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紧张,我不敢说所言都是金玉良言,但对你必有帮助。你在宫中要和这几个人搞好关系,得罪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你便无法在宫中立足了。”
……
……
三更过半,召见终于结束,踏出这座压抑阴沉的少阳院的大门,呼吸到深夜中的新鲜的空气,终于让王源几乎已经僵硬麻木的身体恢复了活力,似乎感觉自己身体中的血液也奔流的更快了一些。
若有选择,王源宁愿一辈子也不要再踏进这个地方,在灰蒙蒙憋闷的气氛中,听着李亨低沉难听的嗓音在耳边说话,那简直是一种摧残和折磨。
门前台阶下,一灯如豆。台阶下的人并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但王源知道那是李辅国。两人无任何交流,李辅国的脑后似乎长着眼睛,王源下了台阶后,他便提着灯笼往前走了。
王源紧紧跟上,沿着原路返回,一直到龙首渠边一道墙壁下,李辅国才停下了脚步。
王源拱手道:“李内侍,多谢相送,就此告辞了。”
“且慢!”李辅国独特的黯哑嗓音响起。
王源皱眉道:“内侍有何吩咐?”
李辅国凑近王源身前,灯光下,王源看到了李辅国的那张脸,居然和来时所见丝毫不同,记得来时,那张脸饱满无皱,像个出炉的白面馒头;而眼前这张脸却满是皱纹和褶皱,鼻歪嘴斜,眼睛一大一小,其丑无比。
王源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皱眉道:“原来不是李内侍,我认错人了。”
“你没有认错,这才是我的真面目,我的相貌不好看,故而伺候太子殿下须得戴上面具。但现在,我奉殿下之命,将真面目示你,那是因为以后你我之间会经常见面,不能引起误会。”
王源呆呆道:“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李辅国微微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牙根来,越发显得恐怖,低声道:“刚才太子殿下跟你说了许多话,你可全部记在心中了?”
王源点头道:“铭记于心。”
李辅国道:“那就好,咱家本不想多嘴,但思来想去,咱家还是要跟你多一句说道。你能被太子殿下抬举,那是你的幸运。从今日起,你必须死心塌地心无杂念的为殿下办事,若有三心二意,你将死无葬身之地之地。我会牢牢的盯着你,你可明白?”
王源皱眉道:“李内侍这是什么话,你是怀疑我吗?”
李辅国冷冷道:“我不是怀疑你,我是给你忠告。你要明白你是在为什么人办事,太子殿下是大唐储君,你要多想想殿下即位之后的事情。一朝天子一朝臣,你该明白你的前途是多么的光明。以你的本事,将来当丞相也不无可能,重要的是看你在这之前出多少力,你可明白。”
王源点头道:“明白了,多谢李内侍提醒。”
李辅国微微点头道:“好,我要说的就是这么几句,你若能进宫,我会随时找到你;无论何时,我只要找你,你必须见我,除非你正陪着陛下。否则后果很严重。”
王源很想照着他那张丑脸扇一巴掌,但此刻他最想做的是立刻离开大明宫,而不是在这里扯皮,当下欣然应诺。李辅国满意的点头,指着下马桥的方向道:“去吧,宫门守军我以命人打了招呼,你可畅通出宫,无需担心。”
王源拱拱手,转身大踏步而去。
第一二四章 隔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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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次见李亨的效果,王源其实还是满意的。一来之前遗留下来的一些问题得以解决,消除了李亨心中的众多疑问。另一方面,此次见面便宣告了自己正式登上了李亨的船,起码太子一方是不会再对自己产生什么威胁了。而且在未来的日子里,自己可以得到太子一方的暗中帮助,包括罗衣门探查到的关于自己的一切消息的共享,能够做的未雨绸缪。
唯一可虑的是,既然上了李亨的船,即便李亨承诺不会轻易的对自己下令要求自己做些什么,但王源心里明白,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怎么可能放着自己这个在陛下和杨家身边的绝佳位置的人不加以利用,而且是在李亨举步维艰的情形下
不过李亨也确实是为了帮自己在宫中立足考虑了不少,除了告知自己陛下身边的那几位不能得罪的主儿之外,甚至连他父皇的一些喜好和忌讳都告诉了自己,用意不言自明,便是要自己投其所好,得到玄宗的宠信。这一点最让王源满意,因为在王源自己的想法里,进到宫中,首要之务便是得到玄宗的认可,其次才是他身边的那些人,若玄宗不喜欢自己,和其他人的关系再好也是白搭。
长乐坊北坊墙下,王源刚刚落脚,便听到了不远处的猫叫声,不觉心中大乐。公孙兰也是够拼的,居然真的学起了猫叫,看到站在黑暗中公孙兰的窈窕身影时,王源几乎有一种要冲上去抱着她的冲动了。
“怎么这么晚?”公孙兰道。
“没办法,李亨拉着我问东问西,我也想早点结束,可是不成啊。”王源发现公孙兰的背上多了个鼓鼓囊囊的包裹,诧异问道:“这是什么?”
