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的花月满,看着雪桥那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表情,无耻的笑了。
是的,她很爽,因为她从没说过自己是个善良人。
“我倒是很好奇。”靠坐在软榻上的刘默忽然开了口,“你刚刚和那个女人说了什么?”
女人?梅姑娘?
花月满回头,看着仍旧在闭目养神的刘默,眨了眨眼睛,忽而狡黠的笑了:“太子爷想知道?”
如果他要是回答想知道,那么她便趁火小小的打劫一番。
刘默长长的睫毛轻轻一颤,缓缓如扇儿般打开,漆黑的眸静静的凝着她。
他明明似疑惑似询问的目光那样明显,可就在花月满忍不住内心趁火打劫的小激动时,却蓦地挑唇一笑,戏谑乍现:“你开心就好。”
“……”
眼看着某人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再次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了起来,空欢喜一场的花月满差点没噎得厥过去。
刘默你丫……你大爷挺好的?
一边看热闹的七巧,瞧着甘拜下风的花月满,虽是强忍着没笑出声,但一张小嘴却早已笑得七扭八歪。
花月满讪讪的白了七巧一眼:“不就是我技不如人么?这点小事也值得你笑成这样?”
七巧小声回:“娘娘,用您的话说……这应该叫一贯吃瘪吧?”
花月满竖起眼睛,佯装发怒:“讨打。”
七巧缩着脖子,躲到一边继续偷笑。
花月满横了一眼被她彻底惯坏的七巧,无可奈何的叹气:“世道不景气呦,上面的打不过,下面的要造反,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七巧就当什么都没听见,垂眼装凄迷。
刘默淡如水的唇,不自觉的微微扬起,圆润的酒窝深陷,投射进马车之中的月色虽白的清冷,但却将他俊美的面颊镀上了一层暖暖的幸福。
进宫这么长时间的七巧,意外瞧见了那暖人心沛的笑容,不由得有些看痴了。
不过一向暴殄天物的花月满,在马车的晃悠下,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气,漫不经心的靠在马车壁上瞌起了双眼。
其实,她和梅姑娘的说话很简单,不过就是几个字:“桂白的药是雪桥下的。”仅此而已。
不过,虽然她说的含蓄,但像梅姑娘这种常年在“人心叵测”四个字之中摸爬滚打的人,又怎么会不理解其中的意思?
雪桥为何会给桂白下药?为何后来整个戏园子里的人都出事了,却只有雪桥安然无恙?这种也许的也许,肯定的肯定,梅姑娘只需一瞬便全都能想明白。
梅姑娘对桂白是什么感情?
说好听点是喜欢,爱慕,迷恋,说难听比亲娘还亲,而所有的亲娘又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我家的娃我可以打,可以蹂躏,可以往死里骂,但别人动弹一根手指头,那都是要玩命的护犊子。
所以……
梅姑娘会瞬间爆发是肯定的肯定,雪桥挨揍是必须的必须。
“咣当——咣当——!”
一直匀速前行的马车,忽然剧烈的颠簸了起来,渐渐失去了平衡饿马车,不断的刮蹭着山崖的石壁。
原本一直在闭目小憩的刘默,骤然睁开眼睛,想都没想的直接长臂一伸,先将还处在朦胧状态的花月满卷在了怀里。
他漆黑的眸带着某种穿透性凌厉的光,似乎从来都不曾睡过一般,完全没有一丁点大梦初醒的睡眼朦胧。
“嘶——!”
