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信纸捏在手上,冲门口叫道:“来人啊,传严斗来见我!”
严斗的速度很快,几乎是随传随到。喝了没半杯茶的功夫。他人就已经站在了面前了。殷勤地道了句:“娘娘找奴才有事?”
银姬无限哀愁地叹了口气。这一声叹气将严斗吓了一跳,忙问道:“娘娘您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请御医?”
银姬斜了他一眼,他就记得他那相好了。遇上又哀叹了一口气后,摇头道:“我是担心皇上担心的。”
严斗松了口气:“娘娘不必担心,根据前线汇报。皇上已经到了边关,安全无恙。”
银姬点头,神色一淡。“皇上也没有写封信给我报平安……”
“大概是边疆事急,皇上忘了,又或许皇上是给娘娘写了信了,只是在路上耽搁了。”
银姬在严斗说话的空,遣走了周围的人。瞧了眼四周,确定不会有人偷听后压低了声音在严斗的耳边问道:“丞相是否克扣了两万石地粮饷?”
严斗一愣:“这奴不知啊!娘娘是从哪里听来的?”
“是燕解语老师说的。”
严斗一听是燕解语说的原本脸上还有几分不信的神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地是深沉的怔惊。
银姬纳闷了,这严斗咋就这么信赖燕解语那大妈的话?难道燕解语知道这些事是很正常的么?“她说唯今之计只有向四王爷借粮草。可是……”闭眼哀叹,“你知道四王爷的住址么?”
“娘娘这么关心皇上,老奴真是……真是……”
你个老头老“真是”“真是”地嗦个什么!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叽哩吧歪的做什么!既然他这么崇拜自己。那就让他更崇拜自己一点吧。
“怎么能不担心啊。女人嘛,这一辈还不是靠男人生活。自己的男人好。自己也就跟着好。如今皇上有事我怎么能袖手旁观,虽然不是他地什么皇后,但我是他的妃子也算是他的老婆。我想这世间也不会有比皇上对我更好的人了。我指望着皇上平安而归,好和他白头偕老。唉……”
说完瞥了眼一脸好像被煞到的严斗。嘿嘿,被她的话感动了吧,是不是想着你的那个相好也对你说这番话啊。哈哈哈………不过这话说得连她本人也是浑身不自在,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严斗低头沉思着什么,又像是在思忖犹豫着什么。最终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这口气仿佛夹杂了一些说不清的东西,细细分辨,其中似乎有不舍和难过。“娘娘放心,老奴明白了娘娘地意思,一定会找到四王爷……”
银姬赶紧道:“我写了信!你找到四哥就把这封信给他看,他就会明白了。”
严斗迟疑了一会儿,这迟疑只有一须臾的时间那么短,如果时间可以过得比一须臾还要慢,那就会发现其实严斗是有迟疑的。将信收在袖子里后,严斗黯然地自言自语地道:“明白就好了……”
银姬没有听见听到自言自语。此刻的她终于把肩上的大担子交了出去油然升起了一股舒坦之情。
“娘娘,奴才告退了。若还有什么事就尽管吩咐奴才就行了。”
银姬点头。看着严斗临消失地背影她想到了还藏在她被子被子底下的那本黑皮书。
那上面写地东西是真是假啊……
番外 上
天朝光化四十六年,即天朝明化一年。就是北野明登上皇位的那一年。
