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园。
七巧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侧头朝着身后的墙壁看了去,随着密密麻麻的‘正’字堆满了她的视线,她既心惊又胆颤。
每打一次便画下一笔……
那这满墙的‘正’字,到底是经过了多少次的痛彻心扉才积攒而成的?
花月满笑了笑又道:“娘,您养育了我十年,我便用我余下十年之间所有疼痛,去偿还您的养育之恩,对于您的要求我从不违抗,对于您的责打我逆来顺受,我本以为那满墙的正字今生再是无缘画完,不想老天爷到底是成全了我。”
“这是最后一次,我无声的承受着您所有的盛怒,但过了今晚,你我将两不相欠,从此亦后会无期。”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花月满呼了口气,不自觉的皱了皱眉,疼是疼了一些,但她终于可以松口气了,这算不清楚的孽债,总算是还完了……
有什么东西,在心里炸开了,炸的秦知茹遍体鳞伤,体无完肤,她原本满眼的呆愣,瞬时幻化成了满腔的愤怒,颤抖着握紧了手里的藤条,再次朝着花月满的身子落了下去。
“连你都打算离开我了?连你都打算背叛我了?你这个白眼狼的东西……”
花月满搂紧怀里的七巧,自然而然的紧闭双眼,等待着又一波的狂风暴雨。
院子里,刘默和花锦庭带着一群的小厮,还没等靠近门口,便是听闻见了屋子里面藤条抽打在皮肉上的声音。
花锦庭一愣,这才明白刘默刚刚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原来他是让自己来把秦知茹给带走。
说实话,秦知茹责打花月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他也是知道的,只是他从来都懒得管,但是眼下……
虽然他不知道刘默是怎么知道秦知茹会偷偷跑来打花月满的,可如今刘默在这里坐镇,他就算再不想管也是要管的。
“你们几个去敲门。”他大手一挥,朝着身后的小厮们吩咐。
刘默淡淡一笑,漆黑的眼戾气忽闪:“何须如此麻烦?”
他猛地扬起自己的手臂,精致的阔袖在强大的内力下鼓动而起,一道凌厉的白光闪过指缝之间,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见那白光“唰!”一下没入结实的墙壁之中。
“砰——!”的一声巨响,灰尘四起,墙壁碎裂,顷刻之间,整个一侧的墙壁轰然塌成了一地的废墟。
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之中,刘默抱歉的笑了笑:“不好意思,力道似乎大了些。”
花锦庭眼看着若无其事的刘默,一个闪身直从坍塌的墙壁处进了屋子,又是惊又气,什么叫力道没控制住?这明摆着就是公然拆他房子!
屋子里的人也是被这巨大的声音震的一惊。
秦知茹下意识的后退几步,站定在里侧,瞧着一个欣长的身影,踩着废墟的缓缓走了进来,当她看清楚来人是刘默时,不由得惊大了眼睛。
七巧兴奋的红了小脸,不停的晃着压在自己身上的花月满:“娘娘,您快看看,是爷,是咱的太子爷来了!”
花月满的意识早就模糊成了一锅粥,要不是七巧死命的叫着她,晃着她,她根本就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
刘默来了?这是她的第一意识。
缓缓抬起头,她忍着刻骨的疼痛和忽然涌现在眼里的委屈,看着那此时同样静默看着她的刘默,抿紧了唇。
干涩的眼变得湿润,沙哑的嗓子酸胀的难受,她知道,自己自以为是的坚强,再次在这个阴人的面前坍塌的连渣滓都不剩。
四目相对,动了动嘴,忍着泪水泛滥的酸楚,她干巴巴的说:“刘默,你丫是得了健忘症么?协议书还在我手里捏着呢,你却忘了给我缓解的药……”
七巧听了这话,直想抚额,娘娘,这个时候说这种煞风景的话,真的好吗?
