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这几日他一个人想了很多,要说这事儿怪花月满,他其实并不是完全怪的,既然当初他已经决定了帮她,那么他其实就应该想到这事儿并非只是表面上看着的那么简单。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花月满的性子,虽然看似大大咧咧的,但做事总是有着自己的分寸,他想,如果这一次,她不是穷途末路了,也绝对不会找他进宫。
她有着她的难处,她不想说,他也懂,可他的性子,让他放下身价的去说好话,他做不到。
一个清白的身影,从身边马车之中走了下来,路过门口的时候,桂白一愣,下意识的捏紧了自己身下的长袍。
虽仅是一眼,他却也看得清楚,那个正朝着花月满走去的男人,是何等的天人之姿,与那个曾经来他戏班子的祈天太子爷不相伯仲。
嫉妒吗?也许吧……
桂白垂眼闷闷地看着自己泛白的十指,虽心里不舒服,但他却比任何人都明白,花月满这三个字,真的不是他能够再去奢望的。
城门口,花月满打开梅姑娘那马车的车门,看着里面抱着孩子的梅姑娘,轻轻一叹:“梅姑娘,抱歉,这次让你跟着桂白为了我涉险了。”
相对于桂白,梅姑娘倒是无所谓的笑了:“太子妃说的言重了。”
花月满知道梅姑娘之所以和自己不计较,是看在桂白的面子上,可人家既然帮忙了,她也总应该表示点什么。
但……
她现在早已不是祈天的太子妃,虽银子不缺,但她若是直接掏出了银票,按照桂白的性子,很有可能挠她个满脸桃花开。
正在自己身上摸索着,不知道能补偿给人家什么的时候,一只秀白的手,忽然就蹭过了她的面颊,举起在了梅姑娘的眼前。
花月满看着那修长五指夹着的太子令,不敢相信的回了头。
身后,司慕冉正淡淡的笑着:“我早已听闻姑娘和姑娘的夫君对阿满有恩,这令牌还望姑娘收好,若是以后碰到了什么难事,姑娘大可拿着这令牌来瑶蓝皇宫找我。”
梅姑娘愣怔的看着眼前这个温润俊美的男子,又转眼朝着花月满看了去:“这……”
花月满其实并不想承司慕冉的情,可她现在一穷二白的,穷的除了银子就只剩下银子了,而对于桂白来讲,这银子还真拿不出手。
“拿着吧。”抢下了司慕冉的牌子,花月满转手扔给了梅姑娘,“若是当真有事就拿着它来找。”
梅姑娘看着那被扔在自己腿上的牌子,失口说:“其实不用的,因为有人已经……”
花月满并没有听完梅姑娘说什么,便是关上了马车门,转身吩咐擅玉:“还得麻烦你找你的人送他们出城。”
擅玉并没有多言:“好。”
花月满深呼吸了一口气,对着擅玉笑了笑,转身跟着司慕冉回到了马车上。
在擅玉的安排下,桂白的马车需要先行,然后依次是梅姑娘的马车,最后才是司慕冉的马车,不过擅玉无论如何的安排,这马车行驶出城门,还是很顺利的。
花月满靠在软塌上,目光放远的朝外望着,余光忽然就看见了一抹高大的身影逆风而站,身上那笔直垂落的长袍没有一丝的褶皱。
猛地,她支起身子探头出车窗,可是看了半天,却也没看见那个已经在她心里生根发芽了的人。
应该……
是错觉吧?
无奈的笑了笑,花月满收回了目光,继续靠在软塌上发呆。
那个人如此的骄傲和自负,明知道她要离开,他又怎么会巴巴的赶过来送?况且眼下他不过是刚刚登基,等着他去做的事还有很多。
况且,就算他真的来了,又能如何呢?
相见不如怀念。
这话说出来其实挺伤的,但也是眼下最为应景的。
“咳咳咳……咳咳咳……”
坐在对面的司慕冉,忽然就咳嗽了起来,花月满仰头看去,只见他那原本温润的面颊,因为剧烈的咳嗽显得有些潮红。
他似乎很难受,难受的给予只需,几次想要压下那嗓子间的躁动,但却适得其反,咳嗽的更加厉害了。
“这是怎么了?”花月满赶紧提着裙子坐了过去,一边倒水,一边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何时伤寒了?”
司慕冉缓了半天,才终是止住了咳嗽,动了动唇,嗓子有些干哑:“无碍,不过是自己平时不注意罢了。”
花月满举起茶杯递给他:“回宫之后赶紧找个太医给好好看看,虽然伤寒是小,但若是耽搁了,落下什么病根就不好了。”
司慕冉并没有接过那杯茶,而是直接握住了她的手,这么长时间的再次相处,这是他第一次没有顾虑她的感受。
花月满一愣,下意识的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没想到竟是被他握得更紧了。
“阿满……如果有朝一日我死了,你可会念着我?”
“好端端的你抽什么疯?”
