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马大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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跃马大唐- 第1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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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息道。

    杨国忠知道这等方外之人都是愣头青,也不知天高地厚,在他们眼中,朝中贵胄王公大臣都不如山间一头梅花鹿,也范不着计较他言语中的不屑之意,只低下头来低低的沉思。

    王源低声在杨国忠耳边道:“杨左相,下官便是找到了这位孙先生,方知道夫人所言原来不是说说而已,而是真的。所以,下官才判断夫人自尽投湖恐怕是和那病症有关。夫人自己描述的情形来看,那病势看来已到膏肓,就连孙先生的药物也无法压制了。我也问了人,花柳病最终会导致人口鼻耳目溃烂,全身恶臭难当,想必夫人也是知道最后的结局,这才选择了投湖自尽。不知杨左相对下官的判断有何见地?”

    杨国忠紧锁眉头,抬头看着面前的孙石清道:“这位孙先生,你刚才的话可句句是真?你要有半句假话,我可派兵铲了终南山你的老窝,把你投入大牢好生的折磨你。”

    孙石清勃然怒道:“你们这些当官的,就知道仗势欺人,王学士,我可是看着你的面子才跟你来的,没想到却受如此侮辱,王学士我算是看错你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本以为王学士写出那些好诗好句来,必是个高人,结交的也是雅士,没想到居然是这种情形。罢了,道不同不相为谋,老夫告辞了,再也莫来扰我,否则我宁愿跳下西岭断崖死去。”

    王源忙道:“孙先生莫动怒,左相不是那个意思。”

    孙石清冷哼一声,拂袖而走,竟然连看也没多看杨国忠一眼。杨国忠起身欲怒,王源忙低声道:“左相息怒,给下官薄面,不要和他一般见识。这孙先生是王摩诘的好友,若非王摩诘指点,我也找不到他。左相若迁怒于他,岂非让下官难以交代。”

    杨国忠这才怒哼一声缓缓坐下。

    王源高声朝外喊:“送孙先生。”

    厅门打开,放了那孙石清出门,脚步咚咚远去,显是孙石清也怒火满腹,不告而别。

    厅内,杨国忠心中的对王源的怀疑已经基本上解除,王源并非心中有鬼躲着不见,而是他也正在积极的暗查虢国夫人的死因,而且进展比自己快的多。自己命仵作检查虢国夫人的尸体,只得出虢国夫人确系溺水而死。身上有些伤痕却只是湖中鱼虾啃咬所致,却非致命之伤。而自己最想知道的暗疾,仵作是无法验出来的,就算是医术高明的医者,也需要细细翻查私。处,甚至切割身体方知病处。这一点不仅杨国忠不能接受,杨家其余姐妹也是竭力的反对,不准在虢国夫人时候还折磨伤害她的身体。

    而现在,王源今晚的话正好全部解释了自己所有的疑问,也证实了三妹身上有暗疾且已经病入膏肓的事实。王源没有任何问题,反倒是三妹有些不地道,差点拖了王源下水,若不是王源耍了心眼,他恐怕也要身染那不治之病了。

    “左相,我所查到的事情便全部告知您了,我的结论是,若三夫人确系自杀,这怕就是原因。若不是自杀而是谋杀的话,那便当下官没说,左相再细细查出真凶便是。我本想今日下午顺便吊唁夫人顺便告知您这一切,但我担心这样的事情再灵堂中跟你说了你会不信,又担心消息走漏对杨家声誉损害甚大,所以才熬到了晚间。”

    “我明白,我明白。”杨国忠叹息着拍拍王源的肩膀沉声道:“你对我杨家一片忠心,我为刚才的态度向你致歉。之前我不知你暗中做了这么多,还对你有所怀疑,实在是抱歉的很。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王源笑道:“当然不会放在心上,三夫人突然离世,左相定然心乱如麻,此时自然会有些心神不安,我明白的。左相一定要安定心神,不要乱了阵脚。杨家有左相在便可稳住军心。今晚的事情,我看左相不要和任何人提及,免得泄露出去被人趁机造谣坏了逝者和杨家的名声。”

