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便如此,我还是能忍受,起码我有安稳的日子过。老东西也不是每天都有劲头折腾我,隔三茬五才会来一次,除此之外,倒也安静的很。他家中的人倒也和气,也不来扰我,也算是万幸。”
喘了口气,兰香儿续道:“可这样的日子没有平静太久,三月中,老东西家里来了个客人,老东西为了面子让我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在旁伺候茶水。那客人……那客人是个道人,他和老东西说的都是什么长生不老什么修炼什么炼器之类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我只察觉那道人一双贼兮兮的眼睛老是盯着我看,在我身上打转。这其实也没什么,在秋月楼我见得多了,那些男人哪个不是这副模样?所以我根本没有在意。”
“可是……谁能想到,这便是我最后的安逸时光了。当天晚上,老东西来我房里,说要和我商量一件事情。他说,今日来的客人是京城中最有名的史天师的高足明道长,说那史天师有长生不老修炼之法,年过八十依旧身轻如燕壮如少年,说他花了重金才有幸请的史天师的高足来府中讲授长生之法。老东西说,今日那明道长说,要修炼益寿延年之法,要有绝佳炉鼎双修,而那明道长今日见到我,认定我便是绝佳的炉鼎人选。”
兰心蕙惊愕道:“一派胡言,这等妖人言语怎能相信?”
兰香儿冷冷一笑续道:“老东西偏偏信了,他说,那明道长说了,即便我是炉鼎的人选,但也需要经过高人的打磨淬炼才能真正成为双修长生的炉鼎,所以要我跟那明道人去,让那道人替我淬炼修元,然后我便能跟老东西一起双修长生了。我自然是不信的,便指出那道长心怀不轨。谁知老东西着了魔,说我想要他死,不想让他修炼仙法,他死命的打我,打的我实在受不了了,我心想,最多不过被糟蹋罢了,老东西自己都不怕戴绿帽子,我又怕什么?于是我便答应了他。”
“次日一早,老东西便用马车将我送到永平坊的长生观里,进了那道观之中,我才知道,进了魔窟里,这一生最恐怖的事情正等着我,我……我……我逃不脱啦,再也逃不脱啦。”
兰香儿双目圆睁,双手紧紧的抱在胸前,身子蜷缩在椅子上,眼睛里像是看到了最恐怖的事情,身体瑟瑟的发抖,嘴里不断的重复着听不清的言语。
兰心蕙心痛无比,抱着她安慰半晌,兰香儿慢慢的平静下来。
兰心蕙道:“姐姐,你不要说了。”
兰香儿大叫道:“说,我要说,否则便没人知道这些人干了什么,这些人都是恶鬼,都是妖魔,他们都是天杀的坏种,我要说。”
兰心蕙流泪无语,但听兰香儿冰冷的声音响起:“道观里……那道观里住着十几名道人,进去之后,我便……我便被他们……被他们这帮畜生……。他们都不是人,他们用鞭子抽我,用火钳烫我,用针刺我的……那里。他们逼我……吃他们的排泄物,喝他们的尿,吃他们的粪便……我成了畜生,成了他们眼中的畜生。三天三夜,他们轮番的折磨我……折磨我……没日没夜,他们折磨我……”
兰香儿的眼中流出泪水来,手指痉挛如鸡爪,身子扭动着,脸上皮肉扭曲着。
兰心蕙早已被这番话吓的魂飞魄散,退后数步,呆呆的看着兰香儿的身子在椅子上扭曲痉挛。
(本章可能会引起阅读不适,在此抱歉。)
第二五五章 故地
屋子里一片寂静,兰心蕙面色惨白,身子摇摇欲倒,回忆这一切几乎耗尽了她的全部精力,让她心力交瘁,痛不欲生。
