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东都驻军仅有两万,恐无法拒敌。当务之急,恐需调动京城禁军增援洛阳,否则恐难阻止叛军西进。”左相陈。希烈上前奏道。
“这是什么主意?京城禁军如何能动?这不是开玩笑么?禁军调动,长安如何守护?京城的十多万禁军可是肩负着保护陛下保护长安的重任的。”杨国忠立刻反对道。
众人纷纷点头,相国说的没错,禁军是绝对不能动的,这十多万禁军一动,那还有最后的底牌了么?
“臣认为,应立刻从河西朔方陇右剑南安西等地抽调兵马赶往长安增援,否则恐难抵挡贼兵之势。”一名大臣奏道。
“可远水解不了近渴,现在调兵,起码也要一两个月才能抵达,到那时洛阳岂不早已失守?”有人反驳道。
“远水也是水,总比无水好。若不从这些地方调集兵马,你们说如何能有兵马抵挡叛军之势?”
“说的也是,现在调兵起码可以拱卫京城,确保京城无虞。”部分大臣纷纷道。
玄宗皱眉道:“调兵是肯定要调的,但洛阳也不能不管啊。让安禄山拿了洛阳,岂非大涨叛军之势?”
杨国忠沉思片刻上前奏道:“陛下,臣认为调兵归调兵,在此之前应该先调集将领去洛阳。兵马行动迟缓,但若调集勇猛之将先行抵达洛阳就地就地急速募兵,以洛阳人口百万,随随便便便可募集大量的兵马。凭募集之兵,起码可以抵挡叛军延缓叛军的速度。只要拖延住叛军的脚步,各地抽调的兵马便可陆续抵达,到时候便可稳住局面了。”
玄宗大喜道:“好办法,拖延时间是个好计策。那么派谁去洛阳募兵呢?”
杨国忠道:“我大唐如今能打胜仗的将领唯有王源和高仙芝了。只能从这两人当中选。臣很想举荐王源赶去洛阳,但王源毕竟年轻,臣担心他无法应付这种大阵仗,所以臣觉得高仙芝合适。而且据臣所知,安西节度副使兼兵马使封常清正在京城休假,他和高仙芝是多年的主副将的搭档,可先派他去洛阳募兵,待高仙芝抵达之后,他二人也可配合协同。时间上也节省了许多。”
玄宗点头道:“朕认为合适,高仙芝是我大唐的常胜将军,有他率军抵御叛军,朕心里也踏实些。王源虽然也未尝一败,正如你所言毕竟历练不够。他留在剑南,也可稳定住吐蕃和突厥边境,以防吐蕃和突厥人趁机攻我大唐。”
杨国忠点头道:“陛下圣明。”
玄宗做了决定,群臣也都安下了心思,高仙芝能去洛阳驻守,那时最让人放心的事情了。当下玄宗即刻拟旨,拟从朔方河西剑南安西陇右五节度军中抽调总数为二十万的兵力组成剿贼大军主力。任命六皇子荣王李琬为剿贼大元帅,任命高仙芝为剿贼副元帅,加金吾卫大将军,任命封常清为范阳平卢节度使,共同率军剿灭反贼。
有意思的是,封常清凭空得到了两个节度使的头衔,这两个节度使的头衔便是安禄山头上的两个头衔。因为封常清要先行赤手空拳的去洛阳征兵,玄宗此举也是激励封常清,意思是说,你只要干得好,将来你便可独当一面成为朕的独当一面的东北边镇的双任节度使了。这其实只是个空头支票罢了。到这个时候还不忘跟臣子玩一把心机,玄宗也是心够大的。
第七零三章 **
大唐君臣匆忙调兵遣将之时,安禄山的数十万叛军已经如暴风骤雨往西南两个方向猛攻而至。前前后后仅仅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安禄山手下的叛军将领史思明、蔡希德、高秀言、牛亭介、令狐潮分进合击,横扫河东道和河南道的大片地域。