    杨国忠点头道:“这一节你我所想的一样,王源啊,实际上有件事我瞒着你,三妹投湖之前在青湖栈桥上留了一封绝笔信,信中便提及自尽缘由,便是因为身患绝症痛苦难当。此刻和你所言一对证,三妹的死因怕正是如此了。哎,这也确是报应,三妹平素……哎……不说了不说了。”

    王源心中松了口气,当杨国忠说出绝笔信的内容的时候,便是对自己已经没有怀疑,自己精心准备的杀死虢国夫人之后的所有后续隐瞒欺骗的手段,到此时才算大功告成了。

第二九九章 入土

    杨国忠告辞离去,王源送到门外,看着数十骑飞驰远去,这才长舒一口气回转身来,吩咐仆役关上院门,小心查看外边的动静,若有情形立刻禀报。

    王源急匆匆来到二进东首的一间小院中,进了屋子,那孙石清正坐在椅子上等候,见王源进来忙起身相迎。

    “杨国忠走了?”

    “走了,熏直你装扮的真像,杨国忠一点也没怀疑你的身份。”王源微笑道。

    装扮成孙石清的柳熏直长舒一口气道:“不瞒公子说,我浑身都是汗,两条腿抖得厉害。特别是杨国忠盯着我看的那时候,我一度以为他认出我来了。呼,真是一步险棋。”

    王源呵呵笑道:“险中求胜,刺激的很。话说十二娘这易容的功夫可还真是了得,我也仔细的盯着想找出破绽来,结果居然硬是没发现。你这身高嗓音肤色头发都变了,若非我知道是熏直兄你扮的孙石清,几乎以为你就是孙石清了。你和杨国忠只见过一面,他对你又不熟悉,当然更是无从认出了。”

    柳熏直呵呵笑道:“是啊,尊夫人这易容手段确实高明,瞧见没,我穿着增高的鞋子,头发染成了白色,皮肤上抹上了黄尘粉,脸上画了皱纹,两侧嘴巴里还塞了小。核桃改变说话的声音,弄好之后照镜子,我自己都认不出自己来了。”

    柳熏直一边说着话,一边脱鞋擦脸吐出口中所含之物,除了头发上的白色需要用药物清洗之外,瞬间变回了柳熏直的模样。

    王源笑着看他恢复原来面目,点头道:“幸好是在晚上,见面的时间也不长,否则还是会被发现端倪的,从现在起,孙石清这个人世上没有了,只有柳熏直了。”

    两人对视哈哈而笑。笑声停歇,柳熏直低声道:“公子,在下到现在还无法想象,你真的杀了虢国夫人。我在李左相身边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他有如此果决的行动,遇到大事总是瞻前顾后处处受制。如今在公子身边,方知什么叫做杀伐果断。”

    王源微笑看着柳熏直道:“我不想杀人,但我也不想死。虢国夫人招惹我的原因我也没有瞒你,若你站在我的角度,你该如何办呢?”

    柳熏直沉吟道:“在下恐怕毫无办法,也许会逃到深山老林去躲藏,却绝不敢动手杀了虢国夫人。”

    王源点头道:“这便是你我的不同了,你是否觉得我的行事过于狠辣,是否有些不适应?”

    柳熏直认真的想了想道:“公子对柳某推心置腹,这么隐秘之事都不对在下隐瞒,在下深感惶恐。在下这一生从未受过他人如此信任,熏直虽才疏学浅,但也非甘于平庸之人。熏直觉得公子非寻常人故而有非常人之胆识,才行非常人之事。熏直这一生没什么建树,从前跟着李左相的时候也是一心为他谋划,但可惜直到李左相被人杀害我也没有帮上他半点,此事一直是我心头之憾。直到遇到了你,从你出手杀了杨慎矜为李左相报仇的那天起,熏直便告诉自己,这一生必忠心耿耿为公子效力。熏直愿意竭尽所能在旁谋划,助公子成就一番功业。虽才浅德鄙亦要酬知己之恩,这便是熏直心中所想。”

