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痛快的举动,把嬷嬷都给惊呆了,生怕他只是做做样子,一双死鱼眼死死的盯着他慢慢咀嚼的嘴。
相对于嬷嬷的惊讶,花月满的反应简直可以用惊吓来形容。
我说刘默你四不四傻?好歹你也要问问这是啥吧?好歹你也挣扎一下吧?就这么顺从的跟小绵羊似的把药给吃了,你是怕毒不死你么?
就在花月满控制不住,想要飞过去把药从刘默的嘴巴里给抠出来的时候,刘默却已经把药咽了下去,并扬起没有血色的面颊,对着嬷嬷淡淡一笑。
“别用那么惊讶的目光看着我,我顺从只是不想让自己遭多余的罪,既然你们想我吃下去,那么就算我不吃这颗,你们总是有办法让我吃下一颗,既是结局不变,那么无论我如何挣扎,都只是和我自己过不去罢了。”
他还不似现在这般沉稳的声音里,有着和现在一样的波澜不惊,好像他早已接受了一切结局,哪怕是最为糟糕的。
已经回过神来的嬷嬷,鄙夷的撇了撇唇,不但没有离开,而是搬了把椅子坐在了他的对面,花月满知道,她是在等着一会刘默痛不难当的服软要解药。
嬷嬷不是人,但她却是个人,她不想看见刘默的痛不欲生,更不想再去见证他曾经是如何的生不如死……
她狠狠掐在自己的手臂上,不停的一巴掌接着一巴掌的抽打着自己的脸,她想要让自己疼醒,想要结束眼前的这一切。
可是很可惜,在她还没有醒来之前,刘默已经疼的从椅子上翻滚在了地上。
他的脸色已经开始变青,好看的眉头紧紧拧在了一起,大颗大颗的汗珠滚落下他清瘦的面颊,细瘦的十指紧握,白到几乎透明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可饶是如此,他一声的痛呼都没有,一直都是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哪怕皮开肉绽……
刚刚还坐着的嬷嬷,已经慌张的站起了身子,似乎她也没想到这药效竟如此的猛烈,以至于还没等刘默先开口求饶,她便是主动说道:“皇上那里有解药,只要你开口求饶的话……”
可还没等她把话说完,疼到已经浑身抽搐的刘默,便是扯出了一丝虚弱的笑意:“如果我开口求饶,你会去禀告,瑶蓝帝也会亲自派人来给我送解药……咳咳咳……”
他止不住的咳嗽,似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才罢休,过了好一会,他才虚弱着又道:“可就算我吃了解药又如何?就算缓解我现在的疼痛,下个月我还是会同样经历这种刻骨的折磨,因为黑白鸠毒要想让服用者彻底对白鸠产生依赖,最少也要服用半年的时间……”
嬷嬷的震惊简直难以形容:“你,你怎么……”
刘默动了动唇,声音已经沙哑的如破锣一般:“黑白鸠毒是我曾无聊时研制出来的,后来被我父皇赠送给了一友人,不想时至今日又被瑶蓝帝弄到了手。”
鲜血顺着被咬裂伤口流淌而出,猩红了他干燥的双唇,刺目而惊心。
嬷嬷在接二连三的震惊下,眼看着就要变神经了,呆愣愣的看着地上的刘默,完全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花月满其实也很震惊,这个时候的刘默才多大?少年般得年纪,却能调配出来如此算计至深的毒药,她真不知道是要夸他博古通今,还是要骂他自作自受。
眼看着躺在地上的刘默愈发的痛苦不堪,终于回过神的嬷嬷转身跑出去通风报信。
没过多大一会,一群人走了进来,而在被人群簇拥在最中间的,则是一身龙袍的瑶蓝帝王。
瑶蓝帝王皱眉看着地上的刘默好一会,见他真的没有半分想要求饶的意思,吩咐两边的侍卫:“给我掰开他的嘴,把白鸠喂进去!”
