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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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焉- 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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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妍从不曾见过这位小郑氏,初看来,她与郑贵妃有一两分的相似,但郑贵妃比她要温婉细致许多,这却是个浓艳妩媚又张扬到极致的女子。

    她从容裣衽行礼,小郑氏便笑着走近她。

    一股浓郁的香风袭来,顾妍不由蹙眉。

    可以嗅得出来,这是天香楼出售的香粉,一小盒子的价格堪比黄金,只需要在发根和颈项处稍稍涂抹上一点点,身上就能有十分沁人心脾的淡香。

    可如小郑氏这般,怕是抹了厚厚的一层……这不是在打扮,反而像在显摆自己给谁看,许多暴发户家眼皮子浅的妇人才会有此行径。

    小郑氏修长细腻的美手握上她的,“原来这就是配瑛县主,久闻其名未见其人,本想着能在年初大朝贺时见一见,你没来,我还觉得遗憾呢!”

    她又细瞧了瞧,点头道:“都说配瑛和姐姐长得像,看起来真是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配瑛和姐姐是母女呢!”

    顾妍紧紧攒着眉。

    小郑氏,给她的第一感觉,就是不会说话。

    郑贵妃虽是她姐姐,可好歹也是宫妃,随意拿皇家人开玩笑,亏她做得出来!

    顾妍默默收回了手,淡淡道:“郑夫人真会说笑,郑贵妃仙人之姿,配瑛望尘莫及。”

    小郑氏神情微滞,一双丹凤眼里波涛汹涌,很快湮灭无踪,她旋即失笑道:“是啊,姐姐是天大的好福气呢!”

    话中满满的是憧憬之意。

    顾妍没有接话。

    郑贵妃可是一心一意想做皇后、做太后的,对她而言,亲生儿子失去了太子之位,福王都不在自己身边了,还算得了什么好福气?

    小郑氏不是和郑贵妃一母同胞吗,两姐妹该知根知底心意相通才是,现在怎么感觉貌合神离呢?

    没有听到回话,小郑氏心里微有些不快,想着也许是顾妍生性比较木讷。

    可就这样呆头呆脑的一个人,怎么就好命至斯?

    某些情绪翻滚,又被压下来。

    小郑氏欺近两步笑说道:“一直想谢谢配瑛县主,去岁澈儿在府中意外落水,也是多亏了县主,澈儿才能无事。”

    顾妍想到去岁盛夏在镇国公府,那个落水的孩子萧澈。

    是啊,作为萧澈的生母,确实应该好好感谢救她儿子的恩人,可这事都过了大半年了,才想起来?

    何况萧澈根本不是意外落水,这做娘的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顾妍不动声色,只推脱一番,小郑氏就万般不识相地跟她扯谈。

    顾妍越来越不耐……小郑氏,真有一种让人说不出来的感觉。

    与高门大户里那些落落大方的闺秀们差得太多,甚至是如此的小家子气!

    真的是出自平昌候府郑氏一族?

    顾妍耐心即将告罄,小郑氏又突然停了下来,一瞬变得端庄优雅,美目流转遥遥看向顾妍身后。

    “令先也在这里啊!”她吃吃地笑,声音很动听,只姿态妖娆略显轻浮。

    萧沥表情生冷,一步步走来虎虎生风,眸里盛满寒光。

    他没理小郑氏,走到顾妍身边,拉了她的胳膊便走。

    步伐太快了,她有点跟不上。

    顾妍困惑地回身望一眼,小郑氏身子像僵在了那处……臂上微痛,她瞪着他,“你干什么?”

    他目不斜视:“你还想和那个女人废话?”

    顾妍:“……”

    好吧,她不想。

    小郑氏也是个奇葩,这样的女人,无论品性样貌或是言行举止,就算做继室,能嫁入镇国公府,都是奇迹了!

