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烟,浓密的黑烟……从葫芦里冒出的黑烟开始凝聚成形,好死不死,它还恰好挡住了石门,如此一来,即使三人想脚底抹油也没了机会。
随着石不语脸色越来越差,直到漪灵骇然的惊呼过后,在三人面前,渐渐显现出一个有些变形的妖身。将近丈五的高度,紫黑色的铠甲状躯壳,上关节处倒生着许多利刺,扭曲的面容被隐藏在阴影中,呼吸之间,便喷出淡绿色的烟雾。
“这、这是什么?”漪灵颤声道,情不自禁的抓住石不语的手臂。
“你问我,我问谁去?”石不语转头四顾,似乎无路可逃。另外,洞**也太过狭窄一些,只怕悠白无法变回兽形。
他们几人正打着摆子,那紫甲怪已微微张爪,喷着绿气低低出声,音有些怪异,但还能大致听懂:“方才,是哪位说有种便出来咬我的?”
“他!”不等某人推搪,漪灵和悠白已齐齐指了过去。
“喵的,我好歹也供应一日三餐,你们就这么把饲主给抛弃了?”石不语无奈的翻翻白眼,转头望去,那紫甲怪已喷着绿气,一步一顿的行来,关节处不时迸出刺耳的扭曲声。
“其实你误会了……那句话是我们家乡的方言,意思是,马上放你出来!”
显然,狡辩是无效的,紫甲怪的绿气,喷得越猛烈起来。在估计过反抗的成功率后,石不语战战兢兢的摆出迎战的姿态,心中却暗自考虑,该以何种方式求救比较合适。
然而下一刻,紫甲怪完全忽视了石不语捏出的手印,堪堪在他身旁擦过,将目光定格在石榻之上。
半晌过后,它伸出利爪,轻轻抚去那枯骨上的尘土,轻轻叹道:“阿吉……”嘶哑的声音本就奇特,再配上如此温柔的语调,更是显得格外滑稽。
石不语见状大喜,暗暗打个眼色,三人开始悄无声息的向洞口挪去。只是才刚动得几步,紫甲怪忽的反手一弹,在石不语面前三寸处的石壁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小洞。
也不回头去看三人的噤若寒蝉,紫甲怪抚摸着枯骨,轻轻问道:“如今是哪朝?”
咽了咽喉咙,石不语颇为老实的应道:“……楚!”
“楚?”那怪物重复了一遍,迷惑的摇摇头,“汉,已亡?”
“汉?”愕然了片刻,石不语方才醒悟过来,对方口中所说的汉,恐怕是千年以前的大汉朝了。
“这么说来,吾在此呆了……” 见他神情愕然,那紫甲怪也已知道答案,不由得微微叹息。只是下一刻,它已猛然抬头,厉声喝道:“谁!”
“原来在此!”一声轻呼中,莫清翁领着五六名弟子施施然步入石室,神色戒备,待看见石不语时,不由得吃了一惊。
“宗长!”石不语却是心头大喜,连忙高声呼道:“可还记得弟子么?”
莫清翁微微颌点头,语气忽的一凛,“师侄,你为何擅入我符宗禁地?”
“弟子只是偶然误入,并非有意!”石不语正在解释,那青竹已面色诧异的附在师尊耳边说了几句。他原本见过漪灵,看到这狐妖与御兽宗门人混在一处,大感诧异。
莫清翁乃是多有阅历之人,听弟子讲来,脸色一变,已然联想至狐族逃离的迷团,当下便冷笑道:“误入?难道你身边的狐妖也是误拣来的?”
“死老头子,没点眼光,本姑娘哪里象狐狸?”石不语还未答言,漪灵却已叉着小蛮腰,为对方的生物学谬论而不平。
“全都出去!”正有些剑拔弩张,一直没有插口的紫甲怪,忽的挥爪道,“这里,却不欢迎你们!”
“放肆!”青竹仗着身后师尊,抢身而出,厉喝道,“你这老妖,胆敢如此无理,还不受死!”
