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云儿皱眉道:“但他并不在你这里啊。一路上也没他的踪迹呀。”
王源微笑道:“柳钧可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是个十岁孩童,他的鬼心眼多着呢。从他不争不辩偷偷溜出长安的事情上,你该知道他是有心计的。他知道出了长安之后的踪迹会被一路查出来,所以定然走了另外一条路,造成没有跟随我前来的假象。我敢打赌,他一定在前路上等着我们。”
紫云儿眨眼道:“那可怎么办?见不到他人,便无法带他回长安,夫人要急死了。”
王源叹道:“鱼入大海,鸟出牢笼,就算你见到了他,他又岂会跟你回去?怕是只能让他随我去范阳了。你回去禀报夫人,便说我会拼死保护柳钧,请夫人放心。”
紫云儿连连摆手道:“不成不成,我见不到少主人如何向夫人复命?我要见到他安然无恙才能安心。公子,我要随着你们一起走,见到少主人的时候也能亲口规劝他。”
王源摇头道:“不成,夫人等的着急,你必须回去禀报,让她安心。”
青云儿忽道:“紫儿跟着咱们走便是了,叫跟着来的那些人回去禀报夫人。夫人的脾气很厉害的,紫儿就这么回去,夫人肯定不依。”
王源看看青云儿,又看看紫云儿,见两女眼中都发出恳切的光芒来,只得点头道:“罢了,那就这么办吧,我这帐篷怕是睡不下四个人了。”
紫云儿的脸腾地红了,却听一旁公孙兰的声音响起:“给我单独搭一顶帐篷,我不惯与人同住。”
第三一四章 会合
晚饭后,王源写了一封回复秦国夫人的信,告诉秦国夫人无需太过担心,基本确定柳钧是来找自己了。并向秦国夫人保证,一旦见到柳钧,定劝解他回到长安。告诉秦国夫人紫云儿会随自己一起前行,见到柳钧后会让紫云儿同他一起回长安。
虽然以王源对柳钧的了解,这倔强小子十有**是不肯回去了,但为了让秦国夫人宽心,他也只能暂时做出这些保证。待见到柳钧再见机行事,最好是柳钧能同意回长安,那便万事大吉了。否则带着柳钧去范阳郡,自己无形中又增加了不少的压力,因为柳钧可是秦国夫人的命。根子,一旦有个闪失,那可真是承受不起。
次日凌晨,跟随紫云儿前来的秦国夫人府的随从们携信返回,队伍也随之开拔前行。
清晨的大道上白霜皑皑,像是下了一场薄雪,空气冰冷刺骨,呼出的热气都成白茫茫的一团,足见气温已经很冷了。
众人整装前行,一路不休,到傍晚时分抵达潞州府。当地官员得到消息派人来迎接王源一行,安顿了酒饭招待。这一夜过得倒是很舒服,在馆驿中洗了把热水澡,美美的睡了一觉。
到天明时,州衙官员赶来回禀昨晚王源交代查勘的事情,便是关于柳钧一行人的行踪。王源希望能在潞州发现他们的踪迹。但回禀的官员没有带来好消息。慢说是这三两日,半个多月来,潞州府也没有陌生人进出城池。
紫云儿和青云儿忧形于色,但王源却并不太着急。他知道自己要在并州和团练兵马会合之事柳钧是知道的,这小子若是确定来找自己,应该会直接前往并州。并州离京城已经相距近千里之遥,且长安到并州的官道有好几条,并非自己走得这一条线路。
柳钧若是诚心不让秦国夫人追他回去,必会在离京城极远的地方现身。并州正是最好的地点,因为出了并州在往东不久,便进入边境之地,到达范阳郡也就不过数日行程,柳钧该不会独自赶到范阳郡等自己。