“只是好奇了,想问问。”
花月满不想去回答这些未知,或者说完全没有概念的事情,想也没想的敷衍:“不会,你若是真死了,我转眼就把你给忘了。”
司慕冉莞尔浅笑,也学着她的口气,半真半假的说:“既然你不想我,那我就让你恨我吧……”
明明是一句玩笑话,花月满却没由来的心尖一颤:“司慕冉,你……”
司慕冉不再说话,缓缓闭上了眼睛,身子靠在了软塌上,看样子是打算小憩了,可明明身体是那么的放松,但紧握在花月满手上的五指,却是要比刚刚还要攥的更紧了一些。
城门口,擅玉目送着三辆马车相续离开了之后,又嘱咐了自己的属下几句话,这才一个转身的飞跃回了城里,不过他并没有朝着皇宫的方向飞去,而是一个闪身的跃上了附近的一个二层茶楼。
茶楼二楼的一处偏僻角落,坐着一个一身黑色长袍,头戴斗笠遮面的高大身影,黑纱遮住了他的脸,模糊了他那绝美的五官。
擅玉悄无声息的靠了过去,微微弯腰,轻声道:“主子,太子妃已经出城了,您……”
其实他想逾约的问一声,您难道真的就打算这样看着她离开吗?可是想了想,到底是把这话咽了回去。
主子的想法,他虽然拿捏不准,但主子的决定,不是他可以动摇的。
刘默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并没有继续擅玉的话题:“擅玉,让你的人去查一件事情。”
擅玉将目光垂低,看着自己的脚尖:“主子请吩咐。”
刘默的声音压得太低了,低到让人根本无法听得清楚。
半晌过后,擅玉颔首离开。
刘默放下才刚一直举起的茶杯,起身的同时,朝着城门的方向望了去,唇渐动,声缥缈:“花月满……”
第四百一十九章 不是新生的新生
当马车驶进瑶蓝城门,透过车窗看着那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建筑,花月满忽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想当初,她远嫁祈天,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回来,却没想到,在经历了兜兜转转之后,自己还是走了回来。
曾经,她发了疯似的不愿嫁出去,现在,她魔怔了似的不想回来。
人还真是奇怪的动物。
“咳咳咳……咳咳咳……”
身边,响起了断断续续的咳嗽声,花月满回神,习惯且下意识的轻轻抚摸上了那清瘦的后背,看着那原本温润的面庞,憔悴的仿佛一触即碎,她心里也是难受的。
“等回宫了之后,让太医好好的给你瞧瞧,总这么下去也不是回事儿。”
司慕冉以长袖挡唇,强撑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虽然难受了一些,但能听见你关心我的话,也算是值得了。”
花月满无语:“司慕冉,你何时也喜欢说这种没味的情话了?”
司慕冉笑着握住了她轻抚在自己后背上的手:“阿满你不懂,这个世界太过于现实了,现实到只要你想去得到,就必须要去付出一些什么。”
也许吧……
花月满不想和他争执什么,对于付出和收获的正比,她曾经在刘默的身上看的太过于透彻了,那个男人就是最好的例子,只不过他是先经历了失去,才有了现在的拥有。
刘默……
一想到那个面颊上永远挂着淡笑,可没眼却凝着疏离淡漠的男人,她的心就好像是被揪起来似的痛,这种痛连着神经,融入骨髓,哪怕是轻轻的一想,那骨头缝都疼的厉害。
她其实并不是没有期盼过,幻想过,也许在下一个路口,会看见那一抹熟悉的影子,哪怕他什么都不说也好,只要让她看看就足够了。
可是,从祈天一路到了瑶蓝,没有,什么都没有……
自嘲的一笑,花月满轻轻地摇了摇头,刘默是何种的骄傲?如今自己杀了人女人人妈,然后跟着他最恨的男人远走他乡,刘默没一路追杀过来剁的她尸骨无存,应该已经是看在以前的情分上了,如今,又怎么会巴巴的赶过来?
“放心吧,他如果要是怪你,又怎么会放你离开?”司慕冉蓦地开了口,声音淡淡的,“他既然放了你,就不会再追过来。”
花月满一愣:“你什么意思?”好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她瞪着他那如画的眉眼又问,“司慕冉,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司慕冉淡笑着看着她:“阿满,你可还记得?我说过,和他相比的话,你还太嫩了一些。”
这话,他确实是说过,只不过她当时一味的埋怨着,慕冉将刘默的实情告诉给了刘虞,而没有上心。
现在想想,司慕冉确实是早就知道了。
“所以你当初是故意把刘默痴傻的事情告诉给刘虞的?可为什么呢?司慕冉,你为什么要帮刘默?”