花月满这次是真的没忍住,朝着瑶蓝帝威严的老脸就踹了过去,可她在梦里只是一抹影子,眼看着自己的腿穿过瑶蓝帝的面颊,是她苦涩的力不从心。
随着几名侍卫朝着刘默走去,刘默已经没有力气挣扎的任由他们架了起来,可就在那些侍卫想要掰开他的嘴巴时,他却先行开了口。
“除非是我自己忍不住开口求饶要白鸠,不然……只要疼痛得以缓解,我必死无疑。”他疼的连说话都没了力气,但漆黑的眼却刻着擦不掉的玉石俱焚。
质子死在他国,两国之间的维系也将荡然无存,瑶蓝将失去控制祈天的唯一筹码。
瑶蓝帝高大的身躯震了震,静静的与刘默对视了好一会,才对着那几名侍卫摆了摆手:“以后给个月都给他喂下一颗黑鸠,我倒要看看他能死撑到什么时候!”
随着他拂袖离去的同时,屋子里的其他人也跟着退了出去,刘默再次颓然的倒在了地上,可面颊却扬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第一百六十章 满墙的正字究竟为何
花月满就这样静静的漂浮在屋子的角落里,看着他疼痛,看着他隐忍,看着他一声不吭的熬过这漫长的一分一秒,一种无处遁性的疼痛,顺着心底蔓延开来,一下下击打在她跳动的心脏上。
猛然之间,她看见窗外站着一个少女,静静地看着屋子里的一切,一双闪着疼痛的眼,正在跟随着地上因疼痛翻滚着的刘默,而慢慢移动着。
花月满对那个少女太过熟悉,熟悉到少女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她都知道是在表达着什么意思。
不是因为那个少女是她曾经的闺蜜,她的玩伴,她的知己,只因那个少女就是她曾经的自己……
她总是在想,刘默是个完全没心的男人,不痛不伤,永远强大如斯,可岂不知,原来刘默不是不会痛,只是她早已遗忘了他疼痛的姿态。
眼睛忽然酸胀的难受,她再是忍不住的闭上了眼睛……
窗里窗外,两双眸,四行泪,无声无息的滚过了她儿时和此时的面庞。
记忆,如洪流一般涌进大脑,花月满终于想起,往后的时间里,瑶蓝帝真的每月个都会派人给刘默送来一颗黑鸠,让刘默年复一年的经历着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可是刘默,到底是熬过来了,没有一滴眼泪,没有一声痛吟,没有一次求饶。
噬心般得疼痛再次清晰的传遍全身,花月满幽幽的睁开眼睛,看着头顶上熟悉的帐子,她知道自己总算是醒了。
“娘娘,您总算是醒了,吓死奴婢了!”跪在床榻边的七巧,开心的欢呼。
花月满扯了扯唇角,示意给她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又疼又累的不想说话,强忍着没完没了在身体里叫嚣的疼痛,尽量让自己保持深呼吸。
她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造什么孽了,梦里心疼,梦外身疼,更想不明白的是,为何回忆明明是那么美好的事情,但她却每次总是能梦见刘默那阴人。
“吱嘎……”房门被人轻轻地推开,秦知茹缓缓迈步走了进来。
“秦夫人您来……了……”
七巧见来人是秦知茹,赶紧站起了身子,可本是笑脸相迎的她,却在看见秦知茹手里,那被月光晃照的锃亮的藤条时,吓得一愣。
哪有人来看望别人的时候,手里拎着藤条的?
这……
“娘,娘娘……”七巧拉了拉花月满的袖子,小脸已经白了,“秦夫人这是要做什么啊?”
