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那黑影的黑上夹杂着血腥味,但刘默还是一下便察觉到了那黑影的气息。
随着那黑影落在自己的身边,他没有后退,也没有任何的慌张,只是淡淡的道出一句:“擅玉,你为何会来?”
擅玉扫了一眼那被面具女子攥紧脖领,拎在悬崖边上的女人,目色一紧,快速回答:“回主子的话,太子妃无故失踪,有人禀报说太子妃是私自出宫前来找主子,属下一路追随而来,并没有发现太子妃的任何行踪。”
如果说,开始刘默不相信的话,那么现在不信也不行了。
女子并没有听见擅玉和刘默之间的对话,笑着又道:“祈天太子爷,已经到九了……下一个,就是十了。”
刘默隐藏起眼中蒸腾的寒光,在女子的注视下,慢慢举起了指尖夹着的药丸,温和的声音下,充满着一触即发的戾气。
“如果我服下药之后,你出尔反尔……”
“太子爷会让我生不如死?还是痛不欲生?”女子笑着打断了刘默的话。
刘默笑着摇了摇头,缓慢的语调,充满着君子之风,但那说出口的话,却像是夹杂着利刃的寒风,让人不寒而栗:“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我做不到的。”
女子心下一震,用那高高扬起的唇角,掩饰住了自己唇角的僵硬:“这话,等太子爷把药吃了之后再说也不迟。”
刘默再次扫了一眼被女子举在悬崖边,那飘零在风中的身影,已没有耐心再继续消耗下去的他,将举着药丸的手靠近在了自己的唇边。
“主子!不可!”擅玉出声阻止,“如果她使诈,或者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太子妃的话……”
“擅玉。”刘默的目光忽而眺望着远方,漆黑的眸中闪现出不可动摇的信念,“于她……我赌不起。”
蓦地将药丸送入口中,吞咽而下。
其实他也知道,那个仅是穿着花月满衣裙的人,不能足以说明就是花月满,而且这其中的疑点很多,多到他只要稍微一加思索,便会升起疑惑。
但是他根本不给自己思索的时间,更不让自己去怀疑,因为他知道,无论那个飘零在寒风之中的女人究竟是不是花月满,这药他都吃定了。
他说了,他赌不起,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那个女人就是花月满的话,那么从她坠落悬崖的结束,便是他悔恨终生的开始。
女子见刘默吞下了药丸,下意识的松了口气,不过她并没有将手中拎着的女人拽回来,而是继续又道:“现在,劳烦祈天太子爷自己跳下去吧……”
她说着,微微侧目扫了一眼身旁的悬崖:“用您的命,来换太子妃的命。”
擅玉双眸急速敛紧,因为紧绷到了极限,身子不受控制的轻轻颤动着。
刘默似早就知道这女子会得寸进尺一般,并没有出任何的惊讶,余光扫了一眼擅玉,随即微微一笑,一步步缓缓朝着悬崖的边上走了去。
及腰的长发逆风而扬,狂风肆虐着他的阔袖疯狂鼓动,他心平气和的站定在了悬崖边上,望着那脚下的无尽深渊,唇角上扬而起,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主子,不要——!”
“不,不要——!”
靠在软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沈晟婻蓦地睁开了眼睛,晶莹的汗水布满了额头,满是血丝的眼睛充满着无尽的担忧。
在外面徘徊,等待着消息的七巧听见了寝宫里的动静,赶紧小跑着进了门:“沈侧妃您这是怎么了?做恶梦了?”
沈晟婻当发现自己刚刚所经历的一切,不过只是个梦境的时候,由衷的松了口气,随即无力的靠在了身后的软塌上。
抚摸着自己还因为余惊而加快跳动的心脏,口干舌燥的淡淡开了口:“我刚刚梦见太子妃被刺客劫持,而刺客却用太子妃要挟太子跳崖。”
七巧一向胆子小,如今光是听了,都是忍不住的瞪大了眼睛:“那太子爷最后怎么了?娘娘呢?有没有怎么样?”
沈晟婻摇了摇头,笑容之中或多或少带着一些无奈:“只是个梦……”
七巧一愣,随后恍然大悟:“奴婢太紧张了,忘记您说这是个梦了。”
看着七巧那释然的目光,沈晟婻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释然,因为那个梦境实在是太过清楚,太过真实了。
而最让她心惊胆战的是,她看见刘默跳崖了……
“沈侧妃,才刚福公公派人送来了,皇后娘娘已经拟定好的陪葬妃嫔的名单,奴婢见您睡着,就没叫您,放在桌子上了。”
七巧端着茶杯递给沈晟婻的同时,用眼睛瞄了瞄那摊开在桌面上的几张纸:“奴婢就是不识字,不然奴婢可以先看完,然后直接讲给您听的。”
沈晟婻粗略的喝了几口茶,随后起了身子,缓缓走到了桌边,正要拿起桌面上的名单看一看,却忽然听闻院子里响起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悉悉索索……悉悉索索……”由远及近,很是清晰。
这个时候,还会有谁单独来未央宫?