四下晃动不稳的马车,猛地哑然而止,靠在窗边的七巧直接被甩出了马车,这下花月满彻底清醒,可是想要伸手拉住七巧已经完全来不及。
“七巧——”花月满吓得当即朝着车窗外看去,只见正在和一群黑衣人纠缠的擅玉,一把拉住了直直朝着地面落下的七巧。
松了口气的同时,花月满不由得再次皱眉:“这些黑衣人……”
没等他把话说完,刘默便是接着道:“训练有素,手法利落,是专门的杀手或者暗卫。”
花月满在刘默平静到几乎没有半点起伏的描述下,诧异的转过面颊,想要说什么,可愣了半晌之后,却只吐了一个字:“你……”
放眼望去,纠缠在擅玉身边的黑衣人,没有三十也有十五,可看看她,看看七巧,再看看擅玉,她完全想不到她们仨当中谁会这么值钱,值得让人如此重视的派这么多杀手。
所以……
根本就不用考虑,这些人是奔着刘默来的,而且看他们那招招致命模样,应该是打算直接取了刘默的性命。
可,可是……
花月满看着此时眼前那面色平静,神态自然,完全没有一丝紧张与害怕的刘默,忽然特别想问:“刘默,你是万分有把握他们动弹不了你分毫?还是已经习惯了这种时不时被人追杀的生活?”
如果不是对眼前的暗杀胜券在握,如果不是对眼前的暗杀习以为常,他又怎会如此平静到跟吃饭睡觉似的?
“唰——”马车的棚顶寒光一闪,一把锋利的长刀破空而入。
刘默猛地将花月满揽紧在自己的怀里,腾出一只手紧握住那手持长刀的手臂,顺势将站在棚顶上的黑衣人拉入马车。
“砰!”的一声重响,随着那黑衣人砸进了马车,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刘默修长的五指便是掐在了他的脖颈上。
“嘎嘣!”一声的脆响,刘默直接掰断了那黑衣人的脖颈,长腿一伸将已经瘫软的黑衣人踹出马车,以内力关上车门的同时,他对着怀里瞪大眼睛的花月满油然一笑,回答了她刚刚的问题。
“都有吧。”
第二百四十六章 我说过死也不会放过你
花月满有的时候总想不明白,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生活状态,才能让一个人时时刻刻都将自己藏在戒备之中,哪怕是吃饭,睡觉的时候,也仍旧能将某一根神经绷紧到极限。
同样,她也想不明白,为何刘默总会有一种快于常人的反应和应变。
刘默并不是属于那种天生习武的人,或者说他的武功虽很好,但和擅玉那种常年行走在刀尖上的亡命之徒相比的话,自是比不过的,所以,擅玉不单单是他的亲信,更是他随身不可缺少的一种保护。
可是在很多时候,他的反应要比擅玉还要迅速还要敏捷,这能说明什么?
花月满想,她终于弄明白了她一直解不开的疑问。
那就是生活造就的不信任,导致了他哪怕不习惯,也要必须去适应的习惯。
就好像现在这般,明明知道那些人是来杀他的,明明将对面的人数看得那么清楚,可他仍旧能淡定自如的笑出来,这不是一种胜券在握,这就是一种习惯。
习惯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对于这一点,她还是懂的。
“噼啪——刷刷——”漆黑的夜色中,皎洁的月光下,刀光剑影,杀气腾腾。
那些原本将擅玉团团围住的黑衣人,像是知道了马车里紧有刘默一个人会武一般,纷纷掉头朝着马车这边飞跃而来。
擅玉目光一凛,下意识的将七巧撇到了一边,正要迈步紧密跟随,其中两名得了空子的黑衣人,不由得齐齐朝着七巧包围了去。
“擅玉!”花月满看得四肢冰凉,用尽全力的大吼,“救救七巧!求求你……”
既然这些人都已经做好了取走刘默性命的打算,又怎么会对她们手下留情?如果这个时候擅玉不管七巧的话,七巧便只有死路一条。
此时的七巧,早已吓得连站都站不稳了,眼看着那两名黑衣人朝着她的方向飞跃了来,她只能紧紧地抱住身子,无助且害怕的流着眼泪。
