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源皱眉道:“什么条件?”
秦国夫人看了王源一眼,低头道:“她……她要我说服王学士你……去她府上……做客。”
王源的脸刷的拉了下来,他听出了秦国夫人的话意,所谓做客云云便是要自己去虢国夫人府上当她的裙下之臣了。这个虢国夫人当真**不堪,居然提出来这样的条件来,早已心中无廉耻之心了。
秦国夫人见王源脸色骤变,忙道:“王学士息怒,我当时也斥责她胡闹,可三姐说他对你是真心喜爱,只要你能对她假以辞色,她今后必守妇道,痛改前非。王学士,你若能答应她,或将挽救我三姐一次,否则她便只能四处寻找刺激,无所顾忌,既毁了她自己,也会毁了我们杨家。”
王源冷笑道:“夫人这话说的,虢国夫人的行为倒要我来负责了,我却不知夫人为何要跟我说这样的话。我王源虽受你杨家举荐之恩,但我可不会作践自己。虢国夫人爱怎样怎样,于我有何干系?休想我去她府上,我可是个有家有室洁身自好之人,绝不想跟虢国夫人扯上什么干系。”
秦国夫人面色煞白,低语道:“学士息怒,是我不该替她传这话。我只是不想见到三姐乱来。再说三姐酒后吐真言,她其实真的喜欢了你,她也并无要破坏你家室之想,只是想……哎,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了。”
王源站起身来,冷声道:“那便什么都不要说,此事再也休提;夫人我很敬重你,没想到你竟如此,真是叫人失望。你杨家自己人都搞不定这破事,倒要我去帮忙,简直是笑话。”
秦国夫人不知所措,静坐无语。
王源拱手道:“这便告辞了。”头也不回的摔门而去。
秦国夫人赫然站起,又颓然坐下,满脸沮丧之色,忽然间伏在案上耸肩哭泣起来。
第一六五章 大户
王源怒气冲冲的离开秦国夫人府回家,一路上心中忿忿不平,难以释怀。
虽然长安少年以能成为虢国夫人的裙下之臣为荣,虽然大唐王朝对女子并无什么三从四德三贞九烈的要求,虽然这是个女人都能当皇帝的时代,但这不不代表虢国夫人的淫。荡之行是件光荣的事情。实际上,杨家的事情是被当做丑闻来传播的。
到此时王源也想明白了,原来在杨家人眼中,自己的地位其实并不高,否则秦国夫人怎敢提出这样的要求来,这简直是对自己的一种侮辱。
虽然原本就知道地位不可能对等,但起码杨家兄妹表面的恭敬还是给了王源一点虚荣心,当这一切**裸的被剥开之后,王源当然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傍晚的夕阳照满长安大街,街上的红男绿女悠闲而行,三月将末,仲春时节,正是长安城最美好的季节。香车宝马,绿袖红裳,大唐长安繁华鼎盛,富足安乐。
由于王大黑受了伤,王源今日是步行出门,快步疾走也是一种发泄方式,很快身上见汗,心情也平静了下来。而且走在春天的长安街头,满目生机勃勃繁华富庶的街景,也让王源明白身处之地,明白自己的境况。
这件事上其实不需要钻牛角尖,不能让这件事影响自己的心情和行为,因为自己本就是大唐王朝的一个小人物,自视清高是没有用的。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唯一的途径便是不断的让自己变得强大,才不会有今日之辱。而且自己也不该反应那么激烈,有些事还是圆滑处置,保持隐忍为上策。
傍晚时分,王源回到王家大宅,还没进前院,便听到院子里一片人叫马嘶之声,闹哄哄的像个集市一般。待进了院子,顿时傻了眼。
院子里人头攒攒高高低低站着二三十号人,十几匹骡马正刨蹄喷鼻闹腾不休,黄家三兄妹正忙着给马儿上绳辔,给骡子套笼头,李欣儿叉手在一旁指手画脚的指挥,黄家老爹在一旁呵斥黄三不懂伺候,弄疼了骡马云云。
见王源进屋,众人住了手迎了上来,王源诧异道:“这是怎么回事?”