王源伸手扶住她的身子,低声道:“兰姑娘,莫说了,回房歇息歇息好吗。”
兰心蕙咬着下唇倔强的摇头,忽然猛地抓住王源的胳膊摇晃道:“公子,求你替我姐姐报仇,求求你,求求你。姐姐死的好惨,她跟我说了这些事之后便昏迷不醒,直到咽气的时候,眼睛都还睁着,她死不瞑目啊。我雇人将她埋在南城外,在她的坟前立下了誓言,定要报了此仇,哪怕是用我的命去换。”
王源低声安慰道:“莫激动,你需要休息,我说过你的事便是我的事,我定会查个清楚,给令姐伸冤报仇,害了你姐姐的人一个也不会放过,但现在你需要休息。”
兰心蕙跪伏于地,给王源咚咚磕头,王源忙拉她起身,兰心蕙挣扎着又朝公孙兰和李欣儿磕头。李欣儿忙起身来扶她,和王源一左一右将浑身瘫软的兰心蕙扶了起来。
“来人,扶兰小姐回房歇息,熬碗安神汤给她喝。”李欣儿扬声朝外叫道。两名婢女匆匆进来,扶着兰心蕙出门回房。
兰心蕙离去之后,屋子里三人静静而坐,都尚未从刚才兰心蕙的叙述之中摆脱出来。谁也没想到,兰香儿竟然遭受如此非人的折磨,以至于死于非命。即便在座三人和兰香儿交往不深,公孙兰甚至连见都没见过兰香儿。但无论兰香儿是什么样的人,最终也只是个弱女子,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遭受如此非人的折磨,这是任谁也难以平息心中的愤怒的。
“京城中竟然有这样的妖邪存在,那永平坊的长生观是个什么地方?难道竟然无人约束,任由他们残害女子,亵渎道尊么?”王源咬牙开口道。
李欣儿道:“我也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事情,按理说,这伙邪道怎敢在京城如此妄为?着实让人诧异。”
王源皱眉问公孙兰道:“表姐见多识广,可知道这伙妖道什么来头么?”
一只端坐不语的公孙兰轻轻站起身来道:“刚才兰姑娘说了,这伙道人是史天师的弟子。永平坊的长生观我倒是没听过,但这史天师我确是听过他的名字的,却不知和他有没有干系。”
王源忙问道:“这史天师是什么人?”
公孙兰道:“史天师名叫史敬忠,是近年来在京城中名气颇为响亮的一名道人。据说他不仅精通医术,能起死回生,医治疑难杂症。而且此人还善于占算问卦,断人吉凶,驱邪除魔,炼丹行气等等。常游走于豪富之家,是豪富之家的座上之宾。人称其为天师,故为史天师。”
王源皱眉道:“原来是个江湖道人,也敢妄称天师。”
公孙兰微笑道:“我也不太清楚他究竟有没有真本事,只是他并无恶行,自然也井水不犯河水。他收了徒弟,立了道观的事情,我却是一概没有耳闻。按理来说,这帮人既然如此胆大妄为,该有所耳闻才是。”
王源想了想道:“此事我要查个明白,明日一早我便去永安坊找那赵坊正算账。这条老狗,当初我在永安坊的时候便受他欺压,现在他惹到我的头上,我岂会饶了他。”
李欣儿道:“我和你同去。”
王源点点头道:“先解决了这条老狗,再探一探那邪恶的道观,倒要瞧瞧是哪些妖魔鬼怪在作祟,一举捣毁之。”
公孙兰点头道:“需要时我会助你一臂之力。只是提醒你一句,若那帮人真的是史敬忠的弟子,事情恐怕不是你想的那么容易,须得多加小心。史敬忠既然能游走权贵之间,怕是有些靠山和本事的。”
王源冷声道:“若与他无干便罢,若有关联,就算他有三头六臂,我也要找他的麻烦。”
