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默垂眼看着双唇已彻底惨白的花月满,她明明隐忍的是那般的痛苦,他有什么权利,将她所有的隐忍都付之东流?他又有什么资格,将她所有的付出都清之于零?
随着大夫收起了最后一根银针,花月满看似仍旧没有任何的直觉,但锦被下的身子却早已被汗水打透。
“夏侯丞相,恕草民无能,实在是察不到这位姑娘的病因。”
夏侯淳点了点头,他知道大夫已经是尽力了,一边招呼着小厮送走大夫,一边走到了刘默的身边。
“祈天太子爷觉得……”
刘默声音淡淡:“父皇才刚来信传我与太子妃速速回祈天,本我还想带着她多在这里玩几日,现在看来……还是应该带着她赶紧回祈天的好。”
这话,无疑不是让夏侯淳松了口气,他忍着心里的喜色,面上恭敬:“祈天太子妃的病自然是头等大事,祈天太子爷稍安勿躁,容老夫这就进宫禀明圣上。”
刘默点了点头,目送着夏侯淳出了屋子,一直等到他的气息与脚步声彻底消失在了门外,才转头朝着花月满看了去。
此时的花月满,已经睁开了眼睛,瞄了瞄空无一人的屋子,幽幽的叹了口气:“疼死我了……”
她缓缓坐起了身子,揉了揉仿佛被人扔进大锅里煮了一遍的四肢,虽浑身酸胀的难受,但心里却很是欢愉。
抬眼朝着刘默看去,嘿嘿一笑:“太子爷,您说咱俩是不是双贱合璧,天下无敌啊?”
四目相对,刘默漆黑的眼中却没有半分的笑意,他静静的看着她,深不见底的眼底甚至是散着淡淡的冰冷。
“花月满,你知不知道你刚刚那么做有多危险?还好那大夫只是试你的痛穴,若是他再想出一些……其他的办法,你有没有想过你要经历怎样的煎熬?”
花月满被训的一愣,不明所以的皱眉:“刘默,你在生气?”
可是为什么呢?她明明将这件事情解决的很漂亮,他又为何还对着她板着一张死人脸?
刘默再次看着她半晌,忽而佛袖离去,房门被他摔的“叮当”作响,震得花月满浑身一抖。
这人又犯什么毛病了?
花月满想不明白的躺在了床榻上,转了个身子,正想闭眼小憩一会,却忽然见几滴猩红,像是一朵朵盛开的鲜艳花朵,绽放在了洁白的床单上。
这是……?
蓦地,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举起自己刚刚被刘默紧握的手一看,果然,五指的指甲里还挂着淡淡的血痕。
难道他是因为她把他给抠疼了,所以才会发脾气?
不对,刘默虽然阴险,但并不是个受不得疼痛的人,别说是她抠了他,估摸着就算刚刚的那堆银针,一起扎在他的痛穴上,他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主子爱你……”
耳边,蓦地响起了擅玉的话,花月满一愣,忽然觉得,也许刚刚刘默的负气,应该是因为在担心着她,或者是心疼了她。
这……
烦恼的挠了挠头,花月满再次朝着摊开在床单上的血滴看了去,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
明知道她不喜欢他,却还如此偏执的付出,她是要赞赏他的专情,还是该要痛骂他是一根筋?
这一场本不应该出现的情愫,究竟是他的孽,还是她的劫?
第二百三十六章 我的存在就是为了恶心你
螟蛉皇宫,御书房。
在听闻夏侯淳如实禀告了事情后,螟蛉帝惊讶的轻呼:“你的意思是,祈天太子妃突然昏迷,但大夫却诊断不出是何因由?”
夏侯淳恭敬的垂首:“当时微臣也是在的,太子妃突然昏迷虽蹊跷,但微臣也是亲眼看着大夫用银针在祈天太子妃的痛穴上,而祈天太子妃无任何反应。”
顿了顿,夏侯淳又道:“微臣以为,现在是皇上准许祈天太子爷离开螟蛉的最佳时机,毕竟李炳成为人张扬关了,躲一日两日是没问题,但若是时间长了,微臣怕……”
夏侯淳的意思,螟蛉自然是懂的,毕竟李炳成跟在他的身边足有十年,他又怎么会不了解李炳成的性子?