洛阳以东的十几个州府均无兵力驻守,闻听叛军袭来,守城将领主官或望风而逃,或献城投降,或守城战死。叛军之势如洪水猛兽不可抵挡,很快便将洛阳以东的十几座州府纳入囊中。
严寒冰雪,大雪弥漫。正是一年中最严酷的季节。但被叛军占领的土地上的百姓们却不得不离开家园开始大逃亡。因为安禄山的兵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特别是那些随安禄山一起反叛的北方胡族兵马更是凶残之极,全然不把安禄山定下的所谓不扰民不滥杀的军令放在眼里。他们四处劫掠,杀人放火强奸无所不为。而安禄山却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需要借助他们的力量,安禄山只能选择放纵他们。
漫天风雪之中,百姓们拖儿带女匆匆逃离家园,他们本能的选择了去往洛阳的方向,这是他们目前所能去的唯一一个似乎能得到庇护的地方。因为往南去是黄河滔滔,而且也没有大的州府庇护。而往西去东都洛阳,京城长安都在西边,那里才有希望。
洛阳以东百里之外,通向洛阳的大道上被冰雪覆盖着。白皑皑的雪地里,黑压压的逃难的百姓的队伍绵延十几里。队伍中,老人的咳嗽声,婴儿的啼哭声不时的响起。但除此之外,除了脚步声便是一片死寂。百姓们的表情是迷茫的,他们不知道为何好好的安稳日子过着,然后一夕之间便什么都没有了,倒了如此地步。
因为逃的仓促,不少人没有带足够的干粮和衣服,在严寒的酷杀之下,去往洛阳的沿途倒下无数的尸体。最开始,其余的百姓还问候一番,唏嘘安慰死去的人的家眷。但随着一路上越来越多的人饿死冻毙在路途之中,百姓们也变得麻木了。他们不知道这样的命运会不会下一个便轮到自己的头上。
一名妇人怀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趔趄的走在雪地里,怀中的婴儿哭了一路,现在已经哭声很微弱了。因为严寒,婴儿已经面色青紫气息微弱。那母亲发现婴儿情形不对,忙向四周的百姓求助。
“大叔大娘,帮我瞧瞧这孩儿是怎么了?帮我瞧瞧,我的孩儿怎么了?”
一名老妪探头看了一眼摇头道:“不成了,这孩儿撑不住了。挖个雪坑埋了吧。”
那妇人惊叫摇头道:“不成,不成。我夫君就剩下这么个骨血了,他是齐州城的团练兵,跟叛军打仗战死了,留了话要我保存他的骨血,要我去洛阳避难。这孩儿若是没了,我怎么跟他交代?我怎么对得起他。”
“哎,这也是没法子,这孩儿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吧,你倒是喂他奶吃啊,大人都受不了,何况孩儿。”老妪叹息道。
妇人落下泪来:“我自己也两天两夜水米未粘牙了,哪有奶。水喂他?大娘你行行好,施舍一把米,我熬些米汤救一救这孩儿吧。”
老妇叹道:“我哪来吃的,昨晚最后一快干粮吃完了,今天只吃了几把雪。我这把老骨头都不知道能不能逃到东都呢。”
妇人朝四周蹒跚而行的百姓们哀求道:“哪位大哥大嫂行行好,施舍一把米粮,救救我的孩儿。”