黄三指着牲口道:“刚刚买回来的骡马,今儿捡了大便宜,骡马市上正好遇到贩子急着卖,价钱公道的离奇。瞧那六匹马儿,全部是回鹘良马,毛滑腿长,头高身宽,上等的良马。这不,正上绳辔呢。我都给二郎挑好了座骑,瞧这一匹如何?全身通黑,精神头最足,等会上了鞍便能骑。”
王源忙走过去查看,果然都是高头大马,一个个精神十足,扬踢摆头,显然是换了地方有些紧张不太安分。在大唐,回鹘马是最好的一种。马,据传太宗李世民征战四方前后骑过的六匹骏马就都是回鹘马。这种。马在大唐原本只做军用,民间所用的马匹大多为西域马,虽然也不错,但和回鹘马相比便差了许多了。
而黄三给自己的准备的这匹马看上去便比其他的马要高大一头,身形修长,大腿上肌肉发达,就算不懂马的王源,也知道这是一匹好马。
“不错,不错。”王源笑着上前伸手欲摸马头。
“二郎小心。”身后黄三忙叫道。
王源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马儿双目铃铛般的瞪视王源,张口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偏头便咬,王源忙收手后退,这才躲过这一口。
“嗬,好大的脾气。”王源哈哈笑道,那黑马倔强的看着王源,眼中居然有冷漠之色。
“可不是么?一路上我可没少吃他苦头,出马市时一不小心被它踢了一脚,差点踢碎了我的迎面骨。”黄三边说边褪起裤脚露出小腿来,小腿上一片乌青紫涨之色。
王源咂舌道:“怎地性子这么烈?这还能骑么?不会是抓来的野马吧。”
黄三凑近来低声道:“不是野马,这是军马。卖马的那马贩子说了,这匹马儿都是从军营流出的,这匹马原来是一名将军的马儿,可惜这将军战死在沙场了。这匹马便配给了一名副将,谁知那副将也战死了,当兵的觉得这马儿不吉利,便拿来拉车运货。马贩子眼光独到,看中了这马儿是匹骏马,所以拿了一匹性情温顺的换了来。瞧见没,马臀马脖子上还有伤痕,这便是拉车拉货时磨得,还有皮鞭抽打的伤痕。”
王源看去,果见马脖子和臀部伤痕累累,显然吃了不少苦头。若是战马的话,咬人踢人便很正常了,适合当战马的马儿一般都性子凶猛,有些特别好的战马与主人心意相通,主人在马背上砍杀,它再下边也咬人踢人凶悍的很,有人曾见过马儿咬死踢死敌人的情形。
看着这匹马冷漠倔强的眼神,王源心中升起了征服的**。
“二郎喜欢这马么?就是有点不太吉利,两任主人都战死疆场了。刚才大妹还埋怨我买了这不吉利的马儿呢。”黄三道。
王源哈哈笑道:“马儿有什么吉利不吉利的,咱们住的这宅子吉利么?还不是照样住着,这匹马不错,我要了。”
黄三大喜,指着其他几匹马道:“那匹枣红马是弟妹要的,那一匹白马给表小姐,我骑这匹棕马,还有那两匹谁跟着你出门便骑着。这可好了,从今往后,咱们出门便有马骑了,多少像个大户人家的样子。”
王源笑着点头道:“安排的不错,那几匹骡子便是拉车干活的牲口是么?”
“是,拉车的青骡子可少不了。家里活儿多,女眷出门也是要坐车的。对了,价钱跟二郎说一下,这六匹马花了一百二十贯,五头骡子五十贯,一共花了一百七十贯。”黄三扳着手指头道。
王源讶异道:“才这么点钱?怎地这么便宜?”