只是……
螟蛉帝三思之后,经历过事态沧桑的眼,并没有任何的喜色:“孤一直听闻祈天太子默的手段很是让人捉摸不透,如果当真是祈天太子妃并重确实是好事,但若这只是祈天太子默的一个阴谋……”
他想了想,慎重的叮嘱:“你今儿晚上派人仔细的盯着,若是武任何的反常,明儿一早便是让祈天太子默出城,若是中间出现了纰漏也先别声张,总之切勿打草惊蛇。”
夏侯淳点了点头,跪了安之后,退出了御书房。
在太监的带领下,他一路缓缓朝着宫门外走去,琢磨着螟蛉帝刚刚的话,怎么想怎么都觉得是螟蛉帝太过小心了些。
就算那祈天太子默又万般的本事,但他的太子妃不过是个平常人,或者说是个根本就登不上台面,说不上任何话的女人,就单凭一个女人,又怎有那般惊人的容忍力?
针扎痛穴之疼,似百爪磨骨,如万箭穿心,岂是区区一介女子可以忍受的?
当然,他想是这么想,但螟蛉帝交代的事情他还是要照办的。
……
戌时三刻,天色暗沉。
睡醒了一觉的花月满,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
话说装死容易,但不吃饭却很难,她可以忍受疼痛,但饿肚子的滋味却让她很不淡定。
摸着“咕咕”直叫的肚子,她哀怨的坐起了身子,早知道中午的时候就应该多吃一些的,虽然都是一些的清粥小菜,但总是比现在饿肚子来得好不是?
一阵凉风袭来,一个无声的影子落进了屋子。
花月满一愣,只见擅玉悄无声息的走到了床榻边上,他露出在黑纱之外的一双眼睛,透着阴森的寒光。
若不是他及时的将手心里,一个还有些烫手的汤盅放在了床榻边上,花月满完全有理由怀疑他是来杀自己的。
“主子交代,太子妃现在不易吃过于油腻的食物。”他顿了顿又很是公式化的道,“这附近隐藏着许多螟蛉国的暗卫,劳烦太子妃速速用完汤粥,属下好带着汤盅一起离去。”
花月满没想到夏侯淳竟还留了一手,赶紧端起了汤盅,可还没等吃两口,她便是没了任何的食欲。
试问,身边站着着个会喘气的冰雕,像是守坟一样的在这里杵着,她要还能食指大动,那是得多没长心?
擅玉见她不再进食,动了动唇,凉凉的语调再次响起:“劳烦太妃子快一些。”
花月满额头的青筋重重一跳,再是忍不住的将汤匙砸在了汤盅里,仰头看着擅玉那毫无生气的冰冷面颊,气的发笑:“我说擅玉你至于么。”
擅玉冰冷的扫了她一眼:“属下不懂太子妃说什么。”
不懂?成!那咱就来点你能听懂的。
花月满站起身子,立定在了擅玉的面前,明明是面颊挂着笑,但一双漆黑的眼却同样冷冷的看着他。
“你当初说刘默喜欢我,所以我就必须要滚,好,我滚了,没有任何怨言,哪怕是我发热的不省人事,哪怕是我被一对奸,夫,淫,妇卖给了戏班子,哪怕是我带着七巧经历了几个月寄人篱下生活,我从没有想过要失言于你,舔着老脸再回到刘默的身边。”
“眼下,刘默找到了我,威逼利诱的让我滚回来,我承认我确实是没皮没脸的滚了回来,刘默是舒服了,但你又不乐意了,又想让我滚,你说我就这么一个人,我到底是应该听你的?还是应该听刘默的呢?”
花月满讥讽的笑:“你们让我滚远点我就滚远点,你们让我滚回来我就滚回来,我觉得你就是养条狗好像都没有我听话吧?”
