铠甲队长忽然别有乾坤的一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花月满冤枉:“我只想进宫回家而已。”
铠甲队长根本不管花月满说什么,自说自话的又道:“你就是乱党派过来的奸细,只要我随着你进宫,你就会先杀我灭口,随后找人乔装成我的模样,再来对驻扎在宫门口的侍卫下疏散的命令,如此一来埋伏在暗处的乱党便能顺理成章的冲进皇宫!”
花月满目瞪口呆,好一个精湛的想象力。
铠甲队长哼哼一笑:“怎么不说话了?可是被我说中了?”
花月满竟无言以对:“这位队长,你丰富的想象力让我甘拜下风……”
是谁说拎刀打仗的人都是莽夫?你站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来人!”
“在!”
“将这个可疑的奸细和那个车夫一同拉去天牢!”
“是!”
眼看着那些士兵黑乎乎的朝着自己涌了过来,花月满再次握紧了手中的印章。
“且慢!”一个年迈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沈太尉……”
“属下见过沈太尉。”
随着士兵们一一的躬身抱拳,一个五十左右岁的男人缓步走了过来,身穿朝服,脚踏官靴,虽两鬓斑白,饱经风霜的面颊却一片凛然。
这人花月满倒是记得,沈晟婻的爹……
“沈太尉,属下怀疑这马车上的女子是乱党的奸细,正想派人关押进天牢……”铠甲队长似乎难得抓住了一个立功的机会,口沫横飞的巴巴个没完。
沈太尉却对他的话没有半分表情的起伏,他缓缓站定在了马车前,用一种投射性的打量眼神,上下查看着花月满。
花月满被这老头看得浑身难受,还好她和他的立场不同,不然她真的会以为他是在给他家沈晟婻挑选毛脚女婿。
这一双的小眼神那叫一个犀利,透彻。
花月满被沈太尉看得直发毛,正想说一句:“其实我对你家沈晟婻没兴趣……”
却见沈太尉忽而对着马车里的她躬下了身,很是恭敬的喊了一声:“微臣给太子妃请安。”
惊讶的抽气声,在士兵之间来回起伏,花月满觉得自己这身份,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就上了一个层次。
铠甲队长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明显的消化不良:“她,她他……”
沈太尉双眼一竖,厉声呵斥:“她什么她?这是太子妃,还不赶紧放行?”
铠甲队长被呵斥的一愣一愣的,哪里还敢耽误?当即亲自打开了宫门。
随着马车缓缓驶向宫门,擦身而过之际,花月满忽然对着那铠甲队长迷之一笑,压低了声音道:“其实啊,我就是奸细,而且还和沈太尉同流合污,你有能耐就将我和沈太尉一并抓了去啊?”
铠甲队长被花月满扇乎的坐立不安,他确实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这坐在马车里的女人不是太子妃,只是个流氓,可是沈太尉……他就是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抓,而且也抓不了。
但这个女人……
铠甲队长纠结啊,闹心啊,抓心挠肝啊……
花月满看着那铠甲队长一副想拉又拉不出来的样子,舒坦了,开心了,敞亮了,坐着马车扬长而去。
她要的就是他纠结,难受,寝食难安,不然她刚刚奸细的帽子岂不是白扣了?
“太子妃——!”前面的不远处,一个宫女正焦急的挥舞着手臂,不停的大喊着。
花月满认识出这宫女是沈晟婻身边的,赶紧吩咐了一声:“停车。”
宫女似乎站在这里有一段的时间了,头发上满是潮气,她快步走到了窗边,压低了声音道:“沈侧妃让太子妃回宫之后速速前往龙吟殿,沈侧妃已经在那里等着太子妃了。”
龙吟殿?那不是皇上住的地儿么?
花月满皱了皱眉:“可知道出了什么事儿?”
宫女有些害怕,又有些犹豫,一双眼睛飘忽了好一会,才将声音压的更低的回答:“回太子妃的话……皇上病危了。”
“什么时候的事?”