一心惦记刘默安慰的擅玉,像是根本就不曾听见花月满的恳求一般,连迟疑都没有的继续迈步追赶朝着马车而来的黑衣人。
“七巧!七巧……”
眼看着那些黑衣人已经站定在了七巧的面前,花月满下意识挣脱起了刘默的怀抱,她其实很清楚她就算是去了也帮不上任何的忙,但她仍旧不可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七巧躺在血泊里。
她的内心告诉她,如果去了,悔恨一时,如果不去,悔恨一生……
刘默没想到她会挣脱自己,眼看着几名黑衣人掀了马车的棚顶,一刀刀朝着车内刺了下来,旋身将花月满护在身下的同时,对着已经落在马车外的擅玉吩咐:“救人。”
然,也就是他说话分身的功夫,一名黑衣人看准他的来不及防备,手中寒光一闪,长刀瞬间没入进了他的肩胛。
“噗——!”的一声,是利刃划破皮肉的声音,接踵而来的便是刺目的鲜血四溅。
擅玉几乎算是毫无感情的双眸,蓦地瞪大,紧抿的双唇霎时白了下去,就连举着长剑的手臂都跟着轻轻颤抖了起来。
“擅玉,别让我重复第二遍,这是命令。”刘默的声音再次响起,沉稳的声音带着隐忍的微颤。
擅玉咬了咬牙,明明是满目的不愿,却违心的转过了身子,朝着七巧的方向飞奔了回去。
一直被刘默压在身下的花月满,只觉得面颊一热,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情的她,只感觉原本紧搂着她的刘默,忽然撑起了手臂,而随着他支撑起双臂的瞬间,那原本已经穿透他肩胛的长刀,再次被推进了几分,几乎是连根没入。
“滴答……滴答……”
一滴接着一滴的炙热鲜血,不停的落在了花月满的面颊上,余光之中插入马车的长刀寒光刺目,可她却感觉不到一丝害怕,只是觉得那滴在自己眼睛,鼻子,脸庞上的鲜血是那样的热,那样的烫,灼的她胸口发堵,眼眶发酸。
“吓着了?”他明明疼的额头青筋暴起,却还强扯着动人的微笑,“若是害怕就把眼睛闭上,很快就会好了。”
闭上?如何闭得上?
花月满下意识的想要摇头,可刘默却来不及等她的回应,猛地抱着她跃出了马车,与那些黑衣人厮杀纠缠在了一起。
夜依旧的黑,却遮不住血染雪地的红。
毫无还手余地的花月满,被刘默紧紧地揽在怀里,什么都做不了的她,只能看着他那在鲜血的灌溉下,逐渐变得妖冶,邪魅的面颊,因为失血而发白的唇,勾起妖娆的微笑,被血腥染红了的黑眸,炽烈如火。
她惧从心起的控制不住一抖,他却以为她冷了,将她揽得更紧。
她明明是他一个多余的累赘,他却不离不弃,哪怕是自己满是伤痕,也要将她至在一个完全安全的范围之内。
渐渐的,她双眼刺目的发白,耳边嗡声轰鸣,看不见其他,也再是听不见其他……
今天今刻,此时此地,她终于要相信,要承认,刘默这个极度危险,浑身上下充满着算计与阴狠的男人,是在乎她的,是爱着她的……
她确定以及……肯定。
只是……
她爱他吗?
不……
她同样确定以及肯定。
眼前蓦地清明了起来,毫不间断兵器碰触,刀刃交加的声音,再次缓缓传入了耳里,花月满看清了已经将刘默围起来的杀手,听清了身后刘默紊乱的心跳。
十多个黑衣人,如今已寥寥无几,刘默虽看似占了上风但明显已经没有了胜算,因为除了那两个还在和擅玉纠缠的黑衣人之外,眼下站在她和刘默面前的黑衣人还有三个。
他们的人数是少了,但对于刘默来说还是多的,况且刘默已受伤,虽可能那些黑衣人看不出来,但花月满却能清楚的感觉到,此刻的他有一半的重量只压在她身上的。
“花月满,你站在这里……不要动……”刘默低声开口,夹杂着血腥的气息不断吹进她的耳里,“这,这里虽看似荒无人烟,但下了这山壁……便有村子,你……等我,只要我让你跑……你就头也不回的往山下跑……”
花月满忽然就笑了,她并没有回答他,而是淡淡着道:“刘默,何必呢……明明就不值得不是吗?”