“我数至三,再不离去,你们便永不需出洞了!” 紫甲怪并不理会他的威胁,径自沉声道,“若不是因了阿吉与你们同门……”
“可笑!分明是你杀了我宗门前辈,还说什么……啊!”青竹终于摸中了老虎**,话音未落,那怪物二话不说,已合身扑上,行动迅捷如风,瞬间便到了对方身前。利爪横过,顿时将青竹放了风筝。
“孽畜安敢如此!看吾戟阵!”莫清翁救援不及,不由大怒,双手捏个法诀,手中灵符化作三尺长短的短戟,射向对方。几名弟子早有默契,急急布起阵法,瞬息之间,又是数枝戟现形。
然而,面对如此威势,那怪物却是面色如常,岿然不动的立在石室中央。任凭短戟刺在身上,火光四溅,却始终无法伤它分毫,倒是几把短戟抽离慢了些,被它一抓一把,轻松折断。
“飞天夜叉?”莫清翁失声道,显已认出对方的身份。再不敢大意,从怀中掏出先前那面古镜,元力贯注,便见一道金光从镜面上萦绕而起,朝对方直射过去。
这古镜,却是符宗上任宗主的护身元器,善能辩奸识邪,人若存了恶念,只要在这镜前伫立片刻,便会被金光射中,头痛欲裂。更难得的是,此物属阳,最擅克制妖、魔那些阴物,寻常小妖、僵尸一旦被它照见,顿时便青烟沸腾,魂散破裂。
“金水镜?”夜叉倒也识货,不敢大意,张嘴喷出一道绿气,抵住金光,只是如此一来,对于自身的防御难免疏忽许多。周围的符门人却懂得落井下石,纷纷取出灵符,一股脑的往它身上拍去,水火风土的术法齐齐施放,倒如焰火节一般热闹。
这边上演着好戏,石不语那边却也不清闲。漪灵想是耐不住寂寞,居然凑过头来,向他问道:“我们,帮哪边?”
“哪边都不帮!”石不语的回答充满怒气,这洞口太过狭窄,那几人打斗起来,恰好堵死了线路,自己注定无法逃脱。
漪灵微微一怔,愕然道:“难道,就这么看着?”
“你也可以选择坐着!”比起没有心计的漪灵来,石不语却占了上世阅历的便宜,知道情势不妙之极。很显然,这交战的双方,无论谁赢了,对自己都没什么好处。莫清翁赢了,自己要完蛋,飞天夜叉赢了,自己同样完蛋,区别只在死法不同。
只不过,相对而言,他更不希望赢的一方是莫清翁。以那位老古板的性格,只怕十有**会押解自己去各个修真门派示众,到时候便连凝寒也被牵连其中了。只是此时,漪灵忽的低声呼道:“那坏蛋还活着!”
石不语转头望去,却见青竹居然挣扎着爬起,去夺那枯骨手中的折扇,看起来,那象是件元器。无奈枯骨将折扇握得很紧,一时竟然取不下来,青竹夺了几下无果,横横心,干脆抽出飞剑,打算将那条骨臂都一并斩断。
“无耻!”三位旁观者难得的达成统一认识,不约而同的骂道。还说是符宗前辈,居然如此对待他的尸身!
“小子安敢如此!”被骂声惊动,那飞天夜叉猛然回头,恰恰望见这一幕,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它居然不顾近身的镜光,撤身反转,猛然向青竹扑去。身在半空,便已喷出碗口粗细的绿光,结结实实的命中青竹,随即左右爪齐挥,硬生生的将对方撕成两截。
血腥的画面当前,漪灵脸色苍白,几乎便要晕倒。石不语也好不了多少,摇摇晃晃间有种恶心想吐的感觉。
正在此时,莫清翁的镜光也已追上,堪堪击中那夜叉背心,顷刻间便在对方身上留下深深的印痕。夜叉身子一震,不由自主的飞了出去,却正好落在枯骨上,反将自己想保护的东西压得粉碎。( )
第三十章 恋爱无处不在
枯骨被毁,那夜叉的第一反应便是勃然大怒,正欲起身,却忽的哇然一声,吐出了满嘴的绿血,身形一颤,委顿在榻,再也挣扎不起。
“妖孽,还敢顽抗否!”莫清翁神色一喜,手中的金水镜却不敢懈怠,暂停镜光,低声喝道,“将我宗前辈的元器典籍交出,便让你死得痛快些!”