次日上午,王源去翰林学士院中打了个转便偷偷溜出宫来,宫门口着男装的李欣儿等的有些捉急了,见王源出来,忙迎上去,两人骑马直奔长安西城。
小半个时辰之后,来到了久违的永安坊中。小半年没回到这里,这里的一切都那么熟悉,除了坊门边的坊丁换了新面孔之外,街面上的房舍摆摊的乡邻还是老样子。见到王源,很多人都已经认不出他来了。
王源也懒得跟他们打招呼,径自和李欣儿来到自己的老宅,老宅的院子里虽然依旧破败,但却整洁有序,显然兰心蕙离开这里的时候清扫了一番,除了几片落叶之外,地上干干净净。推门进了屋子,眼前的景象既陌生又熟悉,看到屋子里的格局和摆设,王源一下子想起当初如流星般坠落于此的情形,当时惶惶凄凄的情景依旧刻骨铭心,感觉恍若隔世一般。
屋子里也经过整理和打扫,床铺被褥均不见了踪影,王源知道,那是因为兰香儿死于这里,按照风俗,被褥衣服床铺都拖到城外焚烧殆尽了。不过西厢房中依旧保留着一张梳妆台,贴着已经有些褪色的囍字。
“二郎,我们便是在这间屋子里成亲的,记得吗。”李欣儿轻抚妆台,轻声叹道。
王源微笑道:“怎会不记得?洞房花烛夜,潘成芳还来搅局呢。害得我们浪费了千金难买的**。”
李欣儿白了王源一眼,叹道:“想想那时,恍若昨日。我很庆幸能遇到你,若无你救我,我怕是已经不在人世了。”
王源微笑搂过她的腰来道:“还说这些作甚?一切都是机缘,看似偶然,但也有可能是命中注定。总之,一切都发生了,我很高兴我们度过了那段艰难的日子。”
李欣儿依偎在王源胸前,仰头看着王源道:“二郎,谢谢你。”
王源俯身亲了亲她的红唇,拉着她的手道:“咱们去找赵坊正这个故人晦气去吧,锁了这屋子,从此不再来了。”
两人离开老宅,沿着南北街道往十字路口行去。到了十字路口,猛听得对面店铺中传来一名妇人的叫喊声:“那不是王二郎么?哎呀,果真是二郎。大娘早知道你会出人头地的,瞧瞧,如今衣锦还乡了不是?来尝尝大娘的馎饦汤啊。”
王源看到了说话的妇人,正是万大娘,当初没少受她的白眼和奚落,但后来自己成亲的时候,这万大娘却忙前忙后张罗的最起劲,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市井妇人。
王源和李欣儿拉着马过了街道来到莫大娘的铺子前行礼,莫大娘激动不已,虽不知道王源到底做了什么官儿,但只要是官儿,那肯定是发达了。一叠声的邀王源进铺子里做,热情的让人吃不消。几名坊中食客也认出了王源,一顿咋呼后,瞬间引得几十名百姓围观在旁,叽叽喳喳的问个不休。
王源有些吃不消,忙找了个机会开溜,万大娘硬是不依,叫道:“总要买几个芝麻饼,吃几碗馎饦汤吧?当了官儿不打赏咱们倒也罢了,照顾生意总是可以的吧。”
李欣儿道:“我们都吃了早饭了,这样吧,这里的人每人一碗馎饦汤两只芝麻饼,算我们请客便是。”
众人欢声雷动,万大娘喜上眉梢,挑着指头赞道:“还是这位公子阔气,你也劝劝二郎,别那么抠门,抠门的人如何能吃得开?”
李欣儿连连点头,王源甚是无语。众人忙着吃喝,倒也给王源他们脱身的机会,付了四百文账钱之后,两人刚忙离开,沿着十字街往西走,不多时,赵坊正家门前宽大阔气的门楼便出现在眼前了。
两人在门前站定,王源上了台阶拍打门环,不多时,门上的小孔掀开,一个胖胖的面孔露了出来,王源认得这个人,他是赵坊正宅子里的马管家。
马管家显然没有认出王源来,在小孔中翻着眼睛上下打量王源,喝道:“你们找谁?”
