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马大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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跃马大唐- 第7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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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德全的身子再也站立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抱住王源的大腿,喉咙里发出野兽一般的低嚎声。

    “王相国,您可来了,您可算来了。呜呜呜,呜呜呜。”张德全的双臂像是一道铁箍一般的紧紧抱着王源的腿不撒手。脸上满是泪水在王源的腿上摩擦着,像个见到了主人的小猫咪一般。

    “张德全,你若在大声嚎啕的话,怕是很快便有人进来抓到我了。”王源沉声道。

    张德全闻言忙止住了哭声,连声告罪。爬起身来时,拉着王源的胳膊不放。脸上依旧泪水滂沱,但却再也不敢发出声音来。

    “太上皇呢?他在何处?”王源问道。

    “在里边睡着呢。相国跟我来,咱们去见他。太上皇见了相国定会高兴坏了。可惜,他未必能认识相国了。”张德全低声道。

    王源笑了笑,沉声道:“张德全,且莫急着去见太上皇,我先跟你说几句话。”

    张德全忙赔笑道:“好好好,请随我来,咱们去屏风后说话。”

    张德全引着两人来到殿角一道屏风处,那里有一张桌子,摆着几只凳子。王源和公孙兰坐下后,张德全却依旧垂首站在王源面前,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

    “坐下说话。”王源道。

    “不敢不敢,奴婢站着便可。”

    王源点点头,问道:“张德全,你让人送了那封密信给我?”

    张德全眼中满是惊喜道:“相国真的接到奴婢写的那封信了?苍天有眼啊。我还以为相国收不到呢。我还以为那个守卫得了钱便不办事呢。苍天有眼,苍天有眼。”

    “我是问你,那封信是不是你写的。你好好的回答我的话。”王源皱眉喝道。

    “是是是,对不住相国,奴婢太激动了。”

    “那好,信的内容你还记得吧,给我复述一遍。”

    “……奴婢当然记得,信的内容是……”张德全堂堂堂堂将内容复述了一遍。虽有些词句不记得了,但基本上内容不差。

    王源点点头道:“很好。直到现在,我才敢相信这封信是你所写。”

    张德全道:“奴婢不是剪了一片太上皇的龙袍附在信中么?相国没见着?”

    王源皱眉道:“龙袍可不止太上皇有,当今陛下难道没有么?那又能代表什么。”

    张德全哦了一声,连连自责道:“确然如此,是奴婢考虑不周。然则相国既不敢肯定这封信是奴婢所写,但还是来了?”

    王源道:“太上皇遭此劫难,我焉能无视,不论真假,那都是必须要来的。”

    张德全噗通跪倒,咚咚磕头。眼含热泪道:“相国才是对太上皇最忠心的人。太上皇之前那般对相国,实在是误会相国了。太上皇在此遭受劫难,满朝文武无一发声,无一救援,只有相国,不辞劳苦,甘冒大险前来。此乃……”

    王源皱眉摆手打断他道:“莫说这些没用的。我问你,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

    张德全愣了愣,叹道:“相国有所不知,这几个月,我们过得是猪狗不如的日子。七月十五那夜,陛下杀了几百人,只留下了奴婢等几人伺候太上皇。但那不是饶了太上皇和我们,而是要慢慢的折磨死我们罢了。供应的饭食不足,御寒的衣物也不给,就是要让我们活受罪。奴婢变成这个样子,那是黄安对奴婢的报复,他如今是陛下身边的红人,自然是要来找我的麻烦的。相国您瞧,我这脸上身上的伤痕,都是拜他所赐。他逼着我吃狗食物,拿链子拴着我当*。我满嘴的牙齿被他敲掉了一半,他还……哎不提了,总之,他想尽办法的折磨我。”

