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世充闻言一怔,登时拍着额头,大怒道:“这群混蛋!若让咱家查出是哪个做的,便生剐了他!”
徐世绩微微皱眉,沉声道:“现下却不是说这事的时候,还是商议一下,如何补救才好……”
要知道,这件事看似无关紧要,反正也会在半个时辰后宣布,实际上,却是意义重大,关键便关键在这半个时辰上。石不语诸人那日与李渊、窦世充商议的结果,便是决定将此事暗中压下,待到会盟时突然提出,追求的,便是措手不及的效果。
如此一来,没有预备筹划的各路诸侯,在仓促之间,亦只能接受窦世充提出的“公推”之法,好在大家都未曾事先商议结盟,倒也不失为公平之举。而滨海这路,原本便在诸反王之中颇有威信,又暗中得了北洛的支持,拿个五六票,却是问题不大,如此一来,那盟主之位,便十有**要落入他们的囊中。
只是现下,这消息却已提早几日散布开来,各路大诸侯定然已动一切资源,竭力去拉拢盟友,如此一来,倒是没有做太多小动作的滨海吃了个大亏,只怕在半个时辰后的投票公推中,会占不到任何的便宜。
想到此处,群豪皆是默默无言,一时之间,凉棚中倒是陷入了沉闷的寂静之中……
过得半晌,窦世充阴沉着脸,试探问道:“或者,干脆便修改了这推选盟主的方式!”
石不语闻言一怔,迟疑道:“你的意思,不进行公推?”
窦世充点点头,咬牙应道,“既然文的行不通,我等便来武的。放着秦、罗诸位兄弟在此,还怕那盟主之位飞走不成?”
群豪闻言,面面相觑,一时之间,却都拿不定主意,若凭武力夺取,倒是直截了当,却怕难以令人心服。窦世充见他们皆不做声,不由得急道:“诸位兄弟,没有时间犹豫了。各路诸侯已在外等候,究竟如何,一言决之!”
徐世绩轻叹一声,挥手道:“罢了,也只能如此了!不过,窦兄,你却要记得一事……”
窦世充微微愕然,人都已行至门口,又转过身来问道:“什么?”
徐世绩皱眉道:“刀枪无眼,我只担心,数场比试下来,诸侯之间会结下仇怨。你最好做些事前预备,至少也要将话说个明白。”
“放心,这个我心中有数!”窦世充点点头,随即掀开竹帘,匆匆离去了。不消片刻,便听得旷野中央响起阵阵鼓声,显然在催促各路诸侯前去集会。
这旷野中央,乃是用石料搭建而成的一座平台,方圆约有二十余丈,据说,乃是前朝祭祀女羲的遗址所在,不过此刻,却临时被窦世充征用,略加改造,变成了今日聚会的场所。
石台下,排放了许多桌椅,按着各路诸侯的姓氏,划分为十几处。群雄于凉棚中行出,喧闹片刻,便即坐定了位子,自然,也少不了要与邻近的诸侯,低声交谈上几句。
那立在台上的窦世充见得众人坐定,当即又命人击鼓。鼓声隆隆中,全场登时寂静下来,数百道目光齐齐投向石台……
“诸位!”窦世充此时已换了一身青袍,立在台上,环视四面,一一拱手,朗声道:“北洛何其有幸,能得群雄毕集,实是篷壁……篷壁什么来着?”
他这番话,前半段说得文绉绉的,倒让石不语刮目相看,不料说到后半段时,却突然卡壳,显然是将事先准备的说辞给忘了。至于下面的群雄,大半都是草莽出身,本就听得半懂半不懂,此时更是轰然大笑,一时之间,气氛倒是热闹之极。
被人这么一笑,窦世充登时面皮涨得通红,憋了片刻,干脆便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来,看也不看,随手撕成碎片,远远的扔了开去。
群豪见状一惊,倒是不觉收敛了笑意,却见那窦世充径直跳上平台前方的石碑,插着腰道:“日他娘的!咱家不高兴背那酸文!一句话,诸位兄弟既然来了北洛,有肉便吃,有酒便喝,除了逛窑子,别的花费咱家全都包了!”
