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偶尔在马车的窗口处瞥到外面越来越荒凉的景色,便开始明白,青蝶,是真的已经将她带到了边境之地。
那么,以她如今对自己的恨意,恐怕,是想要将她送去那个地方。
那个就算是男子提及,也会避讳不及的地方:军妓营。
九月看着青蝶越来越有种病态的痛快神色,忽然苦笑了一下,她从来不知道,有一天,她会让一个人,一个女人恨她到这种地步,这种只是死亡已经不能让她解恨的地步。
或许,也是自己一直放纵无谓的后果?
一直,她都清楚青蝶看着她时眼底那些浅浅的,隐隐的,妒忌和恨意。
尽管她一直掩饰得很好,但是每次轩辕瑾安只要一对她亲昵,被青蝶看见,便再也无法掩饰。那是一种人的微表情,最最真实的情绪,任演技再好的人也无法掩饰的一种类似于条件反射性的表情。
她明明知道,却懒得去计较。
如今,放纵到今日,终究也是有些自食恶果的意味。
缓缓的动了动手指,感觉着连指尖也是软绵绵的无力,有些无力的笑了笑,又还能做什么?
呵。
她突然在思考,真到了最后一步,她是继续珍惜自己的生命,还是,贞烈的选择死亡?
这个,还真是整个人类女性的重大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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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口的布帘被风轻轻撩起,午后的夕阳丝丝缕缕的洒下,金色的光晕中带着丝橙红的色彩,洒落了九月一身。
九月漫不经心的用指尖轻轻的敲击自己的掌心,那副模样,慵懒至极,清雅的面容带着一丝云淡风轻的笑意,亦是显得漫不经心,只是那双晶莹剔透的眸,却似乎被这夕阳染上了一丝妖娆的颜色,微微半眯起,长睫卷翘着落下扇形的阴影,似乎还跳跃着细细碎碎的金色光影。
这样的九月,似乎整个人,沾染上了一种堕落颓废的气息。
青蝶正好回头看向九月,却是被这般光景惊得一怔,这样的九月,忽然让她莫名的生出一种惧意,心底,莫名的开始不安起来,似乎,她真的做错了些什么。
忽然她猛地摇头,试图摇去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压抑下内心那种不安,厉声喝道:“起来!到地方了!”
这时,她已经被心内那股足以蒙蔽一切的嫉恨再次蒙蔽掉所有的理智,一把狠狠的拽过九月,没有喝停马夫的赶车,就直接将九月整个人扔了出去,那样沉沉的一声闷响,无疑的证实了九月被青蝶这样从驾驭中的马车上扔下去,又用上了内力,摔得有多重。
即使是懦弱旁观的马夫,也在那一瞬间生出了一种愤怒,猛地扯住了缰绳,避免了马车的车辕碾过九月仍旧摔在原地动弹不得的身体的惨剧。
只是,马夫没有想到,他忍了一路的冷眼旁观,懦弱畏惧,却因为他的这一个动作,全数失去了意义。
因为等他看到九月那双晶莹剔透的眸忽然投来的充满了怜悯和淡淡哀伤的眼神时,生命,已经在他所没有注意的时候,被青蝶以一把匕首毫不犹豫的终结。
最后一个念头,竟然是希望那个灰衣女子别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因为,他真的不配。
他一个男人,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女子在眼前备受凌虐却始终因为畏惧,因为懦弱的只想保全自己的性命,而选择视而不见。这样的他,如何受得起那样怜悯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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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面对那样澄澈干净的眼眸。
九月看着那个一路来懦弱畏惧,对她避之惟恐不及的男人,缓缓的与他脖颈上的鲜血一同滚落下马车时的最后一个眼神,心中更是一痛。
又是一条人命。
她怎么会不明白他那样的眼神的意思,只是,他并不明白,其实,她对于他的做法,绝对是没有任何垢言的。
一个人,以自己的生命为重,她并不以为这是什么错处。
他对于救她无能为力,且自身难保,那么明哲保身又有什么不对?
