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说得支支吾吾。
皋璟雯耐不住性子,逼近一步道:“乱了秩序?就算是做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儿那也是京兆衙门该管的事情,怎么也不能劳驾你刑部侍郎当街追赶啊!”
李玄抖得更加厉害。
齐清儿只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默不作声。
拘在地上的老人也一直都没敢抬头,只有凌乱的白发扫在地上。不过当皋璟雯提到京兆衙门的时候,老人双肩抖动了一下,似有话要说。
齐清儿见状,忙挪步向前,欲将老人扶起。
手指触碰到老人的肩膀的时候,齐清儿只摸到了骨头,无助颤抖的老骨头。齐清儿心中不免感到寒凉,缓声道:“公主和祁王都在,李大人不会再拿你怎么样,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老人直起了上半身,犹豫了一会儿,忽然跪行至祁王和公主之间,然后又整个人伏在地面上,用无比沧桑的声音道:“求求王爷和公主,救救滨州的百姓吧,滨州刺史年年强迫百姓上缴重税,连两年前的赈灾粮都没有发放。滨州的百姓至今都没能吃上一粒粮食,村里的人很多都快饿死了。草…草民也是没有办法,想着来京城一趟求求官人,或许还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老人说着哭泣声不断,很快便泣不成声。
此间,齐清儿留意着地上的李玄,听着老人陈情,此时此刻的他竟没有一丝要阻止的意思。
这便有些让人看不懂了。
既然老人只是来京告状而已,他刑部的侍郎怎会参与其中,还当街追赶,难不成是追赶着老人去京兆衙门吗?显然不是。
皋璟雯眼睛一亮,立马冲着跪在地上的李玄,大声道:“滨州刺史不顾百姓安慰,为一己私囊,这就是你说的我朝该有的秩序吗?你身为刑部侍郎就是这样对待进京告状的黎明百姓的吗?!”
李玄只是听着,跪在地上纹丝儿不动。
更没有要辩解的意思。
齐清儿看了一眼将手别在身后站着的祁王,突然觉得这像是一场精心安排的戏,故意做给公主看的。
又是谁安排的这场戏呢?
齐清儿暗暗思考,思绪飞快的转着,杏眼小心地从祁王的双眸间滑过。
难道是他,他想引起公主对刑部的注意,让公主认为刑部故意不让老人去京兆衙门告状。可他这么做又为了什么?
难道刑部真的在滨州刺史鱼肉百姓一事上,私自包庇。
细细想来,滨州可谓是一个大洲,方圆上千里。这么大个地方发生了官府鱼肉百姓,强制剥削的忤逆行为,怎么也该传到了皋帝的耳朵里。更何况赈灾粮还是两年前旱灾的时候,朝廷发放下去的。
滨州刺史贪了这么大一笔,害得滨州民不聊生,至今已有两年之久,京城当中又怎会没人知道。
除非。。。。。。
齐清儿忽然想到昨日在舞台殿外的一幕。
当时的凌王显然是在故意挪开皋璟雯的注意力,好让另一个刑部侍郎将那所谓的犯人带走。
在公主相问犯了何罪的时候,那刑部的侍郎就答得吞吞吐吐,眼珠子乱转。
如此想来,齐清儿眼睛一亮。
若不是有人在京城当中帮衬着,想那滨州的刺史也没那么大的胆子。刑部亦是凌王的党羽,那么此事当与凌王脱不了关系。
想到凌王的刻薄,齐清儿开口道:“李大人适才对着这位老人拳打脚踢,看上去倒像是要阻止老人到京兆衙门告状呢!”
说罢,又瞄了祁王一眼。
他低头把玩着手里的一把古檀垂玉画扇,桃花眼中有道微光闪过,薄唇角细微的抽动了一下。
齐清儿的话一落,皋璟雯立刻来了更大的火气,“我说呢,要追赶刁民也是京兆衙门里捕快做的事情。好个李玄,竟敢欺骗本公主,这个进京告状的老人,本公主管定了!”