这话却是够直白,群豪一听之下,登时齐齐鼓掌叫好,更有几个拍着桌子大声起哄,抗议为何逛窑子的钱不能报销……
石不语在下看了,微微一笑,低声对着身旁的秦、徐几人道:“这窦世充却是懂得演戏,才装了片刻的粗俗,便与群豪打成了一片。”
徐世绩轻敲着桌面,漫不经心道:“能被李渊看中的,又岂会是区区的莽夫……”
他二人交谈之间,台上的窦世充又已寒暄了数句,此时,却已切入正题,肃容高声道:“诸位,今日会盟,咱家却有一件大大不妙的事,要通告诸位!”
群雄闻言,笑声登时轻了下去,专注听他讲话,却见窦世充怒目圆睁,重重淬了一口,说出一番话来——
“诸位,咱家得了确凿情报,杨广那厮,却要在数月之后,再度围剿我等!”( )
第二百三十二章 博得一博
第二百三十二章博得一博
此言一出,群雄均是微微惊愕,过了片刻,却又忽的大笑起来,显然并不以为意。笑声中,却见一位将军装扮的中年汉子立起身来,郎声道:“窦王兄,杨广小儿征讨我等,乃是家常便饭!单是我程梁府,便蒙他光顾了十余次,只是那厮却是个银蜡枪头——中看不中用的很,又何必惧怕什么围剿?”
众人听他比喻得有趣,纷纷抚掌附和。徐世绩却早已打听过各路诸侯的消息,当下便轻声介绍道:“此人便是程梁王李执昆,昔日本是隋军中的一个裨将,因恶了上官,便配流放,中途杀了差役潜逃,聚拢山贼,渐渐成了气候,终被他夺了程梁府。”
石不语听他介绍,这才抬头望了一眼,笑道:“这家伙看上去倒很直爽,却不知道是不是学窦世充,装出一副样子来?”
徐世绩微微摇头道:“那倒不是装的!他是行伍出身,颇懂行军打战,为人一向直爽,不过,他帐下的智囊欧阳冶,却是堪称鬼才,智略百出,这一文一武相辅,着实小看不得。”
他二人交谈之间,立在台上的窦世充已不住摇头,双手一按,沉声道:“李王兄,你有所不知,杨广那厮,却是以宇文来呼为将,率着平定高丽而回的十五万大军为先锋,征讨各路诸侯,若事有不济,他更要御驾亲征,亲起三十万御林军为后应,誓要将我等一举剿灭!”
在听到“宇文君集”四字时,群豪的喧哗声已登时小了下去,再到那“三十万御林军”脱口而出,整个会场,便直接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事实上,便是再没心没肺的人,也深知宇文君集意味着什么,各路诸侯中,又有哪一位敢拍着胸脯说:“咱家能敌得过大楚第一猛将?”更何况,还有三十万御林军在后虎视眈眈……
沉闷之中,忽听得一声长笑,又有一人徐徐立起,环顾四周,朗声道:“诸位!杨广固然势大,我们各路诸侯,难道便只是吃干饭的不成?只要我等携手,精诚合作,宇文君集也罢,御林军也罢,又有何惧哉?”
“不错!张王兄说得极是!”话音未落,又有一人霍然起身,轻轻抚掌道:“宇文再猛,也不过一人,各路诸侯麾下战将百员之多,车轮战齐齐上阵,便是磨也磨死了他!至于三十万御林军,哼!哼!这些一向固守京城的军士,又哪里比得过从死人堆中爬出的儿郎?”