她从来不觉得,谁对谁有必须要英勇舍命的义气。
可是,他的性命,终究是自己连累了。
虽然她明白,即便今日他不这样做,他也是同样不可能活着回去。
可是,这样亲眼看着一条人命就因为自己活生生的消逝,对于她这样来自于那个对于人命有着深刻概念的时代的人来说,她不得不承认,真的,是一种心理上的折磨。
其实,青蝶真的不必把她送去那个地方,只要像这样,抓着一批无辜的人,一个个在她面前杀掉,也许,她就真的会有崩溃的那一刻。
九月微微垂眸,掩去眸光内那一丝悲戚和苦涩,恢复了淡然无波。
她此时,再也不能给她任何破绽了。
怜悯又如何?她不是观世音,流一滴泪就可以拯救世人,她能做的,是不让无辜的人命成为她清晰可见的弱点,被已经完全失去理智并且不拿人命当回事的青蝶,抓住且狠狠的利用。
这,是如今,她唯一能做到的,其他,都是无谓。
九月抬头,依旧是那淡淡的目光,古井无波,似乎没有什么能让她的眸底兴起涟漪。
青蝶看着她的眸光中,森冷更甚。
人就是这样,当你想看到一个人痛苦的时候,他(她)偏偏毫无所谓,那么更痛苦的就是自己。
青蝶如今,就是这种境地。
冷冷的哼了一声,青蝶沉步走过去,眼光如刀般凌迟着依旧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九月,唇角,挂着一抹阴冷狠戾的笑,整个人,于这夕阳的渲染下,晕黄的光晕打在身上,为她染上了一层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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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蝶缓缓的抬起手,眸光寒凉阴鸷,尽是阴冷的杀意。
这一刻,她是真的,恨不得九月立刻在她面前死去。
什么折磨什么死不如死,她此刻已经被胸腔内的怒火烧得再也顾不得了。
她只记得,眼前这个她恨之入骨的女人,不管她怎么想尽办法的折磨,她依旧毫无所谓,现在想来,在宫中她做出那般畏惧的神态,就是想刺激自己,激得她提早出宫,惊动了尚未召回的暗卫,以至于后来她为了躲避追踪而来的暗卫,不得不疲于奔命的又再次折返回到都城外……
这个女人,她此刻哪怕是多容她再活在世上一息间都容不得。
九月看着青蝶缓缓抬起的手,忽然淡淡的笑了笑,其实,也许死了,也并不是什么坏事,如果,能回到现代的话……
只是,脑海中又再次突兀的飘过那一抹一袭白衣胜雪的身影,响起他他以往说过的话语。
他说:“即使陪着你跳下这万丈悬崖千万次,我亦不悔,你悔吗?”
他说:“小狐狸,小狐狸,我想一生一世保护你,再也不让任何人伤害你!”
他说:“幸好,幸好……要是你真的死了,我也只好殉情了。”
他说:“我知道的,我知道……”
他说:“小狐狸,你等我!”
他说:“小狐狸,若这是你想要的,若你想要我离开,从此不再惊扰你的生活,那我便离开。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毫不犹豫的给。只是,我舍不得,我舍不得……”
他说:“小狐狸,只要你幸福就好。”
他说:“……我什么都可以纵容你,甚至你不爱我不理我都没关系,可是,我却不愿你竟然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你知道吗?我怕……我也会怕啊……小狐狸……”
他说:“……无论怎么样,就算我失去自己的意识……我也舍不得伤你分毫的……”
他说:“所以呀,以后我没人要了,你是要负责的……”
他说:“不管你在哪里,我都能够找到你的,你放心,永远也不要担心我把你跟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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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小狐狸,尽管放手去做吧。我风逸澈就在你身后,局也好策也罢,又有何惧,你只要记住,上天入地,我必能护你周全。”
他说:“……”
九月突然有丝失神,原来,她竟然,记得如此深刻。
对于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神色,甚至每一种眼波流转,她都,印刻在了心底深处。
如今,这样清晰的面临死亡之时,便显得那样的清晰可见……
九月忽然狠狠的用不算尖锐的指甲猛地刺入掌心,换得冷静。
她突然,不愿意就这样死去,不愿意就这样匆匆的……即使,死去真的可以回到那个世界,她此时,却突然不愿意了。
她想,至少,她应该,跟他,道别。
九月猛地抬眸,直视着青蝶的眼睛,轻浅的声音异常柔和的响起:“其实,我死了,你便再也看不到我生不如死的痛苦了,这怎么算是折磨呢?这是让我解脱了……”
青蝶就要狠狠落下的手,一顿,眼神也有瞬间的恍惚,心中突突的响起一个声音:是啊,她死了,我便再也看不到她生不如死的痛苦了……我便再也不能折磨于她了……让她解脱了……
不能!不能让她这么轻易解脱的!