刘默一步步朝着她走过去,伸手想要将她抱在怀里,却发现她遍体鳞伤的身子根本无从下手。
僵持在半空的修长五指,忽而慢慢紧握成拳,猛地,他朝着花月满的颈子落下了一掌。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以至于花月满连反应都没有,便双眼一抹黑的陷入了昏睡之中。
花锦庭带着小厮们走过来的时候,猛一瞧见床榻上浑身是伤的花月满,也是一愣,不敢置信的转眼朝着一边的秦知茹看了去,恨得咬牙切齿。
“你,你你……”他颤抖着指着秦知茹,你了半天,愣是没说出第二个字来。
虽然他不甚关心花月满,但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如今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摆在眼前,他又哪里心不疼?
其实花锦庭不知道的是,花月满这次还算是轻的,以往秦知茹动手,哪次花月满不是皮开肉绽?像是死了一次一样?
秦知茹没想到花锦庭会过来,眼中只剩下了花锦庭的她,当即喜笑颜开,想要走过去:“老爷您是来看我的吗?”
然,她刚刚走出两步,地面便是一道白刃之光闪过,将她又震回到了原地。
刘默慢慢转过身子,翻滚着惊涛骇浪般的黑眸,慵懒的打量着秦知茹半晌,紧抿着的唇绽慢慢放起了一个嗜血的笑容。
“秦夫人想要和大司马叙旧可以,但在那之前,容我先把账算算。”
秦知茹一愣:“什,什么账?”
刘默缓缓举起左手,当着众人的面,儒雅的一根根数了起来,可怎么数似乎都觉得不够,索性又垂下了手臂,淡笑着道:“虽然怎么算都是我吃亏些,不过看在秦夫人对花月满有生育之恩的面子上,我吃亏些也无妨,就两个伤口算一次的抽筋错骨好了。”
他说着,又扫了床榻上的七巧一眼:“现在就给我数,看看太子妃的身上究竟有多少伤口。”
七巧一个激灵,不敢怠慢,慌慌张张的爬起了身子,小心翼翼的伸手摸索上了花月满的周身,她数得仔细又谨慎,生怕落掉了一个。
半晌过后,七巧如实禀报:“回太子爷的话,娘娘身上大小伤口加在一起,一共一百零七处。”
刘默满意的点了点,一步步优雅且缓慢的朝着秦知茹走了去,唇角的酒窝深深凹陷,只是里面掺杂着的是毫不加掩饰的杀戮。
“单数不好计算,不如我再吃亏些,将那个单也抹掉好了,一共一百零六处,两个伤口算一次的抽筋错骨……就是五十三次。”
秦知茹虽然不知道什么是抽筋错骨,但刘默的气势实在是太过强大,以至于还没有动手,她便是先惊颓的浑身颤抖了起来。
一步步的后退,身子终是靠在了冰凉的墙面上,无路可退的同时,她惊恐的大吼:“你不能拿我如何,我是阿满的娘亲!阿满是绝对不准许你伤害我的!”
刘默笑着点了点头,怎么看都是一副儒雅贵公子的模样:“太过血腥的东西,她确实应该不会喜欢,所以我才提前打昏了她,至于她醒来之后,怎么闹我都好,但现在……我说的算。”
秦知茹惊恐的摇头,眼看着刘默已经站定在了自己的面前,求助的又朝着花锦庭看了去:“老爷您救救我,救救我……我爱了您这么多年,为了您我什么事情都愿意做,您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救救我……”
花锦庭厌恶的看着她,如看着一只恶心人的苍蝇一般,恨不得亲自动手将她捏死。
“毒妇!当年你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不惜借着我对你的信任对我下药,这么多年我只字未提,并不代表我当时真的就不知道你那恶心的手段,我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从我对你的冷漠之中,你多少能有所觉悟,只是我没想到,你竟如此的不知悔改,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下此毒手,我大司马府没有你这等丧心病狂之人!”
秦知茹拼命的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她只是想要得到她应得的东西而已,为什么别人能得到的她却不能?她不过是也想锦衣玉食,有自己爱的男人疼,她究竟错在哪里了?