随即又对着老人,稍稍温了声,道:“我带你去京兆衙门!”说着便将叩头在地的老人扶了起来。
祁王眼中的微光这才明明晃晃地消失了,走到皋璟雯跟前,泰然道:“我一向不太爱管朝中的事情。但眼看北际山雨欲来,天色阴沉,这京城的天气向来是说变就变,我可以陪璟雯到京兆衙门一趟。”
皋璟雯望了望北际的天,又看了看面色已有些泛白的齐清儿,对着祁王道:“那就有劳俊昇哥哥了,适才还要多谢哥哥出现得及时,不然还真要被这个有眼无珠的东西押去刑部天牢呢!”
说着狠狠瞪了跪在地上的李玄一眼。
祁王也未回话,只叫来了随身的马车,让齐清儿,皋璟雯,老人等人相继先上了马车。
自己留在最后一个,上马车前,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李玄。
李玄也站起身,回看了一眼。
之后,拍了拍膝盖的上泥土,目送祁王的马车前行片刻,然后往马车相反的方向走去。
马车内甚是宽敞,还烧着一个十尺高的炭炉,车厢内的温度极好。
然老人万万没有坐过这样的马车,看看镂木锦绣的内设,一直低头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还是选择跪在了马车内的木板上。
怎么劝都不愿意起来。
无奈,齐清儿细细问了老人的背景。
方得知此老人姓方名舟,方舟,千里迢迢步行至京城,不但为了告状,还是来寻亲的。原来就在半年前,他的儿子方远就曾带着滨州父老乡亲的希望到京城中来寻旧帮助。可是半年过去了,人未反乡,更是失了踪迹。
方氏呜央央,哭诉不断。
齐清儿见其实在可怜,不停的安慰。皋璟雯则是气得将这个刑部大骂一遍。而祁王依旧不动声色,表现得事不关己,靠在后板上闭目养神。
马车缓缓向京兆衙门驶去。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皋璟雯下了马车第一件事就是击鼓,鼓声震天,很快就有衙门的府役出来开门。
一边大声吆喝,“何人鸣冤,也不看看时辰,都什么时候了,明儿再来吧!”
皋璟雯将鼓槌丢到了府役跟前,大声道:“纯净公主在此鸣冤,怎么知县大人没空审理吗?!”
第八十二章,棋局待定
府役定眼一瞧,可不是纯净公主吗,这后面还跟着祁王呢。
连忙将那红色铜锣大门大大的敞开,又行了大大的福礼,“小的眼拙!纯净公主,祁王殿下。。。。。。”又停了一会儿,看了看齐清儿和方氏一会儿,“请,里面请,小的这就去回禀知县大人。”
京兆衙门从来都是平民百姓前来鸣冤。
突然来了这几位,站在京兆衙门的大门口显得异常的不协调。
皋璟雯她本就是心疼百姓的主,瞧了一眼方氏,抬起脚就往京兆衙门的审堂中去了。
这架势可谓是要替那滨州的百姓做了主不可。
祁王仍然平心静气,只是当他的目光扫到皋璟雯的时候,总有那么一丝正和他意的感觉。
齐清儿领着方氏,细细给方氏指着脚下的路。
余光却不时落在祁王身上。
她倒是想看看,他要如何操纵接下来的局面。
几人纷纷坐进了审堂,府役见是贵人均也不敢怠慢,早早地上了暖座和暖炉,点上了满堂的油灯。
外面暮色已降,寒风乍起,带着暴雨前的血雨腥风向整个京陵城倾扑而来。
等了片刻,京兆县令沈氏在府役撑着的油纸伞下进了审堂,深蓝色的官服上星星点点粘上了几颗豆大的雨星子。