擅玉静默的站在原地,平静的面颊仿佛根本什么都没听见一般。
“擅玉,我告诉你,你有让我滚蛋的理由,但我同样也有留下的理由。”
花月满觉得,这次的失意,真的让她的脾气改变了不少,也让她懂得站在别人的立场上思考问题了。
讲真,若是按着她以前的脾气,可能弄死擅玉有些吹嘘,但她敢保证,她绝对有本事让擅玉不敢在她面前如此装逼。
“别以为我为了你的立场考虑就是好欺负好说话。”花月满转身做回在了床榻上。
“擅玉,你有能耐就和刘默说去,想办法让刘默和你站在一个战壕里让我滚蛋,你要是没能耐,就给我忍着,别一见到我就一副惩奸除恶,守丧看坟的表情,你不累得慌,我也恶心得慌!”
擅玉没想到,花月满带着七巧出宫了之后,竟会遭遇到那么多的事情,常年跟在刘默身边的他,也想不到一个无权势无人脉的女子,想要在这个乱世活下去有多难。
当然,他知道并不代表他就能体会,以至于他的面颊虽然不再紧绷,但口气仍旧冰冷:“太子妃若是吃完了也说完了,属下便告退了。”
他说着,弯腰便拿起了床榻上的汤中,然花月满眼疾手快,伸手又抢了回来,在擅玉不解的目光中,她再次拿起了汤匙,一匙一匙的往嘴巴里塞着粥。
她是说完了,但还没吃完,为了犯不着生气的人而饿着自己的肚皮,如此亏本买卖她花月满可不买账。
“窸窸窣窣……”门外忽然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嘴里塞满了粥的花月满,没想到大半夜有人前来,当即鼓着一双腮帮子朝着擅玉看了去。
擅玉当机立断的一把抢过了汤盅,随后一个闪身跃出了窗子,动作那叫一个顺畅,姿态那叫一个完美。
花月满怔愣的看着已然空空荡荡的窗口,再次加深了对“大难临头各自飞”这句话的理解。
“祈天太子妃您可是醒了?”门外响起了夏侯淳的声音。
这老头是要多虚伪?明明知道她昏迷不醒,却还假惺惺的站在门口询问。
花月满一边倒回到床榻上,一边拼命的往肚子里咽粥,然这一紧张之下,嗓子眼竟也跟着系了一圈,咽了好几口,粥没咽下去多少,倒是把她噎得直翻白眼。
“吱嘎……”一声轻响,虚掩着的房门被推开,夏侯淳带着几个人走了进来,一边吩咐着那些人点燃烛台,一边又吩咐关窗关门。
屋子里,充斥着密密麻麻的脚步声,花月满眯着眼睛扫了一下,不由得心下一凛。
那些在屋子里忙碌的男子,虽都穿着小厮的衣裳,但他们结实的身形和快速在地面移动的步子到底是出卖了他们。
花月满不过是稍微一想,便是了然,这些人估摸着都是夏侯淳的暗卫,特意佯装小厮的被夏侯淳带进来,就是想看看这屋子到底有没有异常。
“天色阴沉,看样子是要下雪,你们再去给祈天太子妃找一床锦被来。”
夏侯淳说话的功夫,人已经站定在了床榻边上,花月满赶紧闭眼的同时,不忘悄悄拉高了几分锦被,遮住了自己那还有些鼓的腮帮子。
暗卫们将屋子里检查了一遍,见并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不由得集体对夏侯淳摇了摇头。
站在床榻边上的夏侯淳本就没螟蛉帝那么大的疑心,点了点头,正要转身离去,余光却扫到了遮盖在花月满面颊上的锦被。
仅仅是这么一眼,他便是觉得那被子的起伏有些诡异,停住脚步的同时,狐疑的又看了半晌,斟酌了片刻,忽然伸手朝着锦被抓了去。
花月满虽然是闭着眼睛的,但却能清楚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试探的靠向自己的面颊。
猛地面颊一凉,花月满再来不及隐藏的腮帮子暴露在了空气之中,情急之下,她猛地在床榻上弹了起来,一把拉住夏侯淳的衣领,佯装呕吐的模样,一阵阵的干呕了起来。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夏侯淳根本是来不及反应,便是被花月满拉的脚下一个趔趄,就在他转头想要身后的暗卫时,花月满猛地将嘴里已经嚼碎的粥,一口喷在了他的脸上。
“噗——!”的一声,夏侯淳被喷了个满脸开花。
周围的暗卫见此,赶忙跑了过来,他们虽想要拉开夏侯淳,但又不敢伤了花月满,一拉一扯之下,花月满又嘴里将剩下的粥搅合着口水,再次吐在了夏侯淳的衣襟上。
夏侯淳被恶心的一阵阵翻着白眼,眼看着就要昏死过去。
闭着眼睛的花月满,心里乐开了花,掀她的被窝那可是需要付出很惨痛的代价的!
