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碰我,我自己会走。”
原本的她是那样的肮脏邋遢,似乎把她扔在街上,就连要饭的都会嫌弃的对她绕道而行,可就是这样的她,此刻却凛然于满眼,那充满着让人不敢反驳的神情,不由得让周围的小厮齐齐一愣。
这是一个真正当了主子的人才会有的眼神,为何此时会出现在一个如此邋遢的女人身上?
花月满趁着那些小厮呆住的同时,迈步朝着李府的门口走了回来,站定在李老爷面前时,扫了扫他身后管家举起的油纸伞,不由得笑了。
“看样子李老爷这戏是看了很久了,如今这般的赶出来,是想在谁的面前逞英雄装伟大?”
真是难为这李老头了,那油纸伞上的积雪已有几寸后,想来是在外面站了好一会了。
果然是肥肠满脑贼抗冻,皮糙肉厚不怕冷啊!
李老爷没想到花月满不过是一眼,便是直看出了他的心里所想,尴尬的面子里子同时挂不住之下,猛地扬起了手臂,对着花月满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根本无从反抗的花月满,直接被掀倒在了雪地上。
“我倒是以为是谁呢,原来竟是你。”李老爷哼哼一笑,一边甩了甩酥麻的手心,一边抬起粗腿,对着花月满的肚子又是一脚。
原本那一巴掌的疼痛花月满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肚子又是一疼,她一口气没提上来,呛得趴在地上拼命的咳嗽了起来:“咳咳咳……咳咳咳……”
洁白的雪地上,霎时被她迸溅上了几个鲜红的血点,估摸着是刚刚那一巴掌力道太大,以至于她口腔磕着了牙。
“怎么?因为当初梅姑娘带着你来见我,被我撵出了房门,所以现在怀恨在心?跑到雪桥的面前说我坏话来了?”
这个老王八,因为尴尬症犯了,所以现在是极力想要说些什么来挽回自己的面子吗?
花月满一口血水的吐在了雪地上,忍着绞心的疼痛,擦了擦唇边的血渍:“不好意思,您是哪位?”
“……”
“我奉劝您一句,以后说话的时候麻烦先拿个镜子好好照照您自己,我虽然长得称不上花容月貌,倾国倾城,但我好歹心智还是健全的,我就算出家当尼姑,也不会因为一头猪而怀恨在心。”
“你……”
“以为有人奉承你就能上天?其实您心里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若是您没有怀里揣着的那些个银子,别说是上赶子的姑娘了,就是瞎了眼的母猪也不会主动来拱您吧?就算自欺欺人也要有一个限度,就您这样的整天欺骗自己,遐想自己有多帅,幻想自己多有派,您都不觉得渗得慌吗?”
花月满坐在地上看着李老爷笑,字字清楚,句句真亮,虽不带一个脏字,但却是直直往着李老爷的心坎上戳。
以为打不过你,你就占了上风了?我呸!吐沫星子喷都喷死你!
让她不舒服,那就谁也别舒服,打不过这老王八她认了,但可千万别想在她的身上占着便宜,好歹她也是扛着狂风暴雨一路走过来的人。
李老爷气的那叫一个抓心挠肝,一张老脸红了绿,绿了白,白了又紫,双眼直瞪,粗气狂喘,活脱脱像是一只明明被斗败了却不肯认输的公鸡。
“来人!给我打!给我往死里打!”李老爷是真被气疯了,似要不打死花月满,他这口气就顺不下去。
一直站在旁边看热闹的雪桥,皱了皱眉,本是不愿多管闲事的她,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上前一步拉住了狂喘如牛的李老爷。
“李老爷何必和一个奴才动气?她是个什么身份?您是个什么身份?”
李老爷挑眉瞪眼:“怎么?连你也帮着她?”
雪桥笑着摇头:“雪桥是怕杀了她,脏了您的手,再说这奴才好歹也与我主仆一场,不如李老爷卖给我个面子?”
李老爷愣了愣,话说雪桥的面子他多少还是要卖的,毕竟现在还要靠她拴着桂白,转眼朝着花月满狠狠一瞪,咬牙切齿:“算你命大,这个面子我就卖给雪桥了!”说着,佛袖离去。
雪桥深深的看着坐在地上的花月满一眼,同样转身追随着李老爷进了府门。
她并不是怜惜花月满,也不是想要证明自己善良,她只是不想把事情做的太绝,全当是给她自己留下一条未知的后路好了。
随着李府的大门缓缓被关上,四周忽然安静了下来。
花月满坐在原地深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咬牙站起了身子,一瘸一拐的朝着无人的街道走了去。
大雪仍旧在下着,飘飘洒洒,漫天纷飞。
花月满没有目的,没有尽头的在街道上走着,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里。
现在的她别说去救七巧了,她自己能不能看见明日升起的太阳都是个未知数了。
她从来没有像是现在这般痛恨自己的无能,蔑视自己的渺小,她一直以为哪怕是前方的路再过艰难,但她总会用她的小聪明,为自己争取出一片可以立足的地方。
但是现在,当残酷的现实摆在面前,当极度的绝望挡在身后,她终于觉得权力是如此的可畏,自己是这么的渺小。
原来,她什么都不是……
谁能来救救她?谁又能来帮帮她?