沈氏一一拜见公主和祁王,方才坐上了审堂的主坐。
明晃晃的橘色光下,沈氏的面容疲惫不堪。但贵人之前,又不敢有所松懈,硬撑着严谨的态度。
方氏跪下,把那滨州的灾情,和百姓的疾苦,以及滨州刺史欺凌百姓的罪状一一陈述。
皋璟雯在一旁听着几次怒骂滨州刺史。
齐清儿自知自己人微言轻,也不便多说什么。且沈县令也命人在旁着实纪录,公主祁王面前做得非常公正,无刺可挑。
末了,滨州案情陈述结束之后,祁王忽然开了口,“沈大人,方氏千里迢迢徒步进京,在京城当中尚无落脚之地,且外面山雨磅礴。还望大人暂时留住方氏于府上,也可免去他饥寒交迫之苦。”
沈县令忙笑道:“那是自然,祁王殿下大可放心,小的即刻就给方氏安排。”
跪在地上的方氏听到自己不用再露宿街头,当地又磕了好几个响头。
齐清儿侧头往祁王的方向看去,只见他眉宇低垂,神色平淡。一时不知他为何要让方氏留在小小的县令手里,画眉稍稍锁住。
心想,若是刑部或者凌王知道了,定然要将这方氏领走,到时候滨州刺史鱼肉百姓的案子又不知道会拖到什么时候。单凭纯净公主一人之力,沈县令未必就会站在公主这样的女流之辈一边。
更何况朝中官阶之间向来盘根错节,他沈县令未必就不是凌王和刑部的人。
加之,据方氏之言,半年前他的儿子方远就已经有过入京告状之举,如今却下落不明。若方远的失踪是在其告状之后,那沈县令早已知道滨州难民一事,并且联手刑部共同掩埋事实。
齐清儿想到这里实为祁王这一举而担忧。
他既在布局演戏,又怎能有这样一个连她都能考虑到的漏洞。
沈县令殷勤的下了审堂的主坐,相迎齐清儿,祁王,公主等人出府。
走到屋檐下才发现外面依然下起了瓢泼大雨,震动地屋檐哗啦啦直响。沈县令忙引着众人往游廊中走去,说这时雨太大,麻烦贵人绕一绕再出府,免得打湿了裙衫。
皋璟雯见方氏一事已定,心情大好,一口答应了沈县令的想法。
祁王本就是陪同而来,自然顺了公主的意思。
齐清儿只在后面缓缓跟着,脑海中迁思回虑。又看到不远处另一条游廊上方氏正弓身尾随着一名府役,当是已经安排好了住处。齐清儿微微吸了一口冷气,祁王都未曾觉得不妥,她又何须再多言,何况方氏都已经被带了下去。
顺着游廊,几人走出去还不到二十步。忽有一位县令府上小婢女端着盆水,妥妥地洒了皋璟雯一身。
好在水是温的,皋璟雯左侧的裙摆上腾起一层轻烟。
吓得皋璟雯往后连退好几步,忙用手撩起被打湿的裙摆,以免水渍印到内层的衣服。
这样的冷天,打湿了身子可怎么好。
“大胆奴婢,走路都不知道要看着吗,还是眼睛瞎了!”沈县令立马从祁王和齐清儿身后冲了出来,对着哆嗦得跪在地上的婢女破口大骂。
反到让皋璟雯不能再指责什么。
冲撞来得突然,祁王和齐清儿都尚未反应回来。只见游廊中又出现了一个妇人,装扮得不算华丽却极是富贵。
妇人忙施一礼,道:“纯净公主,祁王殿下,都是妾身的过失,嫌水调得不够温度命这婢女前去换了,谁料却在此冲撞了公主,实在该死!”
原来是县令的夫人。
皋璟雯见其如此诚恳地认了错,撇撇嘴,“都起来吧,算是我今天倒霉!”说着嫌弃地拎着被打湿的裙摆。
沈夫人原地殷笑一下,忙又上前双手捧住了公主身上的湿裙,“怎的打湿了这么一大片!这天气这般阴凉,纯净公主若是不嫌弃,到妾身的暖阁中换身衣服再走吧!免得受了风寒,妾身和夫君可都担待不起啊!”
说话间和沈县令相互快速的交换了眼神。
这是有备而来吧!