那晚的太后病情突然恶化,宫中的所有御医都去了凤栖宫把脉医治。但皇上并没有去请安,宫中的人谁都知道现在的皇上和太后的关系不是很好。加上银姬又昏迷不醒,北野明更没有心思去过问太后的安危。
但为了维持两宫表面的平和,北野明还是派了大内总管严斗去问安。
太后已经精神不济,迷迷糊糊地睡在床上,随时都有可能撒手人寰。御医逐一地给太后把完了脉,都是摇头不语,对上一旁的严斗的眼睛,无一不说着一个共同的信号,那就是还是极早为太后办后事吧。
严斗在这个宫中是个看惯生死的人,加上知道皇上也不关心太后的死或是活,他更没有余地去操劳。于是遣退了御医们,让周围的宫女给太后盖好被子后就和她们一起退了出去,关上门,并吩咐她们好好地守在门前,随时注意里面的动静。
原本已经走了数步的严斗突然驻足不前,他在犹豫,最终他还是决定守在凤栖宫。他是个老人,太后也是个老人,如今又有丧子之痛,他能够明白太后心中的那份求死之心的。如果太后今晚驾崩了,那就让他这个老人目送她最后一程吧。思及此,严斗后退到了黑暗处。
夜渐渐加深,不知是几更天了,严斗靠着墙打起了瞌睡。他是伺候过皇上的,就算睡得再死也得保持那三分的清醒,更何况现在只是打了个瞌睡而已。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激得他浑身一震,立即就把的睡意连根拔除了。
有人在深夜匆匆赶至了凤栖宫,没有通报就进入了太后的寝宫。这个人严斗是认识的,他就是手握重兵的李运海。
这么深地夜色他怎么来了?难道太后她!太后她驾崩了!?可看了眼守在寝宫门前的那些宫女们。瞧她们的神情又不像。
心生疑窦,缓缓抬步走上了前去。他是大内总管,内宫的一切地方他都是去得的,因此他的出现不会让任何人感到唐突。严斗立于寝宫紧关的门缝前,侧耳探听,谁知这一听就听到了太后地一句:“表哥!”这两个字内渗透出的各种感情让严斗一惊,连忙挥手命令左右的那些宫女逐一退出。
稳了稳心。严斗将耳朵贴在了门扉上。
原先昏迷得气息快要衰弱的太后此刻的声音竟有了几分洪亮:“表哥你终于来了!”
严斗知道这是回光返照。
李运海没有出声。又听见太后急厉地嘶喊:“表哥,你知不知道我恨你!我什么都给了你,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绝情!”
严斗听得一阵噼里啪啦地脆响,神经一崩。宫中的人知道得越少活得便越久,但这世上的人能有几个经得起好奇心的折磨的!严斗右顾四周。舔了食指将门上糊地纸戳了个洞,眼睛便窥探了进去。
太后一手撑着上半身,另一只手死死地拽住了李运海的衣襟。地上是一片碎瓷片。李运海背对着严斗,不知他现在的表情,但他冷冷地拨开了太后地手。看着她颓废地倒在了床上。
太后频频地喘着气,双眼望着上空,控诉道:“小妹她哪点比我好?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从来不肯多看我一眼!为什么!”
李运海静静地叹了口气。静静地道了一句:“在你杀了她的那一天我的眼睛就不曾再看过任何人。”伸出手捋着她的额前碎发,“莞儿……”
这一声莞儿让太后原本已经黯淡下去的眼珠子陡然一亮,急切地抓住了他搁在自己额头上手,如在汹涌波浪中攀住了一浮扁舟,“表哥,你还记得莞儿的名字!在这个宫中,我连我的名字都要忘记了。你还记得!”一腔清泪自眼角流下,“我后悔杀了悦儿。可我不甘心啊!明明我们是亲生姐妹。可你的眼睛就只会看到她!你只会捕捉她地一颦一笑,为什么!”