拉着她站起来,带着她走过这一片没有希望的荆棘之路……
花月满,等等我……
花月满,我愿意相信你……
刘默……
花月满缓缓扬起面颊,看着鹅毛大雪纷纷落下,冰凉了她的面颊,打湿了她的眼睑,她终是想起了那个自己最不愿意去求的人。
“踏踏踏……踏踏踏……”
杂乱的马蹄声顺着街道的尽头骤然响起,随着马蹄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一辆素雅的马车冲出了夜色,朝着街道的中间飞驰而来。
眼看着马车离着自己越来越近,花月满却全然不为所动,她就这样孤零零的站在无人的街道上,仰头望着漆黑的夜空。
车夫似没想到这么晚了街上居然还站着人,一个激灵之下双手猛地拉紧了马栓,原本疾驰的马儿忽然被勒紧了脖子,高高的抬起了前蹄。
马车虽并未撞到花月满,但她却还是被强劲的风力,冲击的瘫坐在了雪地上。
“出了什么事情?”
“老爷,好像是撞着人了。”
车夫一边应着,一边快速的跳下了马车,急急忙忙的跑到了花月满的身边:“姑娘,你没事吧?”
花月满像是完全听不见,看不到一般,无视掉车夫,甚至是此时一切的存在,猛地抱住自己的膝盖,疯了似的大哭了起来。
记得曾经有一次,她也是这么撕心裂肺的哭过,那个时候,一个极其无奈的男人,一手揽着她的腰身,一手抚摸着光滑的额头,淡淡的在她的耳边叹气。
他说:“花月满,你非要哭的这么撕心裂肺才会过瘾?非要把狼嚎来才肯罢休吗?”
可是现在……
“刘默。”花月满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腿,轻轻唤出了她最不想,却唯一能够帮她的那个名字,是无奈,是心酸,是再也走投无路的决绝。
“救救我……帮帮我……求求你……”
她错了,她真的错了,她曾经说过死都不会求他,那个时候是她太自不量力了,现在她知道错了,她改口好不好?她改成只要死不了就求他行不行?
“您怎么了?外面还在下雪!”
“您要去哪里?”
紧闭的马车里忽然响起了几声心急的呼唤,紧接着是“嘎吱……嘎吱……”靴子踩在积雪上的声音。
滚着金线的祥云长靴,踩在极白的雪上,形成了最为鲜明的对比,那靴子的主人,一步步慢且稳的前行着,最终,停站在了花月满的面前。
花月满似有所察觉的缓缓抬起了埋在膝盖中的脸庞,顺着那双靴子一路往上看去,当她终看清楚那此时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时,才刚止住的泪水,再次崩塌出了眼眶。
她动了动颤抖的唇,几不可闻的喊出了那个人的名字:“刘默……”
刘默狭长的黑眸出奇的平静,没有责怪,没有埋怨,没有因由,没有质疑,在她的注视中,他缓缓伸出了自己负在身后的手,修长的五指慢慢打开,饱满的指尖缓缓绽放在了她的眼前。
泪水一遍遍冲刷着面庞,花月满紧紧咬着唇畔,看着近在咫尺的他,想要说什么,却颤抖的一个字都道不出来。
他明明是让她最为畏惧,最为害怕,最为想要让她躲藏的那个人。
可在她深陷泥泞里苦苦挣扎时,他却是第一个不顾她满身的邋遢和狼狈,不在乎她的肮脏与埋汰,温柔且自然对着她伸出手的那个人。
第二百三十章 终于等到你开口向我求救
刘默从来没想过,原来想要得到一个女人的心,是比登上皇位更为艰难的事情。
当然,他也同样没想到,在时隔多日之后的某一天,当他一心挂念,恨不能将整个大陆翻转过来寻找她的时候,她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想来,她的惊讶应该不比他的少,所以她才会不停的晃着脑袋,想要看看自己究竟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她幻想出来的一个影子。
他看着她幼稚且神经大条的样子,忽然觉得有几分好笑,她终愿望实现的逃离开了自己的身边,但结果……却也只是到这种程度。
在他的目光中,她胆战心惊的坐在了他的对面,这样的她,让他忽然打消了质问她的念头,因为他很清楚,既然她还会畏惧自己,那么就说明她并没有将自己遗忘。
一段时间不见,她还是老样子,神经粗的让人叹为观止,耍宝的样子让人恨得牙痒痒。
他看得出来,同时在屋子里能说上话的两个女人,对她都揣着莫名的敌意,虽然他不明白其中的因由是什么,但他却并不想阻止,因为他想要看着她吃一些苦头,以此弥补自己这么久以来对她的牵挂。
可是当他真的听闻她被关进了柴房里的时候,他终是不忍了,而这种不忍,也终是让他深更半夜的偷偷潜进了戏园子。
四处漏风的柴房里,他就这么静静的站着,看着她畏冷而又不舒服的模样半晌,到底是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将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从天黑到天色朦胧,他就这么抱着她在破旧的柴房里,整整坐了一夜,当他起身要离开的时候,她却拉着他的手,呢喃的唤着他的名字。
虽然他知道,那个时候的她根本就不曾清醒,或者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但那两个字,却还是冲散了他心里多日的阴霾,以至于他在离开之后没过一个时辰,又光明正大的走进了戏园子,打着点雪桥牌子的名义,将她找了过来。
