封锁了对方的周身经脉。见得如此,幽姬方才微微一笑,徐徐中止了影术。
诸事既定,石不语转身走向一边的宇文来呼,后者虽有些憔悴疲惫,却仍撑起身子同样行来,沉声道:“我又欠你一次,记债吧!”
石不语伸手与他轻轻一击,摇曳着羽扇,淡淡笑道:“本店概不赊帐!若是没钱,拿蚕小姐来抵帐,也是可以考虑的……”
第三百九十三章 隐秘
尘埃落定,众人惟恐追兵再至,当即弃了这处石窟,转向深山老林中行去,大约半个时辰后,终于在一处险峻的山峰下寻到隐蔽的小谷,暂且在这里休息一夜。
宇文来呼虽然保持着悍勇的姿态,实际上却是外强内空,他在一年前逃亡之时,被逆尊重重击了一掌,虽然有宇文君集的血气护体,却仍然被震动脏腑,受创极重,以至于到今日还未彻底好转,否则的话,那些逆者便是克制他,也未必能赢得如此轻松。
此时强敌已去,打着强悍幌子的病夫,便自然露出了原形,在蚕女的贴心照顾下,暂时卧在篝火旁疗伤。众人都已憋了一肚子的为什么,只是顾忌他的伤势,不敢冒然提问。好在宇文来呼也早欲向人倾诉,略微休息了片刻,便将当日宫中的剧变一一道出。
虽然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听得宇文来呼道出当日的种种情景时,石不语的面色,却已逐渐变得惊愕无比,待得讲到阿洛叛变击败宇文君集之时,众多听众的神色,已阴霾得如同雷雨前夕的天空一般……
“你是说,逆尊?”艰难的吐出这句疑问,石不语转头望向身旁的清荷、游云客,彼此都可以察觉到对方眼中的恐慌。这个名字,向来只存在于数千年前尘封的记忆中,它的地位,几乎可以与女羲摆放在一起,而如今,这样的人物居然活生生的降临于这个尘世中,又怎能叫人不心生恐惧?又怎能叫人不忧虑满腹?
宇文来呼剧烈的咳嗽了数声,黯然道:“那逆尊刚刚苏醒,实力并未完全复原,但其实力,却已远非我可以抵挡。当日中了他一掌,我一条性命便送了半条,好在父亲的血气拥裹我逃遁至此,以其本身助我调息,这才使得我于数月前苏醒过来……”
“只是一掌?”石不语露出一丝苦笑,不知应该如何表达内心的激荡,沉默片刻,方才抬头道:“罢了!既然已经如此,也只有硬拼到底了!只是我有些奇怪,既然逆尊已经临世,却为何盘踞扬洛城中,丝毫没有动作?”
“真的没有动作么?”清荷一直依偎在他的身旁,此时却忽的直起身子,目光闪烁道,“爹爹,你不觉得,自从逆尊困守于扬洛之后,天下的局势,越来越乱了吗?”
石不语微微一怔,仔细回响,倒也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很有道理。自从“杨广”败还扬洛之后,原本交好的各路诸侯,突然在一夜之间因了莫名其妙的仇恨而开始交战,最典型的,便是苏阳与滨海。而随着诸侯鏖战的激烈,原本置身事外的宗门,也被逐渐卷入其中……
“荷儿,你的意思是……”想通此节,也不用人提醒,石不语自然思绪如潮,很是容易的看出了对方的计划。看起来,逆尊的按兵不动,却正是故意示敌以弱,冷眼旁观天下争斗,尔后从中“鹤蚌相争,渔翁得利”。
“不,不仅是旁观那么简单!”清荷却有新的论断,转头望向宇文来呼道,“方才宇文叔叔也说,那位雨晴和阿洛,都是以御医和阿洛的身份出现的,可见,他们的势力已渗透极深……那么,我们联想一下,杀了沈通而嫁祸给爹爹你的凶手,是否也是……”
此言一出,石不语登时肩膀一颤,陡然惊道:“不错!不错!申公义与术宗门人一起做证,言道是我杀了沈通!如此看来,要么他们两个就是逆者;要么,有逆者暗中出手,将山石化为山魈,令其刺杀沈通!”