青蝶的心思刚一松动,九月便是微微勾起唇角,神色愈加柔和:“你看,你也发现了不是吗?如果我死了,如果九月死了,你还要怎么才能……”
九月不疾不徐的发出柔和的声音,继续更深一层的催眠暗示,可是突如其来的凌乱步伐声,却使得她功亏一篑。
九月唇角的笑意变得苦涩,无奈的垂下眼帘,人算不如天算吗?只差一点,就可以成功啊。
疲倦的任由自己整个身体再次软倒在地上,刚刚透支了精神,更是疲惫无力了。
青蝶亦是立刻警觉的听出了来人的人数众多,至少了一两百之众。
刚刚动起的杀意稍微平复了下来,也许是九月的暗示起了微妙的作用,她冷冷的瞥了一眼萎靡在地上的九月,一把直接提起她,也顾不得陈尸在地的那个马夫,朝着一旁的矮小土丘后面隐去身影,等待那些人的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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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来人的身影初现,看着那些整齐划一的装束,青蝶先是下意识的看向九月的脸色,而在看到九月的脸色除了苍白却并没有任何异样后,心中的那些阴鸷和狠戾再次被挑起。
看着那些月靠越近的人,青蝶终于缓缓的,冰冷而狰狞的,勾起了唇角。
九月的眸光此时才微微动了动,唇角亦是愈加的苦涩,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劫难?在催眠的关键时刻被打断,来的,却是一队青蝶一直打算要找的人群:士兵。
余光瞥见青蝶唇角的那抹阴冷的笑意,更是觉得心中寒凉。
有时候,上天,真的很会开玩笑。
把人的命运,当作玩物吗?
九月第一次,有些感叹命运弄人。
回过神来,便开始自嘲,什么时候,她竟然也会开始这样感叹一些无用的东西。
不管怎样的境遇和危难,总是要自己去争取哪怕一丝一毫的机会的。
忽然感觉到脖颈处的戒指又开始发热,只是,这次的只是微微的,也许是因为白天,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光线散逸出来,九月不动声色的努力抬起手做了个抚胸的动作,她不能冒丝毫的风险。
幸好,青蝶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群士兵的身上。并没有回头看她。
直到那微微的热意褪去,九月这才将手无力的垂落下来,又不由淡淡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只是抬手,便已经用去她大半的力气,还不说,忍受着身体上新旧不一的伤痛。以及,那不知名的,在体内的毒所造成的身体虚弱。
九月的眸光弱了弱,随即又晶莹的亮起,就当作人生中最大的一次挑战吧!