“也就一个时辰前。”
花月满点了点头,收起自己的心惊,吩咐小太监前往龙吟殿。
巧啊,确实是太巧了。
虽然她一直都知道祈天帝的身体不怎么好,毕竟是上了年纪,但若是说真的倒下,又哪里是这么快的?这简直是连一个缓冲的过程都没有。
如今边关叛乱,城内狼藉,朝野动荡不堪,后宫波涛汹涌,而老皇帝却在这个时候病危了,岂不是太过巧合了?
到底是谁,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至祈天于死地?!
此时的龙吟殿外,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无数听见风声的官员,止不住的在院子里哀声叹气,那些得宠与不得宠的妃嫔,整齐的跪在外殿里,垂着面颊,满脸的落寞。
哭嚎的声音此起彼伏,有撕心裂肺的,也有期期艾艾的,各种哭泣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徘徊在龙吟殿的四周,迟迟不肯散去。
花月满才下了马车,便是瞧见一脸焦急站在台阶上张望的沈晟婻跑了下来,气虚不稳拉住她手的同时,又忍不住的担忧。
“死女人,你去哪里了?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又找不到你,可是把我急坏了,我听七巧说你出宫了?你好端端的出宫做什么?”
花月满安抚的拍了拍沈晟婻的手,拉着她往外殿里面走:“没事,不过是找个老朋友叙叙旧而已。”
沈晟婻一愣,随后一双眼睛便是亮了起来:“老朋友……你,你……?!”
花月满淡淡一笑:“嗯,该想起来的都想起来了,那段时间真的是辛苦你了。”
沈晟婻差点没喜极而泣:“好了就好,好了就好……”
没有询问,也没有理由,好了就是好了,这就是沈晟婻和花月满之间最为独特的相处方式,明明好的贴心,却又都懂的各退一步,不去涉及另一个人不想说的**。
花月满和沈晟婻进了外殿,内侧寝宫的房门紧闭,里面人影绰绰,除了太医还有皇后和皇太后。
花月满拉着沈晟婻跪在了那些妃嫔之中,静等事态的变化。
第三百四十七章 一段历史的沉沦
皇帝的驾崩,代表着一段历史的结束,对于百姓来说,可能是无所谓的,因为谁当了皇帝于他们来讲,不过是换了个年号而已。
但是对于后宫的嫔妃,意义就有些非同凡响了。
那些已经有了子嗣的妃嫔,大多数都可以留在宫中养老,而那些从来没招过皇上面的妃嫔,可以在皇上驾崩之后,被遣送出宫,至于那些说受宠又没有子嗣,说不受宠又总能得到临幸的妃嫔,就真的是很尴尬了,也真的是最为悲催的。
她们大多数的命运都是要跟着驾崩的帝王陪葬皇陵,说是自愿的,其实又有哪个是真的愿意这么年轻,就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可是她们没有选择,因为在皇上驾崩之后,就会有专门的太监,强迫她们服用下毒药,然后追随着帝王出殡的脚步,一同抬去皇陵之中。
也正是如此,所以现在那些哭的最惨的,都是那些徘徊在中间的妃嫔们,她们害怕,恐惧,生不如死。
死亡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明明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而去等待着死亡降临的这段时间。
还有什么比皇室还要残忍?恐怕真的没有了……
花月满和沈晟婻这种最为无关紧要的人,跪在众人的最后面,看着前面那些哭到几欲昏阙的妃嫔们,头疼欲裂又力不从心。
忽而,沈晟婻拉了拉花月满的袖子,小声的询问:“你看见我爹了么?”
花月满恍然大悟,怪不得堂堂的一国太尉会出现在宫门口,原来是受了沈晟婻的所托。
只是……
她更加好奇的是:“你和你爹怎么说的?”