    王源眉头紧皱,这些话他从小山子嘴里已经听说了,此刻从张德全口中再听一次复述,依旧有心惊肉跳之感。

    “不提了,奴婢受这点罪没什么,倒是太上皇受了大罪,吃不饱穿不暖,七月十五之后又惊又怒又怕,太上皇逐渐便失去了神智。之前还能起床,后来便卧床不起,也迷迷糊糊不知世事了。奴婢是贱命一条,死活倒也没什么,受折磨也没什么,但太上皇是我大唐的太上皇啊,几十年为大唐至尊天子,尊荣无比,他们怎么敢这么对他?陛下……陛下怎么敢这么不孝?怎么能这么对太上皇?太上皇连皇位都传给他了啊。奴婢实在是想不通,若不是为了照顾太上皇,奴婢早就一头撞死了。可是奴婢死了,太上皇怎么办?奴婢不能留太上皇一个人受罪啊。”张德全声泪俱下的诉说着。

第一一零三章 交易

    王源微微点头,这个张德全倒是对玄宗有情有义,比之之前的高力士也不遑多让。如此处境之下,还有个忠心耿耿的奴仆,这确实是玄宗的福气。

    “张德全,你是怎么想起来要写信给我求助的?我想你该明白,我和太上皇之间其实关系并不和睦。你怎知我一定会来救你们。”

    “王相国,您是我大唐的大功臣,无论别人怎么说,奴婢始终都是这么认为的。至于相国您和太上皇之间的事情,身为奴婢,我也不好说什么。但相国对于大唐的大功是不可抹杀的。若无相国,我大唐早就亡于安禄山之手了。奴婢也从未见过相国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那些外边的传言,奴婢是从不入耳的。太上皇到了如今这个处境,奴婢第一个想起的人便是王相国,在奴婢看来,只有相国才有能力来救太上皇脱困,而且相国也是唯一敢这么做的人。所以奴婢便写了那封信。奴婢绝非为了自己的生死,而是为了太上皇。”

    王源微笑道:“我倒不知,我在你心目中竟然如此形象高大。然则,这封信完全是你自己要写的,还是太上皇要你写的?”

    张德全愣了愣,摇头道:“是我自己写的,并非太上皇授意。”

    王源侧目盯着他看,微笑道:“那信中的语气,我怎么觉得并非是你的口气。倒有些像是太上皇的语气。”

    张德全忙摆手道:“不不不,不是太上皇让我写的,全部是奴婢自己所写。太上皇昏沉迷糊,怎还能写信?相国莫要多疑,太上皇……跟此事无干。不过太上皇清醒时,倒是常常念叨相国的名字,还跟奴婢说他想念相国。奴婢能识字写信,那也是在成都时太上皇闲暇是所教的。也许奴婢跟太上皇时间长了,学了太上皇的一些语气罢了。”

    王源笑道:“你是说,太上皇时而清醒,时而昏沉?”

    “是啊,清醒的时候很少,大多数时候都是昏昏沉沉的,屎尿都失禁了。哎,可怜的很。”张德全叹息道。

    王源不再多问,他其实只是试探张德全而已,那信中的语气倒也并非能看出是谁的语气,王源只是极度的怀疑玄宗是在装疯卖傻。玄宗是个毅力超强的人,经历过无数的磨难还能坚强的活着,这说明他的内心极为强韧。现在他正经历着他一生中最苦难危险的时候,他若扛不住,早就死了。毕竟也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但他居然还能活下去,这便是他内心坚韧的表现。

    李瑁对玄宗之所以如此残酷,根本原因还是担心玄宗会复辟夺位,所以他虽不会亲手杀父,但定会将玄宗折磨致死。玄宗知道这一点,便极有可能装疯卖傻。李瑁若是得知玄宗已经昏沉痴呆疯疯傻傻的消息,便知他已无复辟夺位的可能,对玄宗的迫害便会放松些,甚至因为威胁解除,还有可能对他有所照顾。

    王源一直都有这种感觉,他觉得玄宗没那么容易死心,而且玄宗也有这种心机。张德全说,玄宗时而清醒,时而昏沉,清醒的时候便念叨自己,这才让张德全想起来要写信给自己求救。若这都是玄宗的心机的话,那么玄宗这个人该是多么的可怕。