当初听擅玉说刘虞死之前说的是百密一疏,开始她还没怎么想明白,但是现在她懂了,原来刘虞说的这四个字,指的竟是司慕冉。
想想也是,要不是司慕冉说刘默痴傻,刘虞也不会那么信以为真,真的就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冲进了皇宫。
“我一直不过是个旁观人,帮他要看我的心情,不帮他也要看我的心情。”司慕冉笑的淡然,似乎他这一句话影响的不过是一盘棋,而不是那么多条新鲜的生命。
对于这个回答,花月满是惊讶的,因为她没想到,看似对一切都认真的司慕冉,也有如此玩味的时候。
“阿满,我不知道他为何不拦你,但既然他放了你离开,对于你,我就再也不会放手。”司慕冉说着,握住了她的手。
花月满有些不舒服的抽出自己的手,自嘲的笑了:“司慕冉你这又是何必?你也说了,既然他放了我,就不会再来寻我。”
其实这话不用司慕冉说,她心里也清楚,确实,她不知道刘默是抱着怎样的心态,看着她跟个贼似的离开了,但她知道的,刘默如果想要阻拦,早就出手了。
花月满一拳砸在了身边的窗框子上,“咚!”的一声,震得整个马车都晃悠了一下。
坐在马车前面的青竹,惊的不停的回头张望着,司慕冉却淡笑着举起了茶杯,似乎什么都没听见。
花月满是真的生气了,而且整个人忽然就不好了,想想也是,原本是很伟大的为了爱情退让,可现在竟变成了被人给甩了,这口气她要是能咽得下去,她就不是女流氓了!
沉毅早已在宫门口等着了,见马车驶了过来,似乎已有所准备,连多余的话都没有,直接招呼身后的士兵打开了宫门。
皇宫里,三尺的白绫还挂在琉璃瓦上,随处可见披麻戴孝的宫人在宫里来回路过,虽然没有哭声,也没有人说些什么,但空气里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哀凉。
花月满看着此情此景,并不是不感动的,虽然瑶蓝这老狐狸心眼子快长满了身子,但无论怎么说,他都是司慕冉的亲生父亲。
自己的父亲才刚驾崩,可他却顾不得悲伤的千里迢迢赶来祈天,虽是明抢一般的把她给拐了回来,但就是这份心思,她又怎体会不到?
“先生,到了。”马车缓缓地停靠了下来,虚掩着的车门被青竹拉开。
靠在软塌上闭眼小憩的司慕冉睁开眼睛,一双手毫无征兆的就搀扶上了他的臂弯,微微一怔:“阿满……”
花月满搀扶着他往马车外走:“司慕冉,我说过,就算我和你之间没了爱情,但感情还是在的。”
司慕冉就笑了:“我知道。”
他怎么能够不知道?他现在之所以还有所信心的把她拴在自己的身边,赌的不也正是这份比亲情还浓的感情么?
下了马车,沉毅恭恭敬敬的站在了一旁,在他的身后,是跪了一地的宫女和太监。
花月满看着沉毅身后那高高耸立的寝宫,无奈的笑了:“司慕冉,你这是真的打算和天下为敌了是吗?”
富仁宫,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预示着一个女人一生的梦寐所求,因为整个瑶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有历代的皇后娘娘,才有资格住在这里。
她刚回来,司慕冉就把她领到了这里,她可不会傻呵呵的以为,他是打算带着她参观一下这皇后娘娘的寝宫。
手,被牵了起来,在沉毅的沉默和青竹的注视下,花月满被司慕冉拉进了富人宫。
宫人们明显已经被提前*过了,对于花月满的到来,自然而然的喊着:“娘娘。”
花月满听着就觉得有些好笑,她一个无名无份,从祈天离家出走的落魄女人,何德何能能在瑶蓝被人称呼一声娘娘?
“阿满可喜欢这里?”司慕冉拉着她的手,带着她散步在富仁宫里。
花月满挑眉看着他:“司慕冉,若是我说我不喜欢的话,是不是未免显得不识抬举了?”
司慕冉就笑了,眉眼弯弯的,温润的包容且绵延,就好像曾经的初见那般,她哪怕是说出的话把天捅出了个窟窿来,他不过只是一声莞尔浅笑。
一个宫女,匆匆走了进来,似乎真的是很匆忙,似乎看也没看这屋子里都有谁,便跪在地上语速焦急的道:“启禀太子殿下,大司马带着锦衣郡主进宫了。”
花月满听着这话,愣了愣,真是没想到不过是才进宫,便是能看见她爹了,只是,那个锦衣郡主是哪只?怎么以前都没听说呢?
“锦衣郡主曾经是荣将军府上的嫡女,半年前,荣将军为国捐躯,战死沙场,荣夫人还没等荣将军的后事料理完,便也是跟着去了,剩下一个荣家小姐,原本先帝打算将锦衣郡主迎接进宫,但荣家小姐却婉拒了皇上的好意,最后在大司马的提议下,荣家小姐赘入大司马府,被先帝赐为锦衣郡主,成为了大司马的义女。”
青竹的声音毫无波澜,就好像是在叙述着一个故事一般,不过,随着她的声音落下,整个富仁宫陷入了一片鸦雀无声的安静之中。
整个宫里的宫人们大气都不敢出,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
沉毅一向都是如此,除非是司慕冉说话能让他有些反应,剩下其他人,哪怕是说天塌了,他那冰山似的脸都不会抽动一下。
花月满就觉得好笑了,青竹跟在司慕冉的身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就不相信青竹会不知道瑶蓝大司马和她是什么关系。
如今,青竹这般毫不避讳,恨不得把人家祖坟都抠出来,也要把事情给讲清楚的德行,是在做给谁看呢?
她亲爹,收了一个义女,这是在拿她这个亲生当死的吗?
司慕冉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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