公孙兰道:“等你的时候我去办了件事儿。去这长乐坊卫国公府借了点值钱的东西。”
王源吓了一跳道:“卫国公府?那不是魏小侯爷的家么?”
公孙兰道:“是他,前日在游春会之后我便盯上他了,打听了他的一些底细,发现这魏小侯爷不是个好人,仗着有钱干了不少坏事。今日我本就是来找他麻烦的,陪你来见李亨倒是其次了。”
王源不知说什么好,难怪公孙兰主动要护送自己前来,原来只不过是顺手捎带,主要还是惩罚魏小侯爷去了。
“你把他怎么了?他可是左千牛卫的将军,你不会杀了他吧。”
“算他运气,居然没在家中留宿,我便收拾了些他的财物出来了。你不是老是抱怨家里缺钱修缮宅子么?这些东西都是你的,不过这笔账也要算到你头上,将来若是追查出来,这责任你来担。”
王源哭笑不得。公孙兰道:“太子问了你些什么。没有对你不利吧。”
王源道:“你现在才想起来问这个么?说来话长,咱们总不能站在这里说话吧,回家再说吧。”
……
黎明之前,两人终于回到了靖安坊东南的家中,李欣儿根本没睡,一直在宅子边上等候,看到王源和公孙兰的身影,这才长舒一口气举手朝天道了声:“阿弥陀佛。”
三人回到后宅,灯下王源将会面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咕咚咚喝水让干涸的嗓子得到滋润。
“殿下的疑心病确实很重,没想到问过我的事情他都问了你一遍,用意便是对我们的口供,想知道我们是不是骗他。”李欣儿道。
“是的,幸亏之前我们做了准备,若不然还真有可能说岔了,那今晚可就要死在里边了,想想还真有些后怕。”王源笑道。
公孙兰皱眉不语,神色甚是严肃,王源不知其故,正要发问,忽见李欣儿噗通一声跪倒在公孙兰面前道:“师傅息怒,欣儿没跟你说那件事,是怕你生欣儿的气,请师傅责罚。”
王源正纳闷间,就听公孙兰冷声道:“你好大胆,自己投靠李亨倒也罢了,居然将我隐居梅园之事告知李亨,着实该死。我真是瞎了眼,收了你这样的好徒弟。”
王源这才明白,原来自己叙述的过程中无意间泄露了李欣儿的秘密,当初李欣儿为了取信于李亨曾经将公孙兰的住处告知太子,此事公孙兰一直并不知道,因为太子给了李欣儿承诺不去滋扰公孙兰,事实上他也确实没有那么做。
“师傅息怒,欣儿该死,请师傅责罚。欣儿当时是鬼迷了心窍,一心为父母报仇。事后我也无法弥补,又不敢告诉师傅。不过徒儿绝不允许他们对师傅不利,太子殿下也一直遵守承诺没有骚扰师傅。”
“你以为他不想么?若他真的不想,为何今日会问王源我的行踪?你简直蠢的不可救药,居然会信他的鬼话。若我还在梅园之中,迟早有一日会被他用手段逼迫为他效力。”公孙兰怒斥道。
李欣儿后悔不已,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请罪,哦公孙兰铁青着脸看也不看她一眼。
王源不得不打圆场道:“表姐饶了她吧,她是一时糊涂,当初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也怪她鬼迷心窍,既然没有带来恶果,她又诚心知错,你便给她个机会。说起来若说隐瞒的话,我也隐瞒了你,因为梅园已毁,我认为无需将此事告诉你,毕竟我们相互依靠,不想生出嫌隙来。”