他还未说完,一旁的游云客也已面色大变,沉声道:“师侄,若是按你所说,导致星罗大阵崩溃的踏云、玉机两人,难道也是……”
“很有可能!很有可能!”石不语陡然跳起身来,负手来回急行,口中喃喃道:“如果这样来推断,一切都很合理……喵喵的,原来我们都被当做了棋子!逆尊、逆尊,果然手段出众,轻而易举便将整个中原都玩弄于股掌之中!”
伴随着他不住的推断,众人的神色也是越来越难看,往日种种不经意的疑惑之处,在加上了逆者的安排之后,便显得合情合理。到了眼下这种局面,虽然说还只是推断,但大家的心中,早已信了七、八分,只缺少几件确凿的证据罢了!
惊愕的寂静中,来回徘徊的石不语,终于停住了脚步,陡然转身道:“无论如何,至少我们知道得还不算太晚!如今最要紧的,便是设法将这消息传递出去,叫天下人都知道此事!”
众人一起点头,都觉此言颇为有理。无论各路诸侯与宗门信还是不信,但至少会因了疑心而暂停内斗。更妙的是,如果能设法调动各方势力一起进攻扬洛的话,一切就能水落石出,便不相信,兵临城下,那逆尊还会乖乖的扮猪吃老虎不成!
“这么说来,宇文,你却是最宝贵的人证了,万万折损不得!”决定了计划,石不语当即转头望向宇文来呼,摩挲着下巴道,“我们尽快返回滨海,到时候调个数万人马来,十二个时辰贴身保护你!便是更衣沐浴睡觉进食,也要……”
宇文来呼听得苦笑不已,摊手道:“也不需要如此吧!有蚕女替我疗伤,大约再过十几日,便能恢复伤势,到时寻常逆者,又岂能伤得了我!”
“寻常的自然无所谓,如果是雨晴和冬暮呢?”石不语将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正欲再胡扯几句,却忽的停滞下来,迟疑道,“等等!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宇文,你回答清楚,便当抵偿这次的救命之恩了!”
宇文来呼略一愕然,缓缓颌首道:“你说便是了!我能回答的,自然言无不尽!”
石不语收起羽扇,凝视着他,一字一顿道:“前几日,蚕女说自己在搜索固魂丹,方才,你又说什么‘为他人做嫁衣裳’……宇文,我很想知道,你和宇文君集,究竟在做什么?看起来,不只是为杨广卖命那么简单吧!”
宇文来呼闻言,默默半晌,过了许久,他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抬头沉吟道:“罢了,如今已经失败,便说与你知也无妨!父亲他千余年来,始终在尘世奔波,所为的,便是希望能以一己之力,救活当初的恋人……”
石不语惊愕不已,脱口道:“恋人?那哪,她是你的……”
宇文来呼摇头道:“不,不是那样的,其实,我只是父亲意外拾来的孤儿!不过,这些并不要紧……关键是,你可知道,那位女子是谁么?”
从他的低沉声音中察觉到了事件的严重,石不语不禁深吸了一口气,身子前倾道:“你说!我已做好准备了,哪怕她是女羲……”
宇文来呼神色奇异的望了他与清荷一眼,又回头看了眼蚕女,这才咬牙应道:“那位女子,便是……清荷的母亲,前代的妖皇!”
“什、什么!”几乎在一刹那的沉默过后,旁听的众人齐齐惊呼着,如同装了弹簧一般跃起身来。石不语脚下一阵踉跄,也顾不得许多,径直抓住宇文来呼的衣领,尖声喝道:“你、你再说一次!宇文君集的恋人是谁……”
任由他抓着自己的衣领,宇文来呼望向面色煞白的清荷,徐徐道:“你们没有听错!父亲的恋人,便是他当年侍奉的君主——前代妖皇!”