“元器?”夜叉虽在生死关头,却仍笑得出口,“这里,哪还有什么元器仙决!”
“休要狡辩!我宗前辈在此清修千余年,若无元器,当初如何收服你这妖魔?”
“收服?”夜叉猛然大笑起来,又咳出了不少绿血。莫清翁被它笑得莫名其妙,不由恼怒,便欲射出镜光。
便在此时,漪灵忽的低呼一声,横身挡在夜叉身前,沉声道:“等等!听她说完,又有何妨?”
莫清翁怔了一怔,扬起金水镜,低喝道:“你这小妖,还不让开!”
“宗长,便让它说说,又有何妨?”石不语插口道,“或许与那元器元决有关!”
“这……”所谓利动人心,莫清翁微一踌躇,却没有再开口。那夜叉喘息片刻,轻轻摩挲着身边的碎骨,眼中尽是温柔,幽然叹道:“诸位,可有兴趣听个故事?”
“河东之水向东流,大兴女儿名莫愁。莫愁十三能织绮,十四采桑南陌头……”
且说东汉汉灵帝之时,那汉江边上,有一摆渡卢家,卢妇高龄未孕,却于四十三岁那年春季,在桃花村头江岸渡口的船舱中,产下一女。这女婴落地之时,不住啼哭,卢公抱着哄道:〃莫哭,莫哭,莫悲,莫悲,莫愁,莫愁!〃说也奇怪,当听到〃莫愁〃二字时,她的哭声竟悄然止息……由此得名莫愁。
这莫愁女生在风波里,行走风浪中,喝着汉江河中水,吃着桃花村中粮,有时随村中姐妹在那碧波荡漾的沧浪湖中采菱摘莲,有时随父母进城卖桃,有时在江中、湖里摇艇打桨,有时在阳春台、白雪楼习舞唱歌。她却有一副津甜清脆的嗓子,郢中的诸般曲,一学就会,更兼舞姿曼妙,一时为诸乡之魁。
然而,树大招风。莫愁长至十六岁时,却被一茅山派的弃徒闻名而来,窥破了她身具九阴之脉的事实,更难得的是,她身上竟然还流动着上古轩辕氏的血脉。这两者,分开来看便已十分稀奇,汇在一人身上更是少之又少,换而言之,莫愁却正如古书上所说,乃是炼制僵尸的最佳人选。
这宗士于是费劲心计接近卢家,终于在获得莫愁信任后悄然出手,将其擒回山中,以秘法锻炼,经三十年而成铜尸。本是倾国倾城的花季少女,却在转瞬之间成了丑陋可怖的僵尸,莫愁曾无数次打算与那宗士同归于尽,却终因为身体受其控制而未能得逞,久而久之,也逐渐认命,成为其做恶一方的工具。
就在此时,却又有意外之事生,这年却恰逢汉江一带大旱,赤地千里,百姓无以为生。于是便有术士出来招摇撞骗,称这大旱的形成是因为出了旱魃,百姓信以为真,重金延请了几位修真门人四处搜索,觅杀旱魃。
无巧不成书,他们却恰好撞上了莫愁与那茅山弃徒,一番恶战,那位弃徒被几人联手杀死,莫愁则被擒获,带回汉江边关押,准备择日施以火刑,如此一来,则必定天降甘露。
可怜莫愁,有口而不能言,即便能言,也无人肯听。临刑之前,她眼中隐约含泪,一道怨气直冲九霄,却惊动了路过此地的符宗长老吉宗士。这宗士少年聪慧,仅四十余年便修成元婴,一时名气冠绝修真界,他却并不以此为傲,终日呼朋引伴,云游天下。
这日却恰巧被莫愁的怨气冲阻云路,一时好奇按下云头来看,又被莫愁那几点眼泪引动了恻隐之心,于是暂阻火刑,用神识与她交流了一番,不听犹可,一听之下竟是叹息不已,便打算以一人之力阻止百姓的愚昧行动。
不料百姓受术士鼓惑,更不退让,反而攻击起吉宗士来,加上那几位修真门人被吉宗士一通批责,心中也是不满,借机一起难。吉宗士无奈之下,一面护住莫愁,一面以元器阻挡百姓,一面还要与几位修真对敌,最后虽然成功救了莫愁离去,却伤了数十位百姓,更致其中一名修真死于非命。