黄三得意道:“可不是么,我说捡了大便宜吧,那马贩子的老婆家中产子,他急着脱手回去照顾。本来回鹘马一般都在二十五到三十贯的价钱,更好的要到四十贯,他一起打包算我二十贯一匹,赚大了。”
王源哈哈笑道:“三郎现在也会占便宜了。”
黄三道:“那可不,咱们虽然有钱了,但该省还是要省的。再说了他急着脱手,这匹黑马性子暴烈又没人要,我兜底给他全要了,他该感谢我才是。”
王源呵呵笑道:“倒是人家要谢谢你了。那边那十几个人是干什么的?替你牵牲口回来的人?怎地还有女子。”
王源指着站在院子一角的两拨人有些疑惑,这十几个人站在那边一动不动,一副恭敬的样子。
“哦,那是新买的奴仆和婢女。这帮人都是从关内道逃难来京城的,关内道突厥人打过了丰州,这些人便只能往南逃难,西城门那边满大街都是,蝗虫一般的多。京兆府不让他们进城,这些人都堵在城门口。他们都愿意卖身为奴换口吃喝活命,我在市上听到这个消息便去挑了些模样周正身子还健硕的几个来,钱都给了他们家人,契约也签了,都交给夫人管着呢。”
王源惊愕道:“太平盛世还有这么多难民?”
黄三笑道:“二郎读书读傻了么?边关年年打仗,哪一年没有逃往长安的难民?这有什么稀奇?天下太平也不是处处太平。”
王源微微点头,走到那十几人旁边,这些人个个衣衫褴褛面露憔悴困顿之色,显然一路逃难饥寒交迫之极。
“你们都是逃难来的?”王源问道。
一名青年汉子忙道:“回禀老爷,家乡全毁了,只能往南边逃,一家老小都在城门外窝着呢,饿了几天几夜。要不是碰到你们这样的好人家肯买了我们为奴,怕是要饿死了。”
王源皱眉道:“卖身为奴你们是自愿的么?若不愿的话,现在还有反悔的余地,我们绝不强迫于你。”
一群男女呼啦啦跪倒在地哀求道:“老爷,挨打挨骂都可以,可千万别不要我们啊,求求您了。”
王源无语,原来在这些人的眼中,卖身为奴倒是个好出路,自由在这些人的眼里一文不值。不过想想也不难理解,不走这条路,或许便要饿死了,这件事朝廷居然不闻不问,也是奇怪的很。
“好吧,都起来吧,大妹小妹,带他们去洗澡换衣服,明儿记着每人做几套新衣服。具体分配到何处,让十二娘决定吧。”
黄英和黄杏上前来道:“男女分开,男的在前院天井水管下洗澡,女的去后宅天井,都守规矩,不要乱跑乱动乱说话。”
众人千恩万谢起身,跟着两姐妹乖乖的去了。
王源沉吟不语,对黄三道:“约束归约束,好好的待他们,都是好人家的子女。”
黄三道:“这我知道,二郎还不知道我么?”
王源想了想道:“明日一早你什么也不用干,带着这些人跟我出去半点事儿。”
黄三道:“什么事儿?”
王源道:“到时你便知道了。趁着太阳还没落山,把马儿拉出去我溜一圈去。”
黄三拍手道:“正该如此,十二娘都拉了马出门去骑了,我刚才正想提醒你呢。”
王源愕然回头,果然不见了李欣儿的身影,那匹枣红马也已经不见了。
第一六六章 驯马
王家大宅旁边的荒地上,一个多月前砍掉了荒草,有修整了地面,除了大小妹开辟的几块菜畦之外,其余的地方都已经冒出了绿油油的小草,形成了围绕宅邸的青草草坪,此处骑马是绝佳之地。
王源拽着黑马来到门前的时候,李欣儿已经骑着枣红马绕着宅子在草地上飞奔了。唐装女子身上的佩饰甚多,光是衣襟上和披肩上的流苏便有五六条,马儿奔跑之际流苏飞扬甚是有临风飘然之感。
王源看的眼馋不已开始摩拳擦掌起来,黄三将不情不愿的黑马硬生生拉到门前的青石旁,王源站上青石跃跃欲试。
“二郎,可小心些,这马儿性子烈,可别摔下来。”黄三叮嘱道。
王源口中应了,甩镫一个翻身,身子便稳稳的跨。坐在马背上,黄三大声喝彩,正欲夸奖一番,猛见那黑马扬天一个唏蹓,前蹄扬起直立而起。