    相传欣荣长公主是个知书识礼又温良贤惠的女子,和小郑氏绝对是两种人。

    有这样的继母代替自己的母亲,萧沥肯定不满意,她大约有点理解他的愤怒……

    走了很长一段,步伐才慢慢放缓,牢牢抓着她手臂的大掌也放开了。

    隔着厚厚的衣衫,都能感受到她膈人的骨头……

    萧沥肃着脸道:“以后看到她就绕道走。”

    她啼笑皆非:“我又没做亏心事,何必要躲着她?”

    “那你就不躲吧。”

    她想了想:“……我还是躲着好了。”

    冷肃的面容微缓,他看她眼,握拳抵唇清咳了声,“前面不远就是午门,我就不送了。”

    顾妍点头谢过,默了默,终究还是抵不过好奇,轻声问道:“她真的是出自平昌候郑氏一脉?”

    或许她不该问,因为这句话一出来,那张脸又倏地僵硬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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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梃击

    当初欣荣长公主逝世时,萧沥才五岁,那时的镇国公世子萧祺被误传战死沙场,国公府长房一双年幼的儿女无所依托,曾教许多人唏嘘嗟叹不已。

    两年后萧祺完好归来,特为亡妻守制三年,人人都说萧祺情深义重,自然也是对得起皇家的颜面了,便再未有人会强烈苛责要求他要一生鳏寡,是以小郑氏便被萧祺八抬大轿正儿八经地抬进镇国公府。

    算算年纪,其实那时候小郑氏差不多十**岁了,虽说有些高门大户也有刻意将宠爱的女儿多留两年再出嫁的事,但小郑氏如何看也不是受宠的那种,反而还有些不入道。

    这样一来,极容易让人联想到,也许是小郑氏说不到合适的婆家……可她又偏偏嫁入了镇国公府,就算做续弦,也绝不是辱没了人的。

    顾妍确实觉得很奇怪,一不留神脱口而出,见萧沥定定地看着自己,一双眸子深邃不见底又暗潮汹涌时,她也知道实在是失礼了。

    她不是那种口无遮拦的,就算心里再困惑,到底还不至于当面戳人的痛痒处,也不知道刚刚是哪根筋搭错……

    见她突然不再说话,又状似不好意思地垂了头,萧沥不禁好笑。

    同时也隐隐有点高兴。

    至少在同等情况下,站在她面前的若是其他任意一个人,她不会开这个口,大约也就是对伊人时,还能想到会问一问。

    他袖着手说:“她当然是郑氏女。但与郑贵妃、与平昌候并不是一个生母,而是一个舞姬的女儿,不过是记在主母的名下,名义上是嫡女,事实上却是那个舞姬带大的。”

    所以一举一动间的妩媚撩人,就是从她那个舞姬娘身上学来。

    那个舞姬很受宠,可到底小时候过惯的是苦日子,一旦富起来了,某些习性也没有变更,吃着用着当下的。还要求更多。要向所有人显摆自己的一切……这所有的东西,都把小郑氏原封不动地培养出来,根深蒂固,剔也剔不掉。

    顾妍倏然抬头。

    这种事她从来没听过。若不是萧沥说。她肯定不会知道。而谁又能想到。一品威武将军的续弦妻子,竟会是一个舞姬养大的?

    其实很想再问,这件事萧沥的父亲是不是也清楚。

    可看他神色间难掩的嫌恶和不耐。终究还是没开口。

    有欣荣长公主珠玉在前,只会更衬得小郑氏滑稽可笑,偏偏这样的滑稽可笑,在萧沥的眼里就等同于侮辱……谁又能容忍得了,代替自己身为长公主母亲的女人是这样一个不入流的货色?

    不满意是肯定的,讨厌愤怒也能理解……可真要萧沥动手杀了她,这是为什么?

    前世有关他的判词中,正恰恰包含了弑父杀母这一条。

    萧祺和小郑氏都是死在他的手里,都能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走上这一条路?