听闻到擅玉禀告的刘默,匆匆而来,才刚迈步走进了屋子,便是瞧见了花月满死拉着夏侯淳的衣襟,对着人家大吐特吐的场景。
头疼的抚额,却又禁不住的莞尔失笑,花月满化险为夷的手段,果然是连他都要叹为观止。
“夏侯丞相——!”
“赶紧去找大夫——!”
刘默见夏侯淳已经昏死了过去,收起了笑容,迈步走了过来,揽住花月满腰身的同时,在她的耳边,几不可闻的吹气:“再闹下去,你自己收拾烂摊子。”
切……
花月满在心里撇嘴,慢慢松开了手中的衣襟,佯装再次昏迷的靠在了刘默的怀里。
第二百三十七章 杀个回马枪堵你原形毕露
早晨的天刚刚渐亮,夏侯淳便是一脸沧桑的带着从宫里出来的侍卫,守在了自己的府门前。
昨日虽一切发生的突然,他倒是并不曾疑惑什么,本来粥就很像被消化了一遍的东西,然后……
夏侯淳止不住又是一阵的干呕,赶紧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昨日的事情。
被刘默抱着出了府门口的花月满,偷偷眯着眼睛,瞄着夏侯淳那到现在还几欲干呕的模样,忍不住埋在身后的胸膛里低低偷笑。
刘默察觉到了某人的小人得志,太阳穴止不住的跳个没完,为了不让别人发现她因为偷笑而颤抖的身子,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再小厮的搀扶下,迈步进了马车。
随着马车门才刚关上,花月满便是再也躺不住了,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刘默按住后脑,强制的压进了他结实的大腿上。
花月满还想挣扎,却听闻刘默的制止响起在了头顶:“别动。”紧接着,车帘缓缓卷起,夏侯淳迈步走到了车窗外。
这是各国的规矩,在送客的时候,客套话说的越长,越能表示出对客人的尊重。
被迫躺在刘默腿上的花月满,听着那完全没有营养可谈,虚伪到一定程度的客套话,无聊的打了个哈气,本是想要眯会眼,却不想竟是实打实的睡着了。
别人的梦,大多数都是天马行空的,但只有花月满的梦是真实的,因为那些都是潜藏在她记忆深处的东西。
她梦见自己回到了瑶蓝,那个时候的她应该是十二岁左右。
那是一年一度的孟兰节,而瑶蓝又是一个特别注重孟兰祭祀的国度,所以不但是特设在那日满朝文武不用上朝,更是施恩一般的让囚禁在宫中的质子刘默,在侍卫的监视下,出宫小游,以表达一个帝王的豁达和仁慈。
彼时的记忆里,花月满梦见自己一个人站在热闹的街道上,看着莲花灯一朵朵的在河边绽放,然后被想念亲人的百姓推去河的远方,又垫脚看了看正在街道的另一头,给自己买糖人的司慕冉,笑颜如花。
“姑娘。”
手臂,蓦地被一只枯瘦如柴的手攥紧,花月满下意识的侧眸,只见一名花白了头发的老妇人,将一个竹筒举到了她的面前。
“要算一卦么?很灵的。”
花月满从不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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