王源一个不留神身子往后便倒,情急之下伸手抓住马鞍前突处用力稳住身子,这才没有摔下马来。刚来的及骂一句:“这畜生。”就见那黑马猛窜而出,一道疾风般的冲了出去,瞬间便在数丈之外。
“小心啊。”黄三惊骇大叫,伏在马上的王源只觉耳边风声呼呼,身子被颠的忽上忽下,那里还能听到黄三的话。
那黑马猛窜数百步,王源无法操控,只任由它直愣愣往南边冲,忽然间前面的池塘塘梗横亘在面前,王源偷目瞧见心中大骇,忙不顾死活紧拉缰绳,那马儿竟不受约束,头被拉的偏向一侧,四蹄却兀自冲着塘埂冲了上去,猛然间在塘埂上赫然立定,马背上的王源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张牙舞爪的飞起,噗通一声落入水中,登时全身尽湿,狼狈不堪。
王源一边咒骂一边从水中往岸边游,就听到岸上有人哈哈大笑,仰头看去,之间李欣儿骑在马上悠然自得,正对着王源指指点点,发出大声的嘲笑。
王源气的吐血,不声不响的爬上岸,转目去找那黑马,只见那黑马若无其事在不远处吃草,龇牙掀唇一副吊儿郎当模样。
“你这畜生,今日必驯服了你。”王源怒骂着,不顾全身**朝黑马奔去。
李欣儿幸灾乐祸道:“夫君,这种烈马你是驯服不了的,还不如换匹马儿,我这一匹便不错,性子很温顺,要不咱们换换吧,强行要驯服,摔断了胳膊腿可不是闹着玩的。”
王源不理不睬,慢慢接近黑马,黑马用眼睛瞟着王源,王源进三步马儿便退三步,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王源恨的直咬牙,马儿是有智商的,这一匹马儿显然是在戏弄自己,眼珠一转装作往旁边走开,猛然间身子窜出弹射到黑马身边,黑马惊觉上当跳起来便跑却已经被王源抓住了缰绳。
黑马飞奔而出,拽着王源在后面疾跑,这样下去数息之内王源便要放手,否则便会被拖到在地。猛听得公孙兰清脆的声音响起:“借力上马。”
王源闻言醒悟,手上猛拉缰绳,趁着黑马用力摆脱的力道脚尖点地身子飞起猛扑而上,像只八爪鱼一般趴在马背上,手脚连撑,爬到马鞍的位置。
黑马怒不可遏又跳又叫,想将王源摔下马来。公孙兰又道:“拉紧缰绳,夹。紧马腹,上身放松,它如何跳,你便随着它的力道摆动,不要拗着来。”
王源依言而为,只觉的胯下的黑马像是安了发条一般跳动旋转不休,自己的身子像是在惊涛骇浪之上的一叶扁舟一般上下颠簸,胃里的食物都快要吐了出来,难受之极。
但王源咬紧牙关支撑下去,他听说驯马的时候一定不能让马儿摔下去多次,否则会越来越难,这是马儿是爆烈脾气,王源的倔强脾气也被撩拨了起来,口中大骂道:“畜生,今天跟你耗上了,非要叫你服了。”
不知过了多久,黑马的跳跃旋转的力度明显缓慢下来,马身湿漉漉的全是汗,一人一马都气喘吁吁。终于黑马似乎蹦跶不动了,慢慢停了下来,立在原地不动。王源吐着舌头骂道:“畜生,没力气了吧。”
说话间手上的缰绳也松了,两条酸麻的大腿也放松了,就在此刻,你那黑马腾地窜出,竟然趁着王源松懈之时狂奔起来。王源怒喝连声,赶紧夹。紧马腹,刚才一番折腾虽然累得要死,但也掌握了一些马上防摔的技巧,索性放松了缰绳,腿上也放松了力道,身子在马鞍上晃晃悠悠上下颠簸,但却像是长在上面一样。
那黑马脾气甚是倔强,沿着王家大宅周围的草地一直奔跑不休,从太阳还有数尺高一直跑到天色擦黑,王家众人都有些无奈的拿着灯笼站在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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