符宗闻之大怒,将吉宗士逐出门派,修真各派更组织长老联手追杀。吉宗士仗着护身元器精妙,且战且退,最后与莫愁一起逃至这东北雪谷,偶然间现了这个地**,从此便在此处隐居下来,一连数百年相安无事。
莫愁在这数百年中,受吉宗士指点,不但修炼妖身,更兼练仙决,吉宗士又以灵药辅佐,终于修成飞天夜叉,从此不但能够开口说话,还可以变幻身姿,脱去这夜叉外形。按理说来,她此时行走天下早已无碍,但却始终以“报恩”名义,侍于吉宗士左右,从不离开半步。
原来她虽成妖身,少女心思却从未改变,自从吉宗士救她那日起,便将一腔情愫都倾注在了对方身上。只是自惭妖身之下,从未开口表白过半句,那吉宗士什么都好,就是在这情之一字上是块榆木疙瘩,根本不懂得身边这人的心意。莫愁也不难过,只觉得,能够日日陪伴着他,看着眼前这张脸儿,便已心满意足了。
听到此处,漪灵已经是泪流满面,不断抽泣起来,便是那几位神色肃然的符门弟子,也不由微微垂下了手中的利剑。
“妖孽之言,安可信之!”莫清翁眼见此景,连忙一声大喝,惊醒了门下弟子。
“那后来,后来又如何?”漪灵却不去管他,一面将眼泪鼻涕什么的都擦在石不语袖子上,一面却急着问道。
“喂,你哭就哭,别往我身上蹭。”石不语很是心疼儒服,连忙闪开几步。
“你、你这人怎么如此冷血。”
“不是我冷血,而是因为看了太多类似的电视剧。”
“电视剧?”
“这个以后告诉你,你先听她说。”
“后来……”这时,眼前的飞天夜叉却抬头盯着莫清翁,眼中悍色闪现,咬牙切齿道,“后来,那就要问问这些符宗门人,做了什么事!”
“那日,阿吉外出时偶遇一名符宗弟子。那人被妖魔所袭,奄奄一息,阿吉念在同门之谊,将其带回地**,又以灵药将他救活。这宗士却也知感恩戴德,痊愈后便跪谢阿吉的救命之恩,立誓绝不泄露半分!”
夜叉陷入回忆之中,任由绿血从嘴角点点下坠,微微垂道:“之后的几年,这宗士也曾数次前来拜访,时不时说些外事来听,阿吉寂寞了许多年,也甚是欢迎。后来两人结为兄弟,阿吉更将部分元器赠他,从此关系更是密切。”
“财不可露白!”石不语摇了摇头,“看起来,你家阿吉注定要死在这上面。”
“不错,正是如此!”夜叉转头望了过来,目中一片愤恨,倒让莫清翁打了个冷颤。
“某日,那宗士又来到此地,一见面便跪下请罪,说自己已将兄长的事告知宗门。长老们商议后。认为事情已过去数百年,便有什么罪孽都已洗清,打算重召阿吉回门。阿吉听后自然欣喜万分,那宗士便乘机撺掇他收拾元器元诀,准备回山。”
“了解了……想必就在此时,这宗士却在背后给吉宗士狠狠来了一下。不过我很奇怪,你当时在哪?”
“我……那宗士一向不喜见我,所以每次他来时,阿吉都让我暂时呆在那贮妖葫中。”
“果然早有预谋!”
“然而,不知是那宗士一时心慌,还是阿吉及时闪避,总之,阿吉虽受了重创,却并未死,反而以全力祭出地火珠,将那宗士烧成重伤,所有的元器元器自然也灰飞烟灭。宗士乘机逃走,阿吉重伤之余,已无元力再打开这贮妖葫,只与我说了一句保重,便……便……坐化了。从此以后,我便在这葫芦里一呆便是数百年,直到今日……”
“一派胡言!”听到此处,莫清翁已忍不住斥道,“分明是我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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