离开潞州府往北而行,后面的行程越发艰苦,官道崎岖难行,所经之地山川纵横丘壑连绵,道路上车辙深达半尺,坑坑洼洼极不平坦,和长安到潞州这数百里官道简直天壤之别。
王源知道,越是往北靠近边境之地,道路状况便越是糟糕。边境节度所在便是个消耗大量物资的无底洞,无数粮草物资经由仅有的一两条官道才能抵达。这年头又没什么能力修建出地基稳固的一级公路特级公路来,光是车碾马踏便足以让道路状况每况愈下了。更何况越往北官道越是穿越山川沟涧之地,塌方,落石,泥石流,倒下的树木等意外时常发生,越发的增加了路途的辛劳。
王源命令放慢速度,宁愿少走些路,也不愿发生翻车惊马等突发性。事故,损失人力和物资。就这样,顶着愈发凛冽的北风,队伍行了整整五天时间,才走完潞州到并州之间这三百多里的路程。算算日子,离开京城已经快十天了,时间已经进入十月,正式的进入了严冬季节。
十月初一下午,疲乏的大队人马终于抵达并州南城门外,护送王源的南衙将领和士兵们也长长舒了一口气。在京城当兵何其逍遥自在,那里经历过这么艰苦的行程,一路上数百官兵也不知骂了多少句娘,终于抵达交接终点,算是苦日子熬到头了。
刘德海带着五百团练兵马在数日前便已经在此翘首以盼。王源率领兵马刚刚进城安顿好,刘德海便从驻扎之处带着所辖两名校尉、五名旅帅前来王源住处拜见。见了王源后刘德海跪地磕头拜见,感谢王源提携之恩。
王源哈哈大笑将刘德海搀扶起来道:“数月一别,咱们在此地又聚首了。当日答应你们的承诺,原谅我隔了数月才能兑现,你们定在北海郡骂了我不少句娘了吧。”
刘德海不善隐瞒,闻言脸都红了,不用多说,王源也知道自己猜对了。这帮家伙定在自己离开北海郡后背地里不知道骂了多少句脏话。
“王钦使言出必行,我等惭愧之极。这次得钦使提携,我等能离开北海郡那个鬼地方作为您的亲随兵马,属下深感荣幸。跟着王钦使办差,定然很是过瘾。北海郡的事情兄弟们还津津乐道呢。”
王源摆手道:“怕是要你们失望了,此行只是作为我的亲卫,可不是去打打杀杀的。刘将军要履行你的职责,没我的号令,绝不可有任何异动,否则我可不依。要知道咱们要去的可是范阳郡,那里是安禄山的地盘,又是夷族和契丹同我大唐的交战之地,好好约束手下,不得散漫妄动才是正理。”
刘德海等人均道:“王钦使放心,我等定谨遵您的命令,不会乱来的。”
王源微笑点头,当下让陈忠等人和刘德海等人交接兵器战马等物资,刘德海和团练兵马那里享受过这般待遇,这些盔甲兵刃弓箭战马都是杨国忠特拨的精选出来的物资,全是京城戍卫兵马的装备。刘德海等人乐的嘴巴都合不拢,南衙兵马个个捂嘴偷笑,腹诽这帮土包子没见过世面。
一直闹腾到掌灯时分,这才将物资交接完毕。晚上,并州太守裴正清设宴招待京城来的王钦差,王源借花献佛,将南衙护送的将领们请来摆了十几桌款待,感谢他们一路的护送。十几桌的饭菜花了裴正清不少钱,将个裴正清心疼的龇牙咧嘴,事后唠叨了十几日才放下。
但一直到宴席结束的二更天,回到馆驿都要上床休息了,从下午就开始打探的柳钧一行人依旧毫无踪迹。并州是左近数十县来往密集之地,每日出入人流成千上万,也无从查证柳钧一行人是否已经进入了并州。但自己进并州声势浩大,若是柳钧在并州,没理由不知道自己已经到了的消息。
紫云儿和青云儿更是忧愁满面,她们都是夫人身边的贴身侍婢,服侍了秦国夫人多年,岂能不知道柳钧的走失对秦国夫人而言是个大灾难。又岂能不随着一同忧心。