手臂,猛地一紧,她惊愕的抬头,只见刘默已握紧了她的手腕,在她触目惊心的目光中,只见自己的手腕,在刘默的紧握下,慢慢扭曲变形,骨骼碎裂的摩擦声异常清晰。
秦知茹的疼的肝肠寸断,枯瘦的身子抖如筛糠:“疼,疼疼……”
“这就疼了?那接下去要怎么熬呢?”刘默抿唇一笑,高贵与儒雅尽展,“我要慢慢的将你身上的每一寸骨骼捏成灰烬,一点一点的打断你身体里的每一根筋,直到你瘫软成一滩烂泥,疼如锥心,痛心入骨,求生不得且求死不能。”
第一百六十二章 把你的疼痛传递给我
子时的街道早已没有了行人的身影。
“轰隆——轰隆隆——”
一声接着一声的巨响,接连从大司马的府邸传出来,等在大司马正门口的福禄,听得那叫一个心惊胆战。
他是刚刚听了擅玉的传召,特意从贾府过来的,毫不知情的他,眼看着大司马府里四处生烟,直以为是不是闹了地震。
“轰隆——”又是一阵的灰烟四起,大司马府正门旁边的墙壁上,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圆洞,刘默脚踏着碎石乱瓦,抱着花月满稳稳当当的走了出来。
福禄想要上前问安,却见刘默怀里的花月满不停的说着胡话,双眼紧闭,满脸大汗,颤抖的双唇和没有血色的面颊,怎么看怎么触目惊心。
哪里还顾得上问安?他先一步的打开了车门,恭迎着刘默坐上了马车。
花锦庭带着大司马府里的一干人等,站在破碎围墙的里侧,根本不敢再多说话得的他,恭恭敬敬的对着刘默的马车敬了三敬,才带着家丁和孙清雅转身匆匆离去。
孙清雅想着自己浑身是伤的小女儿,本就余气未消,如今又看着这被刘默凿的破破烂烂府邸,登时怒气再次翻滚上了脑门。
“老爷怎能就让他这么走了?就算老爷不心疼月息,也要心疼一下咱这府邸啊!”
花锦庭一把捂住了她多事的嘴巴,生怕在还未曾远去的刘默听见,慌里慌张的回头望了好一会,才拉着孙清雅匆匆往院子的方向走了去。
“这都什么节骨眼了?你还敢扯着脖子的挑衅?你也不看看你要挑衅的那个人是谁,还当他是曾经那个任由别人揉捏的质子呢?如今人家是几国之中实力最强的祈天太子爷,你就真是不怕他回来也把你断筋错骨了?”
花锦庭使劲拉着孙清雅,快步往院子里走:“你赶紧管好你自己的嘴巴,你自己要是不想活了,就撒冷找口井跳了,别连累了咱们整个府邸跟着你一起命丧黄泉。”
孙清雅被骂的讪讪,却也闭着嘴巴不敢再多话。
说实话,如今这大司马府里伤得伤,亡得亡,精致的府邸变成了破窑,他比谁都心疼。
可心疼又能如何?
要怪只能怪他这府里没一个争气的,惹出的事端是一出接着一出,秦知茹如今还像是一滩烂泥一样的在院子里趴着,如此赤,裸,裸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他是巴不得刘默这烫手的山芋赶紧离开。
除非他是疯了,才会在这个时候拉着人家刘默的袖子,和刘默说:“太子爷,咱们算算我府里的损失?”
府门口,飞跃而来的擅玉,稳稳当当的落在了马车旁边。
“主子,需属下清理门户么?”
“无需,到底不是在祈天,点到即止就可以了。”马车里,传来刘默淡淡的笑声,“若是没有花锦庭的坐视不理,秦知茹断不会变本加厉成今天这般狠毒的模样,如今这府邸我也拆了,全当是给小心眼的老狐狸一个教训好了。”
“是。”
福禄傻呵呵的站在车门前,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满眼通红的七巧,又想着刚刚花月满的样子,知道这事不好,也不再多嘴,直接开口询问:“爷,咱们可是回贾府?”