沈晟婻皱了皱眉,朝着七巧询问的看了去。
七巧迷茫的摇了摇头,她也不是很清楚。
就在沈晟婻和七巧对望的同时,只听那脚步声终于想起到了门口,紧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迈步进了门槛。
看着那个进来人的鼻子,眼睛,嘴巴,沈晟婻先是一愣,随后疾步冲了过去:“你去哪里了?真是急死人了!”
七巧后知后觉的慢慢瞪大了眼睛,随即站在原地哭嚎了起来:“娘娘啊!您到底是上哪里去了?”
是了,这个走进门来的人,就是失踪了一整天,每个人都已经她偷偷溜出宫了去的花月满。
花月满叹了口气:“此事说来话长……”推开了沈晟婻和七巧,朝着桌边摸索了去。
苍天啊!鬼知道她现在有多累,大地啊!别再让她看见金凤那个丫头……
哪知,还没等她坐下,再次冲过来的沈晟婻便抓住了她的手腕:“你没有出宫的话,那今天早上的那个小太监……那擅玉……坏了!”
花月满不顾沈晟婻的拉扯,屁股死沉的直接砸在了板凳上:“什么坏了?什么小太监?你在说什么?”
沈晟婻看着花月满那闪烁着巨大问号的双眼,知道这事要想弄明白就着急不来,索性先支开了七巧去弄吃的之后,才坐在了花月满的对面。
“死女人,你先来说说你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花月满一想起自己今天的遭遇,简直是咬牙切齿,捶胸顿足:“我和你说,我真不知道是欠了金凤那丫头银子了,还是哪长得不对劲儿,惹了金凤的眼了,她,她她……她竟然啊!”
悲催的一天,说出来全是眼泪。
花月满被金凤打昏扛走了之后,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关在了一处很黑的地方。
她被伸平的放在这处黑暗的地方,伸手伸不开,转身转不动,想要大口呼吸几口气,都觉闷得要死。
既然是鬼地方,自然就要用鬼办法……
好在花月满一向习惯了行走江湖,身揣暗器,她在骂了金凤祖宗十八代之后,果然抽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藏在怀里的一把小刀。
然后,她就开始了漫长的锯东西的生活……
她其实挺好奇的,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被关在了什么地方,又窄又小还呼吸困难,而随着时间越来越长,她便是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
她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索性先拿着小刀在眼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上, 挖啊挖,挖啊挖的,两个时辰的时间,她终于成功挖出了一个小洞。
她顺着那小洞闻了闻外面的空气,当即觉得神清气爽,简直是比喝了陈年老酒都要让人精神,于是她就知道可,关着她的这个东西有问题。
于是,她就顺着那小洞继续往旁边挖啊挖,凿啊凿的,也不知道是用了多长时间,就在她一双手都磨掉了一层皮的时候,她终于是连凿带挖的爬出了那个囚禁自己的东西。
四周静悄悄的,应该是一处废弃的院子,花月满转身扫了一眼那关了自己一整天的东西,吓得当即高呼了一声阿弥托佛。
真是不知道金凤到底和她有多大的仇怨,竟然将她关进了一具棺材里……
丫滴个靠靠靠!
然后……
然后就没有什么然后了,她一边继续骂着金凤的祖宗,一边摸索着走回到了未央宫。
第三百五十二章 作妖作出新高度
沈晟婻听了花月满的话,来不及惊讶,又将今天她经历的事情全都说了一遍,当然,她尤其加重的是个来传话的小太监。
花月满趁着沈晟婻说话的时候,伸手拿起了桌子上那写满了人名的名单,随着沈晟婻的话音渐渐落去,她也看完了那名单上的所有人名。
沈晟婻说完了之后,一直都在等着花月满的反应,可等了半天也没见花月满说话,不禁急着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倒是说个话啊!”
花月满将手中的名单推在了沈晟婻的面前,不答反问:“你看看这名单,然后告诉我这些名单上女子的家境背景。”
沈晟婻狐疑的拿起那两份名单,明明心里着急的要命,可还是认认真真的一边看着,一边告诉着花月满:“刘常在的爹是侍郎,孙贵人的爹现在在皇宫位居三品,是个包衣骁骑参领,孟贵妃的爹位居一品,是……”
她原本是按照花月满的意思,帮着花月满解答,可是越往下看,她便是越发的止不住心惊。
因为这名单和以往她所熟知的都不同,这上面有很多妃嫔,均是没有受过皇上任何宠幸的妃嫔,明明是可以遣送出宫的,可,可为什么眼下她们的名字会出现在陪葬的名单上?
这……
花月满抽回两份名单,将这两份名单平放在沈晟婻的面前,指着上面的人名道:“如果按照你刚刚所说的顺序,所有那些原本可以遣送出宫的妃嫔都在一张纸上,而那些理应应该陪葬的妃嫔,又都在另外一张纸上,对吧?”
沈晟婻点了点头,却想不明白:“这有区别?”