清荷神色一片茫然,颤抖着嘴唇,似乎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隔了许久,方才骇然呼道:“不、不可能的!娘亲留下的记忆中,根本没有丝毫的提及,而且,她早已神魂尽灭,又怎么可能复活?”
宇文来呼摇头苦笑,向着清荷道:“我知道你们不会相信,可是一年之前,我真的在密室中见到了逐渐成形的妖皇陛下!事实上,父亲他在入宫请见逆尊的前一刻,便在与妖皇交谈,并且谈及不少关于你的事……比如,你本该在二十年后才苏醒,再比如……”
听他口中道出一件又一件关于清荷隐秘,神色惨白的少女,终于逐渐相信了这看似荒唐的故事。而片刻之后,终于想起关键问题的她,忽的身躯一颤,尖声呼道:“够了!我眼下只想知道,娘亲她现在……”
这个问题的答案,实际上已经呼之欲出,宇文来呼微微一滞,仍然低声应道:“父亲已经被困,那么,藏匿在丞相府中的妖皇陛下,或许也已经……”
他说得很委婉,其实“或许”,在这里完全可以理解为“肯定”。清荷听罢,半晌默默无言,便如残破的石像一般,静静立于原地。石不语知道她心中大起大落的那种悲痛,叹了口气,轻轻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下一刻,将面容埋入温暖胸膛的少女,已陡然放声大哭起来。是的,虽然她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过见自己的母亲,但这并不代表着,没有那种互相依恋的感情。穹天和这个自幼丧母的孩子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给予了她惊喜,却又在惊喜漫溢前,将之残酷的夺走!这种悬殊的变化,足以令任何一个人崩溃,更何况,是如此纤弱的清荷?
第三百九十四章 劝解
许久之后,逐渐收拾起心情的清荷,终于在石不语的柔声安慰下,渐渐恢复了平静,随即在幽姬的陪同下,到附近的溪流旁梳洗。这么看来,当一位女性还会考虑自己的形象时,便可以确定,她已逐渐恢复正常了。
见她二人离去,石不语终于长舒一口气,转头问道:“宇文,你的话,我信了七、八成,不过,其中还有些细节令人疑惑。比如,为何宇文大人,他不肯与我们一起合作,而非要自己独自拼命去复活妖皇殿下?”
因为已相信了方才的叙述,所以对于宇文君集,石不语已略带恭谨的加上了“大人“二字。但宇文来呼听在耳中,却微微摇头道:“这中间有许多事,我与蚕女都不是很清楚,他日若有机会见到父亲,你再亲自去问他吧……”
石不语轻轻应了一声,心中却已不抱多大的希望,何况如今妖皇已真正的毁灭,便是再去询问,又有什么意义。如今最要紧的,还是设法先带了众人返回滨海,尔后请宇文来呼作为人证,将逆尊现世的消息告知天下。
事实上,虽说始终将返回前世作为人生的目标,但懒散的男子在这世界中生活了几十年,也已逐渐溶入其中,不知不觉,自然也会担负起少许的责任与义务来。
本来,随着“莹姐姐”未死的真相与杨广实际上的死亡,他心中的仇恨,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除了牵挂诸女与兄弟之外,便没有再忙碌留恋于于尘世的理由。只是眼下,逆者对凝寒的施为,却重新触动了这位和善男子的逆鳞。
也正因如此,石不语口中虽然不说,但数月来除了忙于求取解药外,便是打定了主意,定要好好的蹂躏那位行凶者。更何况,逆尊虽然与他关系不大,却终究会毁灭他身边的一切,而这所谓的“一切”中,也包含了他的兄弟、他的朋友、或许,还有他的恋人……
“就当我在离开前,为这世界做的最后一件事吧!”轻轻叹了口气,原本有些萎靡的男子,重又振作起了精神来,“喵喵的!逆尊便了不起么?咱家发动天下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