“悦儿她……”李运海用食指轻轻擦拭她的泪痕。
“我不要听!”太后禁锢住他的手,“我明明才是那个对你有用的女人啊!我为了你费力爬上这个皇后的位子。我向皇上给你要了官,我动用关系让你当上了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地将军,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多看我一眼……难道我做得还不够么!可是悦儿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啊!她自始至终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妃子罢了。连为你说话都不够分量。表哥!为什么!我只想知道为什么……”
李运海显然是动容了,反手握住她那双早已沧桑地手:“莞儿。你为我所做的有许多事我都明白,我都一直放在了心里,”指着自己的心,“在这里,从来不曾忘却过。只是这世上的男女之情不是靠这个可以赎买的。这不是在做生意。我的心给了一个人……”低头黯然地吸了口气,竟似暗泣,“再也不可能收回来了。”
太后睁着眼睛听着他的话。眼睛在僵化地看着某处空虚的时空,泪却源源不断地溢流了出来。蠕动着嘴唇,半晌,时间凝结得可怕,她的沙哑的声音划破了寂静,她平静地说着,可她越来越颤抖的手泄露了她内心的恐惧和悲恸。“你为什么要杀了我的锦儿。这些年没有你,我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就剩下他了。表哥,你为什么要我连活下去的理由都剥夺了……”
“我……”李运海闭眼,“我对不起你。”
太后的双手指骨一顿,渐渐地松开了力道,放开了他的手:“表哥,你早欠了我无数个对不起。从我豆蔻少女时你将我对你的爱慕践踏在脚下的一刻起,我就注定了一辈子要活在你的对不起之中。这些我都可以带着进棺材,可是有一件事我想弄明白。是不是北野弦是悦儿的孩子,所以你才要对他那么好,给他所有的一切,甚至不惜杀了我们母子。你对悦儿的爱真是没有人可以取代么?”
李运海歉疚地看着那个年少时代就一直缠着自己,娇滴滴地唤着自己“表哥”的女人,青春的流去在她的脸上刻上了一道道的岁月的痕迹,可是这样的已经老去的女人在他的心中一直是可爱的,她看着他的眼神还犹如少女时代的那般纯真,只是纯真下掩藏着被他深深伤害后的伤痛。
“弦儿,就像当年的我。傻傻呼呼,想与世无争,安安静静地生活在市井之中,原本也可以生活得无忧无虑,衣食无缺,可是世事的无奈却不得不步入朝堂,为了得到某个东西而必须卷在黑暗的漩涡里不得脱离,越陷越深。”
太后张着嘴,半天却没有发出声音。
李运海的指尖扫过床沿的木边,低头的瞬间他的沧桑完全显露了出来。喉间一紧:“我们都爱上了一个女人,不可自拔,可是得到了之后却不能拥有。那份痛深深地埋在血肉里,每痛一次却更爱一次。轮回地重复却永世不得超生!我既然尝过这份痛,怎么能够再让弦儿再尝一次!就算我当年不能拥有,我也要让弦儿拥有一次!就算我以后死了,也值了。”
番外 下
太后颤着指尖,喉咙勉强溢出了几个字:“那、那……个……女、女人……是……”
“悦儿每次笑起来都像极了她。每次我都想,是不是注定得不到,所以上天就给了我这么一个替代品?可是这个替代品最后也被当时的皇上夺了去。原来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皇上也不是真的无所不能。他也要在身边摆放个替代品以解相思。呵呵呵呵……”李运海仰天大笑,笑得恣意,笑得狂放,同时也笑得悲哀。
“她……”太后嗫嚅了两个字,“是她……”
“没错。我以为我坐上了这个天下独尊的将军的位子就可以匹配上她了,她始终是那么桀骜不驯,若即若离,既可恨又可爱。谁都不能捕捉到她。她说她就像那花上的蝴蝶,虽然近在眼前,却总是在你以为可以靠近的时候扑翅而飞。”李运海伸手触摸着眼前的空气,仿佛有一只蝴蝶就在眼前。一丝苦丝延展到了唇角。这一瞬间他伪装的所有坚强彻底崩溃,半跪在地上掩面而泣道:“她明明说过最喜欢的是我,为什么还要离开我……那个人能给她的幸福难道我就不能给么,我给得只会比他多,不会比她少。可她最后走的时候连回头再看我一眼都不舍得。走得那么决绝,那么潇洒,那么得……伤透我的心……”
“呵呵……呵呵!”诡异的小声蓦地回荡在着夜深人静的空荡荡的殿内,如鬼般的阴森,如妖般的尖细。“原来我们到了最后都是什么都没有得到。表哥,”太后的擦去泪珠,讽刺般地笑着,“我们都是注定孤老终身的。不过得不到的毁了也是好的。我帮你杀了她,表哥,你是不是要感谢我?”