沈晟婻很是得意的道:“我和我爹说,要是你回不了宫,我也不活了。”
花月满汗:“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你个不孝女。”
怪不得沈太尉一副看未来毛脚女婿的目光,和着是以为她和沈晟婻之间的关系出现了戏剧性的扭曲。
沈晟婻回答的很直白:“我是为了谁才不孝的?如今皇宫内外守卫森严,那些士兵恨不得连飞进来的苍蝇都一只一只的捉下来查看。”
她说着,白了花月满一眼:“你是疯了才会挑选这个时候出宫,要不是我连我爹都威逼利诱了,你早就在天牢吃牢饭了。”
想着那耿直的铠甲队长,花月满无言反驳:“辛苦你了……”
沈晟婻叹了口气:“不过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偏偏要这个时候出宫,难道你就不曾想过,要是万一我顾虑的没有这么周全,你将如何是好?如今太子爷不在,你要是当真进了天牢,谁又有那个翻天的本事将你弄出来。”
花月满此刻正心虚着呢,今天的事情也真是多亏了沈晟婻,所以无论沈晟婻如何的责骂,她都忍了。
“我有急事要禀告皇上——!”黄木舟忽然急冲冲的走了进来。
“黄羽林,这个时候无论有什么事,都往后拖拖吧……”大内总管带着几个太监,拦住了打算直接冲进寝宫的黄木舟。
黄木舟一把挥开了那群太监的手:“放肆!何时轮到你们这些个阉人对我指手画脚?”
大内总管不敢再多言,却也并不打算放行,就这么僵持着。
沈晟婻见此,忍不住的赞叹:“黄羽林果然是条汉子,说话办事一向耿直。”
花月满呵呵一笑:“耿直也不见得就都是好事,你看着吧,黄木舟早晚要败在他这张不懂得积德的嘴巴上。”
“吱嘎……”一声轻响,寝宫的门缓缓打开,皇后从里面走了出来,前脚一迈,后脚又关上了房门。
“何事如此大喊大叫?”
黄木舟面对皇后也仍不畏惧:“微臣有急事启奏皇上。”
皇后笑了:“皇上病危,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往后拖延,黄羽林如此的在龙吟殿里横冲直撞,可是觉得此事比皇上的安危还要来的重要?”
黄木舟吃了一瘪,声音明显降低了不少,但口气依旧声音:“微臣不敢,皇后言重。”
皇后挑了挑唇:“若当真是着急的事情,黄羽林不妨和本宫说说,当然,黄羽林也可以选择不说,只是本宫要提前声明,本宫也不知道皇上会何时才能醒来。”
这话真狠。
花月满听得冒汗,要不就和她说,要不就憋着,按照黄木舟这耿直的性子,恐怕是憋不住,只能就范。
果然,黄木舟无奈之下只得道:“才刚天牢闹了刺客。”
皇后秀眉一皱:“士兵可有伤亡?”
黄木舟摇头:“并没有伤害任何人,那些刺客似乎是要去天牢里找什么人,而且刺客们所打开的牢监只是女子,无一男子,看样子他们要找的人是个女人。”
皇后斟酌了一会,忽然听闻寝宫里响起了太医的声音,来不及多想,只是稍加嘱咐:“既然没伤亡,就不要太在意,没准是乱党的调虎离山。”
语落,转身又走回了寝宫。
沈晟婻瞄着黄木舟讪讪离去的背影,狐疑着道:“死女人,你说哪个刺客这么无聊?好端端的往天牢跑?据我所知,天牢关押的犯人,可都是陈芝麻烂谷子时候的事情了。”
无聊?
不见得吧……
花月满想着刚刚皇后和黄木舟之间的对话,只觉得耳朵轰鸣,心脏不受控制的加速跳动。
司慕冉既然能够如此清晰的掌握者现在祈天的一举一动,又怎么会算计不到她离开时候,老皇帝的病危,和皇宫的守卫森严?