公孙兰冷哼道:“其实我在梅园之中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就算李亨想与我不利,他也没那个本事。我只是最恨被人背叛,而且是自己的徒弟。”
王源安慰道:“消消气消消气,咱们同是天涯沦落人,你的感受我能理解,当初我不也被她骗了么?但当初她是被仇恨蒙蔽了心智,现在的十二娘早已不是以前的十二娘,就不要揪住她的小辫子不放了。”
公孙兰斥道:“你倒是会做好人。”
王源道:“不然怎样?你一刀砍了十二娘么?”
李欣儿叫道:“不用师傅动手,欣儿自裁谢罪便是。”
王源喝道:“十二娘,不要添乱了好么?我这里心里可烦的很。”
李欣儿不说话了,公孙兰呆坐半晌,起身道:“罢了,我去睡了。”
王源举手愕然道:“进宫之后该如何立足尚无丁点头绪,还等着表姐给建议呢,怎么就走了?”
“我现在没心情,等我心情好了再说吧。”公孙兰头也不回一阵风般的消失在门口,留下呆呆站立的王源。
李欣儿尚自跪在地上坠泣,王源叹了口气扶起她道:“别哭啦,又不是什么大事。你师父也是咋听到此事心中不快。早就告诉你将此事同她坦白,你总是担心会惹恼她不敢开口,现在可好,还是抖出来了。哎,都怪我,我该省了这一节不说的,说的兴起就给忘了。”
李欣儿抖着身子哭泣道:“不怪你,都是我不好,我在你们心里怕是已经很不堪了吧。师傅怪我,你肯定也在心里看不起我。”
王源捧着她的脸道:“你又多心了,我们怎么这么想,不要妄自菲薄。若你师父不肯原谅你,她现在怕是已经收拾行李离开了。”
李欣儿一愣起身道:“哎呀,师傅要是真的生气离开,那可怎么办?”
王源笑道:“不会的,我敢和你打赌,她一定睡了,不信你去看。”
李欣儿果真出门去,半晌归来,脸上带着笑意。王源道:“如何?”
“真的睡了。”李欣儿脸上还挂着泪,但已经笑容满脸了。
“瞧瞧,我说什么来着?你还没有我了解你师傅。”
李欣儿缓步上前来看着王源道:“那你呢。你告诉我真心话,你内心中是不是对我很不满?因为我是个愚蠢又自私的女子,也欺骗过你。”
王源伸手捧着她的脸道:“我没想到你现在如此自卑,你的心里是不是时时在担心着什么?”
李欣儿猛地扑倒王源怀里,呜咽道:“我当然担心,我犯了错,伤害过你和师傅,虽然你们不计较,但我的心里如何能放下?我不开心,真的很不开心。你对我也是有隔阂的,这一点我难道看不出来么?但能弥补我过去的过错,我什么都愿意做。”
王源叹息道:“看来是我关心的你不够,让你有了这种感觉。告诉我,你为何觉得我们之间是有隔阂的。”
李欣儿道:“我不知道,但我就是这种感觉。”
王源想了想,忽然笑了。低声道:“我知道如何消除这种隔阂了,不过需要你的配合。”
李欣儿仰头道:“配合,我一定配合。”
王源一把抄起李欣儿的腿弯,将她抱起身来低声道:“你我之间的窗户纸也该捅破了。”
李欣儿呆呆道:“什么?”