这一唱一和的两人,前一位是文官打扮的中年人,面貌清雅,却与周围的诸侯格格不入;后一位面貌普通之极,若放在人群中,不到片刻便被淹没,只是一双眼睛极其有神,嗓音更是厚重,带着令人慑服的魔力。
石不语略生好奇,再度望向身旁的义弟。徐世绩不愧“百晓”之称,当下介绍道:“那位文官打扮的,便是金提王张衍。他本来就是金提府尹,为政清廉,深得民心,后因拒向钦差行贿,被诬陷下狱。百姓因此暴动,联合附近山贼,杀了钦差,趁势夺了金提,推其为王。”
“至于另一位……”秦暮却与另一人有些相识,插口道,“便是苏阳王沈达,早年也于我处盘亘过数日。此人看似平庸,却最懂收拢人心,豪杰多为其卖命,后来起兵得了苏阳,自封为王。”
石不语听罢,微微点头,扳着手指,喃喃道:“建川王吴可玄、程梁王李执昆、金提王张衍、苏阳王沈达,再加上大哥这位滨海王……嘿嘿,这天下五魁,倒也全让我见识到了。”
张衍与沈达的一番话,其实正迎合了这次会盟的主题,因此,窦世充在台上听罢,不由暗喜,当即应道:“不错!张王兄与沈王兄说得极是!因此,小王以为,在如今情势下,我等再不能各自为战,而应尽快结盟互助,共抗暴楚!”
群雄闻言,皆是齐齐点头,表示赞同。事实上,这十八路诸侯中,倒有大半已事先得消息,因此并不觉得如何惊异。倒是吴可玄、李执昆等人,都不约而同的坐直了身子,等着下面的关键话题。
窦世充也不卖关子,见得群雄并无异议,便又拱拱手,朗声道:“只是,古人有云,蛇无头不行!我等十八路诸侯,向来分散各处,彼此讯息不通,以小王愚见,还是要推选一位盟主出来,由其调配整合,对抗楚军。”
石不语与秦、王几人对视一眼,心道,正戏来了!果然,话音未落,便听得吴可玄当先起身,拱手道:“窦王兄所言甚是,小王愿附骥尾!”
有他打头,早已打好算盘的其各路诸侯,自然纷纷举手赞成,到得最后,那位苏阳王沈达,却又徐徐起身,沉吟道:“窦王兄,推选盟主一事,自然是好极,但不知,如何的推选法?”
他这话,却是明知故问,特意用来引出那公推投票的方法来。窦世充听在耳中,心头冷笑一声,不慌不忙道:“这个,却有两种法子。一是投票公推,得票最多者,便为盟主。”
沈达听得此言,正合他意,当即微微而笑,便要赞成,却听得窦世充并未停口,继续道:“只是,小王现下想来,却觉得这法子,似乎有失公允!”
沈达吃了一惊,微微变色,旋即问道:“王兄何出此言?”
窦世充徐徐环视四周,徐徐应道:“我等兄弟,虽齐起义军抗楚,同仇敌忾,但彼此之间的交情,却总有亲疏厚薄之分。盟主之位,要的便是威望公正,若是大家都将票投予自己的好友,岂不是与我们的原意背道而驰么?”
话音未落,他已有意无意的朝滨海这面望了一眼,徐世绩当即会意,起声附和道:“窦王兄所言甚是!再者,我们这里有几路兄弟,却是从天南地北而来,与中原各路诸侯并不熟悉,若是公推投票,只怕他们要吃得大亏。”
此言一出,那几位地盘距离中原较远的诸侯,便先行点头表示赞同。沈达向四面望了一望,也不再坚持,转而沉吟道:“那么,窦王兄以为,当用什么法子好呢?”