    与他接触地越多,顾妍只知道自己对前世关于他的认知就会洗刷一层,至少穷凶极恶、逆行倒施的残暴之士,不是眼下的他所具备的。

    或许未来还会有什么巨大的变故,才造成那一连串的血腥凶残。

    两个人都沉默着,顾妍怯怯道了句:“我不该问的。”

    可他还是答了。

    萧沥毫不在意:“早晚会知道。”

    没听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看了看日头快到正午,摆摆手便让她先回去。

    他素日里给人的印象便是冷淡寡情,那张脸上,少有多余的表情出现。

    或许他自己都没发现这一刻的柔和。

    顾妍道过礼便一路往午门走,总觉得好像有视线焦灼在自己身后,几次按捺住才没有回头去看,直到走出午门上了马车,眼角微微一瞥,瞧见那个将才转身的人影后,不由自主便觉异常怪异好笑。

    一直到回了西德王府上,嘴角都是微微翘弯着。

    顾衡之贼头贼脑地从旁边窜出来,吓了她一跳。

    见到顾妍,他就好像看见了救星,忙拉了她的衣袖道:“二姐,我在这躲躲,待会儿大姐要是问起来我去哪儿了,你就说没看到我啊!”

    他说着就要往旁边两盆高大的柏松之间藏。

    偏偏他穿了身暗红色织锦披风,在葱绿里尤为醒目。

    顾妍笑道:“你干什么,姐姐又不会吃了你。”

    顾衡之皱了张脸,“二姐,大姐煮的东西真难以下咽,我就夸了她一句好吃,她还要我全部喝完!”

    他站原地滴溜溜转了个圈,苦哈哈道:“你看看我,是不是瘦了,就是这些日子没吃好,人都憔悴了!”

    胖瘦倒是没怎么看出来,但气色还是不错的……

    顾妍没高兴理他,往石桌旁坐下,单手撑起下颔,顾衡之就要一个劲地开始给她倒苦水,大体不过就是在抱怨顾婼的厨艺。

    “……现在总算是好多了,一开始连阿白和大黑都不吃!”

    顾妍笑道:“那不是挺好,在进步啊。”

    “可还是很难吃啊!”他揪着两鬓的头发苦恼极了,“也就纪师兄能面不改色吃下去,反正我是不行了!”

    顾妍很好奇纪可凡和顾婼是怎么了,顾衡之这个门儿清,立即双眼锃亮:“舅舅舅母刚回京,过年的时候我和大姐去帮着去画年画了,纪师兄给大姐画的改了几笔,那画卷还在大姐房里当宝贝似的挂着呢……然后大姐煲了汤,纪师兄一口气全喝光了,后来才知道,汤里没放盐!”

    他嘿嘿地笑,顾妍抿着唇看了看他身后。

    就见一只粉彩花鸟绘的汤盅忽的摆到了面前,旋即响起的就是优雅动听如黄鹂鸟的嗓音:“这次绝对放盐了!”

    顾衡之脸皮一僵。两排洁白的牙暴露在冷风里,他机械地回头,干笑好几声:“大,大姐……”

    顾婼双颊绯红,想到刚刚顾衡之说的话,真恨不得就找个地缝钻进去,又不满地狠狠瞪他一眼。

    顾衡之一个窜起蹦到顾妍身后,大声道:“大姐,君子动口不动手!”

    “我不动手,你动口就行。”

    她指指桌上的汤盅。

    顾衡之紧紧攒着淡眉思量。好半晌终于气馁道:“算了。你还是动手吧。”

    “……”

    园里一片笑闹,远远看过来的柳氏和西德王无奈摇头,西德王捋着长胡子笑道:“他们都很好,你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柳氏摇头笑道:“做父母的都是一辈子的操心。哪有真放下的那天?”她笑看着西德王。“父亲如今不也会时不时为我担心忧虑吗?”