    王源呵呵笑道:“我杀杨慎矜也不全是为了给李适之报仇,但他确实是李适之之死的祸首之一,但你不用因此便对我感恩。你是个有原则的人,你对李适之的忠心正是我看上你的最大的优点,所以我才敢和你深交。但你也不用妄自菲薄,在李适之身边你没有发挥的空间,那不是你的原因,其实你是个有本事的人。今日这出好戏不就是你一手操办的么?能想出冒充这个叫孙石清的莫须有的人来佐证三夫人身患暗疾之事,这正是杨国忠打消疑虑的关键。”

    “公子谬赞,熏直惭愧。”柳熏直拱手道。

    王源摆手轻声道:“熏直,我不是恭维你,你本就是个有本事的人,只是跟错了人,蹉跎了大好时光罢了。从你来到我身边的那时起,我观察了你很久,认定你是我王源可以信赖的人。你处事冷静富有计谋且忠诚可靠,有你做我最心腹之人,我很放心。从今往后,我所有的事情都不会瞒你,因为我需要你的帮助。熏直啊,当今大唐天下貌似风平浪静,但其实风雨将至,你也莫问我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我只希望你能牢牢记住我这句话。我希望你一心一意助我,待风骤雨急沧海横流之时,我希望能有一片立足之地,能顶起一片天来,你也是其中一根顶住天的栋梁。”

    柳熏直撩袍跪倒,举手发誓道:“苍天在上,厚土在下,我柳熏直今日发誓,此生忠于王源一人,若违此誓,天地共愤,人鬼厌之。”

    王源忙扶他起来道:“何必立誓,我并非要你如此,彼此心照便是。”

    柳熏直郑重道:“当然要立誓,否则如何对得住公子的信任。”

    王源微笑不语,柳熏直道:“对了公子,我瞧杨国忠今日前来必是有些疑虑,虽然我们设计打消了他的疑虑,但恐怕他还是会对你有所戒备。我担心他们会对你有所疏离。”

    王源摇头道:“不必担心,我现在对他还有用处,他现在尚未独霸朝野,还有李林甫和太子在他头上,他还需要我替他谋划,所以他不会对我如何。不过今后一段时间我们要小心些,因为虢国夫人死前曾说她留有一封信在某人处,我不知此事是真是假。虢国夫人一死,若是真有那封信的话,怕是已经露出真容了。今晚从杨国忠的表现来看,倒也不想是知道了什么的样子,但也不排除他故意伪装成一无所知的模样。总而言之,静观其变小心应对,一旦有风吹草动,还是要先发制人,不能掉以轻心。”

    柳熏直点头同意,两人在灯下密聊良久,直到二更过半才各自回房休息。

    ……

    虢国夫人的灵堂设了三天,前来吊唁的人一直络绎不绝,先是长安城中的达官贵人各级官员,进而京外的官员和所有能和杨家扯上关系或者是期望扯上关系的人都进京来拜祭。将个葬礼拜祭变成了杨家展示肌肉的政治秀场。

    很多人暗中惊叹于杨家势力的膨胀速度之快,自从杨国忠当上左相之后,杨家就像一块磁铁一般将各色人等吸引着围绕在杨家周围。一个巨大的势力范围正在成型。大多数人自然是利用这次机会喝杨家拉上关系,不少原来属于其他势力之中的人也因为这次声势浩大的葬礼转而投奔杨国忠。

    某种意义上来说,虢国夫人之死倒成了一件扩大杨家影响力,巩固杨国忠地位的好事。这一点从杨国忠的脸上便可看出来,虽然竭力显示出悲伤心痛的表情,但却难掩表象下的喜悦。每日同长安内外的官员见面会谈联络感情甚至达成某种交易,杨国忠虽然喊着累得要命,但却乐此不疲。

    三天后,虢国夫人入土下葬,大半个长安城都闻风而动,数十万百姓拥在街头观看送葬的排场。那排场简直堪比皇家葬礼的规模,豪奢隆重无与伦比。

    开路的是大唐神武军卫队,个个身着黑盔黑甲,手中刀枪裹上洁白的素绢,之后是三十八人的庞大乐师,丝竹笛笙喧闹无比。数十对纸人纸马灵房元宝缓缓跟进,三十二名壮汉抬着金丝楠木进行打造的庞大棺椁在队伍最中间。