李运海的脸色突然狰狞了起来,上前一把掐在了她的脖子上,咬着牙道:“我得不到她,可我是希望她能得到幸福的!我曾许下愿,只要能看到她幸福,我这辈子宁愿舍弃所有,就算一辈子活在梦里也无所谓。可你却杀了她!要不是你是皇后,我不能碰你,不然我早就要杀你为她报仇了!你破碎了我的梦,知不知道!”
太后面色苍白,面孔因缺氧急剧扭曲。可她却没有挣扎,一双眸子就这么凝结在了他的脸上,怎么移也移不开。脑中一片空白时,她想起了年少时自己总是跟在他的身后红着脸一口一声一个“表哥”叫着,她还问过他是否喜欢她,他那时摸着她的脸说下“喜欢”二字时心底的雀跃一直珍藏在了心底数十年。就是凭着这份雀跃让她为了他的成功不惜嫁给了别的男人,每天想着他的容颜和嗓音与另一个男人渡过了无数个春宵。正是因为他啊,这个让她身心都愿意交付的男人。努力地伸出手,覆上了他掐着自己脖子的手,露出了不符合脸色的幸福。
李运海一怔,双手骤然一松。
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的太后剧烈地咳嗽着。她费力地咳着。“表哥……表哥……”
李运海负着手,早已经乱了方寸。不愿再停留片刻,大步向门走去,在他打开门的一刹那身后微弱的声音让他迟疑了。
“表哥,你能不能骗我说你爱我?表哥”
李运海想也不想就走了出去,大步消失在了夜色中,也不顾身后是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
严斗等李运海走了才从一棵树后走了出来。他听到了太后的那嘶哑的一呼。那一呼之后一切又重新归于了平静。
平静得有些可怕。
严斗悄悄地走上台阶,朝屋内看去。太后的半个身子垂在床外,眼睛半睁着,右手垂在头下。仿若柳絮,毫无半点生息。
“太后驾崩”严斗朝着上苍尖尖地一声呼喊。
没半晌,那代表白事的锣鼓便敲响了,传遍了宫中的每一个角落。
严斗静静地站在台阶上,半会儿才抬手拭去眼角的那片湿濡。喃喃地道:“男女之情……唉……我身为宦官,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第四卷 遗情篇
第五十六章 此情可待思期近 上
银姬坐在马车上。这次她是去泰州城。因为百般无奈的她却莫名其妙的收到了一份喜帖,是请她去吃满月酒的。请她去的人是孜媛,旁边还附属着泰州知府钱元宝的名字。
原先还以为她是不能去的,谁知严斗却说皇上临走时吩咐过,她可以在侍从的陪同下出去走走的。
银姬立即眼睛一亮。收拾了几件衣服,带了一队御林军就坐上皇宫御用豪华马车出门了。这次陪同她的还有那个燕解语。
啊,这个燕解语不知怎么的竟开始变得对她很亲热。嘘寒问暖的,呵护备至。渐渐地让她觉得有这个朋友也是不错的。
路上都是平安无事的,没有人打劫,也没有人滋事。原本让她担心那个无良丞相会趁此机会将她斩草除根的惧意终于放下了。
让她很惊喜的是她的车一靠近泰州城,四周立即如爆炒腰花般地沸腾了起来。欢迎队伍庞大的可以和足球场上的足球宝贝们相提并论了!
那个叫钱元宝的知府和他的夫人就在竖着“泰州城”三个大字的门牌坊的前面等候着她。一见她的马车立即就跪了下来,旁边的百姓也跪下齐呼:“娘娘千岁千千岁!”
呼声震耳欲聋,想让人忽视都忽视不了。银姬当然不想忽视了,兴高采烈地挑着车帘看着地上一片黑压压的人头,原来她的人气竟是这般的高啊。
侍卫长恭敬地撩开车门帘。
银姬的玉足先伸出了车外,再优雅地探出了身子。她曾看过一个节目,说每次下出租车时脚先出去的下车姿势最是淑女优雅的。
享受着周围的那些女孩子地惊抽气声和惊羡声,银姬高傲地抬起了头。
“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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