沈夫人这是想请纯净公主到暖阁中单独叙话。
然沈县令和沈夫人的这一出戏倒是让齐清儿看不懂了,只怕不单只是为了讨好这位被召回国中正得皋帝宠爱的纯净公主。
齐清儿未及多想,见皋璟雯扭头道:“俊昇哥哥先带着嬅雨到马车上等我吧,不必在此等着,我换了衣服就来。”
说完随着沈夫人消失在游廊内。
跪在地上的婢女这才匆匆拾起铜盆隐身退下。
祁王露出并不在意的样子,整个过程连眉毛都未曾抬一下,转身对着沈县令道:“还请沈县令带路。”
沈县令连忙点头哈腰,“祁王殿下,嬅雨姑娘,这边请。”
齐清儿顺着祁王的脚步,走在祁王的右后方。她低头余光看着祁王,心中想着身后尾随的沈县令。
这个棋局像才刚刚开始,只是不知祁王殿下在这局棋中到底扮演着什么样一个角色。
游廊两侧,雨水似珠链般垂落。
时不时有些细微的,被拍碎的雨星子溅进廊中。
齐清儿心思不在脚下,一不留神扑到了祁王身上。连忙站直了身体,刚欲道歉,才知是祁王突然站住了脚跟,因为前面正有个府役就地跪着。
这个时候出现的府役定是有要事相告。
沈县令三步并成两步,从齐清儿身后走到祁王一旁。
府役先是用惊恐的眼神看了看沈县令,方道:“大人,太子来了!”
第八十三章,再提身份
沈县令大惊失色,重复道:“太子?”
府役又道:“太子殿下现在已经在审堂等着大人呢!”
此话一落,沈县令原地顿足。斜眼看着祁王,不知是走还是留。
“既然是太子来访,必有要事,沈大人给本王指了路,本王自行出府便是,大人还是赶紧去审堂吧。”祁王和颜悦色,说得心平气和。
沈县令也不再多做停留,匆匆指了路,便告退下。
府役也匆匆道了句见过祁王殿下,便一溜烟了尾随沈县令而去。
此番,游廊之下,仅剩下祁王和齐清儿两人。
暮色幽黑,游廊中只有几丈开外的一个活靶放着橘黄色的光亮,只能将将把游廊的轮廓照清楚。
齐清儿沿着游廊走了两步,眼下无他人在场,齐清儿自当不必在祁王面前拘着自己。
太子的出现,终于让她看清了棋局。
杏眼微微凝视了雨珠,缓身站在祁王面前,“祁王的这个棋局果然布得高人一着,恐怕被算计进去的还不只纯净公主和太子殿下吧!”
祁王悄然无声地听着,抬起修长的手指接了些许冰冷的雨水,薄唇轻轻一勾,并无太大反应,细言道:“姑娘明知是局棋,还是帮着本王落了一颗棋子不是。”
齐清儿杏眼微扬,看着满目寒雨,对于祁王的这句话,她不予否认。
稍作停顿,叹出一口凉气,“我帮殿下落的是纯净公主这颗棋子。”皋璟雯确实关爱百姓,见不得方氏当街受辱,但若没有齐清儿引导,估计公主也不至于非要亲自带着方氏告上衙门。
这一举会给公主招来什么,齐清儿尚且不知。但她确是在不知后果的情况,帮了祁王。
祁王收回了手指,用随身的帕子擦去了手指上的雨水。
他似看出了齐清儿的忧思,桃花眼移上她的双眸,“姑娘也知道滨州刺史残忍地欺压百姓已有两年之余,璟雯更是在两年前为保旱灾下的百姓能够免了战事纷扰平安度日,委屈下嫁与越国和亲。这个时候只有她站出来为滨州的百姓说话,皋帝才会更加在意方氏的冤情。”
祁王说完顿了顿,侧过脸去,“至于这整个案情背后的操控者才会受到更加严厉的惩罚!”
说完此句,祁王终于有了些许激怒的情绪。
齐清儿轻轻抿嘴一笑,转身面对祁王,双眸在祁王俊美脸上缓缓扫过,“我猜这棋局中最终受益的会是太子,而落难的将会是凌王。”
凌王,她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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