    虢国夫人的尸体穿着金缕玉衣躺在金丝楠木的棺椁里边的玉棺之中,手上身上头上满是金银珠宝,就连身上穿着的寿衣都是金丝银线请的长安最有名的巧匠连夜赶工而成。

    棺材后面更是十几车满满登登的陪葬之物,虢国夫人平日爱用的器物,爱穿的衣服,爱吃的食物,凡此种种应有尽有。

    最后面是绵延十余里的数千披麻戴孝,穿白戴黑的浩浩荡荡的送葬人群。纸钱飞扬,丝竹噪杂,哭声震天,人叫马嘶,烟尘蔽日。从凌晨折腾到午前一刻,才将虢国夫人的棺椁送往东城外灞河之侧的一处风水宝地的杨家墓地安葬。那里早在几年前便被选择为杨家墓地,也早就开始了地陵的建设,此刻已经能安葬入墓了。

第三百章 召见

    这两天时间,王源也忙的够呛。作为杨国忠的身边人,王源不得不承担接待安排葬礼的各种事宜。虽然作为堂堂户部侍郎,沦为为杨家丧礼操办的管家角色很是惹人非议,但在这种敏感时期,王源倒是很乐意去这么做。

    原因其实很简单,越是杨国忠要求自己为虢国夫人的丧葬出力,便越是表明在杨家心目中对自己已经释疑,如果此时靠边站了,反倒是最坏的一种情形。况且在杨国忠的引荐下,王源结识了大量的官员,接触了形形色色的人物,了解了许多不曾知道的隐秘的关系。

    只是有一点有些尴尬,躺在灵堂棺椁中的虢国夫人是自己设计杀害,而自己现在却堂而皇之的为她操办葬礼,这多少有些讽刺意味,还有着一些些的心虚。不过事到如今已无后悔回头这一说,再难以过去的心魔坎坷王源也要咬牙挺过去。

    虢国夫人棺椁入土为安的那一刻,王源也算是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随着时间的流逝,虢国夫人之死带来的诸多影响总是会慢慢的消除。就像所有的大人物一样,他们的生死固然牵动巨大,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再有影响的人也照样会被人遗忘。王源恨不能时间飞逝而过,让这件事从人们的脑海中慢慢淡忘,那样自己便真正的安心了。

    午后回城之后,杨国忠设宴招待王源,感谢他这几日的辛勤操劳。王源办事的能力还是让杨国忠非常满意的,整个葬礼事宜千头万绪,王源硬是带着二十名管事和三百仆役一桩桩一件件办的滴水不漏安排的妥妥当当,让人几乎忘了他只是个十九岁未及弱冠之年的少年人。

    如果杨国忠要是知道,眼前这个少年在千年之后的另外一个世界是一所大学的讲师,并且组织过数千人参加的大学内部的各种活动的策划,见识和参与过更为庞杂的活动现场的控制和组织的话,他大概便不会惊讶于王源的得心应手了。

    宴后,喝的有些微醉的王源离开了左相府回家,绷紧的神经松弛下来后最需要一场酣睡来恢复身心的紧张和疲惫。但当他行到靖安坊东坊门前之时,背后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数骑快马越过王源的马头拦住了去路。

    王源歪着头在马上打瞌睡,被这情形惊的睡意全无,睁眼看时,但见三名身着宫内内侍服饰的骑士拦在面前,当先一人王源熟识的很,那是兴庆宫内侍总监王承恩,和王源有过数次照面。

    “王侍郎请留步。”王承恩马上拱手行礼道。

    王源醉意朦胧,迷糊着眼笑着还礼道:“王内侍怎在此处?这大热天的不在宫里享福,怎来城中了。”

    王承恩用袖子擦着脸上的油汗道:“你道咱家想么?咱家哪有享福的命,咱家奉命请王内侍进宫,贵妃娘娘有请。”

    王源愕然,酒醒了大半,进宫如家常便饭一般的熟络,但第一次是贵妃娘娘命人来召见,这是为何?

    “贵妃娘娘召见?王内侍可知何事?”王源皱眉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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