周围的百姓默然走过,眼中虽有怜悯,但谁也没有伸出手来。一来他们当中很多人也根本就没有吃的,逃难了十多天,什么吃的都没了。二来,即便还有些剩余的,前路漫漫,去往洛阳还需要很多天,自己都不够,如何还来施舍别人。
妇人绝望的叫着,没有任何的回馈。妇人瘫倒在雪地里痛苦失声,抱着已经快要冻死饿死的孩儿大声哭喊,可除了风雪的呼啸声,有怎有丝毫的回音。
路旁一名身着破旧棉袍的中年人一直驻足看着这一切,眼中满是痛苦。终于他走到那妇人身旁,低声道:“大嫂,快起身吧,雪地冰凉,你若不在了,孩儿便更是活不成了。”
那妇人扬起满是泪水的脸庞看着中年人,中年人伸手入怀,摸索出一小块面饼来低声道:“我也只有这些了,用口水融热了喂给这孩儿吃。另外找个避风之处生一堆火,兴许能救这孩儿一命。”
那妇人忙跪地磕头,连叫恩公。中年人忙道:“莫如此,快救孩儿要紧。这件棉衣也给你,你穿在身上裹着孩儿,当可保暖。”
中年人说着话便将身上的棉袍拖了下来,给那妇人披在身上。那妇人忙道:“不可不可,那样你可要冻死了。”
中年人呵呵一笑道:“这样的世道,死活又有什么分别?再说我甚至健壮,可比不得你们这些甚至弱的妇孺。莫推辞了,穿上吧。”
妇人眼中泪水流出,跪地磕头如捣蒜。中年人转身朝前走,身后的妇人高声叫道:“恩公,可否告知名姓,将来这孩儿长大了,我叫他去感谢恩公的救命之恩。恩公不说名姓,这衣服和食物我们拿着心中难安,将来无法图报。”
中年人回身笑道:“好个有恩有报,对,你要告诉你的孩儿将来要做个知恩图报重情重义的人。我告诉你我的名字吧,不是为了要你们报答,而是为了让你的孩儿懂的知恩图报之理。我姓杜,名叫杜甫。”
五天后,杜甫抵达洛阳,在洛阳好友的接待下暂时立足。但他看到洛阳豪门大户不知危险将至,依旧在花天酒地过着纸醉金迷的日子时,想起了来洛阳的路上那满地的冻尸饿殍,于是愤而写下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千古名句。而杜甫也并不知道,他路上救助的那一队孤儿寡母并没有抵达洛阳。当天晚上,那婴儿便被冻死,那妇人次日清晨被发现抱着那孩儿冻毙在雪地里。而他送给那妇人的棉袍也被逃难的流民剥下传在身上,不知所踪。
……
九月二十一,安禄山叛乱之后的第十二天,封常清带着朝廷的厚望只带着百余名从西北跟随他回京的亲卫兵马抵达了洛阳城。他肩负着巨大的责任,那便是要在高仙芝抵达之前在洛阳无中生有的募集出一只兵马来保卫洛阳。
来到洛阳的当天下午,封常清便会见了河南尹达奚珣以及东都留守李澄和御史中丞卢奕等洛阳的高级官员,共同商议洛阳防卫之事。情形比封常清想的要糟糕的多,本以为这断时间从各地集结到洛阳的兵马会有一定的规模和数量,但其实加上洛阳原本的两万守军,此时的洛阳城仅仅只有三万五千人。而汹汹而来的叛军有数十万人,这根本是无法守住的。
河南尹达奚珣愁眉深锁,面对封常清的只身前来,他是极为失望的。本以为朝廷会调集重兵前来增援,结果来了个孤身前来的安西副节度使。论名气,他不及近年来名声大噪的大唐双壁高仙芝和王源,论本事,也没听说他有过什么大的建树。
“封将军,本人认为,洛阳恐难守住。咱们手中无兵,要想对抗叛军无异于以卵击石。依着我看,我们应该放弃洛阳往西退守京城,集中兵力守住京城才是正理。封将军若是觉得本人的提议有道理,咱们联名上奏朝廷,要求放弃洛阳如何?”