王源虽然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安慰她们,但自己心里也开始打鼓,柳钧是否真的来找自己的想法也开始动摇,毕竟是个十岁孩童,想法天马行空,什么事干不出来。
当天夜里,王源听到了紫云儿和青云儿在馆驿外间的床上发出的压抑的缀泣之声。
天亮后,南衙护送的兵马启辰回京,王源送走他们之后,并未立刻启辰,特意逗留到日上三竿,便是想多些时间让柳钧现身,但事与愿违,柳钧压根没有出现。
无奈之下,众人只得启辰离开并州,后面还有几百里的路要走,也不能太过明显的磨蹭时间。
就在王源都已经开始认定柳钧并未来并州之时,在大队人马出并州东门二十里外的官道上,柳钧带着他的手下二十余名护卫却现了身,拦在了大队人马的面前。
接到禀报后,王源和青云儿紫云儿三人纵马来到队首,见柳钧全身裹得像个粽子一般坐在照夜狮子白的宝马上,一张小脸冻得通红发紫。
“老师,可等到你们了,你们的速度也太慢了,我都在并州等了你们两天了。”柳钧笑嘻嘻的在马上拱手行礼。
王源翻着白眼上前道:“你怎么早不来找我?害得我们担心的要命,还以为你并未来找我,那么便要赶紧通知你母亲从别处去找你了。”
柳钧笑道:“老师,我知道你们定要想着要我回长安。那帮南衙兵马不走,我才不会现身呢。否则他们绑也绑我回去了。但现在可没人强迫我回去了。所以我不现身见您,早早出城在路上等你们。”
王源恍然,暗赞这小子人小鬼大,心眼太多。原来是担心自己让南衙的兵马绑着他回长安。
“哎,你这不是教老师为难么?”王源叹道。
“老师,求你了,带我一起去吧,有这么多人保护我们,绝对不会有事的。”柳钧哀求道。
王源无可奈何,对紫云儿摊摊手道:“你去劝劝吧。我的话看来是不管用了。”
第三一五章 幽州
很显然,紫云儿也根本无法说的动柳钧,柳钧是少主人,她只是个仆役,即便带着秦国夫人的嘱咐要带柳钧回长安,但柳钧根本就不可能听她的话。
劝解了几句后,柳钧根本就没把她的话听进耳朵里去,反而有发怒的迹象,紫云儿忙识趣的住了口。
王源知道是不可能将柳钧劝回去了,自己也不可能特意为了柳钧掉头回长安,目前看来只能先命人回长安禀报秦国夫人,柳钧已经和自己回合,让她放心,而柳钧则必然是要跟着自己去范阳的。这么一来,身上的担子骤然重了许多。
“柳钧,既然你执意要跟我去范阳,我也不能把你丢在半路上不管。你也是胡闹,可知道你娘亲多么捉急么。”
“老师,这么说,你是答应我和你一起走了?太好了,多谢老师成全。”柳钧高兴的在马背上手舞足蹈。
王源肃容道:“你也不要高兴的太早。有几个条件你必须答应我,否则我就算耽误了行程,也要亲自带着你回长安。”
“老师你说便是,只要别赶我走,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柳钧,你我需约法三章,我才能允许你和我一同前往。第一,你不得透露你是夫人府少公子的身份,这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若是身份暴露,可能会有变数发生,我不允许。第二,你必须完全听从我的命令,你的人也受我统一约束,不得擅自行动,不得违背我的命令,否则将要接受惩罚。第三,此去范阳郡凶险很大,不仅是边境刀兵之险,还有其他不可知的危险,你须得谨言慎行,收敛你在京城的脾性,最好做到默默无语,多看少说,听我之令便是。这三条你能答应么?”