    张德全第一个想起给自己写信求救,那可不是他对自己有多么好的印象,自己在他心目中多么的高大。事实上这个张德全在成都时对自己的印象并不好。王源还记得玄宗中毒的那次,张德全不分青红皂白便嚷着说是自己下的毒。后来真相大白时,他才向王源道歉。这说明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印象一直是负面的。

    而且他只是个内侍而已,焉知什么青红皂白。他的好恶都来自于玄宗。玄宗说自己好,他便会认为自己是好的。玄宗清醒时的那些念叨自己的好处的话都是在给张德全一种暗示。张德全便自然而言的去那么做了。

    玄宗这么做的好处便在于,一方面他可以维持自己已经疯了傻了的状态,让李瑁不至于对自己下毒手。二来只要不是他亲自要张德全写那封信,事情败露之后,这件事跟自己便毫无关系。因为一切的一切都是张德全自觉自愿去做的,跟他这个疯傻的太上皇毫无干系,也追究不到他的头上。张德全其实便是他的一个利用的工具罢了。

    当然,这一切都是王源的猜测。但如果这一切都是事实的话,王源其实一点也不意外,因为那说明王源早已将玄宗看透了。这个人怕是到死也不会改掉他爱玩心计和不肯服输对权势极度渴望的特点。

    要验证这一切的办法其实很简单,王源很快便会得到答案。

    “时间不早了,夜长梦多。张德全,我们去见太上皇吧。”王源站起身来。

    张德全连忙在前引路,来到帐幔之前,张德全掀起帐幔来,将王源和公孙兰让进内间。这里边的腥臊臭味更为刺鼻,王源皱起了眉头来,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刚才对玄宗的猜测了。为了装疯卖傻,真的要弄得大小便失禁,住在这样的气味之中,那怎是曾经为大唐天子,极尽奢华的玄宗所能忍受的。王源自问,自己在这样的地方恐怕连一天都待不了。而玄宗却呆了快两个月了。

    再掀帘幕,再往里走,终于到了玄宗的卧房。卧房以帘幕隔开,外间有个小床,应该是张德全睡觉的地方。床上散发着恶臭,薄薄的被褥翻卷着。张德全是个太监,因为生理的缘故,太监经常容易失禁,而且失禁的时候他们自己不知道。所以太监身上永远有一股尿臊味。哪怕是最贴身的内侍,皇帝们也是不会让他们睡在自己的卧房里,否则便要忍受那些刺鼻的气味。但现在的张德全得到了其他人内侍得不到的殊荣,他可以睡在玄宗的卧房里,反正这里已经全是屎尿的味道,多加一些味道也没什么。

    张德全掀开最后一道帘幕,将王源和公孙兰让到龙床前。玄宗弓着身子睡在床上,脸朝床里,背对床外,似乎睡的很死。似乎对刚才张德全起身来跟自己说话的动静一无所知。

    “太上皇,太上皇。苍天有眼,王相国来救您来了。太上皇啊。”张德全语带哽咽的俯身推着玄宗身子。

    玄宗翻过身来,忽然坐起身来,指着张德全的鼻子骂道:“你是何人?何方妖魔?朕乃真龙天子,你这妖魔害不了朕。”

    张德全苦笑道:“太上皇,是我啊,奴婢是张德全。”

    “呸!妖魔鬼怪快快现形。”啪得一声响,张德全脸上挨了一巴掌,玄宗倒头再次睡下。

    张德全捂着脸对着王源苦笑道:“王相国,您瞧,太上皇迷糊起来便是这般模样,谁也不认识。把我都当成妖魔鬼怪了。”

    王源缓步走到床前,低声道:“太上皇,臣王源见驾。”

    玄宗置之不理,王源伸手去推他身子,玄宗弹簧般的坐起身来,指着王源叫道:“妖魔鬼怪,你是妖魔。打杀你。”