王源负手道:“我等求见赵坊正。”
马管家皱眉道:“老爷尚未起床,下午再来吧。”
“请你通禀一声,我们下午没空,现在就要见他。”
马管家一愣,听出了对方口气的不善。皱眉道:“你们相见便见么?好大的口气,去去去,下午爱来不来。”
说罢,马管家哗啦一声将小门关闭,啐了口吐沫负手沿着石板路往厅中走。刚走数步,就听见身后的大门被人似乎踹了两脚,正欲回身大骂时,猛听的一声巨响,惊骇声中两扇大门朝内飞出,吓得他赶忙抱头趴在地上。
哐啷啷,两扇大门飞出丈许远,擦着马管家的头落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扬尘滚滚,呛人口鼻。尘埃中,门口那两人缓缓踏入院子里,正冷眼四下扫视。
第二五六章 故人
马管家爬起来就跑,浑圆的身子甚是灵活,一边跑一边大叫道:“了不得,大白天来了强人,快来人,快来人!”
脚步杂沓之声响起,五六名汉子从厅中涌出,院子的角落里也奔来三四名正在洒扫的仆役。马管家逃到台阶上,叉腰指着站在院子里的王源和李欣儿二人叫道:“就是那两个强人,连门都拆了,这还了得?快去拿下了他们。”
七八名仆役赶紧顺了棍棒木叉在手,迅速围拢上来,虎视眈眈的喝问。
王源挥了挥眼前的尘土,冷眼看着面前众人道:“都听清楚了,我们是来找赵坊正晦气的,和他人无涉。你们若是皮痒了便上来找打,我也不介意给你们松松皮。”
几名仆役面面相觑,马管家在身后喝骂道:“郑虎,你还愣着作甚?还不拿了他们?养你们吃白饭的么?拿了他们,我给赏钱。”
一名壮汉啐了口吐沫举着木棒叫道:“兄弟们,拿了领赏。”
壮汉带头,其余人一拥而上,棍棒木叉此起彼落朝王源和李欣儿的身上招呼去。王源连动都没动,他知道也轮不到自己动手。
果然身边白影闪动,乒乒乓乓一阵混乱,棍棒木叉到处乱飞,烟尘飞舞中惨叫声此起彼伏。尘埃落定时,地上七八名仆役满地翻滚惨叫。那叫郑虎的壮汉伤的最重,被活生生拗断了小臂,正杀猪般的好觉。
马管家吓得面色发白,抖抖索索的说不出话来,王源冷笑着一步步的踏近,冷声问道:“马管家,该带我们去见赵坊正了吧。”
马管家结结巴巴刚欲说话,便听厅后一声苍老的咳嗽声传来,一个愤怒的声音传来:“管家,前院在做什么?乒乒乓乓的吵死人,还让老爷我安生么?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老……老爷……,有人……闯进来了。”马管家一边后退,一边结结巴巴的说话,后背差点撞到了正从后门进入厅内的赵坊正。
“什么闯进来了,你昏头昏脑的在作甚?踩痛我的脚了。”一袭宝蓝色绣花长袍的赵坊正皱眉怒喝。
“老爷,他们硬是闯进家里来了。”马管家忙抬手指着厅外站在台阶下方的王源和李欣儿。
赵坊正愣了愣,快步走到厅门口,站在阶下目瞪口呆的看着院子里翻滚呻吟的家中仆役们。
“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私闯民宅,好大的胆子。没有王法了么?”赵坊正厉声喝道,他并没有认出眼前的人是王源。
此时的王源早已不是以前在永安坊时穿的破破烂烂,一副穷困潦倒模样的王源了。此刻的王源虽然也只是穿着布衣而已,但正所谓‘居移气养移体’,人一旦发达之后,气质举止甚至相貌都会判若两人。
“赵坊正,贵人多忘事啊,怎地?认不得我了么?”王源冷笑着看着赵坊正道。
赵坊正闻言仔细看了看王源,忽地一惊,脸上浮现出笑容来道:“王二郎?是你么?”
王源冷笑不语。
“果然是,哎呀,恕老朽眼拙,竟然没有认出来是王学士,马管家,你们怎么得罪了王学士了?你可知道他原来便是我永安坊的……的……人?现在是名满长安的大名士,被陛下钦点进入翰林院的王学士。”
赵坊正本想说王源原本是永安坊的坊丁,但一想,这话可不能说,现在王源一定很忌讳以前做过坊丁,所以及时的改了口。
马管家愕然,眨巴着眼仔细的看了几眼,拍着大腿道:“哎呀,这不是大水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