总不能自己先放弃了自己。
九月伸出粉舌,轻舔了舔干涩的唇,一动不动的,不再浪费一丝力气。
那群官兵,终于走近,这样的靠近,让九月分明的感觉到那群人身上的那股属于真正曾经历经鲜血洗礼的战争,从无数的死人堆里翻滚过来,所残留的戾气和暴躁。
这,是真正的兵。并没有如一般电视或小说中那样,远在边境并无战事便懒散惰怠,溃不成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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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九月所不知道的是,这些士兵原是欧阳将军麾下的,欧阳将军一贯治军近乎苛刻,军法更是残酷毫不容情,半分不容许战士的懈怠松散,即使是天下太平。
所以,即便现在欧阳将军已经带兵驻守风间与轩辕边境,不再直接统管他们,这些士兵依旧不敢有半分懈怠,生怕哪天传到欧阳将军的耳朵里,依照欧阳将军的性子,恐怕真的会直接下命令军法处置。他可不管你现在所属何人管辖。
况且,轩辕国内,说得上名号的将军,哪个不是欧阳将军手底下带出来的。
其实,这轩辕国如今能有这般的铁血战士,恐怕大半的功劳还是得归功于欧阳将军。
青蝶忽然将九月整个人再次抓起,飞身一跃,便跃至那群士兵的身前。
那群士兵显然是警惕的,感觉到有血腥味,便第一时间看到了那个横尸在地的马夫。
而又突然看到两道人影冲出,长久的作战所培养出的默契使得他们下意识的收缩了原本松散的队形,个个警惕而暴戾的盯着突然冒出的青蝶。
在经历过无数死亡洗礼的士兵面前,无论老弱病残亦皆是被划入警惕范围内的,因为战场上,只有生死,即便是下了战场,那种属于军人的惯性思维,依旧存在于骨子里,血肉相连。
所以,即使是面对青蝶这样一个对于他们这群常年驻守于边境的士兵来说,可以说是绝色的女人,突然的闯入他们的安全范围,他们亦是戒备敌视的。
其中一个粗狂的领头汉子,看着那身军衣,大概是个小统领的样子,一双狠戾阴鸷的眸扫向一袭粗布蓝衣的青蝶,又看了看被青蝶提抓在手中半垂着脸的发丝有些凌乱的垂下,显得狼狈不堪的九月。
再冷眼扫过那个横尸在地的马夫,因为是背面朝上,所以并不能看到马夫脖颈上那条干脆利落的刀痕,只是看到一大摊的血,然后就是一旁因为无人驾驭又被人声惊得撒开蹄子拉着马车便跑开的马匹,顿时粗略的判断,应该不是青蝶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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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冷声喝道:“哪里来到刁妇,不要挡道,赶紧滚开!耽误了大爷的回程,大爷办了你!”
而他身后的那群士兵大概也看清了就是两个女人,其中一个还是一身伤的模样,顿时也稍微放松了些神情,又听他们的头这样说,尤其是最后一句,都是他们这些兵卒最常说的荤话,顿时也有人不怀好意的跟着起哄道:“是啊是啊!头先上,完了我们来!哈哈哈……”
他的话音一落,又是有几人异口同声的跟着附和:“是啊是啊!这么美的女人,老子好久没尝过新鲜了!头,拿下了!”
“他娘的!这娘们冲到咱面前来,不就是缺男人了吗!头,办了!哈哈哈……”
这样的情况,恐怕是一直想要把九月送到这群人中供其糟践的青蝶,也始料未及的。
她忽视了一个问题,她自己也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算的上美的女人。
而且,在这群终年驻守边境,一天到晚面对的都是男人的男人来说,除了偶尔能轮的上一个军妓舒解一下的生活,再无其他发泄的渠道。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军营附近的村镇中的妇女会被那些士兵抓到侮辱,而上面的人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大家都是男人,谁都明白常年在军中的那种暴戾,必须得发泄。
青蝶虽说是暗卫,经历过各种各样的训练,甚至是取悦男子以达完成任务的目的。
可自从自幼跟着轩辕瑾安后,身份地位在一般的暗卫之上,又哪里再受过这样的粗言侮辱,更何况她一向以轩辕瑾安准妃嫔的念头自居,听了这些话,顿时让一贯看起来温婉的脸庞扭曲,面色一沉,手指一指那粗狂汉子,眼睛却冷冷的扫过他身后的一众人。
冷喝道:“谁再敢说一句!本姑娘割了他的舌头喂狗!”
那粗狂的汉子平日里喝斥手下兵士早已成了习惯,如今被一个女子这般喝斥,自然有点恼羞成怒,顿时横眉一竖,拔刀而向大吼道:“你个臭婆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