    玄宗一个巴掌扇过来,王源岂容他扇到脸上,伸手抓住玄宗的手腕,双目如电直视玄宗的双眼。玄宗被王源瞪得有些退缩,忙假装倒下,避开和王源的对视,倒在床上闭目装睡。

    “瞧瞧,果然连相国也不认识了。哎,这可怎么好。”张德全在旁叹息跺脚道。

    王源在瞪视玄宗双眼的时候,很明显的感觉到那双眼睛虽然装作呆滞,但眼底深处的一丝兴奋之情还是掩饰不住。王源几乎能断定,这个人或许是真的在装疯卖傻。为何见了自己到来他还要装傻,王源稍加思索便明白了。只要没脱困,玄宗便会一直装傻。很明显自己是潜入此处的,这里是李瑁的地盘,长安周边骊山周边兵马无数,他必须保证万无一失。保证即便逃离失败,也不会露了马脚,也不会召来杀身之祸。

    “相国,怎么办?要不,事不宜迟,咱们还是立刻将太上皇救出去吧。出去后再好生的找人医治疯癫,慢慢的恢复。”张德全低声道。

    王源摇头道:“张德全,太上皇既然已经这副模样了,我便不打算救他离开了。”

    张德全惊愕道:“什么?相国你怎会说这话?”

    王源眼角的余光看着床上的玄宗,在自己这句话说出口之后,玄宗的手显然抖动了一下。王源心中暗自冷笑。

    “太上皇这个样子,已经经不起折腾了。我带了小股人马渗透进来,原以为太上皇身子还康健,便可救出太上皇。但现在这个状况,太上皇已经虚弱至此,且神志不清。慢说是回到成都,便是走出骊山,翻越西绣岭都是问题。这不是在救人,而是在害太上皇了。所以……我不能这么做。”王源咂嘴叹息道。

    张德全呆愣半晌,噗通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相国,您不能这么甩手便走啊,好容易盼了您来救我们,您这么一走,太上皇和奴婢都活不成了啊。”

    王源皱眉咂嘴道:“不是我不救,而是没法救。但凡太上皇有些意识,懂的跟我们配合,那是一定会救出去的。你看看,刚才他那个样子,万一出了殿门,他来一句妖魔鬼怪快现形,岂非要惊动所有人,害的大家都完蛋?”

    “这……可以堵着太上皇的嘴巴啊。绑着他的手脚啊。这不就可以了么?这很好解决啊。”

    王源翻翻白眼,刚才这个例子不太恰当,倒让张德全给反驳了。

    “太上皇若不能保持清醒,不能自己走路,营救便无法进行。你啰嗦什么?说了不能救便不能救。”蒙着脸的公孙兰突然冷冷发话道。

    张德全哭丧着脸看着公孙兰道:“这位是?”

    王源咂嘴道:“这位是帮我们来救太上皇的高人,他说不能救便是不能救。实在是没法子,张德全,我们尽力了。赶了两千多里路来救太上皇,可谓是满腔诚意。但现在这个情形,当真是无法可想。除非太上皇能清醒些,配合我们的营救。哎,我们该走了。”

    张德全一把抱住王源的腿哭喊道:“王相国,你们不能这么就走了啊。你们走了,我们怎么办?”

    王源叹道:“没法子,太上皇已经这个样子了,还是让他在这里安稳的呆着吧,相信陛下也不会为难太上皇的。我也很无奈啊。”

    王源见床上的玄宗无动于衷,于是做戏做全套,甩开张德全拔脚便走。张德全刚欲扑上去抱大腿,互听床上玄宗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然后慢慢的转过身子坐起身来。

    “张德全,朕睡的正香甜,你在哭叫什么?朕在梦里正在跟妖魔鬼怪厮杀呢。”玄宗声音清晰的道。

    张德全忙起身扑过去,叫道:“太上皇,您老人家可算是清醒过来了。恭喜太上皇,王相国来啦。”

    玄宗演技一流,揉着眼的手愕然放下,惊道:“王相国?朕最想念的王源王相国么?”

    王源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自己什么时候成了他最想念的人了。

    “是啊,就在那边站着呢,刚才您犯迷糊,将他当做是妖魔鬼怪,还要打他呢。王相国特地从成都赶来救您的呢。”张德全叫道。

    玄宗顺着张德全手指的方向看来,看到了站在帘幕旁的王源,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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