“进宫。”
“进,进宫?”福禄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赶紧小声提醒,“爷,这里可是瑶蓝啊!”
这怎么进人家皇宫, 说的比进自个儿家的皇宫还要简单?
“那又如何?”马车里的刘默,低低的笑了,“今儿晚上这瑶蓝的皇宫我进定了,我倒要看看瑶蓝老儿敢如何阻拦我。”
福禄知道,刘默既然已经说了这话,那么这皇宫还真就是进定了,虽然他不清楚原因,却也不敢再耽搁,拉着七巧一起跳上了马车,朝着瑶蓝皇宫的方向驶了去。
马车里,刘默紧紧抱着怀里的花月满,感觉着她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颈窝里,狭长的眸暗了又暗。
当初宋太医确实是说过,这蛊毒之疼定痛入骨髓,可却没说这蛊毒会来的这般迅猛。
如今一身伤的她,已经有了发热的趋势,蛊毒之痛又接踵而来,就算她仍旧在昏迷之中,却还是疼的眉头紧皱,咬牙轻哼。
虽蛊毒之痛过了今夜便会自动消退,但她因外伤引起的发热却不可自愈,而要想让她得到最快和最好的医治,唯一的捷径便只有瑶蓝皇宫。
世人都知,瑶蓝帝是个十分惜命的人,放眼瑶蓝所有的能医都早已被他网罗进了皇宫。
透着车窗,看着那越来越近的瑶蓝皇宫,刘默平静无波的面颊,闪过了一丝浓浓的自嘲。
是要有多久没来过这里了?
本以为时间会冲淡所有,却不想如今看见,竟觉得是这般熟悉。
马车的颠簸,晃醒了花月满,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只觉得头痛欲裂,四肢酸胀,五脏六腑疼的跟插满了银针似的。
刘默感觉到她的动作,微微垂眸,看着她被烧的通红的小脸,伸手轻柔的摩挲着:“再忍忍,一会就好了。”
花月满使劲儿的眨了眨眼睛,想要看清楚面前的人,可怎么看都是重影的,听着声音虽然很是熟悉,但这柔软到能滴出水来的语气,却是她所陌生的。
“刘默?”她不确定的开口,似想要证实什么,用尽全力的抓住了他胸前的衣领,“你是刘默吗?”
刘默扬了扬眉,摩挲在她面颊上的指腹,不由得用力了几分:“不然你以为是谁?”
其实不用她回答,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毕竟她不是第一次,在他的怀里喊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哪知,就在他已经做好准备,打算承受她再一次喊出另一个男人名字的时候,她却忽然放下了所有的防备,伸手搂住了他的脖颈。
她忽然纠缠而来的动作,让刘默一愣,紧接着,耳边便是响起了她似着了火一般滚烫的声音。
“刘默,我太疼了……”花月满死死搂着他的脖子,声音几乎恳求,“你让我咬你一口吧。”
这种几近撒娇的话,若是平时,她打死也说不出来,但是!谁让她现在的意识是模糊的呢?或者说烧糊涂了得她和喝多了得她,从本质上来说没有任何的区别。
肆无忌惮的抽风,然后第二天便忘得一干二净,任由你旁敲侧击,她就是想不起来。
其实,现在的她只是潜意识的觉得,这曾经让她惊如脱兔,此刻却异常熟悉的清冽冷香,让她感觉是那么的安全。
以至于安全到她可以不需要假装坚强,可以不需要一个人咬牙隐忍,哪怕是在他的面前丢盔弃甲,她也理所应当,完全感觉不到任何的丢人。
花月满从来没有和任何人撒过娇,哪怕是曾经的司慕冉,岂不知,万年不撒娇的人,仅这一次便威力无穷。
刘默愣愣的看着她半晌,并没有点头亦或是摇头,可眼看着她特别自觉的摸索上了他衣领的扣子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