而他却还坚持让青竹挑这个时候带着她出宫,见面……
如果不是沈晟婻心思缜密的求沈太尉去宫门口接应她,这个时候坐在牢房里吃牢饭的那群人里面,就一定有她一个。
而那些刺客只找女人,不找男人……
是什么,又疼又冷?花月满不知道,她现在只知道,如果那些刺客当真是司慕冉吩咐的,如果司慕冉从一开始就真的是别有用心,那么她一旦被刺客劫持出皇宫,想要再正大光明的回到皇宫里,恐怕比登天还要难。
而那个时候,无路可退的她,只能跟在司慕冉的身边。
花月满想笑,却笑不出来。
司慕冉啊司慕冉,原来你也有如此算计我的一天么?
沈晟婻见花月满神色不对,小声问:“死女人,你怎么了?怎么一副想笑又要哭似的表情?”
花月满摇了摇头,深呼吸一口气:“没事,我就是有点冷。”
对,她就是有些冷罢了……
从酉时到子时,沈晟婻和花月满根在所有的妃嫔后面,一直静静地跪着,那持续不断的哭声不断,让人心慌慌的。
花月满只觉得头痛欲裂,双脚发麻,就在她研究着要不要找个理由出去透透气的时候,紧闭的寝宫门被缓缓打开了。
先是太医们纷纷垂着面颊走了出来,无声的站在了一边,随后是皇后搀扶着皇太后走了出来。
在所有人的注目下,皇太后颤了颤嘴唇,噙着干哑的嗓子,缓缓道:“皇上……驾崩了……”
“皇上——!”
“啊——!不——!”
随着皇太后的话音落下,那些原本已经哭到精疲力竭的妃嫔们,再次撕心裂肺的嚎了起来。
知道什么是用生命在鬼哭狼嚎么?就是现在。
皇太后在这些妃嫔的哭声中,缓缓叹了口气,不自然的瞄了一眼身边的皇后:“皇上驾崩后的后续事宜,哀家已经全权交给了皇后去办。”
最后,皇太后的目光掠过众人,重重的落在了花月满的面颊上,不过只是一瞬,便轻叹了一声:“都节哀吧……”便由着身旁的太监搀扶了出去。
两名丞相在皇太后离开了之后,才拿着一个类似于卷轴的东西走了出来,随着他们的途径之处,妃嫔们停止了哭声,院子里的大臣们停止了议论。
那两名丞相站在龙吟殿院子和外殿的台阶上,缓缓打开了手中的卷轴,随着他们字语清晰的读出来之后,花月满才后知后觉,原来那就是遗诏。
“朕今寿至,龙御宾天,朕之一生,无寸功于社稷,无利于百姓,愧对祖宗,今天下之势,实为朕之所忧。”
“朕虽不才,然余皇子刘默,文韬武略,秉性纯良,恭俭仁孝,其深肖朕躬,可以承宗庙,望众卿鼎力辅佐,且勿辜朕之所望。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臣等一定尽心尽力辅佐太子登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百官的跪拜中,花月满知道,这预示着一段历史的落寞,也同样掀起了另一段历史的昌盛。
而刘默,终于坐上了那把椅子……
花月满并没有见过遗诏,也是第一次听这种东西,所以她并不觉得这遗诏有什么不对,倒是一旁的沈晟婻,忍不住的皱眉。
“不对,这里面缺了东西。”
花月满一愣:“缺了什么?”
沈晟婻朝着跪在前面,那些蠢蠢欲动的妃嫔们扫了扫:“对于其他人的安排,以前我跟在父亲的身边,有幸进宫见过一次先帝的遗诏,因为这种东西不是临时拟定的,所以很全面,不单单包括登基的皇子,更是连器重的大臣和妃嫔们也都有所交代,但是眼下这遗诏……”
花月满心下一惊,如此说来的话,确实是很怪。
第三百四十八章 深藏在皇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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