而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得知了那两个女人对她仇视的缘由,竟是因为一个男人。
当时的他谈不上有多生气,或者说应该是习惯了,习惯了在她的身边,总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小苍蝇,不过他并不担心,因为对感情如此迟钝的她,根本就不会察觉无形之中的情愫暗生。
只是他没想到,再次见到自己的时候,她仍旧是惊讶的,而这种惊讶掺杂着某种深深的不解在里面,似乎她觉得,他不会再找她。
而他没有告诉她的是,从他认定了她那一刻起,便从没有想过要放开她的手,天塌地陷,海枯石烂,就算他死了,也要拉着她一同迈进阎王殿的大门。
当然,这种话他不屑说出口,更不会告诉她,因为他也有着他的傲气和自尊,既然当初是她决定离开的,那么现在他就要由她主动求他,找他。
所以,在听闻她被抓进牢房的时候,他好吃好喝的供着她,却限制了她的自由。
如果要是别人,可能会很怡然自得的在牢房里享受着美食,但是她不会,因为她最受不得的便是被人限制了自由,再者,她蛊毒发作的时间就要到了,她不会不知道那种滋味是多么的生不如此。
他料定,她会开口求饶。
从天明到天黑,他就静静的等着,可她却始终不曾开口向他求救,甚至是连他的名字都不提及一下。
掐算着她蛊毒发作的时间,他终是要承认,她赢了,她的倔强终究战胜了他的不忍。
此时的他坐在马车里,看着片片雪花顺着漆黑的天空接连飘落而下,看似正在漫不经心的思考着什么,实则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的他早已纠结的无法思考。
他其实可以完全不顾她想法的将她绑起来,束缚在自己的身边,带着她远离这一片原本就不应该出现在她面前的喧嚣,再一次将她扔回到那个她所谓的金丝鸟笼里。
凡是阻碍他和她在一起的人,他直接一并除去,人挡杀人,佛挡*,就算她不喜欢,不想要,他也要强加施压给她自己的感情,无论她爱不爱他,只要他知道自己爱她就可以了。
深不见底的双眸,在胸口慢慢灼烧起来的杀戮之中,渐渐变得猩红,极度的占有欲,渐渐扭曲成了魔障,使他的周身环绕起了一层刺骨的寒气。
坐在刘默对面的夏侯淳,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诧异的朝着马车里的四周看了看,明明暖炉还在静静的燃着,可为何此刻的马车里,竟是比外面的冰天雪地还要让人感觉寒冷?
燃烧着银炭的暖炉,似承受不住内热外冷的双重施压,“啪啪!”的响了起来,夏侯淳心惊胆战的看着那暖炉外凝结起的一层寒霜,与渐渐被熄灭的炭火,惊恐的愈发瞪大了眼睛。
这,这是出了什么事情?
耳闻着愈演愈烈的“噼啪”声,眼看着暖炉的里的火苗越来越小,就在暖炉壁上凝结起的冰霜即将蜿蜒进暖炉时,充斥在整个马车里的“噼啪”声,忽然哑然而止。
夏侯淳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瞄着那暖炉壁上的冰霜瞬间瓦解,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马车里的暖炉仍旧在静静的燃烧着,似乎刚刚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幻觉而已。
从始至终面朝着车窗的刘默,缓缓闭上了眼睛,待再次睁开的时候,眼底的猩红已经渐渐消退,紧握在袖子下的一双拳头,也渐渐的舒展而开。
被他极力克制住的杀戮,像是不甘心一般的在他的五脏六腑撞击着,可他却仍旧义无反顾的将奋起的杀戮,一点点扼杀在了自己的体内。
不是他害怕,也不是他不敢,而是他不想。
曾经的他,已然做错了,被仇恨蒙蔽着的双眼,让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将她认出来,以至于等到他终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时,她已将自己推开在了千里之外,用一双防备的眼睛,时时刻刻的盯着他,生怕他的一举一动都是和伤害她有关。
似乎是他真的把她伤害的太深了,所以无论后来的他如何解释与弥补,她总是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将所有的情真意切当成他的胡言乱语。
不过好在,她只是防备他,却不曾憎恨他……
所以,他绝不能再做出任何偏执的举动,绝不能让她最终将对自己的防备,转变成深深的憎恨。
马车忽然颠簸了起来,矮几上的茶杯被甩了一地,夏侯淳刚要起身去搀扶刘默,马车却又猛地停了下来。
这,这这……
夏侯淳气的当即止不住大吼:“出什么事情了?”
“老爷,好像是撞着人了。”车夫匆匆答应了一声,便是慌张张的跑下了马车。
夏侯淳听闻撞着人了,倒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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