花月满扫了一眼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藤条,忍着疼痛扯出了一丝笑:“七巧,你先出去。”
七巧愣了愣,看了看自家的娘娘,又看了看越走越近的秦知茹,点了点头,转身朝着门口走了去。
秦知茹站定在床榻边上,一张早已花容不再的面颊,在月色下倍感凄凉与可怖,一双饱经风霜的眼,满是苍凉的怨念。
她无声的看着床榻上的花月满,慢慢握紧了手中的藤条。
此时花月满满头冷汗的躺在床榻上,发丝凌乱,面无血色,双唇早已干裂的迸出血丝,可这些的这些,在秦知茹的眼里统统都是看不见的。
猛地,她扬起了手中的藤条,完全不加控制的朝着花月满的腰身抽了下去,“啪!”的一声重响,是皮开肉绽的声音。
花月满只觉得腰身一凉,紧接着,阴红的鲜血便渗透了衣衫。
刚刚走到门口的七巧,惊见这一幕,脚下一软,差点没瘫倒在地上,她不敢置信的看着手握藤条的秦知茹,猛地咬了咬牙又跑了回来。
“您当真就看不见娘娘难受么?”她伸手想要抢夺秦知茹手里的藤条,“娘娘都这样了,您怎能还忍心下得去手?”
秦知茹一把推开七巧,通红的眼睛也是闪出了泪光:“她是我生出来的,我打她就是天经地义的!这世上什么都不是属于我的,但她永远都是我的!”
七巧被推得撞在了桌脚上,明明疼的钻心,却还是再次冲了过来,可还没等她再开口,便是被花月满给呵斥住了。
“七巧!这里没有你的事,出去!”花月满疼的连呼吸都喘,伸手死死捏住自己的胸口,想要克制住这要命的疼痛,可只是徒劳。
七巧被吓得一个激灵,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娘娘……”她眼泪穿成串的往下落,声音都跟着颤抖了起来,“奴婢是心疼您啊!”
“我知道……”花月满对着她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转眼又朝着冷着脸的秦知茹看了去,“可她说的没错,就算全世界都背离她,我永远都要唤她一声娘亲。”
秦知茹失望透顶的笑了:“你还知道你是我生出来的?我以为你早就忘了!”她说着,再次扬起了手中的藤条,“现在你翅膀硬了,有了祈天太子爷撑腰了,再不需要看着我脸色了是么?我说什么你都不听了是么?”
这么多年,每当秦知茹动手的时候,花月满永远都是静默的,永远都是默默承受的,她已经习惯了这种任由秦知茹发泄的生活。
现在也是一样,秦知茹疯了似的不停地挥舞着藤条,而她却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
七巧站在一边又急又气,可是碍于花月满刚刚的交代,她又不敢上前阻止秦知茹,眼看着花月满的衣衫上已经鲜红一片,她再是忍不住的扑了过去,整个人压在了花月满的身上。
花月满本来就疼,如今被这么一压,差点没断气,看着趴在自己身上哭成泪人的七巧,饶是疼的生不如死,却还是无奈的笑了。
“我都这样了,你还来压我,真怕我死不了么……”她话是这么说,但还是温柔的擦掉了七巧面颊上的泪珠。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七巧感觉自己的心尖都跟着疼了起来,泪水更是止不住的往下落,声音颤的乱了音调。
“娘娘……奴婢没本事,但奴婢多少还是能帮着您分担一些疼痛的。”她伸手,死死的抱住了身下的花月满,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
傻丫头……
花月满叹了口气,猛地翻身将七巧压在了身子下面,这是她的孽障,又何须让别人帮着分担?
七巧呆愣,傻傻的望着保护自己的花月满:“娘娘,您……”
花月满明明疼的都快忘记自己叫啥了,却还是对着她眨了下眼睛:“七巧,若是连你都被打的下不了床,谁又来伺候我?乖乖的别动,一会就熬过去了。”
她一手搂住七巧的腰身,一手拖住七巧的后脑,按在了自己的胸口。
窝在花月满怀里的七巧,感觉到每一下藤条落下时候,花月满那不自觉绷紧的身子,咬唇泪奔,嚎啕大哭。
其实她更想说的是:娘娘,您真的不用这么坚强,想哭就哭出来,别再这样假装微笑了,看着您那强撑起来的笑容,奴婢真的是太疼了……
“啪啪啪……啪啪啪……”一下接着一下的藤条,不停的落在花月满的腰上,腿上,后背上,秦知茹越是打越是生气,越打越是悲凉。
“花月满,我生你养你,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祈天的太子爷早晚都是要三妻四妾的,既然便宜了外人,为何不能让你的表妹妹和三妹妹沾个光?我平常都是怎么教导你的?别和府里的人争抢,凡事以别人为先,只有这样,你爹爹才会觉得你懂事,才会觉得我教导有方!”