窦世充哈哈一笑,拱手道:“小王的法子却是粗浅的很。只是小王以为,既然推翻暴楚,靠的是兵戈枪马,不若我等便在此切磋一番。若是哪路诸侯或其部将,能够凭借枪马功夫睥睨群雄,便推举他为盟主,诸位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下方登时一片议论,起了小小的喧哗。不过,石不语仔细望去,却见那些讨论得火热的,大多是些小诸侯,如吴可玄、张衍等人,却皆是面色微变,露出了愕然的神情,显然料不到窦世充会突然改变预先的方案。
过得片刻,不待窦世充问,一位面色黝黑的精瘦汉子,已起身拱手道:“小王以为,窦世充所言甚是。”
这一位,石不语却是认得的。那日李道宗奉旨进剿滨海,却被徐世绩阴了一道,暗中命令王伯当前去信阳挑唆民变,在李道宗的尾巴上烧了一把大火。后来,李道宗自刎于北固关前,将士降了大半,信阳空虚,被乱民的领张远图趁势夺下,自号为信阳王。
而这位信阳王,却是吃水不忘挖井人,时不时便来滨海走上一遭,两家关系甚好,大有结盟之势,石不语也曾见过数次。因此,他此时方才站起身来,便被石不语认出。
且不说石不语这边所想,那位张远图起身表示赞同之后,不消片刻,便又有七八路诸侯纷纷附议。这些诸侯,大多地小兵寡,成不了大气候,其本意,也只是希望能够攀附住吴可玄、张衍之流,分得一杯羹,因此,事先闻得公推投票,他们便早与几路大诸侯定下了协议。
然而,此时情势突然逆转,他们略一思索,便觉得,若是按照窦世充所言,似乎自己等人博得一博,所获的利益,却是更大。这中间的道理,其实说来也是简单。要知道,如是公推票选,他们既无威望,也无势力,铁定没了机会;但若是比试切磋,以枪马工夫来定盟主之位,却未必没有一博之力。
事实上,许多诸侯本身便是江湖、行伍出身,向来对自己的枪马手段颇有自信,哪会惧怕什么比试?退一步说,即便自身不擅,手下却也总有几员骁将,便让他们替代上阵,也是行得通的。
如此一来,若是运气好,往日的小诸侯,便能如鱼跃龙门一般,从此与五魁平起平坐;若是运气不好,也不过是继续做他们的附庸,也没什么损失。因此,在与谋士商议片刻后,这些诸侯,自然纷纷举手,赞同窦世充的提议了。
而他们这一附议,实际上,已占了各路诸侯的大半,吴可玄、张衍等人虽然犹有些不情不愿,却也无力回天,只能勉强允诺。此事,便如此定了下来。
窦世充也不多言,当即约了各诸侯的代表,寻了个僻静之处,去商议比试的规则。过了半个时辰,他又重新上得台来,宣讲了诸如“点到为止”、“下马即输”之类的道义。石不语却也不耐烦去听,这些东西,他前世的小说中早已司空见惯的,倒是窦世充所定的比试方法,颇有几分意思,是他只曾听闻却未见过的。
按所言,这比试并非捉对厮杀,倒有些类似于淘汰赛。一人守擂,余人挑战,胜者留、败者走,能够坚持到最后的那位,便是最终的胜出者。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合理的规定,例如各路诸侯只能派出三人,三人皆败,便再无挑战权力;再者,考虑到体力问题,胜者每赢一场,可休息两刻钟,每赢三场,可休息半个时辰。诸如此类,还有许多条条框框,
石不语听得头大如斗,好不耐烦,心中暗道:“何必这么麻烦,直接将世界杯的赛制搬来,岂不是又轻松又方便么?”( )
第二百三十三章 狂化症与明心符
第二百三十三章狂化症与明心符
这日天色已晚,各路诸侯便先后散去,各自回府歇息。石不语忙碌一日,用过晚膳,便欲归房歇息,却又被锲而不舍的青兰小姐逮个正着,只得在诸女或笑或嗔或醋意十足的目光中,临时充当了陪聊的角色……
正是无奈之际,嘉音、翰墨几人携手上门拜访,石不语登时大喜,雀跃而出,几乎便要在这几位救世主的面上,重重亲上一口致谢了。不过,事实上,真正要道谢的,却是这几位小宗的宗主。据他们所说,今日与李渊商谈之后,音、文、心、念四宗,已与西原、北洛定下了盟约,四宗不分彼此,协力支持,日后若有收益,自然也平均分配。
要知道,李渊虽未揭竿起义,但其反心早已暴露无遗,只待时机成熟,便要雷霆出击。这位西原之主,实际上也隐隐控制着北洛,控着两府之地,百万人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