达奚珣上来便是这种调调,让封常清很是意外。原来不仅洛阳兵力不足,连城中官员都已经抱着这种必败的心理了。
“这是什么话,达奚珣,我是东都留守,洛阳的事情我说了算。朝廷中正是派封将军来洛阳守城,随后高仙芝大将军将会领援兵前来,你在这个时候怎么能说这样的丧气话?这叫满城军民听到了,哪里还有半分的心气?”李澄皱眉道。
“李太守,我说的是事实啊。我知道朝廷意图拖延叛军的步伐,等待援军的到达。然而从剑南河西陇右等地抽调兵马到达这里起码是在一两个月后。那其实不过是一句空话罢了。到时候洛阳恐怕早就丢了。我也想守住洛阳,可是兵呢?没兵说什么?大话谁都会说。”达奚珣道。
“话可不能像你这么说,封将军来便是要在洛阳募兵的,现在难民蜂拥而入洛阳,便是要在洛阳得到庇护,难道叫这些逃难而来的百姓一口气都无法喘息,便又要逃难么?这可不是你这个河南道尹该说的话。”御史中丞卢奕沉声道。
“正是为了这些难民着想,才要放弃洛阳。此时不让他们离开,待洛阳城破之时,他们便无处可逃了。我说的都是实话,我达奚珣可不是贪生怕死之人,我是为大局着想。”达奚珣遭受两名主官的反对,其实心里也是虚的,但依旧硬着头皮坚持。
封常清摆手道:“三位都是为了大局考虑,争执也并无坏处。但三位都要明白一个道理,无论如何,陛下和朝廷的派封某前来是募兵守洛阳的。能否守住,不交手焉能知道?叛军虽势大,但那又有什么?我封常清见识过的场面可不比眼前的小。这样吧,本人从今日起负责全力募兵,李太守和达道尹必须全力协助我。难民纷纷涌入洛阳,这正是我们募兵的好时机。这个时候,有一口饭吃便会吸引百姓参军。卢中丞便负责安抚安排这些难民,保证城中不出乱子。咱们四个通力合作,没准能干出一番事情来。时间紧迫,叛军在半个月内必会抵达洛阳,所以我们只有半个月的时间。停止争吵,埋头做事,否则可休怪我不客气了。”
封常清的话理中有节,软中带硬。达奚珣知道封常清如今的身份,倒也不敢反驳。封常清立刻马不停蹄的全身心投入到了募兵的事务之中,他相信事在人为,只要自己尽心尽力一定会有转机。
第七零四章 成就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诸君各位兄弟中秋快乐,阖家团圆。吃月饼赏菊花,这可是中国人的节日,比那些洋节日有内涵多了。)
成都城中,王源过着忙碌充实而又安逸的生活。九月里,李欣儿临盆,如愿以偿的为王源诞下了一个男孩。王家上下人等的喜悦之情可想而知。甚至连剑南道和陇右道的百姓们,得知王大帅生了儿子后也都高兴的不得了。
王源倒是无所谓,新世界来的人对男女没有太大的偏见,但对于身在大唐而言,这个男孩的到来让人觉得王源的人生得到了大圆满。诚然,王源确实应该满足,如果没有即将到来的天下大乱的,王源的日子要惬意轻松的多。而现在,他却不能。儿子的诞生带给他的是更重大的责任感,他有责任做的更好,保护这个自己将他带到这个世界的小生命。
安禄山反叛的消息十一月十七日抵达了剑南。那天傍晚,王源正有余暇搂着刚出生一个月的小儿子坐在花厅中烤着火,跟妻妾们谈笑逗乐。当赵青匆忙赶来,将这个消息告诉王源时,王源惊的差点将儿子给扔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虽然自己一直为这件事做着积极的准备,但真正当安禄山反叛的消息传来时,王源的惊讶依旧难以形容。自己曾无数次的想过一个让人迷惑的问题。既然自己本不属于这个年代,那么这个年代的历史应该不会按照原来的剧本行进。然而,在这几年里,王源意识到自己的这种想法是错误的。历史非但没有更改,反而似乎以一种扭曲的加速度往前推进。一切来得都太快太猛,让人猝不及防。
譬如安禄山的这次叛乱,若按照历史的事实,应该是在六年之后的天宝十四年。而如今才天宝八年,安禄山便已经羽翼丰满发动叛乱了。而原本自己可以有充裕的时间准备应对这场大乱,却不得不在仓促之间便迎接它的到来。好在自己早已意识到了这一点,两年以来,自己的一切行事的基本准则便是围绕着这件大乱而进行。
从去年开始,杨国忠当上相国之后的种种行为,都预示着安禄山将会随时揭竿而起。好在安禄山到底是忍了近两年的时间,因为他并没有完全的准备好。而正是这两年的宝贵时间,给了王源积极发展的机会。
现在的剑南军和陇右军,拥有十二万五千名足兵额的兵力。骑兵方面,柳钧统帅的骑兵部队已经达到了五万人,基本上达到了王源要求的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