“如今真是翅膀硬了,也学会吃里爬外了,你以为祈天的太子爷又会宠你多久?”
花月满在秦知茹的咒骂中,一直愣愣的看着身侧墙面上那斑驳的‘正’字,干涩的眼睛里没有一滴泪水。
说实话,她并没有觉得那藤条落在皮肉上的滋味有多疼,一是因为她早已习惯了,二是因为现在蛊毒牵扯着神经的痛,远远盖过了这**上的疼。
“你哑巴了?没听见我说的话么?”秦知茹猛地将手中的藤条,朝着花月满的后脑抽了去。
“啪!”的一声炸响在耳边,花月满控制住的浑身一颤,眼前一阵的天旋地转,耳朵嗡嗡的想个不停,一股热流涌了出来。
七巧感觉到抱着自己的花月满慢慢松了力道,诧异的挣扎出她的怀抱,却猛地见两行鲜血,顺着她的耳朵缓缓低落在了自己的面颊上。
“娘娘——!”七巧这次是真的被吓坏了,转眼怒瞪着秦知茹,“你真的是要打死我家娘娘才肯罢休吗?”
秦知茹自是也没想到花月满的耳朵会流血,迷茫的摇了摇头:“不会的,阿满很抗打的,不会这么不禁打的。”
七巧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娘亲,一向傻白傻白的她都想冲上去挠人了。
一只手将她的脑袋拉回到了胸前,七巧一愣,只见花月满皱着眉摇了摇头,随后对着秦知茹淡淡的笑了:“还能听得见东西,想来确实没那么严重,不知道娘亲……可还是要继续?”
七巧惊得浑身一颤:“娘娘您疯了?”都流血了还没事?
秦知茹颤抖的再次举起了藤条,指着花月满:“你真的想要气死我不成?”
“怎么会?我一直希望您能笑,哪怕是我即将不能再陪伴在您的身边。”花月满笑着摇头,“满墙的正字只剩下了那角落里的一笔,曾经您每打我一次,我便在墙上画下一笔,而每画下一笔,我都会和自己说,只要正字写满了墙,那么我欠你的养育之恩也算是还完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后会亦无期
赵婧琳的院子里。
刘默不轻不重,不快不慢的话,震慑的整个院子里的人大气都不敢出,就连刚刚还厮打在一起的花英梅和孙清雅都停了手。
刘默转身的同时,扫了一眼院子里的鸦雀无声,满意的负手在腰身之后,正要迈步离去,却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狭长的眸不由自主的微微眯了起来。
花锦庭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生怕再有哪里惹怒了刘默的不开心,提心吊胆的走了过来:“祈天太子爷这是……”
刘默忽而淡淡一笑,危险的气息一触即发:“大司马的宠物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走了,我亲自送回来又太过麻烦,为了节省时间,劳烦大司马随着我走一趟好了。”
花锦庭愣了愣,不明白啥叫他的宠物,不过见刘默那半分没有商量的口气,为了避免再殃及其他,还是点了点头。
“祈天太子爷请。”
刘默微微颔首,与花锦庭一同出了院子。
相对于花英梅的蛮横,孙清雅还是有些理智的,生怕花锦庭和刘默单独离去会吃亏,赶紧招呼着院子外的小厮。
“你们把灯笼都点上,帮老爷照着点路。”
柳园。
七巧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侧头朝着身后的墙壁看了去,随着密密麻麻的‘正’字堆满了她的视线,她既心惊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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