柳钧心中虽觉得王源太过谨慎多此一举,但他为了能不被赶走,还是立刻道:“老师放心便是,我全部答应。”
王源盯着他道:“我说的可不是儿戏,你可别当耳旁风。”
柳钧笑道:“老师你怎么不信我,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了?从现在起,我就是老师的弟子,不是什么国夫人府的少公子。大乌龟,大王八,大土鳖,还有钱三赵四,从现在起,你们都归我老师管辖,只需要听他的,不要听我的。都来拜见我的老师。”
柳钧身后马背上的众人齐声应诺,王源这才发现那三名身着皮袄的大黑奴,正是名字奇葩的那三个壮汉。
“哎呀,大乌龟,大王八,大土鳖,三位兄长,你们也来了啊。”王源身旁的王大黑用怪异口音惊喜发声,他也是听声辨人,这才发现那三名曾经和自己一起侍奉在柳钧身边的黑奴。
三名黑奴闻声也惊喜叫道:“小可怜?是你么?”
王大黑纵马上前,和三人欣喜见面。这四人很多日子没见了,互相间都是同种同族,也在一起呆了几年时间,都有了很深的感情。后来王大黑被送给王源,这才不得已分开。
“小可怜,真的是你啊。”大土鳖在马背上拉住王大黑的手臂,探过身子去在王大黑的左脸右脸上都亲了一口。
“真恶心,这些黑奴怎么男人还亲男人。”紫云儿忍不住吐槽道。
“这都不知道?这是昆仑奴们家乡的礼节,关系深厚的男子之间也吻面为礼,可不是别的意思。”柳钧解释道。
王源微笑不语,看着四名黑奴久别重逢相互亲吻不休,心中倒是有些感动。
“小可怜,你这半边胳膊怎么没了?真是可怜。”土鳖乌龟王八们怜惜道。
“莫叫我小可怜,这名字不好。主人已经给我起了个新名字,我叫王大黑,名字不错吧,哈哈。这胳膊嘛,不提也罢,总之事替主人打架打的……”
三名黑奴极为惊讶羡慕,能为主人断一臂,在昆仑奴的世界里是无上的光荣,他们天生以护主忠心闻名,能为主人牺牲身体和性命是他们引以为荣之事。
四人热热闹闹的说个不休,有人冷声道:“还上不上路了?都站在路上挨冻么?”
王源这才意识到耽搁太久,太阳已经升起老高了,路上的寒风也自凛冽,吹得身边众人都缩了身子发抖,于是立刻下令队伍前进。刘德海的五百亲卫前后左右簇拥着王源等人开始往东北方向前行。
此去范阳郡不过三百余里,但这三百里的道路简直比登天还难,路上适合歇脚的小镇和村落也几乎没有,三日后踏入河北道境内,更是满目荒山野岭,遍地枯草黑土,几乎看不见人烟的痕迹了。
每日晚间的宿营成了大问题,只能在野外扎营住宿,但虽是十月,天气竟然已经结冰,由于没有充分考虑到天气的寒冷,没有充足的燃料和衣物,士兵们无法升起篝火取暖,竟然很快冻伤了四五十人。一进河北道便已经形势如此严酷,这给了王源一个下马威。虽有心理准备,知道此行不会那么轻松,但光是天时便如此严酷迫人,那是王源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情形。
但好在,除了这些士兵之外,其他人的身体无恙,特别是王源最担心的柳钧、柳熏直以及身边的三名女子,都还没有大碍。
十月初三,抵达井州之后,队伍终于可以在这个小小的州城大肆的采买一番。近六百人马的到来让这个小州城一下子变得极为热闹。集市上的皮袄皮帽,御寒的衣物,柴禾木炭,老姜花椒劣质浊酒都被横扫一空。宛若秋风横扫枝头落叶,又像是蝗虫过境,扫荡一切可用物资。
过井州经恒州,定州,易州一路往东北行进,过了易州之后的第二日,即大唐天宝五年十月初六午时,王源一行终于看到了范阳节度使的治所所在,也是河北道的最大城池——幽州城。
在进入范阳节度使管辖的范围之后,一路上便不断有范阳节度使所辖的兵马在左近随同监视,虽然没有交流见面,但王源知道,自己抵达的消息一定已经被送往幽州城中的范阳节度使安禄山处。
果不其然,在众人抵达幽州西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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