刘默浑身一震:“花月满,你……”
没等他把话说完,花月满猛地坚定起了目光,推开身后刘默的同时,朝着面前那些杀手撞了去。
那些杀手原本还算计着如何能先将花月满从刘默的身边抢过来,以此威胁刘默,可他们没想到就在他们眼神交汇的同时,花月满竟主动朝着他们冲了过来,而且还没有任何止步的意思……
对于花月满来说,面前是山崖,对于那些杀手来说,身后就是深渊……
毫无防备跳下的后果,可想而知……
死,可怕吗?花月满不知道,她只知道若是继续站在这里,她和刘默便谁也活不下去。
若是那些黑衣人当真做好了一个不留的打算,就算她真的一个人跑了,以刘默现在的情况又能支持多久?
而真的当刘默倒下的那一刻,先别说那些杀手会不会追上她,就是活下来的擅玉都不会放过她。
有得就必须又失,这是她很早之前就明白的道理。
如果,怎么都要有人死才能平息了这场血腥的杀戮,那么她希望是她,因为她不想当一个被人耻笑的怕死之人,更不想欠下不该欠下的情……
既然不爱,就别亏欠,她从不是需要依靠别人感情苟且偷生活下去的人。
不过是一瞬,花月满便是感觉自己飞了起来,在那些杀手难以置信,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目光中,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不挣扎也挣扎不了的全心感受着身体的急速下降。
“娘娘——!”七巧疯了似的大喊着,当即眼泪就迸溅了出来。
擅玉微微皱眉,当初那渐渐被现实而隐藏起来的钦佩,再次浮现出了眼底,可还没等那钦佩浮上双眼,他却猛地目色凛,眼看着刘默尾随着倾身跳下山崖,他再是不管不顾的朝着山崖的边上冲了过去。
可……
饶是他再快,饶是他拼劲了全力,却仍旧没能来得及挽留。
本顺流而下的鲜血逆流而上,染红了山崖的枯枝,溅亮了那枝头隐藏在阴暗处的片片积雪,忍着狂风如刀般钻进伤口的疼痛,刘默瞄准花月满急速下降的位置,猛地一脚蹬在了身侧的崖壁上,加快了速度的让自己飞速下坠。
“呼呼呼……呼呼呼……”
狂风拂面,耳边全是轰鸣的风声,原本正在幻想阎王殿究竟是个什么模样的花月满,忽然感觉手臂一紧,随即整个人被拥进了一个冷冽的怀抱之中。
这个味道……
刘默?!
花月满诧异的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俊朗面容,几个斗大锃亮字当即蹦出脑海。
这厮疯了……
“花月满。”刘默一边死死的将她揽在怀里,一边凝起一个烧不化,砸不开,撕都撕不碎的笑容,“我说过,我死都不会放开你的手……”
花月满看着那就连面对死亡都可以笑得如此怡然自得的刘默,几个斗大锃亮字再次蹦出脑海。
这厮是真疯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如此的阴魂不散你至于么
花月满见过疯的,但没见过疯到这个地步的,如今这个紧紧将她搂在怀里的男人,真是让一向能把死人都说诈尸的她穷词了。
连死都不怕的坚定……
还真是既温暖又惊悚。
余光,忽然见下面的不远处的山崖壁有一个山洞,花月满当即拉紧了刘默的袖子:“山洞,能进去吗?”
不是她反悔自杀式的歼敌了,而是她委实不想和刘默这厮一起死,非常不想在投胎的时候和他一起走上奈何桥,特别不想下辈子还和他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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