花月满叹了口气:“区别大了。”
这两张纸上的名单,虽然看着都是送死名单,实则有一个是生门,而另一个才是死门。
那张生门名单上的妃嫔,明明都没有侍奉过皇上,为何要陪葬?恐怕皇后那老妖精是想以此威胁那些妃嫔找身后的家世救援,而那些官员为了保住自己女儿的命,不得已要像写这个名单的人低头。
别看这生门名单上,那些妃嫔身后官员的父亲,都是一些位居三四品的小人物,但要想重整超纲,就无法避免提拔这些小人物上位。
而至于那死门上的名单,虽看似都是一些贵妃,贵人级别的人物,光是看着不会惹人起疑,但若是仔细研究便会发现,那些妃嫔身后当官的爹,都是位居朝中要职的大臣。
女儿都被送去了陪葬皇陵,那当爹的也就快了吧……
花月满不懂得超纲,但却精通兵法。
兵法讲究摆阵布局,一个局的好坏可以影响整个阵势的输赢,而眼下这两份名单,就是一个太极局,一生一死,一剔除一收买。
沈晟婻听了这番话之后,一来是惊讶于花月满的分析,二来则是惊震于眼下朝野的局势。
“那按照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想要维权?”
花月满点了点头:“再清楚不过。”
沈晟婻皱眉:“你以为会是谁?”
花月满淡然的笑了:“不用我以为,这名单是谁写的,谁就是那个想要维权的人。”
沈晟婻先是一愣,随后惊讶的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说皇后?!”
花月满并不知道这名单是皇后拟定的,虽然惊讶,却并没有沈晟婻那么激动:“竟然是皇后……”
那老妖精作妖从来都是不眠不休,不知疲倦的,本以为她死了老公会消停十天半个月,没想到她竟如此的不负众望,作妖作出了一个崭新的高度。
沈晟婻来回度步转圈,怎么也消化不了刚刚花月满的话:“不能吧?原本太子回来就可以登基了,只要太子登基,她便是皇太后,明明至高无上,又还要如此?”她止不住的摇头:“况且那日你也听见了,在皇上驾崩之后,她是第一个吩咐人快马加鞭通知太子爷回祈天的。”
花月满揉了揉不断跳动的太阳穴:“没有人保证过,凡事说出口的话都是真的,皇后为何这么想要祈天的江山,我不清楚,但我清楚的是,如果皇后当真希望刘默回宫继承大统的话,就不会派金凤来抓我将我关起来。”
沈晟婻似想到了什么,心下忽然一震:“你的意思是……”
花月满苦涩一笑,特别想哭:“我现在没有任何的意思,我只是希望刘默能够平安归来。”
皇后老妖的这般作为,明显着就是打着她失踪的旗号扰乱刘默的实现,当然,她希望是她想多了,也许皇后那老妖精还是有点良心的,毕竟虎毒不食子。
整整的一夜,她明明困得要死,可闭上眼睛之后,梦见的全是刘默不祥的消息,最终,她走出了寝宫站在院子里,就这么静静地发呆了一个晚上。
沈晟婻并没有继续陪伴在她的身边,而是在和花月满聊完了之后,便回到了亭榭阁,然后想尽一切办法的派人联络在宫外的爹爹。
一夜的忙碌,一夜的散尽钱财,沈晟婻终于在天亮的时候看见了沈太尉。
沈太尉见着自己女儿的第一句话,不是家长里短,也不是诉讼衷肠,而是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经历过千万风雨的脸上,老泪纵横。
“晟婻,你一定要挺住,刚刚传来的消息,太子爷他……”
未央宫里。
花月满静静地站在院子里,看着天色一点点的明亮了起来,看着天边的云卷云舒,她满是疲惫的面颊是那样的平静。
七巧端着水盆出来的时候,看着这样的花月满,忍不住感慨:“原来娘娘也有安静的一面……”
忽地,才刚还平静站在原地的花月满,忽然指天怒吼:“丫的老天爷我明摆着告诉你,你要是不让我男人平安回来,我就诅咒你生儿子没*,一辈子诅咒你,天天烧香扣头的诅咒!”
七巧:“……”
花月满的声音还在继续:“我这妖精作妖的高度都快撵上你了,你却只知道月亮照升,太阳照落,你是瞎了?聋了?还是装死呢?老年痴呆也要有个限度!我不骂你你还真不知道怎么回事是吧?”
“你知道生儿子没*有多难受么?你不知道,但你儿子知道,你识相的就赶紧放我男人平安回来,不然我天天站在这里骂你,不死不休!你听见了没有?我就问你听见了没有!”
嗓子扯的高了点,有些缺氧,花月满像是喝醉似的在原地转起了圈。
七巧见了赶紧跑过去一把扶住:“娘娘,您别骂了,如果老天爷真回一句:听见了,那是要多渗人啊?”
花月满晃了晃眼前一团团的乌漆墨黑,仔细一想倒是也点了点头:“好像也是……”
“太子妃!太子妃——!”一个慌忙的身影冲进了院子,直奔着花月满而来。
花月满定睛这么一瞧,头大了。
刘然身边的太监向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现在前来,她就是用脚趾头想,都想不出来能有什么好事。
“奴才给太子妃请安。”小太监说着,扫了一眼花月满那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的造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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