    西德王笑叹着摇头。琥珀色的眸子映上暖橙橙的日光。

    良久才听他极轻声地说:“只要我活着一天,便会护你们一日安康。”

    ……

    春日的韵味越来越浓,到了三月。先前延期的会试便再次举行,既已有了前车之鉴,此次再未闹出有舞弊作假泄题之事,足足过了九日,考生才从贡院放出来,接下来便只需等待放榜便可。

    可在主考官们还在为这其中文章优劣品评之时,宫里又不太平了……

    廿十这日一早,有个男子手持枣木棍,从东华门一路直奔内廷,闯入了东宫皇太子常年居住的殿宇,不仅打伤了守门的侍卫,还欲加害太子,五皇孙夏侯毅挺身而出,为父亲挡下一棍,当即头破血流,那男子挥棒便逃,一直到前殿檐下才被抓住。

    方武帝烦不胜烦,让人去审问这名男子,审问的官吏走了一遍章程,问出这个持棍行凶的男子叫黄差,是个天生蛮力却精神疯癫的病人,那日也不知是怎么就发了疯,莫名其妙闯到东宫去。

    这话说出去也没人信,摆明了是这群糊涂官员想和稀泥,草草了事,内阁首辅沈从贯借口科举事务繁忙,无暇顾及,竟就被这么放着搁置不理。

    然后刑部主事、西铭党人韦之校这时就站了出来。

    通过单独提审,与刑部诸多官员共同审讯后,终于迫使黄差供出来:“有两个小太监找上了我,他们让我持木梃打上宫门,只要打伤了太子,以后就能衣食无忧,有吃有穿。”

    这黄差必须是有几分真本事的,当时为了钳制他,宫里的羽林卫也调用起来了。

    可谁知道,太子没打到,反倒是将五皇孙打伤了,那两个太监不领情面,再和他没有联系。

    韦之校做事公正,便让刑部最好的画师,凭黄差口述,画出那两个太监的模样,在宫里一司一司地寻找,劳师动众让人颇有微词,方武帝也很不耐,可想到夏侯毅额角那长长的一道伤口,只得暂且咽下。

    后来,在郑贵妃的膳食司找到了这两个小太监,韦之校当即断定,这是郑贵妃和其兄长平昌候的阴谋,要将太子击毙,然后扶持自己的儿子福王。朝中许多西铭党人都纷纷表示赞同,要去纠察彻底!

    方武帝一听就觉得荒谬!

    福王都已经就藩了,郑贵妃作何多此一举?这群官员就只会成天针对眼热别人,一群尸位素餐之辈!

    方武帝心中对郑贵妃愧疚,当然不愿意将郑贵妃牵扯进来,他在太和殿召见群臣,将那梃击男子黄差斩首,又将参与此事的两个小太监一并斩了,打算草草了解。

    韦之校不满意,要求彻查,方武帝一怒之下将韦之校打了三十大板,削为平民,如此这场闹剧适才落幕。

    柳建文守制在家,不参与朝中动荡,可关于朝堂上的事,他还是知道的。

    久久沉默后,才问起顾妍,顾妍上世这个时候还在清凉庵呢,与世隔绝,消息闭塞。

    她摇头道:“这一年发生什么事我不大清楚,梃击一案沸沸扬扬,我也只是听闻过一个大概,但好像最后结果不了了之。”

    该死的都死了,罪犯却没被揪出来,可不就是不了了之吗?

    她拉着柳建文问:“舅舅,这件事很严重吗?”

    柳建文抿紧了唇。

    按理说太子毫发无损,几个参与案件的人都被处斩了,除却五皇孙受了点伤,其他并无太大损失,真要说严重……韦之校尽忠职守,却被罢官杖责,无非就是方武帝对西铭党的厌恶和不耐又多上几分罢了。

    他摇摇头:“都是朝政上正常的冲突,没事的。”

    柳建文从未细问过顾妍上世究竟都发生了什么,光看这个小丫头超乎常人的冷静和眸光里的暗沉,他也知道那并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

    若有必要,顾妍必会与他提,可他不强求。

    预知未来纵然是好事,可有时候太过依赖这项能力,那就失了判断的精准直觉,这种东西就像是为官者灵敏的嗅感,能嗅到空气里暗浮的危险气息……实在太重要了!

    何况历史从不是一成不变的,走原先的老路,那不是智者的选择。

    顾妍向来都信舅舅说的,又与他说起方武帝服食丹药一事:“皇上吃过之后效果立现,我却觉得有些邪乎了,反常即为妖,多用只怕无益。”

    柳建文当然赞同,历来有多少人是死在这上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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