王源更不答话,抱着她举步进了房中,将她横在床头,伸手便替她解衣服。李欣儿惊道:“二郎你……要做什么?”
王源道:“我要和你成为真正的夫妻,夫妻一体,隔阂便没了。”
李欣儿惊羞交加,张口说不出话来。
王源叹道:“原来你并不愿意,那就算了吧。”说罢收回放在衣扣上的手,叹息转头。
李欣儿满脸通红一跃而起,紧紧抱住王源的脖子,腻声道:“你个坏家伙,你想逃么?奴等这一天等了好久啦。你若再不和我同房,我都快以为你是个太监了。”
第一二五章 沉香
春阳高照入窗,王源拥被高卧;昨夜本就睡的晚,又开垦了李欣儿的处女地,早上自然很难爬起身来。不过王源早起已经成了习惯,倒也不至于真的要睡到日上三竿。
一阵扑鼻的香味袭来,让王源本已缓缓醒来的感官变得更为敏感,肚子里也咕咕的叫了起来,因为王源知道,那香味定是大妹黄英在煮红豆稀饭,那是王源最爱吃的早饭。
黄英在廊下扇着炉子,炉子上的瓦罐咕嘟咕嘟的响,但黄英的耳朵一直注意着房内的动静;当听到王源房中有动静的时候,黄英忙起身来进了屋子将堂屋的长几上用热水熨烫着的衣服拿起来搭在胳膊上走进房内。
“王家阿兄,醒了啊,这是新熨好的衣服,我去帮你打洗漱的水去。”
黄英自顾自的说话,忽然看到王源**着的上身,不觉啊的一声住了口,将衣服往床边的柜子上一放,逃也似得跑了出去。
王源苦笑摇头,自己忘了提醒她迟些进来,这小丫头进自己的房也进的顺脚了,一点也不避讳,焉知道昨夜自己和李欣儿大战了数合,自然是光溜溜一丝不挂了。好在自己没掀被子,否则那可要吓坏了这个小姑娘了。
想起昨夜的情形来,王源尚自回味无穷,本以为李欣儿会扭捏的很,没想到大唐儿女多奇志,面对巨杵毫不慌;开始时有些羞涩,一两个回合下来便尽显女侠本色,对王源还以颜色了。李欣儿虽是处子,但这么多年来身为舞姬,在穷奢极欲的李林甫府中自然是见多识广,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所以她根本不慌。
穿好了衣服下了床,房门外黄英叫道:“王家阿兄穿好衣服了么?水打好了。”
王源笑道:“摆在廊下吧,我出来洗漱便是。”
黄英答应一声,将铜盆摆在廊下的凳子上,王源披散着头发走了出来,凑到瓦罐边皱鼻子闻了闻赞道:“大妹煮的粥就是香。”
黄英羞涩一笑道:“你先洗漱,我帮你梳头发。”
王源微笑答应,埋首铜盆中洗漱,猛然间听到天井处人声鼎沸,像是炸了锅一般,愕然道:“那边怎么了?都在干什么?”
黄英疑惑道:“没怎么啊,一大早我阿兄带着人在天井那边安大木桶往下接竹管子。杏儿和欣儿嫂子兰姐姐她们都在那边瞧热闹呢,也不知道为何这么吵。”
王源擦干脸上的水珠子道:“走,咱们也瞧瞧去,怎么跟炸了窝似得,像是出了什么事儿。”
黄英忙道:“阿兄你编了发髻去呗。”
王源正要答应,猛听得又是一阵炸了窝般的喧闹声,夹杂着男女声的惊叫声,王源叫道:“不好,一定是出事了。”
说罢拔脚便往院门外的天井处跑,黄英也下了一跳,紧跟在王源身后跑了出来,两人来到院外,往前边的天井里一瞧,顿时傻了眼。
只见院子里一片狼藉,或者说是一片发了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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